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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低调生活小记(塔隐)



京中戒严得像铁桶。
当晚,阁老等重臣家中被精兵围了里外三层。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是弦一紧,脖子一凉。都快崩断了。谁都清楚,这是用幻术作的案。
由于自在会的关系,朝廷招徕不到幻术方面的高人。暗处的神秘凶手有绝杀的狠招,吐个唾沫星子,就能在人的脑门上蚀出个洞。
朝廷只怕难逃一劫了。曾经这个国家上下热衷幻戏,尘嚣一时,如今祸害越酿越大,险象环生,终于到见证亡国的一刻了。
京中人心浮荡,笼罩在毁灭的感觉里。
皇帝打胜仗带来的热烈气氛,被这一盆冰水淬得透透的。
这一晚,陈阁老写了许多诗。
既悲壮又豪迈,准备慨然赴死。死亡激出了一肚子的才气。这一晚的诗,比他平生的每一首都有风骨。只要脑袋一落地,后世必有无数华夏人为他击节痛哭。
但他居然没死成。
一腔诗意白白地翻滚了一晚上,最后死的却是凶手。
寒雾浮沉,暗夜冥冥。
雪砚彻夜警醒着没有睡。眼睛东瞄西扫地放哨,留意着朝臣们的家。无论站在怎样的立场上,都不能允许有人屠杀群臣。
她必须替天行道,把凶手踹到爪哇国去。
子夜时分,魔鬼出洞了。
并不是那姓莫的贼子。
但也生得十分不凡......和姓莫的是一款的。只是这脸上多了几十年的光阴,已步入老年了。老年的美男子长衫飘逸,萧疏清雅。
神态不像去行凶,像去后院的菜畦里薅一把韭菜。恬淡得很。
障眼法堪称出神入化。换了寻常人的肉眼绝对见不着。像灵体,像微风,在月下悠悠独行。风度实在当得一个“美”字。
但是,他走得很慢。
细看去,腿脚似是不太灵便的。
他翩然走进陈府,像一片云一样无声无息。里外三层的护卫都没发现他。潜行几步,忽然做了个拂蜘蛛网的动作。
手在半空划了个弧。十分轻雅,却蕴含巨浪滔天的能量。
一刹那间,陈府里里外外笼罩在被一片“月光”里。
马厩里的马,门口的大狗,树上的暗卫,院子里巡逻的兵,都定在了一瞬间。好像魂命被抽走了。只剩一个形状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光芒所到之处,一切活物都被封锢了。
雪砚心里直跳。
汗毛全立了起来。好强大的神通啊!
怪不得能在一夜间灭杀吕氏全族,他的手段太高效了,太可怖了。难怪江湖上没人敢不听他的话。遇上了这厮,纯粹是单方面的屠宰啊。
收割别人的小命,就像捡拾海滩上的贝壳一样悠然。完全不需见血见肉的打斗,不公平到了极点。这就是真正强者的面目么?
雪砚不确定自己能否敌得过他。
敌不过也无所谓。
就当体验一种新式的死法就行了。不作为是不可取的。
意念微动,她的幻身降落在现场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落地一瞬,剑气如虹地飞了出去。然而,那人却轻松避开了。
比她的意念还快。
两人的交手一触即收。
雪砚心里有数了,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凭她只怕很难阻止。他扭头微笑,对她像一个久别的老友。“来了。昨晚就在等你了。”
“等我?”雪砚冷冷地说。
“是啊,你不是喜欢替天行道吗?昨晚怎的大意了,竟然没发现皇室被屠杀了?”
他的声音极温和,春雨一般的沁润人心。
雪砚顿了一顿,问道:“阁下是谁?”
“自在会的头领。”
“你就是......头领?”
他嘟嘴一笑,“说起来,咱们可是老朋友了。虽然没有正式地晤面,但是在下对小友关注已久了。自从破解了鬼卫的密约,我就经常盯着你看了。”
头领一笑,目光温柔似水地倾注在她脸上,“你真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女子,是我活了这么久见识过最美好的人类。”
雪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一身的本事,想算账就找皇帝去。不必这些老臣开刀。”
“小丫头,你这话就有失公允了。皇帝端掉了大半个江湖,我灭他一个朝廷有何不妥?所谓正义,难道只是官方的利益至上?”
