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滚落倒面前,那小贩双眼锃亮,飞快将手中的话本子放下,双手接过银簪,脸上堆满了笑意,“娘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只见他取出只桃木匣子,里头垫着一块红色绒布,他小心翼翼地将银簪放入匣子,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意,“娘子可还要瞧瞧其他物什?”
“不用了,除了这簪子,其余的也无甚好看的。”沈之禾扫了眼跟前的摊位,摆了摆手。
买簪子耽搁了些时间,眼下天色都有些暗沉了,估摸着要下雨了,她脚步飞快朝无为斋走去,前脚到门口,后脚便狂风四起,不过片刻,一道闪电划破天幕,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大雨倾盆而下。
一时间,蹲在门房屋檐下沈之禾与沈之安姐弟俩面面相觑,“阿姐你可带伞了?”
闻言,沈之禾神色呆滞了片刻,出门时未下雨,也未曾想到今日会下雨,哪想得到要带伞。
“哎。”沈之禾望着自家阿姐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撑着脸,苦恼地望着外头的大雨。
“我们在此等个片刻,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停了。”沈之禾抬手揉了揉幼弟柔软的黑发,学着他蹲下了身子,瞧着探出墙外的柳枝被风吹得四处摇曳。
原想着这雨很快便能停下,谁料过了半个时辰,这雨势也不见得变小,她对上身侧阿弟满是怨念的目光,讪讪一笑,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瞧着路上打着伞穿行在余亩中的几人,忽而一阵狂风刮过。
只见那几人的伞被吹落在地,大雨兜头而下,将人浇成了落汤鸡,见此,沈之禾扭过头来,指着那几人冲着沈之安道:“你瞧,哪怕今日阿姐带了伞来,我姐第二人估摸着也回不了家。”
闻言,沈之安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这便是今日先生所教的无理也要辩三分么,若是旁人他自要与他辩上几分,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阿姐,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撑着自己肉乎乎的脸蛋望着那连绵不断的雨水。
不一会儿,门内驶出一辆马车,陆今屿坐在车内拆开了舅舅送来的信件,一目十行,便瞧见陆离掀开了车帘,指着侧边的门房开口道:“郎君,沈小娘子好似因这大雨走不得。”
闻言,陆今屿掀开窗帘朝侧边望去,便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门房的屋檐下,一手撑着头望着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烦恼,他不由自主轻笑出声,“往门房那处靠靠。”
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了马蹄的声音,直到马车在姐弟二人跟前停下,沈之禾才抬起头,目光迷茫,却在瞧见车辕上坐着的陆离时,眸子一亮,心道救星来了。
“小娘子可是没带伞?”陆离穿着蓑衣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细细的打量了姐弟二人一眼,笑着开口。
正要站起身子的沈之禾,忽然腿上传来一阵酸麻,一时间僵在原地,霎时间皱起眉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状,沈之安飞快走到沈之禾身侧,让她撑在自己身上,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见过陆小郎君,今日出门扈娘子在我书囊中塞了把伞,但阿姐来接我下学未带伞,我书囊中的伞不大,遮不了两人,便打算在此等雨小后再回去。”
望着沈之安一板一眼的模样,陆离觉得好玩极了,正要继续逗逗他,便听到车内陆今屿轻咳了一声,他立时收敛了笑容,“若小娘子不嫌弃,便上车吧,我同郎君送你二人回去。”
“自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沈之禾,闻言心中欢喜,其实方才若是未提及送自己回去,她也是要厚着脸皮央求的,这雨瞧着一时半会时停不了了。
若是错过了陆今屿,今日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马车内的空间极大,哪怕是坐了三人,也十分宽敞,瞧得沈之禾十分眼红,先前自己便想着要买只骡子拉车,奈何价格昂贵,又想着自己也不是急着用车,便搁置了许久。
“小娘子今日怎有空来接之安?”早在沈之禾上车前,陆今屿便将信件收好,以往这个时辰,轻声问道。
也不怪陆今屿稀奇,以往这个时辰,她必然在铺子内忙得脚不沾地。
闻言,沈之禾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瞧着他并无调侃之意,倒是实在的奇怪,只好开口解释,“今日铺子对过开了家酒楼,这不食客都去了那酒楼,我想着反正也无事,便来接之安下学了。”
“酒楼?阿姐,难不成那是大伯故意开在我们对面的?”话音一落,沈之安扯着沈之禾的衣袖问道。
“你怎知晓?”沈之禾诧异地望向幼弟,自己好似从未与他提及过此事,他是从何处得知的。
说着话,马车便停在了味仙居门前。
沈之禾掀开帘子便要往下跳,却被陆今屿伸手拦住,疑惑间,只见他从马车上跃下,站在味仙居的屋檐下,冲着她伸出了手掌。
瞧着眼前的少年逆光而站,黝黑的眸中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她不自觉看入了神。
“是小娘子回来了么?”直到听得门外动静的扈娘子,脚步匆匆推门而出。
“回来了,陆郎君也来了,快些让二娘子备菜。”回过神来的沈之禾,耳尖爬上一抹红色,错开陆今屿的目光,自顾自从马
车上一跃而下,奈何自己的腿不争气,才落地那熟悉的酸麻从脚底传来。
顿时腿一软,整个人脸朝地往前扑去,顿时将陆离怀中的沈之安惊得面色惨白,发出一声惊呼,“阿姐!”
