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起来了，我把它用手碾碎了，然后我遇到了李婶子，她做了饼，给了我一个，我没洗手，就拿着吃了，可是我嘴没麻啊！”
“那饼其他人吃了么？”秦太医为了保险一点，问的详细。
“吃了，那是晚上给大家的，李婶子做的饼好吃极了。”李石道。
一个大夫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有印象，是好吃。”
扇儿花？秦太医捏着手里才从花园摘回来的花，样子是有些奇特，他从来没见过。
其他大夫也摇头。
“我们那边没有这种花。”
“我们那边也没有。”
“我在药经上也没有见过。”
“野花，到处都有？”秦太医问周老大夫。
“多得很，花期又长，一出城，野外，山坡到处都是。”周老大夫也激动，要真是这个，那可不用担心没药了。
然后大夫们就开始调配药方，加入了扇儿花的新药方。
经过几次的改良，加了扇儿花的药方明显很有效果。
从环采阁带来的药人姑娘们都在好转，只是水泡落下后的印子没有办法了。
姜初直接组织人去到处采扇儿花，开始发药。
京城的太子抵住压力，供应着药材，闻人图为了避免被人贪墨，直接派军队沿途接应，还顺便打了几个土匪窝，成功吸引了太子的注意力。
在姜初忙着派人到各个村庄检查并送药的时候，悄悄有了书信往来。
这些都是姜初不知道的，人手紧缺，姜初招了大批帮闲，又出工钱聘用了一些健康的人游走各个村子，就怕有人消息不通，领不到药等死。
拿到药方的长远大师，不得不感叹，真是上天庇佑，谁知道这没人在意的扇儿花这么重要。
和尚们身体好的也被长远大师叫去帮助姜初。
看着一片明亮的青州城，长远大师终于全身心的信服师弟的对姜初的批语。
生机，真的已经改了很多人的命了，救了这本该沦为地狱的青州。
长远大师双手合十，虔诚的开始念经。
又过了半个月的，青州的黄疱疫已经被治愈了，只是严重的被治好了也留下大片的印记。
至于已经开始发臭的就要难了一点，所幸有了成熟的药方，大夫们再对症改一下，还是保下了这些人的命。
只是身体就垮了，整个人变得很虚弱，这些人大多数是富商，都是和姜红深入接触过的。
所以青州城内，死掉人最多的居然是钱家，不过也是活该，就是可惜了那些苦命的下人。
黄疱疫，传染性强，但接触传染源的程度和距离，发病速度不同......
秦太医细细的记述，然后和药方一起装在一个信封里封存起来，这些都是用生命换来的宝贵财富啊。
青州城外的村庄也安定了下来，只是让姜初痛心的是，居然加起来死了几百人。
大多数是被村子放弃，直接烧死的，也有体质太弱直接几天就病死的。
哎，村民的日子太苦，身体远远没有城内的人好，所以即使不在传染源中心，伤亡是最大的。
在姜初为这几百人难受的时候，京城接到消息的大人们已经非常满意了。
连皇帝都兴奋起来，准备庆祝一番。
同样的瘟疫，容国死了几十万，而青州才死了几百人。皇帝觉得自己得天眷佑。
杨谙烧掉手中的密信，不知道为何，心中感到可惜。
要是青州控制不住瘟疫，出头的太子肯定会被重罚，说不定能丢了太子之位。
站在一旁也看过信，正为青州高兴的幕僚，看着杨谙冰冷的表情，收起脸上的笑意，心中发寒。
姜初亲自准备了很多青州特产，百姓们也夹道相送。
所有大夫都眼含热泪，学医救人，悬壶济世，看着病人痊愈，得到衷心个感谢，这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姜大人，这扇儿花如此重要，你要派人收集花种，看看其他地方能不能种。”
虽然已经说过多次了，但是要走了秦太医还是又说了一遍。
姜初只能继续点头，重复保证：”我会的，有了花种我会叫人给秦太医也送一份的。“
直接送到码头，闻人图已经带人来接了。
“周大夫有时间可以来京城游玩，周大夫医术高超，我可以为你举荐进太医院。”秦太医拉着周大夫的手邀请道。
周老大夫笑着拒绝，”老夫年纪大了，可受不了奔波，还是你们年轻人能者多劳。“
快四十岁的年轻人秦太医？
其他大夫羡慕的看着周老大夫，太医院啊，多少医者的梦想。
