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顿了下,“不过,伞我要怎么还?”
她马上就要开学了,兼职的工作告一段落,暂时不会再去咖啡厅了,竞速大概也没时间去了。
陆祁溟没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撩起眼皮看她。
“加个微信吧。”
他一手气定神闲地插兜,一手拎着手机,宽大指节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调出二维码,递到她面前。
“我改天顺路过来拿。”
雨水砸在黑伞的伞面上,又沿着伞沿坠下,在梁舒音脚边的水洼中溅起涟漪。
伞在她手上,为避免对面这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不被淋湿,她不得不抬高了手臂,朝他走进了些。
靠得太近了,风一吹,她自然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跟下午在密闭空间嗅到的味道不同,似乎还混合了点儿薄荷味。
像被雨水洗礼后,植物散发的味道。
在这样昏昏欲睡的潮夏雨夜,多少有些提神醒脑。
雨中的行人脚步匆忙,都忙着赶紧回家躲雨,唯有他们两个,在静夜里不慌不忙对峙着。
没一会儿,梁舒音的手臂就开始发酸。
左右不过是一个微信号,给出去了也不代表什么,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那样轻易地被他左右。
手机屏幕熄灭。
陆祁溟垂眸,盯着眼前不动声色的人。
她的红唇上,不知何时沾了些雨水,水珠裹挟了一丝黑发,贴在唇角,晶莹饱满。
黑与红交织,在暗夜里像诱人沉沦的瑰丽罂粟。
面色倒是平静,只是不经意间流露的眼神,藏着谨小慎微的打量斟酌。
挺有警戒心的姑娘。
他没想为难她。
见她执意不肯加好友,陆祁溟收了手机,偏过头,对着雨夜,闷出一声低笑。
“行,那伞就先放你这儿。”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对面的人却松了口。
“好啊。”
重新回到车里,陆祁溟再抬眼望去,女孩已经撑着伞,快步走进了小区大门。
伞下的人脊背挺得笔直,被白色连衣裙包裹的身影,像雨雾里纯洁的栀子花。
脆弱地,在风中摇曳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隐匿于夜色中,他才收回视线,却没急着离开,而是摸出只烟,偏头点燃了。
他咬着烟,拿出手机,翻了翻她的朋友圈。
最近一条,是半个月前发的,简单的一句文字:“可惜,没如果。”
配图是本书,他那日在咖啡店看见的那本。
他没看过这书,立刻用手机查了下,是本推理小说,结局不太好,甚至说得上是残忍。
他盯着她这条感性的信息瞧了会儿,忽然想起了第一回见她,赛场上那个理智而冷静的身影。
不管是技巧还是心态,梁舒音都属于天赋型选手,若他还在圈子里,铁定会抓了她去训练的。
只是,他早已远离赛场。
而她,似乎也对竞技不感兴趣。
他对她的兴趣,倒是跟赛车无关。
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那日在赛场,第一眼看见她,他就体会到了,什么是心跳加速的滋味。
也很明确地知道了,他想要她。
抽完那支烟后,陆祁溟将手机扔在中控台上,发动车子离开了。
开学前一晚,虞海连带着周边城市,都被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席卷。
那场狂风暴雨,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砸碎了某个写字楼大堂的玻璃,还险些把老旧居民楼的下水道给淹了。
好在,破晓时雨就停了。
今天开学,梁舒音起得早,洗漱后,她推开阳台的窗户,楼下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清理狼藉的街道了。
窗外的围栏上,挂着不知从哪儿被吹来的黑色塑料袋,她伸手扯掉,裹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将手肘撑在窗边,托着腮,闭眼呼吸着空气里的清爽,闷热暑气彻底褪去,丝丝凉意浸在毛孔里。
秋意终于姗姗来迟。
她提前去了宿舍打扫卫生。擦柜子、拖地、洗床单,最后把几个人桌面枯死的绿植扔掉,换上新鲜的小盆栽。
