姜酩揉着眉心,长叹一口气。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三人这些日子能过活下来全靠对面住了人。
“大哥。”秋丰抬了抬手,见姜酩看向自己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这肉和蘸料都是花银子买的,别糟践了。”
姜酩气笑,这时候了他还想着吃。
不过院里赶路回来的其他兄弟一听这话却来了兴致,能让秋丰夸好吃那定是真好吃。
不如他们也尝尝?反正东西都在这。
众人齐齐看向姜酩,就等着他发话。
“吃吧。吃完把东西还给对面。”姜酩顿了顿,改口说:“算了,这铁板留下,多拿些银子给对面。”
姜酩倒不是想继续用这铁板,他只是觉得这一群糙汉们用了这东西,人家对面还怎么用。
不如给对面些银钱将这东西买下来,让对面重新买个新的,至少人家用着不膈应。
贺家今日仍是贺母做的饭,她炒了两个家常小菜又熬了一锅粥。
怕家中人上火,这些日子他们吃的格外清淡。
苏意安仍躺在炕上,她其实身子已经好利索,可贺母说多歇歇对身子好,这不连晌午的饭都让小妹端到了屋中。
“苏姐姐,娘今日煮了鸡蛋。”贺凝文把自己的那份也让了出来,“我的也给你。”
“娘不晓得,你还能不晓得?”苏意安把剥好皮的鸡蛋放进小妹碗中,“我身子早就好了,不用补。”
贺凝文摇头,音调都拔高了些,“才不是呢,娘说你这就是长期劳累内里虚,瞧着无事其实风一吹就倒。”
贺凝文说的头头是道,苏意安都找不到一丝反驳的理由。
“那我只吃我自己的成不成,你的我就不吃了。”苏意安其实不喜欢吃鸡蛋,她觉得蛋黄噎嗓子。
“不成。”小妹今日可不好糊弄,她振振有词地说:“吃好才能身体好,苏姐姐你吃了好不好。”
苏意安在她充满爱意的目光中就着咸菜将那两个鸡蛋全都吃了下去,差点没噎住她。
见她吃完,小妹这才放心的出了屋。
她刚出去没一会儿,贺兴晨就溜了进来。
他已有两日没见苏意安,今日也是偷偷过来的。
“往小婶这来。”苏意安冲他招手,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贺兴晨双手背在身后,往前挪了挪来到炕边。
“小婶,你身子好些了没有啊。”贺兴晨其实早就想来看她,只是他爹不让,说什么他大了不能进小婶的屋。
这不拦了两日,今日让他钻了空子。
“早就好了,明日就能陪你玩。”若不是贺母拦着,今早她就想下炕溜跶溜跶。
“给小婶。”贺兴晨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像献宝一样递上前,“阿奶说吃了鸡蛋身子好的快。”
“小婶,我给你剥。”
苏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不愿但还是接过了那个鸡蛋。
她能怎么办,这可都是孩子们的心意。
正当她吃着的功夫,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挺急促。
第93章 不该不听劝的
贺兴晨抻着脖子往外看, 见家中没人过去开门,便自告奋勇道:“小婶,你先吃着, 我去看看。”
这个时候能是谁来呢, 苏意安猜不到。
院外云娘正在清点竹篮中的物件, 她今日出门急,好些东西只瞧了一眼便放进篮中, 如今到了门口这才想起看看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
庄山站在她身侧, 动作轻柔地将她耳边垂发往后挽了挽,“忘带了也无事, 我一会儿上去拿一趟就成。”
云娘摇头, “那可不成,这送喜的东西就要一次带全。”
她又仔仔细细数了两遍,见一样没落这才松了口气。
竹门被人打开,贺兴晨抬头一看是他们,连忙把人带进院来。
云娘认了满妹为女儿,所以贺兴晨见了她也要叫一声干娘。
“干娘,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外面太阳这么大快进屋来歇歇。”贺兴晨带着他们往主屋去。
贺家这个时辰刚吃完饭,一桌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收拾。
云娘进来后便有些后悔, 今日实在是欢喜过了头,这个时辰过来实在有些唐突。
“你们快坐下歇歇。”贺母招呼来贺颂元,二人赶紧将一桌碗筷收拾下去。
云娘落座后便将竹篮放到了桌上,那竹篮上面盖了一小方红布,明眼人一瞧便知怎么回事。
菀絮喜道:“什么时候的事,可瞧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云娘摸了摸小腹, 眼中全是柔情,“今早请的郎中,已经三个月了。”
菀絮猜着也是,一般这种事不到三个月不会对外人说,如今云娘都送了东西过来,那自然是胎相稳固。
“意安哪去了,怎么不见她人。”云娘环顾四周也没看见苏意安的身影,便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她从镇上回来便中了暑,这几日娘让她在屋中好好歇歇养身子。”菀絮说及此事,顺道提了一嘴,“你也注意些,这几日天仍旧热,你啊就好好在家歇着别光出来走动。”
云娘今日过来一是送喜,二便是告知贺家,他们夫妻二人正准备搬回镇上。
这是他们二人的第一个孩子,云娘看的格外重要,她怕自己在山上一个不小心出了事,到时候找郎中都不好找。
索性不如趁着身子还不重时就搬回镇上,万一遇上了事也能立马送去医馆。
菀絮知她想的长远,自不会劝她留下,她问道:“那你们何时动身。”