“哼,官方未必是正义的。但是,一个大肆贩卖黑膏子祸害百姓的组织,绝对和正义沾不上边。”雪砚淡淡地说。
头领又笑起来,“你到底还是年轻,凡事只能看到表层,眼里只有简单的善恶。”
“......”
秋夜的风轻送,拂动着两人的衣袂。
四周的时间却静止着。人们像泥塑一样纹丝不动。
他清风徐来地说:“自在会是一个存在几百年的组织了。有自己的戒律和准则,一向不干涉明面上的事。如今突然诸多示迹,不过是皇帝自己没抵住诱惑堕入邪道,毁了国运。黑膏子泛滥,匪盗横行,不过是因为君王无道,天垂邪象罢了。”
雪砚讽刺道:“这么说,你出来作恶还是顺天而为啰?”
他笑一笑,“唔,其实,人间的事本质上并无善恶之分。是你自己的分别心作祟。”
“......”她沉默不语。
“就拿皇帝掠夺气运一事来说,并不能说他是恶的。一切众生要想存活,都必须掠夺。掠夺草木、牲畜、鱼类......等一切弱者,将其变为自己的一部分。不是嘛?”
他微勾嘴角,“修行的人要学会往深处想。切不可偏狭。”
“说得很动听。接下来是不是就想说你灭了皇族,纯属做好事?杀文武百官也是遵循了上天意志?”
“哈哈。假如我不是正义的,这满天的菩萨仙人为何由着我不管?因为他们看得更远,对因果的认知比你更深邃。若把过去未来统一起来看,或许我才是正义的,你才是罪恶的。”
雪砚严重地生了气。一肚子的怒火熊熊燃烧。她愤怒,并非此人的巧言善辩,胡说八道;而是他的话该死的正确。
每当她翻开史书,俯视历史的种种不幸时,所得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悲哀的感受。这一刻,却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精准表达了出来。
她常感到命运是无解的。
定业是不可转的。
若是有解,老祖母和爹就不必死了;若是有解,释迦牟尼佛就不会看着自己的国家被灭。五百个族人被杀得一干二净。
——天上地下谁的神通比得过佛呢?可他仅仅是流着泪,注视了事情的发生。
雪砚心情变得恶劣,冷冷道:“无论怎样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杀人。”
“对不住了姑娘,这可是我的使命啊。”他慢条斯理地说,“只是使命而已。杀了陈阁老一家,我还会杀光你的兄嫂,不管他们逃多远,都必须死。我会烧毁周家的祠堂。这样,朝廷一文一武两个标杆就倒了。接着,我会杀光内阁和六部所有官员......”
“若是我不同意呢?”
他叹一口气,对她怜爱似的一笑,“你不同意,那就把我杀了。但是,结果你未必会喜欢的。”
“为何不喜欢?”
“因为杀了我,你必须接替我成为自在会的头领,看管这世上一切拥有神力的人;还得继承我藏在狼爪山的巨大财富。哇,我攒了许多年,数也数不清了。”
“这不是很好?我正好穷得揭不开锅,继承你的财富岂不正好?”雪砚十分耐心地跟他打嘴仗。
“但是,事情远不止于此。”
“哦,此话怎讲?”
他诡秘一笑,顿在那里。这表情让雪砚毛骨悚然。
“因为我也是一个接受了灌顶的人。许多年前,在别的世界接受过灌顶。拥有了随意禁锢别人的能力、还能神行千里......所以,到了这个世界后,我顺利当上了江湖的王。”
听到这里,雪砚的心沉了下去。
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倘若你杀了我,我的灵魂就会被契约的力量牵引,不可阻挡地飞向我的主人。”他叹了一口气,“没错。你丈夫拼尽一切,想要困住的神明,是我的主人。”
头领摇一摇头,“他的战斗马上要成功了。我的主人已饿到极限,很快就会同意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一旦吞噬到我的灵魂,事情会实现大逆转。周魁将一败涂地。”
雪砚紧紧咬住了嘴唇。心里冰冻三尺。
“这样做对你有何好处?”她冷冷问。
头领一笑,“没啥好处。我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让天下大乱而已。其实这也是大菩萨之举哦,你看过佛经,应该知道什么叫逆行菩萨吧?有些看上去十恶不赦的家伙,其实是在行菩萨道呢!”