等她差不多忙完了,门外就响起了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好香啊。”
陈可可在走道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推门进来后,她松开行李箱,把背包往桌上一扔,跑过去一把抱住梁舒音。
“呜呜呜我的音音宝贝,还是你最好了。”
跟陈可可一块进来的,还有同班的林语棠。
这姑娘是外地人,戴了个黑框眼睛,文静内敛,瞧见一尘不染的宿舍,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也跟着陈可可“哇哦”了一声。
“音音,辛苦了。”
林语棠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袋江州特产,笑眯眯地递给两人。
“这是我奶奶特意买给大家的,小零食,你们别嫌弃。”
“谢了,棠棠。”
梁舒音笑着接过东西,又将袋鼠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陈可可扒拉开,跟两人交代了一句。
“对了,床单我一块儿拿去洗了,新床单你们自己换。”
“嘻嘻,遵命。”
陈可可洗了手,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向日葵花纹的干净床单,爬上床,边扯开布料,边跟两人唠嗑。
“南门新开了家泰国菜,我们中午去试试呗~”
“好呀!”林语棠推了推眼镜。
“我中午可能没法跟你们去吃饭了。”梁舒音边喝水,边打开手机瞄了眼时间。
“怎么?有约?”陈可可趴在围栏上,一脸八卦地对她眨眼。
“是那个传播系的系草吗?”林语棠也好奇地转过头。
梁舒音无语地看了眼两人,放下水杯。
“陈老师让我和班长过去帮忙,就那个文学院新生入学汇演的事。”
陈可可和林语棠对视一眼,一齐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声。
“没关系,你去吧,再晚我们都等你。”陈可可拍着胸脯,一副很仗义的样子。
“嗯,等你。”林语棠也意志坚定道。
然而,她关上宿舍门,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的宿舍传来陈可可神秘兮兮的声音。
“棠棠你知道吗,我们前几天去那个竞速俱乐部,那个老板好帅,而且他好像对我们音音有意思。”
“比那个系草还帅?”
“帅多了,而且,更有味道。”
“什么味道?”
“就是那种…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人又冷又酷,不怎么说话,但是看起来很带劲的那种。”
这个陈可可。
梁舒音无奈地摇头,捏了捏耳垂,三步并作两步去了楼梯间,将八卦抛在身后。
辅导员的办公室里,梁舒音和班长孟超对了节目单,分配了相关工作,配合辅导员陈若琳把彩排的事儿落实下来,已经快一点了。
两人踩着走廊长长的光影往外走。
班长孟超是东北人,一开口自带幽默气息。
再加上他每回古代文学课回答问题时,那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很像老干部,班里的人就索性叫他老班。
老班拿着节目单扇风,问梁舒音:“饿了吧,先去食堂吃个饭,我请你。”
梁舒音作为学委,是临时被他拉过来帮忙的,这一帮忙就过了饭点,他挺过意不去的。
“谢谢老班。”梁舒音笑道,“我跟室友们约好了一块儿吃饭。”
“行吧。”
孟超也不强求,跟她挥手告别,从大楼正门出去,自个儿往食堂方向去了。
回宿舍得走侧门。
梁舒音踩着急促的步子,走出行政楼的偏门,正低头给陈可可发信息,光线倏然暗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隔壁传播系的钟煦。
钟煦穿着白色T恤,运动裤,见到她,脸上浮现开朗热情的笑。
“有什么事吗?”她后退半步,礼貌客气地开口。
她不觉得在这里见到钟煦是偶遇。
“那个…”
钟煦一手揣在裤兜里,裤兜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他平时也算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但一见到梁舒音,打好的腹稿都忘光了,紧张得直挠头。
“一起吃个饭吧。”
“我已经跟室友约好了。”她实话道。
“那晚上呢?”