“就这几日吧,山上东西大多要带回去,先弄好了再说。”云娘也问她:“你们呢,可是要一直住到入秋。”
她们二人说话的功夫,小妹已经跑回了屋中。
“苏姐姐,你猜谁来了。”小妹坐到炕边,冲着苏意安眨巴眨巴眼睛。
那会苏意安就听见了动静,她伸手刮了下小妹鼻尖,笑道:“是云娘来了对不对。”
“哎呀,什么事都瞒不过苏姐姐。”小妹往她身旁挪了挪,小声道:“还有一事你肯定不知道。”
苏意安见她这么问,便知小妹这是想自己说:“那你说说。”
小妹附在她耳边轻声吐出那几个字。
“真的?”苏意安瞬间躺不住了,这样的喜事她可不能不过去。
“云姐姐亲自说的那还能有假?”小妹忍不住又道:“不过云姐姐要搬回镇上去了。”
搬回镇上虽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可那也得有好些日子才能见。
苏意安利索的下了炕,那动作可一点看不出生过病。
“走,去屋里看看。”她说。
屋里,贺母将洗好的瓜果放到桌上,还让贺兴晨将隔壁屋盛放着冰块的箱子也搬了进来。
有了冰,屋中瞬间凉快许多。
云娘看着眼前的冰,很是诧异。
这东西村子里可没有,她们是哪里寻来的,总不能是从镇上买回来的吧。
见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贺母扯谎道:“咳,说来也是赶了巧,那日意安身子不爽利,我便想着给她熬些汤药。”
“这不那解暑药里的硝石加适量的水,再隔水一晃便成了冰。”贺母将这制冰的事当个意外事件说了出来。
“误打误撞就成这,不过也就是解暑用,可不敢吃。”
云娘哇了一声,感叹道:“竟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她也不是个傻的,哪里会不清楚这制冰之事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只是贺母都这么说了,她便顺着台阶接了两句。
这种事还是不要细问的好,她心中清楚为何贺家不愿说。
苏意安进来时,云娘已经吃了半个小甜瓜,这瓜一直在井水中放着,还有些凉。
云娘喜甜但如今有了身孕她也不敢吃太多。
“让我瞧瞧,几日不见你竟带来这么大个消息。”苏意安笑着走到她身旁,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许是只有三个月还不显怀,苏意安看了半天也没瞧出她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云娘笑着牵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
“还真长了肉。”苏意安赶忙坐到她身旁。
云娘笑笑,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事没问,“对了,你们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回镇上?”
那会云娘问菀絮,菀絮说不知道,说这事得看家里其他人的意思。
云娘猜着其他人便是苏意安。毕竟这家她做主。
“回镇上啊。”苏意安还真仔细想了想这事,她道:“等陆家的事解决了再回去。”
“陆家?”一直不曾说话的庄山突然开口问道:“那陆家又生什么幺蛾子了。”
苏意安也没瞒着他们,便把陆阿奶上门提亲一事说了。
“这老太太真是不要脸,她也不照镜子瞧瞧他们陆家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云娘听完便生了气。
苏意安将杯盏塞进她手中,给她顺气道:“这种事我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提前弄了些事出来。”
接着她又把过继一事讲了一番,听完这些云娘这才消了火。
“到底是你有法子,若是不让他们家内里乱起来,那陆阿奶肯定一直惦记这亲事。”云娘说完不忘看向庄山。
毕竟庄山也曾是个受害的,早两年那陆阿奶也打过庄山的主意,想让他娶她家那个小孙女。
庄山自然不愿,听说后来那女娃被换了亲,这才让陆家大孙子娶上媳妇。
后面陆家人见到庄山还偷偷骂他,怪他当年绝情。
这样的人家,那可得离远些。
“那你不走,是想看什么结果。”
“自然是看看到底谁过继到陆老三名下。”
临近秋闱,府城内到处都是考生。
有年少者也有年长者,他们背着包袱远道而来就为了三年一次的秋闱。
中则举人,不中则又要再等三年。
就在这紧要关头,不知哪个茶馆兴起了一股赛诗风,竟邀学子们前往一睹众人风采。
这消息传的很快,连两日不曾出过宅院的邱文才都从小厮嘴里听说了这事。
他蠢蠢欲动,可又不想自己一人前往,这不立马来找贺允淮想让他陪着一起去。
“贺兄,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看看其他考生的文采。”邱文才心有抱负,也觉这次自己定能榜上有名。
“听上去确实不错。”贺允淮放下手中的书,示意他坐下。
“贺兄你也这么觉得?那不如咱们今日就去。”邱文才说着将眼前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贺允淮没有急着回他,反问道:“若邱兄去了后发现哪里的人才学都胜过自己,可还有信心下场一试。”
“这有什么不能,有才学之人众多,在我之上自然也有。”邱文才觉得他话中有话,忍不住催道:“贺兄,你倒是说啊。”
贺允淮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不字。
“不去?”邱文才念完又道:“为何?”
