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我要的东西可好了?”
周掌柜赶紧让伙计把那鲈鱼端了上来,他亲自陪着,“今日这道鲈鱼稍稍改了一些。”
“改了?”那食客拧起眉头,他最喜的便是周记食肆做菜的味,若是改了...那还能如以前一样好吃吗?
可点都点了,总不能一口不尝。
“那我先尝尝。”说着那食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最嫩的地方。
入口嫩滑,表皮焦香,确实不是纯蒸的口感。
“这鱼皮可是炸了?”他又细细尝了两口,觉得这也不是炸过的口感。
周掌柜将他反应尽收眼底,便知这菜是入了他的眼。
“可还行?”周掌柜捋着胡子问。
“与以往一样肉质鲜嫩,却又比以往味更香了些。不错。”
“周掌柜你也尝尝。 ”
苏意安离开周记食肆便往书院去,路上还买了四竹筒解暑的绿豆汤。
竹筒外冰凉,瞧着像是从冰水里面泡过的。
贺兴晨小口喝着,发出满足的喟叹。
“苏姐姐,这个是不是也不难做。”小妹对饮子来了兴致,毕竟刚刚这四竹筒就花了三十二文。
“那你觉得这是用什么做的。”苏意安问她。
贺凝文边走边说,“绿豆汤嘛,肯定有绿豆,但这饮子又夹杂了一丝甜味,所以也放了糖。”
苏意安露出一个笑,继续问她,“可还有别的?”
“啊?”贺凝文想不出来了,这里面还能加什么呢。
“小姑你好笨,肯定有水啊。”贺兴晨又喝了两口,这才重新盖上竹盖。
贺凝文气笑,举起手就要往贺兴晨脑袋上砸。
“小婶,她打我!”贺兴晨连忙躲在苏意安身后,仿佛找到了保护自己的人。
苏意安被他们二人逗乐,这么热的天他们竟还有打闹的兴致。
“咱们先去书院。等回家你再找贺兴晨算账。”说完苏意安把贺兴晨从身后提溜出来,交给了贺凝文。
小羊入了狼爪那还能逃?贺凝文才不拖着,当下就回了一拳。
三人有说有闹,没一会儿便到了书院门前。
这个时辰刚散学,书院里的书生正往外走,有人认出了苏意安竟过来同她说起话。
不过全是在问她何时开张。
天热时大家懒得出去,现在好久没吃又实在惦记。
苏意安托他进去帮自己叫贺允淮出来,答应等开张了他若去食肆定会送他一道热菜。
那书生立马同意,抛下同行之人便折返回去。
贺允淮散了学还没离开课室,听见门外有人叫自己还一阵恍惚。
“贺书生,外面有人找。”
贺允淮心中觉得是她,匆匆赶了出来。
“也不知小叔最近如何,在书院过的好不好。”贺兴晨盯着门口生怕错过了人。
“肯定没有在家中自在。要不你也继续去私塾待着。”贺凝文故意这般说。
贺兴晨摇晃着脑袋,脸上写满了拒绝。
贺允淮出来的很快,他一眼便瞧见了对面大树下站着的三人。
“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来了。”贺允淮快步上前问道。
“当然是来看看你啊。”小妹仔细打量他一番,见没有骇人之相这才松了口气。
贺允淮目光落在苏意安身上,他们已有一月未见。
“今日正巧来镇上,便想着来看看你。”苏意安说着将手中食盒塞到他手中。
贺兴晨:“小婶专门来了镇上才做的,还热乎着呢。”
马上便要秋闱,来之前贺母专门给苏意安塞了银子。
这一路肯定花销不少,贺母不愿在这上面亏了贺允淮。
苏意安把腰间荷包摘下,“这里面是娘给你准备的银两,你打算何时动身。”
“入了八月便去。”贺允淮其实有话想对苏意安单独说。
可这两个小的左一个右一个,完全没有给他一丝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抿着唇,在心中想着找了由头支开人。
“小妹,你带着他去买几个包子回来,咱们一会儿路上吃。”苏意安一句话直接将两个孩子支走了。
“你可是有话想对我说?”
