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今夜实在太好了,从前他们甚至想象不到。
君唤回来了,弟子们知道她来过了,她的神息温柔有力……她抬眸看向顾写尘,他抱着胳膊,黑眸也清晰。
…重要的人都在场。
霜淩拢着自己掌心的神息,偷偷地幸福了一下。
顾写尘眼底泛起坠星的笑意。
以信仰成神的圣女,才是这天地间最普世的神。
阴仪的夜色正在降临,顾写尘却伸手拉住她。
“别急着走。”他微低的声音带些缱绻,然后在风中摘取了一朵花穗。
荒水边的紫叶槐快要过季了。
那蜜意已经浅淡,落在圣女的唇角,顾写尘低头尝了一点。
依然很甜。
阴仪对他们而言都有很重要的回忆,槐花谢了也不要紧,月血树就有酒喝了。
于是重欲的神拦住她,在人间悄悄耳语。
“与我同酌。”
这酒他们重逢时喝过。
如今再坐在绝落地山巅的树梢上,酒意终于把有些人当年的酸恨一起消融。
他用嘴喂。
圈着人,一口口渡。
霜淩很清醒,说了很多话,语气如常,但是说的语序越来越离谱。
“甜,喝甜,好,喜欢。”
“酒喝我,哇,严肃,不要笑。”
霜淩捧着酒罐,趁着高兴喝了好多,起身在树梢上小幅度晃悠。
人间月色笼罩在两人发顶,顾写尘想起他们还没有真正大婚。
从前几次都仓促,不在殿中三日情蛊里成婚,还有在看过神的记忆之后在光阴尽头拜堂,但终究没没有盛大的铭记,铭记这仙魔人神…从相逢到别离。
顾写尘看着她摇曳的裙摆,自己喝了口酒,眸色看向远处的阴仪。
三年的酸恨都在这里…找到她确实不容易。
远处夜色中群魔也在过节,顾写尘不知看到了什么,又想起什么,轻笑一声,“还有美人。”
霜淩醉醺醺的,但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她忽然停住了话音。
什么美人?
霜淩耳朵尖动了动,但是她并不想开口问,显得她很小气。
可是刚刚被他喂的酒气带着清甜馥郁的香气全都蒸腾起来,流淌在她身体中,她有点迷蒙,一边在意这句话,一边又想起他欲望难纾的脸。
顾写尘可是以欲成神。滔天洪水,如山倾塌,浩瀚无尽。
既然重欲,那肯定会有很多很多欲望。
又不仅仅只对一个人。
而且他那个什么的时候,看样子一个人也根本没法满足他。
三次之后他像是没做过一样。
现在就开始看别的美女了…!
霜淩的大脑昏昏沉沉间忽然想起了别的地区的神,一天到晚化作各种生物到民间和女子欢爱,那也是重欲的神。
“顾写尘——”她忽然转头喊他。
他抬眼,“嗯?”
“你烂了!”她委屈地说。
顾写尘微微扬起眉梢。
他正在思考大婚事宜,抬眼却对上她瞪圆发红的眼睛。
霜淩又醉又气。
可那双雾气朦胧如烟霞的眼睛中,烧着一点微红的莲光,漂亮到让人屏息。
她蹬蹬地走来,低头用力瞪他。
她这时沾了酒,本就艳色欲滴。
顾写尘的目光微变,顺着她盛满酒色的瓷腻脸颊上,那淡粉色的温度像是能把人指尖舌尖都融掉。她修颈纤长,向下的领襟微散,明明骨骼伶仃,可又柔软如云,勾出一片幽香的阴影。
神欲的确蓬勃。
她主动靠近过来的时候,顾写尘的目光就已经转冷,浸水,变得暗色又烧灼。
他手臂已经危险地圈住她,垂眸时眼下一片清冷阴影,从那阴影中透出的漠然目光,毫不节制地向她领口深处看去。
月色下的池莲,她甚至没有做什么,只是绽放而已。
可月色就已经动成了水中的影。
她还在生气,气得胸膛起伏。
他掌心向上,想要拢住,攫取她甜到醺然的唇瓣。将碰未碰时,那盈滟的身形忽然往后一退。
“不许亲。”
九洲都在信仰她,她的神力同样在涨,在夜风中如水压制他。
而她甚至还是醉醺醺的。
两人一坐一站,圣女的神息困住了他,那的确是很强大的力量,顾写尘欣赏地仰头看她,并未挣扎。
“我讨厌你这样。”她卷着舌尖,说得含糊。
顾写尘听出这句带了几分认真,仰着侧颈,欺近一些,“因为三次?”
