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在县衙等着，看着新来的二十多个医者，喜不自胜，里面还有三个太医呢！
姜初远远的行礼，“多谢各位大义相助，只是我接触过病人，就不和各位靠近了。”
众人这才发觉带路的王大山离的远远的，因为他还要在外奔走。
为首的秦太医回答道：“姜大人放心，这本是我等学医者的责任。”
姜初感动极了，无半点掺假。指了指一旁包的严实的桃香：”她叫桃香，她负责带各位到住的地方，虽然县衙现在都是病人，但是我们也尽量隔开，每次去看病可以穿好我们准备的衣服，不然各位感染了就不好了，你们太重要了。“
桃香直接穿着一件罩衣，只露出眼睛，这是李娘子想出来的，穿着很心安。
因为做工简单，绣坊的姑娘们都可以做，所以每天做出大量的罩衣，尽量保护大夫们。
或许有效果吧，反正目前接触过红娘的大夫们都没事。
秦太医他们也知道瘟疫的严重，所以对这奇怪的衣服接受良好，换好衣服后，很快的就和周老大夫们讨论在一起。
新的药方让人看到了希望，才吃了两副红娘看起来舒服了许多，不再随时叫痒。
可惜到半夜，红娘就发起了高热，秦太医直接下了猛药才吊住一口气。
真的是只有一口气，身体的起伏都变小了，所有人都知道红娘不行了。
许是回光返照，在床上躺了两天，红娘突然有了点精神，想见姜初。
姜初虽然接触过病人，但是没感染，所以此刻也包的严实。
“大人，红娘没有名字，碑上可不可以求大人取个名字，要有姓的。”红娘声音很低，一脸希冀的看着姜初。
姜初没有拒绝，道：“叫姜红好不好？”
红娘，不应该是姜红。姜红笑了起来，“真是太好听了。”
“谢谢你一直试药，那天的药大夫们进行了改正，对症状轻的人效果很好。”姜初声音轻柔。
姜红静静的听着，突然觉得整个人很轻，心里很舒服。
活了二十多年，总算有点用处了。
姜红的手垂了下来，眼睛永远的闭上了，但神情安详。
姜初静坐了一会，已经流不出眼泪。
姜红从府衙离开，经过焚烧，骨灰躺在了女儿坟。
姜红的例子让太医看到希望，一个配合的药人太重要了。
她能在每一副药之后准确形容自己的感受，非常有利于调整药方。
所以姜初又去征集了几个重症的人，至于轻症，县衙就有，桑紫也接受了试药。
出乎意料，或者是意料之中，征集来的五个重症都是环采阁的姑娘，有三个是以前的，两个是后来的。
都是没有任何亲人的，听说死了可接受香火，运气好活下来，还可以成为良籍，都争着报名。
姜初只能挑选不同程度的，被拒绝的人都非常惋惜。
而感染严重的员外都躲在家里等着送药。
随着药方的改进，轻症的病人开始痊愈，身上的水泡在消退，桑紫，季师爷，县衙里的都在痊愈。
县衙开始召集百姓，领药，症状轻的都喜极而泣，重症的都绝望愤怒。
有人甚至觉得县衙治不好重症的，所以要放弃他们，一时间青州人心浮躁。
姜初以最快的速度镇压了带头的几个人，不出意外都是被一些员外挑拨的。
感染最重的钱员外已经浑身溃烂，恶臭不已，每天吃着县衙领来的药根本一点效果没有。
整个钱府被死亡笼罩，因为钱老爷不允许自己被瘟疫折磨，而丫鬟侍卫没事。
所以钱府除了独立躲起来的钱夫人，两个儿子和伺候他们的两个丫鬟没事，其他全部感染了。
最严重的还要忍受着病痛折磨伺候钱老爷，钱老爷难受了还要打人。
伺候完钱老爷的青柳，一脸麻木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同住的长曲同样麻木的端来一碗饭给青柳。
“吃吧，我给你留的，只是冷了。”长曲开口，脸上的水泡已经开始流脓，狰狞可怕。
青柳端起碗，刚吃两口，看着碗里的肉吐了起来。
长曲知道，青柳是又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染上瘟疫的事了。
青柳身体好，一直没被传染，本来还庆幸呢。
可是钱老爷怎么会允许，所以青柳是吃了钱老爷痒的抓下来的皮肉，才......