雪砚恨然道:“少胡扯,少给自己贴金!你充其量只是魔鬼的傀儡。”
他一点不着恼,款款地说:“不信就算了。当然,我这样做也有一定的私心。我对头领的身份早已腻了,不想干啦。”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他和颜悦色地说,“你如果不杀我,今夜周家所有人都得死。不管逃至哪里,也别想逃开我的追杀。而你杀了我之后,后果就会是天下大乱,大夏灭亡。你选一个吧。”
雪砚满脸流下了冷汗,浑身颤抖。
她知道这人说的一切是真话。
头领优雅地掸了掸衣服,同情地说:“这对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子太残忍了。无论你修得多强,都是挺残忍的。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小雪啊,我很抱歉。”
他的手指跃然而出一道光。那道光像蛇信子一样跳着,充满索命的气息。下一瞬间,一个护卫的脑门儿出现了一个血洞。
雪砚浑身颤抖,实在忍受不了了。
根本没有思索的时间,本能已代替她做了决定。剑气排山倒海地刺了出去。比光还快,在他的心脏处穿了一个洞。
她成功了。过分容易,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证明了他求死的决心。
头领摇晃一下,将一张平和的脸转了过来。
他温柔的笑容没变,断断续续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必......自责。其实,你也只是......完成了使命......罢了。天意如此,我们都没办法的。”
他的话唠一直进行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块黄金“玉兰花纹”的令牌掉出了他的身体。
忽然化作一束光,嵌入了雪砚的手腕中......隐没了。

☆四哥,我是小雪啊☆
周魁最初来的时候才刚入春。现在,季节已轮回到深秋了。这一片山脉苦寒,深秋已积了三尺雪。千峰寂寂,杳无人烟。
周魁却已注意不到季节变了。他已厮战了八个多月。季节成了身外之物。世界也成身外之物。曾经魁梧、壮美的青年,八个月内耗尽了气血和神髓。
成了一个老人.......
他流失了近百斤的肉,枯瘦如一根槁木。
须发全白,和山上的雪是一种颜色。
“困兽”的主意是师父想的。自创法阵,画地为牢。以自身为阵眼导引大地之力,使法阵生生不息。意念不死,则法阵不死。
誓与敌人耗尽最后一滴血。
不退敌,毋宁死。
然而,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因为那东西根本是无法诛杀的。唯一能为之一搏的可能性,就是它或许会被缠得受不了。
最终怕了他们,自行离开。
早在鸿蒙之初,它就已经存在了。世上有了光明,同时就有了它。它以“邪气”本身为体,以众生灵魂的“贪嗔痴”为食。
时消时长,时隐时现。
但是,只要世人邪心不灭,它就永远存在。即便诛杀了灵体,也能死而复生。因为它是混乱的鼻祖;邪气的种子。
唯有在诸佛的净土国度,它才不会存在。
周魁常想,他一定是疯了。竟然打这样一场不可能的战争。或许,这就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人活着,没这点志气哪行呢?
一旦混乱的大势来了,将有千万万人死于横祸,瘟疫,战乱。他必须对这片国土负责。当了多年的大将军,这是逃不开的一场战斗啊。
这一场战斗没有硝烟和战鼓、没有帅旗和兵马。
艰苦的程度,却超过他一生所有战斗的总和。
他经历了几万个凶险的幻境。永无休止的拆招;反反复复的垂死,又复活。他失去了年轻,也失去了俊美。
累成了一具干尸。
一个月前,师父死了。是以身殉道,活活累死的。累到四大皆空,身化尘土。元气悉被大地回收了。他老人家说,“你也不必伤心。咱的生命就这一回事。像花一样被大地绽放出来,又回到大地中去。死了一点不苦,只是回归本命。”
自那以后,周魁就没吃没喝到现在。带来的粮食早吃光了,也没人去给他打猎,烹食。实在饿极了,只能抓一把泥搓巴搓巴,幻个烧饼垫饥。
饿是饿不死......