好在陆今屿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沈之禾的胳膊,这才让她幸免于难,待到她站定后,这才后怕道:“怎的这般不小心,若是我方才不在你边上,这一跤摔在地上,势必要磕得头破血流。”
撑着陆今屿的手,沈之禾自知理亏,讪笑着开口,“方才脚麻了,让我缓上一缓。”
这一幕落在对面王娘子眼中,她霎时面色一变,冷哼一声,原说这贱皮子瞧不上自家大郎,竟是攀上了这等高枝,也不知待过些时日,她失了清白,这郎君还能不能像如今这般待她如珠如宝。
大约是想到了沈之禾往后的惨状,王娘子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袖子一甩扭头端起一盘红烧肉朝堂中走去,“客官,您的红烧肉来了,请慢用。”
全然不知自己被人窥视的沈之禾,待到腿上那酸软的劲过了后,扶着墙往铺子内走去,一边同跟在自己身后的陆今屿道:“郎君倒是运气好,今日我刚得了一种吃食,正好做与郎君尝尝。”
“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随着沈之禾踏入铺子,陆今屿听着此言,笑着开口,习以为常地寻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才替自己到了杯热茶。
便瞧见脱了蓑衣的陆离,怀中抱着沈之安,溜溜达达从门外走来,腿边还跟着摇着尾巴,不停打转的阿黄。
陆离一眼瞧见靠窗的陆今屿,弯下腰将怀里的沈之安放在地上,瞧了眼蹲在地上与阿黄玩得正欢的沈之安,抬脚便朝陆今屿那处走去,“郎君,可要查查对面那酒楼?”
顺着陆今屿的目光,陆离一眼便瞧见对面站在酒楼前的沈大郎,先前自己查过此人,他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哪来的银钱开铺子,还正正好开在味仙居对面,显然是故意恶心沈小娘子的。
“莫急,等等,眼下还不知这几人究竟有何目的,切不可打草惊蛇。”陆今屿抬头看了他一眼,望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一阵头疼,去了军营这几日怎一点长进都没有。
且不说表兄弟两人如何,灶房中的沈之禾蹲在地上,挑拣着今日送来的芋头,王二娘站在她身后满脸好奇,“娘子这是何物,我怎从未见过?”
“此物名为芋头,是个极好的吃食,劳烦二娘子取上一块梅花肉洗净焯水。”挑了一颗个头最大的芋头,沈之禾端了盆装满清水的木盆,随即拖过一张矮凳,用刷子刷洗着芋头上沾着泥土。
话音一落,王二娘点头应是,从装着肉的竹篮中取了一块上好的梅花肉,扭头便瞧见沈之禾取了只筷子,将筷子插入芋头中。
“娘子这是何意?”