青柳吐完，把碗推到一旁。
“我去给你找个馒头。”长曲晃悠着起身。
“长曲，我今天在房里听到老爷说，姜县令没有治重症的药方了。”青柳说完，眼神带着疯狂。
本来研究出了可以治疗轻症的药方，是一件欢喜的事，可是更激起了还没法治愈的人的恐惧。
青州的躁动，让姜初焦头烂额。
守着门等着县衙外传递消息李石，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跑了进来。
姜初立刻就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大人，钱家没了。”李石喘着气说。
“都病重死了？也太倒霉了吧！”
李石摇头，“李木说他正在巡逻，巡到钱府血腥气太重，就进去看了，全是尸体，就活了一个没染病的厨娘。”
姜初坐回椅子，“你继续说。”
“据厨娘说，钱老爷自从病情加重就要求所有人都必须跟他一样，只有妻儿幸免。”李石感觉跑的有些累，干脆坐到地上。
继续道：“而且不把病了的丫鬟随从当人，还逼没染病的丫鬟吃...吃他的脓血肉.....”
“呕......”姜初和李石控制不住，同时发出干呕。
两人平复心情，李石继续说：“这几日流言说大人治不了重症，钱老爷更加疯狂，然后府里的丫鬟随从联合起来杀了钱老爷一家所有，又自杀了。”
“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啊！”姜初简直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哈哈，青州这些员外都烂到骨头缝里了。
杨谙，姜初在心中骂道，都是你养的狗啊！
“把钱府两边的屋子推了，烧了钱府吧！”姜初声音冰冷，“厨娘接来县衙。”
“那要搜刮一次么？”
姜初摇头：“太危险了，直接烧，金银是烧不坏的。”
李石走后，姜初直接来找季师爷。
季师爷身上的水泡都已经结痂了，痒意都没了，算是好了，不过还在吃着药。
姜初坐在季师爷的房间，叹道：“哎，本来是要让师爷好好养身体的，可是有件事必须季师爷去做。”
季师爷已经躺的骨头疼了，连忙道：“我已经大好，大人尽管吩咐。”
“钱家不信我，引起暴动，已经身死。毕竟都是一心向着杨大人的人，我于心不忍，担心其他员外也如此，还望季师爷去宽慰一下他们的心，我相信秦太医和周大夫他们会找出药方的。”姜初道。
“我...”季师爷迟疑，要出门的话还是有点怕的。
姜初道：“师爷穿好防护服，不用进去，只需要在这些人的门外，喊上一句’尔等相信大人，切莫学钱府自寻死路‘就可以了。“
如此简单，季师爷同意了。每天带着人在这些员外府喊话。
阴差阳错的解决了人心的浮动。
虽然关在府里，但是钱府的事大家心中还是清楚的。
所以知道姜县令是在警告要善待下人，也恐惧钱家的结局，听说躲着没病的小儿子都被杀了。
一时间，府里的下人感觉好过了很多，不用担心每天被打了，都在心里纷纷感激姜初。
姜初看季师爷做的非常好，找来李石询问钱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隔壁的屋子不大，直接找了地方安排两家人，又补偿了不少钱，答应事情完了归还两块地给他们重建就同意了。”
“钱家烧了整整一天，准备充分，没有波及任何人。”李石说完微微喘息了两声。
姜初凝重的看着李石有些苍白的脸，问道：“李石，你最近饭量大么？“
李石摇头：“大人，一天太累了，根本没胃口。”李石说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身体虚弱，食欲不振，这些都是县衙给百姓科普过得。
李石下意识的后退，离姜初越远越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石开始感觉身体发痒。
“别担心，就算真的感染了，轻症也是可以治愈的了。”姜初安慰道，“你去找周大夫他们看看。”
很不幸，李石真的感染了，所幸症状轻，但是当李石吃了两次药之后居然加重了。