可是时间久了,幻术终究不比真正的五谷补气养血,人就成了干尸一样。
在非人的惨烈角逐中,生命一次一次被甩进炼炉。他尘世的记忆已被磨碎,稀淡了。脑子里只剩了一个执念,就是战斗本身。
他必须赢,不赢不行。
至于为何要赢,甚至也不去想了。他只知道,周魁一生从未败绩。
这是一种走火入魔的状态。
现在,经常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但是,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有个极美的妻子。见第一面时,他就瞧中她了。好像孤独二十多年,就只为等这么一个人。
他心心念念地把人娶进了门。
成亲后爱若珍宝......
他牢记着,妻子怀着孩儿在等他回家。她的脸和名字已十分模糊了。
但是,一些强烈的碎片仍在脑中不停闪现着。
他曾经抱着她,满腔深情地喊着“宝贝”……那些肉麻的甜话儿他以前是不可能讲出口的。却在鸳鸯枕边,对着她耳边没羞没臊讲了许多遍。
他真想她啊,蚀骨销魂地想。
想了几辈子那么久似的。
生命的历程里,总有无数惊涛骇浪、无尽绚烂璀璨,可在尘埃落定的生命终点,令人眷恋不舍的东西其实并不多的。真爱是其中一个。
假如他必须埋骨荒山,死在这里......
惟愿死后,灵魂化作一只山鹰飞回她的身边。再也不分开了。
雪岭苍茫,纯如美玉。星光在头顶上空闪耀着。像他祖先的叮咛在发光。他们要他的战魂一直燃烧,成为灰烬。
这是将军的荣耀。是周家人的使命。
他想,只要死了,就再也不做大将军了。天下苍生与大义与他有何干系?是空的,是假的。从此,他应该只为爱和自由而活着。
几百里内荒无一人。
它愤怒的咆哮像泄洪般滚滚不绝。
周魁有一种感觉自己离死亡已不远了。离成功也不远了。它嗜食灵魂,八个月未进食导致了严重衰微。力量已在减弱了。
现在来到了一个关键点上。
它随时会同意立契,远离这个世界。
他也随时会死,功败垂成。
你走吧,离开这儿。
我们就相互解脱了。放过彼此不好么?他对它咆哮。
“从来没有一个人类敢这样对我不敬。本尊要你下十八层地狱......”它的声音像大海沟里的咆哮,滔滔不绝,滚滚汹涌。
雪山在这怒声中发抖,彻底敛去了生机。
可是,周魁能辨识出来,这怒骂声的底气已严重不足了。
就在这紧要关口......
忽然,有一道染着黑气灵魂飘忽而至。
黑云像上古巨兽般疯狂亢叫了一声。八个月未进食的它,这一刻一大块肥肉掉进了嘴里。力量猛然壮大,澎湃不止。
它变大了五六倍,一下子威风八面,把可恶的猎人掀翻了。
周魁吐出一大口黑血。
“困兽”的法阵四分五裂。
迸散的力量引发地动山摇,石头坠落,雪崩如走蛟。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震荡。空中滚过山洪奔腾的声音。
周魁神魂俱裂。狂狮一般大叫了一声。
咔,他脑中绷了八个月的弦断了。一个女子在这时出现了,用一双惊恐、痛楚的眼睛打量他。她面色雪白,嘴唇发抖。“四哥......你是四哥么?”
周魁听不见,心灵神窍中只有一片漆黑。愤怒的岩浆在血管里狂奔,寻找一个出口。他扑向她,扼住咽喉一把摁在了山壁上。
她拼命地挣扎。可是,却抗衡不了他失控的力量。八个月来,在幻境中历经中千万次轮回,他的力量连山神也恐惧了。
她的修炼成果到了他跟前不值一提。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掐着她问,眼珠子浸在了血色里。那一副神态充满了魔鬼的压迫感。“四哥......四哥,我是小雪。”她挤出零碎的声音,“你忘了么,我是小雪啊。”
半空中,黑云亢奋无比地翻滚着。发出幸灾乐祸的疯笑。可悲的人类啊!螳臂当车想赶走它,却因执念太深入了魔,连妻子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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