霜淩醉呼呼地点着脑袋,每靠近一点,他唇角就似连非连地跟上来,像是夜色中的蛛丝,追着她。
“禁止,禁止。”她不让亲,可又离得很近。
顾写尘都笑了。
“…钓我呢?”
他的神息如雾散开,落在她身后,强大地笼罩。
“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他问。
“我要对你作出那句箴言,”霜淩摇头晃脑,“——你好骚啊!”
顾写尘笑得眼底火烧,神息危险,“你再不说——”
“还这个美人哪个美人的…再也不和你亲亲了,你烂了顾写尘。”霜淩声音软趴趴地哽咽。
好伤心!
顾写尘终于一顿。
然后夜色下他的双肩轻微耸动。
有种比连做三次还爽的感觉缓缓覆盖心头,甚至齿关都磨了一瞬,锋利的下颌线绷紧又放松,然后才抬起黑眸看她。
“我说的是,你的朋友。”
“牛美人。”
霜淩氤氲醉醺的瞳孔一愣。
他逸散出的浩瀚神力悄悄收回,仍是仰头看她,眼底漆黑灼热,笑意寸寸清晰。
那神情像是他释放的那刻一样爽。
“没想看任何人,我在想我们的大婚。”
“…哦。”她慢吞吞地开始羞耻了。
“我不动。”
他仰头,清冷锋锐的五官之下是喉结的滚动,“所以你亲我。”
霜淩呆呆地,像是被神欲蛊惑,然后在暖融的哼唧中和他唇齿绞合,指尖落在他肩上,晕乎乎唔地说了句,“但是没吃醋哦,我没有…”
顾写尘双手被她神息压着,唇舌湿重地攫取她所有醉意,胸腔爽得在震。
“你没有。”
“那我也咬钩。”
在没长开之前, 霜霜很讨厌住隔壁那个天才少年。
彼时她的脸稚气未脱,还带点软乎乎的婴儿肥,没有后来那样的少女惊艳。她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差,但那时总体是个平凡的小女孩。
而那个人——
他从出生就开始闪耀了。
他就像修仙小说里那种落地金丹的怪物天才, 听家长说, 顾濯在出生那天就能背出整本诗经,引发了整个医院乃至全市的震惊, 有许多记者和早教行业来看他。
三岁半的时候, 其他小朋友还处于把不住尿的阶段,他就已经能阅完全球通史并且清晰背出时间线,甚至有意图进军天体物理领域的学习, 这下全国媒体都炸啦。
大人们都说,他这不像是自己学过——他像是就没忘过!
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是做什么的,但估计也很有天赋。将来必定了不得, 一定会成为某种领域的大神!
开始上学之后,他们这所小学更是因为他而一跃成为重点学校, 他本人更是有关部门的重点培养对象。
他一人的名字就占据了整座小学七成的影响力。
好夸张,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啊!
霜霜一直住他隔壁,从小被家长耳提面命, 要多跟人家学习, 追赶人家的成绩。
没有哪个小朋友喜欢被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 她心中曾暗暗腹诽, 课本上伤仲永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小时候是神童长大了可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变态呢。
她每次在走廊上遇见他, 目光相对时, 他盯人的目光很直接,明明也是个小孩, 但总带着冷冰冰睥睨的感觉。
天才,让人很不爽…!
他们一年要在走廊中遇见八百次,早一次晚一次,但是从不说话,像是完全陌生的青梅竹马。
一开始,霜霜的确努力地追赶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还是一个肉乎乎的白团子,追赶他的起床时间、上学时间、看什么书上什么补习班。
于是小升初的时候如愿和他进了一个班,她的成绩名列前茅、胸前的红领巾还没摘下,而他——开始做起了高考卷子。
并且,首考七百分。
——神经病啊?!!