这是最后的机会,他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是要说的。
“意安,此次秋闱若我高中,我想重新迎娶你回家。”
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贺允淮终于说出了口。
娶她?!为什么会说娶她。
苏意安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要不怎么能从贺允淮嘴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抬头目光正巧与贺允淮缱绻爱意的目光撞上。
苏意安心弦一颤,以前困扰她的许多事情瞬间有了解释。
原来他心中竟藏着这样的念头, 怪不得, 怪不得啊。
贺允淮将她反应尽收眼底, 他知道自己这次有些急了,甚至都没有铺垫就对她说这么一通话。
贺允淮薄唇轻抿, 见苏意安迟迟没有回应, 他才道:“你不用急着回我,这些话只是我想对你说的。”
喜欢是真的, 想娶她回家也是真的。
“小婶, 肉包子卖完了,我都买的萝卜馅的。”贺兴晨捧着包子颠颠跑过来,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贺兴晨的突然出现,让苏意安寻到了由头,她偏过头伸手揉了揉贺兴晨的头顶,说道:“萝卜馅的也不错, 路上再吃。”
“对了小叔, 阿奶让我给你带句话。”贺兴晨看向贺允淮,学着贺母的语气道:“二郎啊, 不管结局如今尽力就好,你永远都是娘的好孩子。”
苏意安被贺兴晨这幅装作大人说话的滑稽模样逗乐。
“哎呀,我差点忘了,大哥也让我给你捎了句诗呢。”贺凝文咽下嘴中包子,顺了顺气道:“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啊。”贺凝文不懂这诗句的意思, 她懵懵的问。
贺允淮眉心微动,嘴角勾着笑:“是得偿所愿的意思。”
确实是希望贺允淮得偿所愿能够高中的诗句,可苏意安总觉得这其中还夹杂了些什么。
她抬头看去,目光再次跟贺允淮对上。
“路上小心些,如今天热你们别着急赶路。”贺允淮虽是对着众人说的这句话,可却把手中帕子递给了苏意安。
“擦擦汗。”
牛车摇摇晃晃,苏意安的思绪却飘荡在空中。
苏意安记得自己当时接过帕子,又对他说了些话,可说了些什么话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搓了搓自己脸颊,使劲回想着。
“二嫂,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中暑了。”牛车上还有旁的村民,贺凝文便叫了她二嫂。
“哎呦,还真是。”同车的赵娘子凑上前看了看,“今日天热,怕是晒过了头。”
说完赵娘子一巴掌拍在赵车夫后背,催道:“你驾快点,中暑可不是小事。”
苏意安身子如何她自己最清楚,她摸了摸额头没觉出烫意,想来是没中暑的。
可周围车上的人都以为她中了暑,语气带着关切,一时间她无法开口反驳。
只能装作头有些晕的样子,靠在小妹身上。
大黄牛使出了这辈子吃奶的力气,以众人都想不到的速度拉着大家到了永阳村。
停下后还对着赵车夫哞哞两声,仿佛在说谁敢瞧不起我老牛。
“贺娘子,身子可好些了?”赵娘子本想将苏意安直接送回家中,可苏意安没同意。
若是那样,指不定村里人又传什么闲话。
“好些了,咱们村子靠山比镇上凉快。”苏意安谢过她的好意,然后牵起两个小的开始往家走。