“秋闱结束桂榜张贴,那时候自然就会知晓谁学问更好。”贺允淮顿了下道:“既然以后便能知晓,为何在考前这紧要关头还要来一赛诗宴。”
邱文才恍然大悟,激动道:“为了压谁能上榜?”
贺允淮:...
“是为了压一压考生士气。”
让雄心壮志的考生瞧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们早早梦想幻灭。
就算一开始还能坚持进贡院,可在贡院中待着的那些日子呢。
那些个日日夜夜会不会胡思乱想。
贺允淮一语道破,他劝诫道:“我瞧邱兄还是不要去的好。”
邱文才听完他的说辞有些不可置信,只一个赛诗宴还能压了人的士气不成?他怎么就不信呢。
不过见贺允淮不去,他便也歇了念头。
却不想没多久,他竟收到了他那同宗兄弟邱安智的帖子。
那上面邀他和贺允淮傍晚去东湖旁的清风楼相聚。
邱文才其实心中不愿前去,可毕竟他们的住处是邱安智安排的。
若不去实在不成样子。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收下了帖子,只是这事他没同贺允淮说,他怕贺允淮介意。
傍晚吃过饭后,他寻了个借口带着小厮悄默声的溜了出去。
彼时清风楼内众多考生相聚在此。
有下面县城中来的秀才,也有青山书院的秀才,众人各执一笔正坐在桌前酝酿着诗词。
邱文才进来时正巧撞见这一幕,他原以为只是赴宴,没想到竟是赛诗宴。
“这边请。”邱安智的小厮一眼便认出了他,只是怎么就他一人来的。
“只有邱公子一人吗?”那小厮往门外马车上看了看。
邱文才道:“贺兄身子不适,今日只有我一人过来。”
那小厮领着他上了二楼中厅,此处正能将下面瞧的清清楚楚。
“少爷,邱公子人到了。”那小厮弯腰道。
邱安智一听只他一人来,心中冷嗤,只当贺允淮不敢前来。
他不曾起身,只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邱文才坐下。
“不知宗兄做诗如何。”邱安智问。
“一般一般。”邱文才多了个心眼,没有说实话。
“宗兄谦虚了,我想这下面坐着的书生定无人比的上宗兄。”
邱文才已经觉得氛围不对,可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里。
直到下面学子纷纷作答完,一张张诗词被人举起高念,他越听越是心颤。
瞬间明白为何贺允淮不愿让他来。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他的心已经乱作一团。
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赶紧回去。
邱安智将他反应尽收眼底,见他已经有些扛不住,便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
他开口道:“我瞧天色已晚,不如咱们改日再聚。”
邱文才自是愿意,他起身正欲离开。
却又被邱安智叫住,“我送宗兄。”
二人刚踏出清风楼,却被眼前一幕怔住。
邱文才只觉瞧见了救星,他高声喊道:“贺兄!”
贺允淮饭后本想叫着邱文才一同出去。
可左右都找不见人, 直到看门的小厮说了帖子一事,贺允淮这才发觉不对。
他匆匆来到清风楼,正好碰见那二人出来。
“贺兄, 你怎么来了。”邱文才轻咳两声, 对他使了个眼色。
毕竟进来时邱文才扯了个谎, 说贺允淮病了这才没来。
贺允淮顺着他的话道:“身子刚好些,正好出来透透气。”
他们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交谈, 让站在一旁的邱安智很不是滋味。
“是吗?, 如今科考在即,贺兄可要保重身子。”邱安智说到保重二字时, 还着重压低了嗓音。
本来今日这场赛诗宴是专门给贺允淮准备的, 没想到竟让他躲了去。
不过...
邱安智看向他那宗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地笑。
到底不是他本家的人,这么点事都扛不住,此次科考怕是难成大事。
“宗弟,告辞。”邱文才跑的贼快,恨不得再也不见他这宗弟。
上了马车邱文才赶紧放下轿帘, 然后倚靠在车厢上长吁了一口气, 今日这事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贺允淮见他这幅神情便知这楼里发生的事肯定不简单,他问道:“里面可是传闻中的赛诗宴。”
“贺兄你怎么知道。”邱文才很想同他说说在里面发生的事。
贺允淮不用他说就能猜到, 毕竟这种手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早些年就有人使坏弄出这种腌脏事。
“今日的事邱兄无需放在心上,科考又不是只看这一样。”
“再说过两日便要秋闱,如今想再多都是无用。”
邱文才闻言面色终于舒展开来。他嗯了一声以作回应,到底没再提及楼里的事。
时间一晃,眨眼便到了考前最后一天。
府城卖吃食的铺子更是人挤着人,想要买又好吃又放的住的, 那简直比登天都难。
贺允淮自然没有打那些吃食的念头,甚至于外面卖的干馍他都不曾买,反而是自己在院中开火蒸了一锅,干馍模样瞧着一般,但能让人吃的下去。
既能吃那就不会在贡院饿着。
邱文才如今什么都听贺允淮的,见他准备什么自己便也准备什么,至于他那好“宗弟”派人送来的东西他也只是面上接过,转身就给了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