“这芋头的汁液触及人手便会瘙痒与红肿,这样用筷子便不会触及到手上。”沈之禾一手握着筷子,另一手取过刨子,将芋头上那侧外皮削掉,耐心地同王二娘解释。
不过一刻钟,沈之禾将焯好水的梅花肉捞出,在王二娘诧异的目光下,她取过醋罐,在梅花肉的表皮上抹上一层白醋,随即翻入油锅之中,“滋啦”一声,油花四溅。
不过片刻,梅花肉的那层皮便染上饿了一层金黄,她用筷子戳了戳,觉着戳不动了,这才用筷子将肉翻了个面,继续炸着另一侧的猪肉,直到猪肉染上一层金黄,连带着瘦肉中间的肥肉有些焦黄。
她飞快取过笊篱将那肉块捞了起来,正好在炸肉剩下的油中,倒入切成半个指节宽的芋头片,霎时间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这香味与方才炸肉的味道全然不同,是一种带着些许甜香的滋味。
沈之禾不停地翻动着锅中的芋头,直到那芋头片两面都染上了金黄,她才将芋头捞起,放在一侧控油。
“劳烦娘子做个牛肉丸子汤。”沈之禾手中动作不停,余光扫了眼今日午时剩下的丸子,冲着王二娘喊道。
她将切好的肉块与芋头一片隔一片的摆在砂锅中,最后再浇上一碗特制的调料,盖上盖子放炉子上蒸熟,先前陆郎君一人三个菜估摸着是差不多了,眼下又多了个陆小郎君,三个菜估摸着是不够。
且今日瞧着他似乎比先前瘦了不少,正好今日郑叔送来的小公鸡还未吃,正好做个地锅鸡,锅边贴上一圈面饼,倒是省了做饭。
想到此处,沈之禾快步走到柜子前,踮着脚从柜子上取下一只铁锅,正是先前在沈家旧宅用来炖地锅鸡的小锅子,改日还得抽个空寻那铁匠再打几个,到时候同火锅前后脚推出。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得去寻个厨子来,正巧这几日对面那酒楼风头正盛,明日自己便去牙行瞧瞧。
想着明日的事,沈之禾将那小公鸡处理好后,将切成块的鸡块倒入锅中煸炒至变色,正想着撒上一把辣椒,忽而想起前头有位吃不得辣的人,只好抠抠搜搜丢了一截辣椒,放到一旁炖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整个灶房香气弥漫,沈之禾掀开炖着地锅鸡的铁锅,在锅边贴上了一圈面饼。
另一侧王二娘的牛肉丸子汤,香菇炒青菜与香煎脆皮豆腐也好了,白嫩的豆腐煎得四面金黄,上头撒了几粒白芝麻显得格外诱人。
第92章 地锅鸡
那头沈之禾炖在炉子上的芋头扣肉也差不多好了,闻着那浓郁的肉香,她快步走到炉子旁,取了块抹布将砂锅的盖子抱住,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霎时间热气扑了满面,只见那砂锅中,芋头与梅花肉浸泡在汤汁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取了一只瓷碗,小心翼翼地夹出几块芋头与猪肉,用油炸过的芋头炖得软烂,筷子一夹便从中间断开。
估摸着夹出了一小半,沈之禾才停下了筷子,她扭头将瓷碗递到王二娘跟前,“二娘子,将那些吃食都夹出些来,正好我们几人一同吃。”
两人正装着吃食,忽而沈之禾肚子传出一声叫唤,是有些饿了,自打今日午后出了门自己便未吃上一点东西,往常在铺子中,午后空闲的时候,自己还时常能吃些炸过的小吃。
她揉了揉肚子,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天色不早了,且不说之安明日还要上学,那两位郎君还得家去,窗外的大雨已下了一个时辰,丝毫不见变小,沈之禾微微叹了口气,端起装着吃食的食盒朝铺子走去。
风雨交加,哪怕是二人走在屋檐下,亦被那吹入檐下的雨水,沾了满身,她俩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回铺子,推门而入,便瞧见沈之安乖巧地坐在陆今屿身旁,写着今日先生留得作业。
而此刻陆今屿正侧着头,瞧着沈之安的动作,时不时指尖点着书籍同他说上两句,原本脸上还带着些许苦恼的沈之安,霎时恍然大悟,复又奋笔疾书。
陆今屿手撑着头,瞧着他还算工整的字迹,眸底划过一丝赞赏,今日临走时,他特意寻了沈之安的开蒙老师,问了一嘴他的近况,没曾想那先生竟是满口夸赞,要说那先生亦是随着老师从京中来的。
