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这么做,尽管脉搏的跳动急切又紧迫,像催促着他做出决定。
唐纳言弯下腰,就在庄齐以为他要亲过来,都闭上了眼睛时,他的手绕过她的一双膝盖,把她的腿抬抱起来。他说:“地上凉,把脚放被子里去。”
庄齐睁开眼,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唐纳言完全就是个食古不化的长辈。
她哦了声,抱膝坐在膝盖上,“哥,你喝酒了?”
唐纳言说:“喝了几杯,你不喜欢我去换......”
“我喜欢,我喜欢。”庄齐赶紧拦腰抱住他,好怕唐纳言趁机溜走。
床头的台灯是不是太亮了一些?怎么把他的紧张照得无所遁形?
唐纳言长舒了一口气,旋过半边身子,一只手犹豫了半天才揽住她的肩,开口仍是薄薄的怪罪:“真是越活越小了,最近好爱撒娇。”
“哥,你要听听我考虑后的结果吗?”庄齐睁大了眼睛问他。
唐纳言笑了笑:“你都追到江城来了,还有什么好听的?”
庄齐失落地哦了下:“反正不管你听不听,我都是这么想的。”
“怎么想的?”唐纳言的手掌贴上她柔顺的头发。
她忽然更紧地抱了上来,“我好爱你,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东郊草木翠绿,茂密层叠的树叶投在窗前,摆动浓黑的影子。
一整晚了。
在内心道德的苛责里,他犹豫、后退了一整晚。
最终还是没躲过妹妹稚嫩青涩的直率。
他承认,他迷恋这些细碎却永恒的时刻。
只是妹妹不知道,他不是不敢开始,而是开始了,他就无法停下来。
远不如他嘴上说的那么洒脱。
要当男友就当男友,要当哥哥就当哥哥。
他是个恋旧且偏执的人,正是深知自己这点拗脾气,唐纳言才一再地回避。
哪怕这份感情在他的心里,像摇曳的烛光般忽明忽灭,忽灭忽明。
唐纳言的手伸到她背上,闭上眼,手上收紧力道,把她完整地抱在了怀里。他沙哑的声音浮出来:“好,就在一起吧。”
多年以后,在唐伯平痛心疾首地指着他,大骂他不长进,是个下流种子,为了女人枉顾声名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疯魔的?
想了很久,他找到了答案。
就是在这个月色清冷的夜晚,从他下定决心不再做她哥哥的这一刻起,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第20章 温良恭俭让
庄齐激动地咬着唇,在她哥怀里一个劲儿点头,兴奋到这个程度,她甚至怕语言的力度不够。
“行了,别一直啄米似的,晕不晕?”唐纳言摸了摸她的发顶。
她摇头,又恋恋不舍地腻到他身上:“不晕。”
门铃响了三声,庄齐也视若无睹,没有放手的意思。
唐纳言试图掰开她:“我得给你拿宵夜了,二小姐。”
“噢,那你去吧。”庄齐红着脸撒开手。
哥哥让服务生回去,自己推着餐车进来,摆在桌上。
庄齐饿坏了,小跑去看,一道糟骨头蒸膏蟹,一条龙井熏白鱼,一份淮安软兜炒饭,尤其炒饭里的冬笋和香菇,飘着来自山野里的清香。
她拿起勺子就要去舀,被唐纳言正色夺了过去:“先去洗手。”
“哦。”庄齐又笃笃笃跑远了。
唐纳言看她进了浴室,小腿上被袜沿勒出一圈痕印,在灯光下泛着轻薄的淡粉色,是小女孩身体娇嫩的喻示。
他低下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这想的都是什么!
庄齐洗完出来,在她哥面前晃了晃:“洗得好干净了,可以吃了吧?”
“吃吧。”唐纳言拿下巴点了点桌子,“小心烫啊。”
她坐下,一口有嚼头的饭进去,配着鲜嫩可口的鳝段,滋味层叠交融。
唐纳言洗完手回来,坐在旁边给她拆蟹。
他把剥出来的肉放在小碟子里,“蓉姨知道你来这儿了吗?”
“不知道。”庄齐摇头,她说:“我跟蓉姨讲,今天和静宜在一起。”
唐纳言笑:“叶静宜是你的专用令箭,付人封口费没有?”