本来很小的水泡开始扩散，症状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李石的症状又急又猛，一般起水泡到溃烂，才是高热昏厥，期间有一个月的时间，而李石直接高热了。
水泡都烧瘪了，热不退，而且水泡开始反复长，瘪了又长。
秦太医直接用针灸退热，但是只能缓解一个时辰，又会慢慢烧起来，但是人不能一直被扎啊，身体受不住的。
秦太医和周大夫直接守了李石一夜，经过许多天的磨合，这两人的医术是公认的最好。
一夜过去，李石已经烧糊涂了，嘴皮都裂开了，即使不停的喂水，因为一直在出汗，身体还是缺水。
实在没法，民间召集来的仇大夫贡献了一个药方，“祖传的，退热有奇效，就是贵，药难寻。”仇大夫说。
周老大夫接过，头一个药名就是天山雪莲，其他倒是还好，确实是一个好药方。
秦太医也看了，“虽然有点过于寒了，但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
“我们有天山雪莲？”周老大夫发出灵魂拷问，这可是稀罕物。
然后秦太医决定来问问姜初。
姜初也正为李石担心，闻言就开始思考，这东西好像有。
姜初立刻跑来找孔华，孔华身体本就不好，虽然没被感染，依旧少出门。
“在库房，当时大人在淮阳受伤，很多人送药材，就有一朵天山雪莲。”孔华肯定道。
姜初立刻去找，除了天山雪莲，还翻出了很多昂贵的药材给秦太医他们，例如人参，灵芝之类的......
真是多亏了淮阳之行啊，不然哪里有得起这么多好药材。
喝下退热药的李石很快就开始降温，只是身体虚弱期，天山雪莲又是寒性，热是退了，整个人又开始发抖，浑身散发着凉气。
热寒交替，病情更加严重了，治疗轻症的药根本没用。
就在大夫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谢辰回来了，带着长远大师的药方。
“喝了药能缓解水泡生长，抑制病情，大师说拿来给大夫们看看。”谢辰递过药方，满身疲惫。
罗佛寺感染的人也多，谢辰一直忙着一起送药，也累的够呛。
秦太医他们仔细研究了药方，看着水泡长得飞快的李石，决定试一试。
“只是病情太过不稳定，有可能会加重，就......”在准备给李石服药之前，秦太医提前告知了姜初。
姜初只能告诉李木，此时两人正一起守在病房外，谢辰太累，虽然担忧，但是还是被强制回房休息了。
毕竟他休息一晚还要继续送药上山。
李木正低声念叨，求各路神仙保佑，他从小跟着这个哥哥长大，感情深厚，这次哥哥生病，他都还不敢告诉家里的老父亲和老母亲。
两老都知道在帮姜大人做事，几天没回家都以为在忙。
李石水泡已经在溃烂，很快就要开始流脓了，整个人痒的不行，连痛都忽视了，手被绑住了，无法自己抓，只能在床上蹭。
“李石，这次的药对你也很危险，但是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你......”秦太医端着药碗，站在床边。
周老大夫和好几个医者在一旁拿着纸笔，准备记录服药后的症状。
“秦太医，我知道，我会配合你们的，像姜红一样。”李石知道自己要试药了，已经被痒折磨得生不如死，他只想快点好或者快点死。
至于家里，有弟弟，而且姜大人肯定会帮助照顾，李石很放心。
一饮而尽，药效没那么快，李石依旧痒的不行，忍不住哀求道：“秦太医，您就放开我的手吧！”
“不行，你会抓出血，你的病情严重，出血加剧感染太危险了。”
李石又看着周老大夫，“周爷爷，您救救小石头吧，小石头快被痒死了。”
周老大夫背过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周老大夫在青州一辈子，多少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从小就调皮的李家兄弟更是不例外。
太痒了，李石挣扎着床上扭动，依靠摩擦缓解，可是被子衣服都被换了很软的布料，效果甚微。
李石想，要是自己能睡在石头上多好啊。
约摸药开始生效，李石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李石，你现在有何感觉？”秦太医赶紧询问。