本是朝中的御史台大夫,却因性子执拗得罪了权贵,被流放至北疆,险些丧命,若不是在途中,恰好遇到同往北疆来的老师,估摸他早便葬身荒山野岭,此后便随着老师一同来了红叶镇,教书立命。
谁能料到那先生经此一难,性子半分未改,不过好在红叶镇极为尊敬有学识之人,故而他脾气虽臭,倒也还算有名望,不过听老师所言,这先生自打教书以来,还从未夸赞过学生,这娃娃倒是头一个,想来日后是有大作为的。
“吃饭啦。”沈之禾拎着食盒,快步走到桌边,笑着开口。
话音一落,方才还在写着作业的沈之安,飞快将书籍合起,翻身从凳子上滚落,抱着书便朝柜子那头跑去,才将书本放好,这头沈之禾已经将热腾腾的吃食摆在了桌上。
只见小巧精致的炉子里燃着几块炭火,炉子上头摆着一口双耳铁锅,还未
掀开锅盖,带着些许辣味的浓香便顺着缝隙扑鼻而来,一时间三人皆是眼巴巴地瞧着沈之禾的动作。
随着她掀开锅盖,热气蒸腾而出,待到热气散去露出里头满锅鸡肉,贴在锅壁上的面饼滑落,浸泡在汤汁中,伸入筷子拨开上头的面饼,露出底下切成小块的番薯,大约是炖得时间久了,那土豆的边缘都有些化开。
瞧了眼身侧猛嗅着鼻尖的沈之安,陆今屿心中好笑,伸长胳膊夹了一块放到他面前的小碗中,轻声嘱咐,“慢些吃,小心烫。”
话落入耳中,沈之安听话地夹起鸡肉吹了许久,估摸着那肉不再烫口才夹起塞入口中,那肉块极大将他的整个腮帮子都撑满了,那模样跟囤食的仓鼠一般,瞧得沈之禾心头一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慢些吃,没人同你抢。”
“阿姐,好次。”沈之安鼓起腮帮子抬起头,眸子晶亮,他本就极爱吃这地锅鸡,奈何年后阿姐忙着铺子一事,便未再做过,如今吃上这口,自是心满意足。
闻言,将菜摆齐的沈之禾,扭头瞧了他一眼,望着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一时没忍住抬手戳了戳他柔软的脸颊,笑着开口,“之安便在此处同陆郎君一起吃。”
说罢,扭头要走,却被陆今屿垂下的手勾住了衣袖,她不解回头,却见他垂着头,白玉般的耳尖爬上一抹粉色,故作镇定道:“小娘子不如与我们同桌?”
话落入耳中,沈之禾柳眉一挑,杏眸中划过笑意,“郎君慢吃,那头菜已经备下了。”
拨开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抿唇一笑便要朝着扈娘子那头走去,奈何自己才踏出一步,又发觉自己的衣袖被人勾住,当下有些不耐,但身后之人乃自己最大的金主。
强压这心中的不耐,脸上挂满了虚假的笑意扭头望去,却见陆今屿手中捏着筷子正要夹菜,沈之禾呆愣了片刻,低下头只见沈之安一手拽着自己的衣袖,一边仰着头望向自己。
“阿姐,与之安一起用膳吧。”
幼弟圆圆的眸子中满是希冀,瞧得沈之禾心头一软,当即便点头答应,冲着另外两人点头一笑,挨着沈之安坐在了桌前,“便叨扰二位了。”
“求之不得。”陆今屿漂亮的桃花眼中划过一抹亮色,在沈之禾瞧不见的地方,他冲着沈之安眨了眨眼。
坐在另一侧的陆离瞧着那满桌的吃食,全然未见那三人的眉眼官司,他馋得眼睛泛着绿光,前些日子为这那信鸽一事,被郎君派去西北军中,昨日才得以回来,虽说军中的吃食也不差,但自打吃过沈小娘子的手艺后,那军中伙夫的手艺实在粗糙了些。
那肉食便简单处理一番直接丢入锅中,大火炖熟,别说调味了,连肉的膻味都会去掉,如今他才想明白为何郎君不愿去军中,此等吃食实在难以入口。
瞧着陆今屿夹了一块芋头放入碗中,他伸直了胳膊飞快地夹起一块面饼,随后冲着陆今屿嘿嘿一笑,毫不见外地站起身子用长柄木勺,挖了一勺鸡肉倒入碗中。
手下动作飞快,三五下便地将鸡肉拆骨,就着揭掉的面饼卷吧卷吧塞入口中,那吸满汤汁的面饼韧劲十足,里头裹满了鲜嫩多汁的鸡肉,一口咬下汁水在口中爆开,那些许的辣味更是为这鸡肉添了分特殊的滋味,陆离霎时眯起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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