“付不了,在学校外面租完房子,我没钱了。”庄齐夹起鱼肉时顿了下,说漏嘴了好像。
唐纳言的动作也停了,“租房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些天呀,看见你就心烦意乱,我哪敢总回家啊?”
庄齐小心看了他一眼。
她哥眉梢微挑,用目光当戒尺,审视着她。
过了会儿,唐纳言直接命令道:“退掉,你想在学校外面住,就去我那边。”
当时庄齐读大一,唐纳言就担心她应付不来,让阿姨把西山的院子打扫出来,方便她走读。但她表现得像个女战士,说要提早锻炼自理能力,非在学校住不可。
庄齐抗议:“退掉不是白花钱了吗?”
“够了吧?”唐纳言打开钱包,拿出张卡递给她。
她喜滋滋地接了,捏着卡,自顾自地筹算道:“可太够了,我回去就把静宜喜欢的那双鞋买下来,送给她。不,买两双,我也要穿。”
“吃饭吧。”
唐纳言别过头,忍不住牵了下唇,还是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剥完蟹,把一盘鲜白的肉推过去,起身说:“好了,你吃完就打电话让人来收拾,我回去了。”
“你回去哪儿啊?”庄齐仰头看他,“这就不管我了?”
唐纳言敛眸看她,存心逗弄,“那天晚上谁说的,我不要你管。”
庄齐一咬牙脱口而出,“那天是那天,我一天八百个变化,今天就要你管。”
说完自己都替自己脸红。
为了能和哥哥多呆一会儿,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他好笑道:“你吃完东西就去休息了,还要我管什么?在家也没看你这么黏人。”
“问题这是在家吗?这不是在外面吗?”庄齐强词夺理。
唐纳言语塞,掌心向外挡了一下,投降说:“好好好,我管。慢慢吃吧,等你吃完大人再走,这总可以了?”
“嗯。”庄齐吃着蟹肉,还不忘招待她哥,“很甜,你要来点吗?”
唐纳言摆手:“不用,我胃里不是很舒服,吃不了这些。”
庄齐蹙了下眉头:“所以叫你别喝酒。工作就非得喝吗?什么时候这酒能从饭桌上消失就好了,大家落个轻快。”
“你也好意思说这个话?”唐纳言靠在椅背上笑,一时又端出家长的架子,他数落她:“这几个月你都怎么胡闹的?在外面喝了不下三顿酒吧,我都没和你计较。”
庄齐小声:“你还没计较?哪一次你没揪着我不放,我都没还嘴呢。再说我是事出有因呀。”
“你什么因,我听听。”唐纳言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听她狡辩。
庄齐剔鱼肉的筷子停了。她说:“还问。我的因当然都是你呀,你只会管教我,一点不问我在想什么。我这两年......我这两年......”
那样子好委屈,夜色也晃动在她如水的眼眸里。
唐纳言不紧不慢地制止:“以后啊,也不要事事等着我来问,你有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好不好?”
庄齐看进他漆黑的眼底,她说:“我倒是想说呀,说我喜欢你,因为你快生病了,好几次都要说了,但看你那么严肃,我就又不敢了。后来......后来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你要是和文莉姐交往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和任何人交往。”唐纳言倾身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掌尖,他郑重地说:“今天之前没有,今天之后,我全由你支配。”
庄齐正擦着嘴,她骤然抬头,对上他温柔明亮的眼睛,像窗外星星点点的光。
谁说唐纳言沉默刻板似先人的?