“想睡觉。”李石的声音低了下来。
周老大夫一惊，赶紧上前扒开李石的眼睛，看了看瞳孔，随即松了一口气，“没涣散。”
秦太医也上前摸住脉，李石居然已经睡了过去，要知道被痒意折磨，李石从退热就没怎么睡过觉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有效了？”
李石的症状缓解了，在三副药之后直接开始结痂。
药效稳定，秦太医又给其他重症的用药，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全面服用了。
可是效果居然不明显，虽然可以止住一点痒意，但是水泡已经在长，一点不消退。
所以重点居然在李石身上了？他接触或者吃过什么不同的东西么？
第44章 新药方
李石被大夫们围住的时候，快吓死了，本来身上已经不怎么痒了，突然来这么多人，以为自己快死了。
看着李石明显误会的表情，周老大夫赶紧开口：“石头，你没事了，不过你最近接触或者吃过什么，你得好好想想，这非常重要，能不能出新药方就看你了。”
李石根本想不出，“我每天都是在县衙吃饭，和大家一样啊，而且瘟疫后我基本就是在衙里帮大人传话啊。“
站在最后的姜初也补充：“封县衙之后，食物都是厨房做一样，我们所有人，包括大夫和后来的病人都是吃一样的，应该不是食物。”
至于能不能单独自己吃其他，根本没这个可能，买不到，也没有。
“会不会是我的身体跟别人不一样？”李石猜测道，随即又想起来自己看过的话本子，“难道我的血有奇效？”
秦太医尴尬的轻咳一声，周老大夫也不自在的别过脸。
姜初笑出声：”哈哈...秦太医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才好转，熟睡呢，他们就取过你的血试过了，根本没有用。“
李石抬起自己的手，没有刀口啊。
“银针取的，不疼不疼，回头老夫给你两个养身体的药膳方子，石头，你还是快想正事。”周老大夫催促道。
李石皱着眉，冥思苦想。其他人安静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李石更加想不出来了，这么多人看着，都要紧张的想上厕所了。
“大家还是先散了吧，给他自己想。”姜初挥手道，又给李石出主意，”你把这几天接触过的，就连个石头，叶子都一点点用笔记下来，我们一点点排查。“
这个主意不错，李石就开始坐在床上，捏着姜初叫人送来的毛笔，开始歪歪扭扭的写字，不会的就用符号代替。
因为感觉得到大家的急切，李石直接写了一夜，一个大病未愈的人，用脑过度，第二天脑袋都是晕的。
秦太医他们捡起地上散落的纸，一人一张开始查看。
为了让李石好对话，直接大方的让桃香给李石泡好了参茶，姜大人提供百年人参。
秦太医拧着眉，指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问李石，“这是老什么？”
“老鼠啊！鼠字不会写，我在后花园遇到的，刚想去抓，它一下就钻进石头缝了里了，我还准备瘟疫过后，抱只猫来县衙呢。“
“你的手没碰到老鼠，你确实？”
李石肯定道：“没有，我都没过去它就跑了。”
秦太医想了想还是叫一旁拿着笔的年轻大夫记下来。
众人继续找，不得不说，李石真是太听姜大人的话了，就连不同的石头都被记了十几次。
“这是什么？黄色的什么花？”一个大夫指着问李石。
“这个啊，黄色的扇儿花，我们这边独有的野花，我吃完饭在后院走的时候，发现了一株，黄色的小花像把小扇子，可好闻了，我就扯了一朵，不过这是不能吃的啊，我小时候吃过，嘴巴麻了几天。”
周老大夫也想起来了，”这花到处都是，娃儿们扯了编花环，有吃过的来找我，我用了药也没有，不知道是什么，反正麻三天就自己好了。“
秦太医沉思片刻，”你只闻了，没吃？“
“我怎么会去......吃？”李石声音低了下来，像在思索，没人打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