赵娘子站在牛车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直到瞧不见她们三人身影这才收回视线。
“你今日中邪了?”赵车夫在赵娘子面前挥了挥手。
“把你脏手拿开。”赵娘子往后一躲,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家相公。
赵车夫嘿嘿一笑,认真问道:“说真的,你今日怎么这么关心贺家,以前也不见你这样啊。”
以前贺家搬家去镇上都是他拉着去的,那时候怎么没发现自家娘子对贺家如此感兴趣。
赵娘子只觉他是个傻的,原由都明晃晃摆在他面前了他都猜不出来。
“娘子,你倒是说啊。”
“咱们村这些年可还出过秀才?”赵娘子说完便往家中走去。
赵车夫赶着牛走在后面,“甭说秀才了,童生都不带有的。”
赵娘子:“明白了吧。”
赵车夫:“啊,啥?”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赵娘子白了他一眼,等关上院门,她才将其中缘由细细说来。
“人贺家二郎如今在镇上书院念书,万一以后当了官,到时候你想巴结都巴结不上。”
赵车夫哎了一声,笑道:“娘子你想的太长远了,又不是是个读书人就能当官。”
赵娘子觉得自己在对驴弹琴,她懒得同他再说,甩甩手便进了屋。
回家的路上贺凝文还是不放心,她一会儿摸摸苏意安的手一会儿摸摸苏意安的额头。
“苏姐姐,你真的不难受吗?”贺凝文不确信的问,虽然苏意安脸还红着,可她健步如飞,瞧着又不像中暑的模样。
苏意安扯了扯嘴角,“只是有些热,回家歇歇就好。”
贺凝文接过苏意安手中的硝石,半点不谦虚道:“那苏姐姐回去了好好歇歇,我如今也长大了,一会儿我去弄这个。”
在外她们从来不提冰,即使在家也是偷偷用,连对面那几个屠户来贺家拿菜时都不曾看见过这东西。
“那就交给小妹了。”苏意安虽身子不难受但确实有些累了。
今日贺允淮那一番话让她乱了心神,她得静下心好好想想。
贺母晓得她们几人晌午左右回来,所以一早便备好了解暑的绿豆汤。
甚至晌午的饭都拖到了现在才做,好在赶巧,饭刚出锅苏意安几人就回来了。
贺母手中的木勺都来不及放下,她站在门边问:“可饿了,先进去歇歇饭马上就好。”
苏意安没着急进屋,而是同贺母先说了一下贺允淮现状。
除去他冷不丁冒出来的那句话外,整个人瞧着是没什么事的。
“二郎身子康健就好,我这当娘的也不求他以后如何升官发财,只要他没病没灾就好。”这话贺母是发自内心说的。
她一个儿子已经成了瘸子,另外一个平安就好。
“娘,你就放心吧,我瞧二哥精神着呢。”贺凝文溜进灶房拿出来了往日常用的那两木盆。
“你怎么拿出那盆了。”贺母搅拌着锅中菜,抽空看了她一眼。
贺凝文望向苏意安,见她背着贺母对自己摇头。
贺凝文领悟的快,立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娘,今个太热了,我想跟苏姐姐学学怎么弄冰。”
“你这孩子,别给你苏姐姐添乱就成。”
贺母还要看着锅,也没空管她们,摆摆手便让她们出去了。
晌午这顿饭,一直拖到未时才吃上。
苏意安不太饿,夹了几筷子菜喝了半碗绿豆汤。
她以前饭量也不大,但从未吃的这么少过。
菀絮多瞧了两眼,不免担心,“意安,今日可是不舒服怎么吃的这么少。”
“嫂嫂,我们回来时买了包子,路上就吃了。”苏意安说。
“真吃了?”菀絮不太信,她抬手指了指贺兴晨他们,示意苏意安看。
只见两个小的人手一个干馍,里面还夹着咸菜肉丁。
贺兴晨吃完一个还不够,又拿了一个更大的。
这幅样子可不像吃过东西的...