是不是神经病!
他应该不仅是修仙小说里的落地金丹,他至少还是天灵根,还是天神转世,他太变态了。
霜霜回家哭天喊地人生崩塌决定再也不追赶变态的人生了。
可惜她幼时期待的伤仲永始终没有发生,她也始终没有脱离这个天才的人生圈里。很神奇地,他们的命运像是有种莫名的缘分,以至于一直远远近近。
霜霜还是在默默偷偷地追赶他,渐渐发现自己竟然也成了同学之中成绩拔尖的那个。
大概就是她考试常常能够考第一名——而那个少年已经开始帮老师出卷子。
他早已经杀死了比赛。
哈哈!真该死呀!
他经常在开挂的人生间隙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霜霜觉得,他一定是在笑话自己和他的差距。
这时候的小女孩开始有了粉雕玉琢的团绒可爱,但仍然没有完全长开,她不是很善于和周围人交际,但对大家都很好,也有很多好朋友。
两人虽然就住隔壁,她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
直到中考的时候,霜霜才第一次和那个少年说话。
那年他常穿白色衬衫,已经是整片街区所有女孩的白月光,他的成熟程度和学术能力早就远超所有中小学生,小孩子都是慕强的。
“你的钥匙掉了。”他垂眸,声音很清冷,像是也很天才地直接越过了变声期,说话时像玉器环佩撞击,而她还是软乎乎的。
霜霜看见他掌心托着的莲花钥匙扣,不好意思地道谢接过,再抬头,才惊讶发现他原来这么高。她要后仰脖子才能对上他的眉眼。
可恶,一定是她还没长开的缘故。
她是因为着急去考试才掉了钥匙,可这时看他慢条斯理的样子,不由地问:“你今天不参加中考吗?”
少年的目光透过冰冷镜片,那银丝边框增加了那种冷冽感,明明年纪还很轻,可目光已经像是藏着波澜。
“不了,”他说话时声音很冷漠,看着她,“我还要去国家科研所。”
霜淩:“……”
哈哈,我为什么要问,啊啊啊?
自取其辱,自取其辱!
但不知道是不是考前沾了学神的缘故,她中考很顺利,她升进了他所在的高中。
那时候的顾濯已经跳级到了高三——说实话,高三都已经配不上他了,听说他已经在参加完某top高校的特招并碾压众人断层第一。
而这一年暑假,霜霜的家长终于斗胆开口,依靠着这么多年的邻里关系,鼓起勇气让天才少年帮她补习——
他那么忙,但竟然答应了。
说实话,霜霜也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他现在据说已经参与到什么科研项目之中,竟然愿意带小升初的准高中生学习……
他真的不会觉得她是弱智吗?
霜霜坐立不安地在他房间里。
盛夏时节,不太熟的少男少女,坐的位置中间隔了两个人。
他房间里简直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除了桌上冷的茶,完全没有人类生活的痕迹,干净整洁到她都不敢落脚。
但他是个很认真的人,答应了带她飞,就真的在认真教学——
“这套练习册有九万道题,你三天做完,然后再换其他。”少年目光平淡。
“开学应该可以升重点班,冲击我所在的高校。”
霜霜:“?”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白灯炽明的房间中抬眸看他,那时的夏夜还有蝉鸣,她眼底清澈,认真地问,“三天,你是认真的吗?”
“嗯。”少年垂眸,笔尖在修长指间转了几圈,“很难吗。”
霜霜抿唇成涡:“不难。”
不是人而已。
顾濯白衬衣下的身形已经抽到了一米八,比她大了一整圈,身影背光笼罩在她柔软的半身,淡淡开口。
“我两小时过完的,”他很平静的,毫无装逼意味地,甚至体贴地说,“我以为你三天够用。”
霜霜:“…………”
她的脸红成了一颗苹果。
当夜的日记本:
迟早把你们天才豆沙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暑假,她在顾濯旁边,开始痛恨全世界。
但就是这个暑假之后,少女彻底长开了。
青春期的蜕变就像一场脱胎换骨。
上了高中的霜霜彻底褪去婴儿肥,像是含苞的花骨朵抽了蕊,彻底绽放了。她的脸庞白皙得像瓷片透粉,五官漂亮到寸寸得宜,眼瞳如水洗的琉璃清澈盈动,鼻尖小巧,唇珠像是凝的花露一样。
身形也长高变瘦,纤薄又柔韧,路过人群时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清荷,水雾中的莲瓣,叫人移不开目光。
而且少年也没骗她,经过一个暑假的天才打击,开学考试她直接就考了第一名。
于是她成了X中继顾濯跳级之后的第二件轰动的事。
“诶诶,就是她!”