目送医者们离开后，季老大夫促狭的问老友，“这么好的机会，不后悔啊？“
周老大夫摇头，“你这老货，还来打趣我起来了。”
周老大夫才不傻，不能看秦太医好就觉得太医院好，能在这种时候来瘟疫区的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其他的？
周老大夫摇头，勾心斗角的，自己要去了，一个月就得去见老祖宗了。
姜初也和闻人图话别了，两人友好的交流，浅浅的加深了一下友谊。
县衙里病人睡过的被子已经全部烧了，所有屋子又用艾草和醋熏，又通风了几天。
姜初才敢把乌先生接回来，毕竟乌先生年纪大了。
乌先生欣慰的看着姜初，这个被强塞的学生，虽然不爱学习，但是依旧叫乌先生满意。
“姜初，你做的很好，老师很为你骄傲。”乌先生摸着胡子，眉眼带笑的看着姜初。
孔华赶紧端茶递给姜初，拍了一下姜初的背，低声道：“还不跪下拜师敬茶。”
这可是大儒的师弟，也是大儒啊！姜大人，你可要把握机会。孔华叹道。
“师父请喝茶。”姜初立刻领悟了，跪下，恭敬的磕了一个头，手高高的举着茶杯。
乌先生笑着接过喝了一口茶，又取下身上挂着的竹子样的玉递给姜初。
“这是为师的师傅送给为师的，为师戴了几十年，如今送给你，希望你如青竹一般坚韧不屈，生机勃勃。”
姜初恭敬的接过，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两人的关系不一样了，不是单纯的学生，是弟子了。
师同父，姜初又有了亲人。
季师爷也很高兴，这不是代表姜初为杨大人拉拢了祁先生么？
“大人，最近大家都辛苦，今天又是大人的喜事，不如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其他人也兴奋的看着姜初，显然很期待。
“杀鸡宰羊，我们今夜不醉不休。”姜初畅快大笑。
乌先生含笑的看着这一幕，多少年没这么轻松过来。
本来只是受人之托来当个教书先生，顺便来躲躲清静，谁知道居然让人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季师爷叫人买酒买菜，整个县衙一片欢腾，姜初还准许衙役们带家人来，妻子儿女父母，都可以。
一时间要准备的菜就多了，人手不够，桑紫又去绣坊里找金水借人来帮忙。
李石带着父母来拜见姜初，两位老人已经知道李石病重的事了。
李母上来就要跪，姜初紧紧扶住了，李石知道大人不爱受礼，也赶紧拉住自己的母亲，结果旁边的父亲扑通一下跪地上了。
“李老丈，快请起，这样是要折我寿的。”姜初又去李父。
“若不是大人的药，我家小石头就没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啊！”李老丈哭道。天山雪莲，他听得没听过，是李家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结果就这么给自己儿子吃了。
李母也道：“大人，以后我们一家的命就是您的，您有事尽管吩咐。”
李石是在好后听弟弟说自己吃了天山雪莲的，这东西多贵，李石是知道的，也早已在心中决定以命相报。
“婶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若不是李石发现了扇儿花，这瘟疫还不知道能不能解了，区区一株天山雪莲，整比得上李石的功劳，我还要赏他呢！”
姜初是真心这么想的，扇儿花可是救了多少人呢！
“那也是大人的功劳。”老人家固执，认准了姜初的大恩。
姜初只得叫李石带着游游院子，缓解一下心情，顺便等着吃晚饭。
然后两位老人看着忙碌的后厨，就一头钻进去帮忙了。
大多数跟着来的亲属都一到就去帮忙，仿佛只有这样才自在。
六个捕快，只有王大山娶媳妇了，有了个三岁的儿子，叫小虎，此时正带着扯李子呢。
是的，县衙后院的李子树已经在开始成熟，好多都可以吃了。
金黄色的李子，又甜又水，王大山的儿子正抱着吃的满手都是。
姜初也拿衣服兜着几个，放在石桌上吃，一会一个。
“说起来罗佛寺的桃子应该也可以吃了吧！”姜初看着谢辰。