他明明最会讲情话了呀,还讲得这么好听。
庄齐有点想哭,她撑着桌子稍微起来一点,飞快地吻了下他的侧脸。
“又干什......”唐纳言嘴里本能地拒绝,在发现妹妹只是亲他脸时,又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他能承认自己的心意,在思想上历了怎样一顿翻山越岭的曲折,但也只到这里为止了。
和妹妹接吻对唐纳言来说,又是另一重攻不下的山头。
这种充满禁忌感的举动,强烈地冲击着他的礼教体系,哪怕他们已失控地吻过,唐纳言仍消化不了这份犯罪感。
毕竟是他的妹妹啊,像自己的小女儿一样养大,把着她的手写字,带在身边教给她圣明道义,事无巨细地照应。
现在突然有一天转变身份,他身上沉重的镣铐还是解不下来,总困在固有的家庭角色里。
唐纳言是极守礼的君子,心里总还记着,他只有教养妹妹的责任,绝不可以冒犯她,做一些些逾越规矩的事。
庄齐重新坐好了,她瞪着他:“你以为我又要发疯啊?那晚在化妆间,不也是你先疯起来,拦着我不让走。”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唐纳言轻轻瞥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庄齐看他一脸倦色,嗯了声:“我吃好了,你快去休息吧。”
唐纳言打电话让服务生来收拾。
反正已经晚了,他也就多待了会儿,看着他们离开才走。
庄齐送他到门口,挥挥手:“晚安,哥哥。”
“窗子我都关了,自己记得锁好门。”唐纳言说。
“知道了。”
她走回沙发边,摸到自己的手机,进来好几条微信,全是静宜发的。
「你到江城了吗?见到你哥没有?」
「小样儿,还不理我,已经水灵灵地do上了是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纳言哥那么正,是不会就范的!」
庄齐笑着嘁了一下,给她回:「还敢想那些呀?我凑过去他都吓得要死,生怕我挨到他。总有一天,他会被我弄出心脏病。」
等了一会儿,静宜也没再给她回,估计跟谁玩儿去了。
庄齐丢下手机,从包里拿出睡裙来,准备去洗澡。
在家时太匆忙,她着急地取了一条,也没仔细看,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这是维密的大秀款,黑色绸缎褶皱,胸腹之间用蕾丝做拼接,细长的吊带,领口开得很低,裙摆虽然长,但左侧的叉几乎开到腰上,设计很精巧别致。
庄齐在家从来没穿过,图新鲜买来后就挂在那里,蓉姨给她清洗过一次,还纳闷地问:“齐齐,你这条裙子破破烂烂的,怎么穿得出去啊?”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拿上它了。
庄齐拎着这条炸弹,摇摇头,起身进了浴室洗澡。
吹干头发护完肤,她站在镜子前刷牙,睡前吃完东西后,庄齐都会仔细清洁。这是小时候疼痛的牙齿治疗给她的教训。
等她回到床上,静宜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庄齐是躺下接的,枕头上铺着乌云般浓密的卷发,纤白的手臂折在上面。不经意间形成一幅对比强烈的美学构图,黑者愈黑,而白者愈白,而唯一的女主人公美得浓艳又大胆。
“我天,你弄成这样,纳言哥的血压受得了吗?没你这样考验干部的啊,太不地道了!”静宜看了她一眼,立刻叫起来。
庄齐懒懒地应,“他都回自己那儿了,又不和我睡一起,怕什么?”
“不是吧?”叶静宜好像怎么都惊讶,她说:“你千里迢迢去找他,他给你一个人扔房间了呀,我想过你哥能沉住这口气,但他也太沉得住了。”
庄齐无奈地耸耸肩:“所以说,谁能考验得了他啊。”
“纳言哥有这样的毅力,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带着你的破梗去休息,再见。”
在生地方多少害怕,庄齐不敢黑咕隆咚的睡觉,她留了最远的一盏灯。
可就这么一点亮,也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庄齐拿被子蒙着自己,没多久就因为透不过气醒来,可全掀开以后,又无法在有光的地方睡觉。
折腾到半夜,她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上坐起来,披头散发地像个女鬼,手插进发间薅了一把。
只琢磨了一小会儿,庄齐就穿好拖鞋,拿上手机,到斜对面去敲门。
洗漱完以后,唐纳言也睡不着,哪怕他已经很困了,但脑子停不下来。
他走到露台上去抽烟,反复考虑着将来,一段困难重重的将来。
主要是家里,唐伯平知道以后,免不了要大发一番雷霆,承受他的怒气没什么,只是不晓得,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夜太静了,绿油油的松柏在月色里矗立,墙角是已经变得青黄的杂草。
唐纳言想了很多种可能,想得脑袋发胀。
不过他相信,无论发生哪一种情形,只要庄齐和他站一边,他都可以解决。想到这里,唐纳言把唇边的烟摘下,吐出白雾时,在风里轻轻地笑了下。
按小齐说得那么样爱他,她一定会的。
人生不过是取舍,要了妹妹,别的东西丢也就丢了,他没那么贪心。
忽然听见门铃响,唐纳言扭过头,总不会是庄齐吧?