“好漂亮……学习也特别好。”
“这种女孩谁配得上?救命,她是不是看我了?”
霜霜走到哪都有无数的目光,这些目光带着倾慕或者欣赏,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这些目光都没有顾濯那么强的压迫感。
她做错题的时候被他盯上一眼就会全身发麻,然后又不服气,她又不需要像他那样做个天才,偶尔出错怎么啦?
入学后她在学校里没有遇见过顾濯,可能他又已经完成了什么超神的科研成果,又爬到人生的半山腰了吧。
可就算他不常出现,但仍然到处都是他的名字,女孩子们的告白信塞满了他的抽屉。
十六七岁的男生也正是最旺盛的年纪,霜霜同样开始被人告白。
那年他们都很被人喜欢。
霜霜刚刚婉拒了隔壁班的校草,转头拐角就撞上了结实干净的胸膛。
她捂着鼻尖抬眼,在寒冽的气息中看见顾濯的脸,恍惚间想,校草怎么会是刚才那个男生呢?
他垂眸,淡淡地看着她。
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撞上她而惊讶,倒像是本就在这里似的。
“好好学习。”半晌后,他淡漠地说。
少女听了又不服,耸着鼻尖,“这就不在你的教学范围了吧?你回来干什么呀?”
他这年已经戴上了眼镜,不是男生耍帅爱戴的那种黑框,而是很严谨清冷的银丝边框。
透过镜片,他漆黑的眸光像是无机质一样冰冷,看得人打哆嗦。
她时常觉得,天才到一定程度就和变态差不多了。
现在他很有高智商变态的气质。
有点厌世,有点不爽。
他伸手拿出了一个一次性包装,指尖撕开的动作莫名性感,然后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口罩,伸手,给她戴上。滚烫指腹落在她耳廓,很规矩地移开。
少女清丽出水般的容颜被挡住了一半,她眨了眨眼,听见他说,“别感冒。”
“我没感冒啊,”她的口罩动了动,仍问他,“你回来做什么?”
“受邀回来,讲课。”他淡淡地说,“我已经升学了。”
霜霜乖乖点头:“哈哈。”
我这嘴。
我为什么要问?
这个回答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稀奇吗!啊!
可不知是这口罩上的卡通莲花印,还是他抬手给她戴时袖口间的清冷洁净香气,他的存在,似乎就代表了最强、最超前、最不可思议的青春期。
于是霜霜又开始努力追赶他了。保持X中前三名就能进他那所学校。
她听着顾濯越来越光辉的事迹一路努力,但高考前反而开始刻意屏蔽这个名字,不去知道他又做到了什么程度,或者去了哪里。平时上下学都刻意避开他的身影,或许也是他很忙的缘故,总之他们没有在走廊碰见过了。
后那个夏天的拼搏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高考之后人才能长舒一口气。
而在这个仲夏,霜霜也终于成年了。
这年的少女美丽已经初见雏形……是的,美丽,她开始褪去少女时期的青涩感,彻底变成了让人过目惊艳的压不住的美丽。
莲花濯濯般明丽动人。
她时刻能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注视,但她不好意思去探究,只当是平常心,紧张又期待着未来的大学生活。
出分之后,霜霜才终于踏实下来。
当天晚上她就再次见到了那人。
不知道他这样一路开挂的天才知不知道今天出分?
他大概不会关注吧。
但那个仲夏夜,他正好在。老楼里,她看见他光着脊背,像是刚刚冲凉完,一身冷气黑发湿漉地站在他家模糊的窗边。
他手边是几本厚厚的天体物理学和亮着文档页面的电脑,看着严谨又高智,可那一幕却带着与学术感完全相悖的、蓬勃的荷尔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