谢辰点头，“我已经吃过了，很甜。”
“太好了，过两天我要去看长远大师。”姜初欢呼。
孔能立即道：“我也要去。”
张大山的儿子拍着手，奶声奶气的说：“小虎也要吃桃子。”
“没问题，哥哥给你带。”姜初笑眯眯的逗小虎，小虎害羞的躲在王大山的怀里。
王大山有些无奈，“大人，我只大你七岁，小虎怎么能叫你哥哥呢！”
“该叫叔叔吧！”李石也道。
姜初才不在意，大手一挥，“都行都行，给我抱抱。”
姜初从来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在外抢食的时候，五岁的小孩都是很危险的。
小虎有些害羞，但是还是把手伸向姜初，“哥哥，你真好看，小虎喜欢你。”
“哈哈...我也喜欢小虎。”姜初大笑道。
谢辰刚从李子树下来，怀里兜着李子，嘴角也不自觉带着笑意。
孔能就伸手去谢辰兜里拿李子，然后去拿给小虎，他也想抱小虎。
小虎成功跟着李子被孔能抱住了，然后孔能带着小虎玩飞飞，整个院子都是孩童天真的笑声。
连正在下棋的乌先生和孔华的听到了。
“很多年没这么放松了。”乌先生感叹，在京城，每天都活到压抑，没有权力的穷先生，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看着朝廷越来越腐烂。
“所以先生信了长清大师的卦象了么？”孔华含笑问道，毕竟这一位可是指着长清大师的鼻子骂过妖僧的人。
乌先生沉默，然后问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太子真的能对杨家下手么？他也是半个杨家人。”
乌先生和祁先生一直不对太子抱有希望，两人虽然不和多年，但是都是小打小闹，所以乌先生怕太子也是下一个皇帝。
一个依旧会宠信杨家的皇帝。
“兵权。”孔华缓缓吐出两个字，一切争斗的前提是兵权，没有兵权就撕破脸皮，不过是送死而已。
“我只会帮助我的弟子。”乌先生还是保持怀疑，不过退了一步。
孔华嘴角微翘，帮姜初也足够了，这次援助青州，没有祁先生的帮忙，太子也不会这么顺利。
而祁先生为何如此上心？还不是乌先生写了信回去。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一夜宿醉，姜初醒来头都是疼的。
桑紫端来蜂蜜水，“大人怎么能喝那么多，对身体太不好了。”
“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也高兴。”姜初漱口洗脸，才喝下蜂蜜水，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然后姜初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清醒清醒，就去找乌先生上课了。
腰间挂着竹子玉坠，昂首阔步的。
茶馆，酒楼又出新故事。这次的故事是《青州战疫记》本来是叫《姜县令战疫记》的，但是写故事的先生询问过姜初，姜初觉得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就改了。
还有一个是《钱家索命记》，这本就精彩了，作为和说书先生友好提供情报的姜初，有着第一手资源，早就看过了。
此时的茶楼爆满，都在听《钱家索命记》。毕竟这种爱恨情仇，惩治恶徒，更让人喜欢。
甚至还有一个戏班子察觉到热度，火速和茶馆合作，拍了一出戏，一上台就引来无数观众。
这故事经过先生的润色，成功加上了奇幻色彩，先是重点写了钱老爷的有钱有势，接着就是传统的欺男霸女，看得人咬牙切齿。
接着出现一个叫秋娘的女子，这个是杜撰的，侍女们生前已经这么悲惨，姜初不愿她们死后还被人议论。就和写书的先生一起编了一个故事，还赚了点小钱。
秋娘勤劳善良，相夫教子，一家三口平淡幸福，有一日秋娘出门买东西，遇到了溜鸡斗狗的钱老爷，钱老爷被秋娘吸引。
各种阴谋诡计，威逼利诱，秋娘和其丈夫都不从，自知钱家势大，就想回乡下躲一躲。
钱老爷知道了，居然恶从心起，派人杀了秋娘一家，把秋娘抓回了府。