苏意安看着小妹,这才想起陆家的事,她就说感觉忘了什么。
“娘,听说陆家最近闹分家呢。”
贺母眼中带笑连连点头,“今早你们出去后我去河边洗衣裳时就听说了。”
那陆家因为过继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陆家二房倒是没什么事,毕竟他们就一个孩子,兜里那些银子最后肯定是虎子的。
可陆家大房这边就不同了,凤芝三个孩子,两个小子一个闺女。
当家陆家穷,陆阿奶便将小孙女换了亲,这才让凤芝的大儿子娶上媳妇。
凤芝因为这事,一直对大儿子儿媳有些偏见。
如今又因为过继一事,两个儿子都与她离了心。
“说到底都是为了银子,听说那俩孩子都想过继出去,谁也不愿跟着凤芝他们夫妻。”贺母说。
“娘,这是为何?”菀絮不解。
贺母:“还不都是因为银子。”
贺兴晨拧着眉头,脱口道:“过继的是得一份钱,可那剩下的以后不就是另外一个人的了吗?”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凤芝强势,两个孩子以前赚的钱全都进了她的荷包。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分出去单独过日子,还能白得银子,谁会不愿意。
贺母慈爱的看向小妹,心中庆幸还好没让陆家得逞。
“这些日子可有陆家闹得,咱们只管看戏就成,等过些日子天不这么热了咱们就回镇上。”苏意安都打算好了,以后还是能少回来就少回来。
不为别的,就怕有些人家动歪心思。
夜里,苏意安打来水准备擦洗一番身子。
今日走的路有些远,她可是出了一身的汗,若是不洗干净她是不愿躺炕上的。
她脱下衣衫抖了抖,只见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是一方帕子...很熟悉的帕子。
趁着小妹还未进来,她赶紧将帕子扔到床上。
只是一方帕子,她怎么就又心慌了,不应该的。
贺凝文抱着冰桶进来时,苏意安已经盖上薄被躺在了炕上,她面颊绯红,瞧着像是发了热。
“苏姐姐,你身上烫不烫。”贺凝文脸对脸蹭了下她,肯定道:“有些烫,应该是发热了。”
“苏姐姐你先歇歇,我去弄些温水来。”不等苏意安说话,贺凝文又跑出了屋。
临走前还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苏意安确实有些发热,不过不是病的。
她摸索一番,将枕边的帕子偷偷塞到了枕头下面。
嗯,很好,这样帕子谁都瞧不见了。
从镇上回来已有两日, 苏意安也歇了两日。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病了,好在降暑及时如今身子已经好些。
贺凝文守在她身旁,嘴里念念叨叨着:“我就说吧, 苏姐姐你脸都红成那个样子了, 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娘让你好好歇歇, 这几日什么也别干,你就在屋里躺着就好。”
苏意安以前是喜欢在屋中躺着, 可那时候有意思的事情多了。
如今在屋中, 手边连个能玩的都没有。
“小妹啊。”
“嗯?”贺凝文刚穿好针,疑惑的看向苏意安, 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绣线, 她恍然大悟:“苏姐姐你也要刺绣吗?那你等着我去嫂嫂那给你拿些布。”
苏意安可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想刺绣一点也不想。
她只是想让小妹把满妹抱过来...她实在无趣的很。
小妹虽领悟错了她的意思,但还真把满妹抱了过来。
她把白胖白胖的满妹放到床上,这才关上门。
“大嫂说你不舒服就好好歇歇,刺绣也是累活,费眼睛。”
“满妹在那边一直爬, 扰的大嫂都没心思刺绣, 我便抱过来了。”
苏意安心中为菀絮鼓掌,还是她明白自己。
满妹如今八个月已经会爬了, 她每天都在炕上爬来爬去稍稍没注意就能摔下来。
得一直有人看着她才行。
这不小妹刚把她放到炕上,她就往苏意安身旁爬,不过她到了跟前就会停下,歇一歇又往别处爬去。
苏意安就这么看着她,见她往炕边爬就会伸手拽回来。
一来二去满妹还以为这是在陪她玩,她闹得更厉害了。
一双小手死死拽着枕头,就是不撒手。
“她倒是个有劲的, 就是怎么光流哈喇子啊。”小妹叹了口气,略有嫌弃道。
“小孩子都这样,过几个月大些就好了。”苏意安想寻个帕子给满妹擦擦,结果一摸顺手把枕头下面那方熟悉的帕子拽了出来。
满妹瞧见新东西又来了兴致,转身抓住帕子,还一劲的往嘴里塞。
“这可不能吃,你是不是饿了啊小满妹。”贺凝文从她手中抢过那一方帕子,打开一看越觉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