“晚上也有事。”
钟煦似乎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扬起明朗的笑,从裤兜里摸出个黑色小盒子。
“开学礼物。”
梁舒音盯着那个盒子,没去接,“抱歉,我不能收。”
不断有路过的学生投来毫不掩饰的八卦目光。
“这不是那个文学系的系花和传播系的系草吗?”
“挺般配的~”
“不过那女的看起来很高傲啊~”
梁舒音闻声,烦闷地抬眼,视线扫过对面的篮球场,不经意地,就撞上了一双熟悉的深眸。
她神色微怔。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跟一群学生在打篮球。
“我没其他意思,这只是个普通的小礼物。”走神的梁舒音被钟煦的声音拉回来。
见她不肯收下礼物,钟煦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却迟迟没有收回。
虽然钟煦没明说,但从上学期开始就三番五次找各种借口围堵她,用意已经很明显。
梁舒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明了心意。
“钟煦,谢谢你,但是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顿了下,她又补充了句,“你以后也别再追着我跑了,我不喜欢被人议论。”
大概是不想伤害这个开朗的男生,她没直接说不喜欢或讨厌,这给了钟煦一丝侥幸的希望。
在她抬腿离开后,钟煦不死心,在她身后扬声道:“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回宿舍要经过篮球场,在她低头发信息时,“咚”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前方,一两米远的地方。
是一颗从场内被抛出的篮球。
她循着哄闹声望过去。
一群中场休息的男生中,陆祁溟被包围着,立在篮球架下,拧开了一瓶水。
他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视线却定在她身上,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喝完,他终于收回了视线,将瓶子往旁边一扔,低头撩起T恤一角,擦了下脸上的汗。
动作很快,只有一两秒的时间,但她依然看清了他腹部深邃的线条。
她知道,再往下,是漂亮的人鱼线。
她看过的。
走神时,陆祁溟旁边的男生朝她开口,“美女,帮忙捡个球呗。”
她顿了下,淡淡应了声,“好。”
收了手机,她走过去,正要蹲下去捡那颗球,就听见另一侧的球场上,有人高呼了声“同学小心。”
意识到有球朝她砸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挡脸,做好被砸的心理准备。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拽了开。
等待中的球没有砸下来,她反而重重地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那瞬间,她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快跳出喉咙,脑门被拍得有些发晕。
虚惊一场后,她缓缓睁眼,发现那个胸膛的主人是陆祁溟。
他一手接住那颗从天而降的篮球,一手护在她头上,人还在喘气,皱眉盯着她。
“没事吧?”
他衣服上有被炙烤过的青草味,暖烘烘的,还有若隐若无的烟草香。
这次贴得近了,她莫名觉得这味道像小时候父亲在书房看书时,会点的那种沉香,比松木香要更浓郁些。
被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包裹,她脑袋还是晕的,怔了片刻后,才从他怀里出来,又后退了一步,刻意同他拉开距离。
“没事,谢谢。”
陆祁溟宽大的手掌抓握着那颗险些砸到她的球,重重一抛,扔回了另一侧的球场。
那边的男生见他冷着脸,以为差点被砸的女孩是他女朋友,接过球后连连作揖道歉。
“对不住啊,兄弟。”
他没说什么,收回锋利的视线,又弯腰,扣起地上那颗,轻轻一抛,扔回了看热闹的同伴中间。
接着,陆祁溟也没抬脚离开,就那样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又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像是摆明了不会轻易放她走。
周遭清爽的空气,莫名粘腻炙热了起来。
她打算绕开他,“我还有事,就先走…”
“怎么不接受?”男人却猝不及防打断她。
“什么?”梁舒音抬头看他。
“刚才那个男同学。”他下巴朝行政楼的方向点了下。
她微愣了下,很坦白也很平静地道:“不喜欢。”
头顶却是没了动静。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陆祁溟弯了腰,一双锋利的眼睛攫住她,像个漩涡,要把她吸进去。
他凑近了,颗粒质感的声音刮过耳膜,语气低沉暖味。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陆祁溟肩宽个高,靠过来时,连天光都黯了下来。
梁舒音被男人投下的阴影包裹,面对的是他给她的陷阱。
他像个猎物,眼睛里藏着危险的讯息。
那是种暗涌的欲望,明晃晃的,却又坦荡荡的。
傻子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就那样微仰着头颈,盯着他,不说话。
而猎人似乎也不着急,一双深眸锁定在她脸上,像是在说,他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耗。
道路两旁的球场人声鼎沸,秋风无声撩拨着香樟树叶。
片刻的对视后,梁舒音率先挪开视线,目光落在球场的铁丝网格上,睫毛轻颤,声线淡淡的。
“不知道。”
“不知道吗?”