秋娘心灰意冷，丈夫孩子惨死，趁人不备，直接投了井。
钱老爷心中不快，更是打骂下人出气。
可是怪事开始了，钱府的水开始有味道，总是有臭味，大家都说秋娘回来报仇了。
钱老爷被吓得屁滚尿流，请人做饭都没用，短短几天就病倒在床，其妻悉心照料。
亲自给钱老爷喂药，可钱老爷一抬头，这哪里是自己的妻子，明明是秋娘的样子。
钱老爷被活活吓死。
钱府的井突然裂开干涸，与此同时臭味也散了。
故事跌宕起伏，在说书先生的描述下，更是引得众人对钱家破口大骂，又同情可怜的秋娘。
一时间被烧毁的钱府废墟旁，经常有人去骂。
和钱家关系好的员外看着钱老爷被如此对待，都不敢吭声，甚至从此以后都不敢对任何人说认识过钱老爷。
钱家可以说是开始遗臭万年了。
姜初自然不知道这些后续，此时正带着众人爬山准备去吃，啊不对，是拜访长远大师呢。
乌先生也一起来了，姜初在一旁扶着，爬到一半看乌先生实在累，心疼道：“先生，让孔能背着你吧！”
乌先生歇在一块石头上，笑着摇头：“为师老了，年轻的时候比这更高更陡的山我都爬过。许久没爬过了，我慢慢爬就是。”
“也好，可以好好欣赏一路的风景。”姜初道。
抱着小虎在一旁精神奕奕的孔能探过头来，笑嘻嘻的说：“先生，您就是动的少了，每天早上起来和我打一套拳，包你年轻几岁。”
小虎哇哇大叫：“小虎也要打拳。”
“哈哈~~好，就麻烦孔师傅了。”乌先生大笑，歇够了又起来走，姜初在一旁扶着。
“嘿嘿，我也是师傅了。”孔能黑黑的脸都红了。
小虎凑着去看，大叫道：“孔师傅害羞啦！”
“臭小子，你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山。”
“略略略......”
孔能心思纯净，和小虎才和他玩了一天，就非常喜欢他，每天都闹着找孔叔叔，王大山没办法，刚好今天大家一起爬山，就带上了。
小虎从一见孔能，就粘在他身上了，孔能也很喜欢就是了。
孔华晃动着手中的折扇，含笑看着和小虎玩的开心的弟弟，想着应该给弟弟娶媳妇了。
县衙的人只留下两个捕快，张涛和赵齐，其他人都来了，季师爷也被姜初忽悠着留下来了，以县衙需要人坐镇为由。
桃香和桑紫也很兴奋，两人都是干习惯累活，此时并不觉得累，毕竟去往罗佛寺的路算是很好走的了。
知道姜初要来，长远大师早就准备好了待客的茶室，和提前送信的谢辰，一起正在喝茶等候。
“谢施主的路永远不会变么？”长远大师慢悠悠的倒茶，语气随意。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最近的事发生的太多，谢辰也很迷茫。
长远大师面露同情的看着谢辰，身处黑暗的人生出向往光明的心，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谢辰并不需要同情，转移话题，“大师现在信任姜初了么？“
“心悦诚服，姜施主比我想象的更有人性。”
人性？谢辰默念着这两个字，沉默不语。
“同样，谢施主在贫僧心里也是一个很有人性的侠客。”长远大师笑着注视着谢辰。
谢辰抬头，苦笑一声：“大师，我只是在赎罪而已。”
“谢施主着相了，每个人生来都是独立的，没有人需要为任何人赎罪，每个人的罪是自己的，万物皆有定律，阿弥陀佛！”
“独立的？”谢辰惊骇的看着长远，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谬论。
“不......不是这样的，父母，子女，兄弟，血缘的拉扯，是不可分割的整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人不能只看自己。“
长远大师半闭着眼，“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是我，我不是我，但我是谁，是只能由我决定的。”
谢辰听不懂，什么我我的，谢辰只知道，父母兄弟犯了罪，子女也应该承受罪孽，不然律典怎么会有诛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