他摁灭了烟,快步走到门边,打开。
一个白肤红唇的小姑娘站在面前,身上的衣裙轻薄性感,柔软的黑纱裹着一具雪白身体,娇艳地盛放出一个笑。
没等唐纳言回神,皱着眉说出一句胡闹,庄齐先钻了进来。
她在走廊里待了会儿,手脚都打哆嗦,一来就钻到了被子里。
唐纳言关上门,扶着冰凉的金属把手,做了三个深呼吸。
他垂头合目,在心里默念几声——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
庄齐捂了一会儿,才软绵绵地叫他:“哥,我一个人睡不着。”
唐纳言没理,小姑娘有点太恣意妄为,他要她静一静。
他进了浴室清理自己,摁出一团绵密的泡沫,反复搓洗夹了烟的手指。刷完牙后,又捧着凉水往脸上扑。
唐纳言看了眼镜子的自己,面上虽然纹丝不动,但成串的水滴从下巴流下,滴滴答答地掉在台面上,像绵延不绝的欲望。
他飞快地擦干,把毛巾重重掷下去,不知是生了谁的气。
见哥哥出来,庄齐拥着被子又讨好地叫他:“哥,怎么那么久啊?”
唐纳言身上一套浅灰睡衣,他就站在床沿冷冷看着她。他答非所问:“为什么会睡不着?哪里吵到你了吗?”
“灯,是那些灯,每一盏灯都很亮。”庄齐详详细细地跟他抱怨,“你知道的,我有一点光都睡不着,但这是外面呀,哪里敢把灯全都关掉。你就让我在这儿睡吧,好不好?”
他听完这些理由,眉头越皱越深。
小时候她就难伺候,越大名堂还越多了。
怎么,女孩子最难养的年纪,难道是在十八九岁么?
唐纳言叹声气,他在床沿坐下,“好,你睡。我把灯都关了,就坐在这儿守着你,这样总不会怕。”
“那我多过意不去,你今天累了一天了,我还让你熬夜。”庄齐不肯。
他扶了扶额,“那你说怎么办?”
庄齐天真地眨眼:“你也一起呀,这张床这么大,难道睡不下?”
这才是她的目的,就像小时候非要挤到他床上来睡一样,什么借口都使过。
唐纳言平静的呼吸之下,又在心里默默念出一句——温良恭俭让。
但下一秒,唐纳言就轻吐出两个字:“不好。”
“为什么!”庄齐失望地扭了扭身体,她说:“你不说要和我在一起的吗?这也不行。”
唐纳言张了张嘴:“我是......”
庄齐哼了下,急得都不顾长幼了,她说:“你是什么?你是老古板,一点不会变通,都谈恋爱了,还总觉得自己是哥哥,我不理你了。”
“我......”
唐纳言看着妹妹躺下去,气鼓鼓地把头闷在被子里,他伸手去拉她:“起来,你小心透不过气。”
“那你也过来睡觉。”庄齐露出半边小脸,顺势握住哥哥的手,喃喃地说。
总要有这一天的。
唐纳言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总要走出这一步的。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掌心一层薄汗,像是他内心湿漉漉的隐忍。
唐纳言握起手掌,点头:“好,你过去一点,我陪你睡。”
讲实在的,他也找不出足以平服自己、平服妹妹的理由,如果非要拒绝的话。
庄齐避让过去,她两只手攥住被子一角,眼睛亮晶晶的。
唐纳言叹气,慢条斯理地掀开一点,拘谨地躺进去,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
像小时候不慎撕烂了字帖,背着父亲,小心仔细地用胶水拼上。时隔二十年,他终于又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躺好后,他伸出一只手到床头:“我关灯了?”
“嗯,我好困了,快关吧。”庄齐打了个哈欠。
房间陷入一片令人混沌的黑暗里。
唐纳言紧抿着唇,手搭在小腹上,抻直了一双长腿,浑身无处不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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