半晌,她听到他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他拽住了。
他握着她的脉搏,强势地,将她掌心贴到了她的心跳处。
“真的不知道吗?”
他重复,语气低沉蛊惑。
梁舒音一时震住,瞳孔微张,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她听过他从前肆意妄为的事,也隐隐感受到他的强势,但认识以来,他还算绅士,虽然企图明显,却并未逾矩过。
这是他第一次,用实际行动,大张旗鼓地跟她表明了一件事。
他对她的兴趣。
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皱了眉头,正打算挣脱,并质问他这个冒犯的举动时,他却已经松了手。
接着,男人睨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双手揣兜,抬脚回球场去了。
“音音~”
陈可可在球场拐弯的路口朝她招手。
手上还是男人灼热粗粝的触感,她瞥了眼手腕处,平复了下呼吸,小跑过去跟她们汇合。
“看你一直没回来,我们干脆就下来等你了。”林语棠挽过她的手,解释了一句。
“刚才那人是谁?看起来也不太像钟煦啊。”
陈可可两步一回头,好奇地朝篮球场张望,刚才他只看见了那个男生的背影。
恰逢被她打量的男人转过头来,看清那人的脸后,她震惊不已。
“那是陆祁溟?”
梁舒音淡淡“嗯”了声。
林语棠闻言,也好奇地转头看了眼,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车神,竞速俱乐部的老板。
那张脸还真是好看啊,跟雕刻的一样,只是无意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她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转回了身。
帅是帅,未免也太凶了。
“他追你,都追到学校来啦?”陈可可拽住她胳膊,激动得瞪圆了杏眼。
“他应该有其他什么事吧。”
梁舒音不太想聊八卦,催促道:“走吧,快饿死了。”
回到球场上,陆祁溟跟一群人打了招呼后,大家就作鸟兽散,只剩下个李俊揣了颗好奇心等着盘问他。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想起回来找我打球了。”
他拍着球,觑了眼对方,“敢情是回来追妹子了?”
陆祁溟也没否认,他从场边的包里拿出件干净的黑T,瞥了眼情场老手。
“怎么,有经验传授?”
“都上手了,还需要经验?”
陆祁溟没搭腔。
他刚才的确是冲动了,抓了她的手后,都怕她当众发火,跟自己生气。
但他的举动也并不是无凭无据的,如果对方对他无意,他不会这样公然冒进。
他不迟钝,那么多次的试探,她都接了招,虽然会犹豫,但并未彻底拒绝过他。
按照她的性子,这其实已经是很强烈的信号了。
刚才看见有人跟她表白,也不知道是想逗她,还是心底的欲念蠢蠢欲动,没忍住,所以才做出了那个意外之举。
向来自信的人不吭声,李俊像是抓到了他的弱处。
“看来,你这张脸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李俊跟他是高中同学,三年同窗,他眼见着这个同桌,天天被塞情书,还总一副禁欲的冷脸。
后来假期出国旅游,顺道去他学校看他,发现他这人真是走到哪儿都吃香得很。
哪怕他现在已经研三了,对于当年陆祁溟不管在学业上还是女人缘上,事事压他一头的成年旧事,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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