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薄祁闻慢步靠过去,盯着那几盆绿植,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压抑已久白色的烟雾。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
有种一切脱离他掌控的危机感。
他甚至学会嫉妒一个人。
《再战巅峰峡谷》第二期录制结束后,温燃启程回了北城。
隔天晚上,国内最顶尖时尚周刊要举办慈善晚宴。
在此之前,温燃需要和博林御用的大牌造型师会和,定制她当晚要出席的造型。
温燃对这种事向来没想法。
从来都是造型师给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
所以当天落地北城,温燃听胡雅米跟司机说,要去一家叫做“椿”的工作室时,她并没有过多反应,仍旧专注和综艺里的四个队友五排。
十五分钟过去,一局刚打完,和她一起在峡谷里厮杀的颜一舟就给她发来信息。
他说:【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不好的困扰了?】
温燃眼眸微敛。
想到茹姐昨天训斥过她的话。
她反过来问颜一舟:【你经纪人找你谈话了?】
像他们这种初出茅庐,咖位不大的艺人,经纪人的地位就跟上学时的班主任一样,动不动就会让人头皮发紧。
温燃其实没觉得她和颜一舟走得有多近,可做艺人这行,就是要敏感些,她理解茹姐。
但同样,她也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
颜一舟回她说:【嗯,刚跟我谈完,他要我退赛】
看到“退赛”两个字。
温燃脸色都不好看了:【为什么?】
颜一舟发来语音:【‘我经纪人和你经纪人吵起来了,嗯,他们俩关系一直不好……不过没什么,反正我之前参加过,没什么遗憾,正好后头也要抓紧拍戏,我就是过来给你说一声,下次过来陪你们打完BO3我就退了,你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我没在镜头前掌握好分寸’】
颜一舟语调温柔,没一点埋怨的意思。
旁边的胡雅米听到后都好奇了,“谁啊,声音这么好听?”
温燃没理会,敲字给颜一舟。
她说:【你先别急着退,我去找茹姐】
颜一舟却说:【你找茹姐也没用,是薄祁闻的意思】
薄祁闻三个字,就像潜藏在温燃体内的开关,一旦触发,就能让身体里所有零件罢工。
温燃指尖僵在那里。
颜一舟正在输入好半天,才发出一句话:【你们两个,彻底掰了吗?】
就是这个当下,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胡雅米感叹,“好别致的小洋楼啊,名字好诗意,老板是谁,这么有品味。”
那瞬间,温燃心口像被浸水膨胀后的海绵堵住。
她呆呆望着那栋熟悉的白色小洋楼。
洋楼的左侧,仍是那颗桂花老树,却早已在严寒冬天叶落光秃,凋零成枝干苍劲的模样,时过境迁的景象下,向来无名的洋楼却多了一副简约文艺的白色牌匾。
牌匾上,黑色的“椿”字,尤为醒目。
下面是一行精心设计过的英文,标注着私人服装工作室。
像是为谁精心定制的归属地。
血液在那瞬间仿佛逆流,温燃怎么都没想到,和设计师汇合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肩线紧绷地下了车,不知是北城的冷空气作祟,还是肾上腺素在作祟,温燃掌心凉得过分。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还是抗拒。
然而事实是,薄祁闻那天根本不在。
预想中的剧情也没有上演。
店里除了两位工作室原有的设计师,就只有知名造型师Eriks和他手下的人在,至于其他工作人员,都在那一天休假,就为了给温燃腾出私密空间。
微妙的是,那两位设计师其中的一位,就是曾经刁难过温燃的。
而当下,那位设计师只能低眉顺眼地给造型师打下手,帮温燃换造型。
Eriks之所以让温燃来工作室见面,也是因为他打造的那条裙子,裙摆有道刺绣工艺,只有薄祁闻工作室里的老师傅能做。
于是那个下午。
温燃成了这家熟悉的工作室里,最尊贵的客人。
她独享了小洋楼里最大最宽敞的试衣间,每个人都在为她服务,为她明晚的活动做准备。
那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让温燃莫名恍惚,她是不是真的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约莫四点,妆造终于定下来。
Eriks一行人工作结束,和温燃打了声招呼离开。
温燃没急着走,叫住其中一位准备下班的设计师,问她,“茶室的门关着么。”
虽然在同一屋檐共事过一段时间。
但那设计师几乎没和温燃搭过话,从前是设计师瞧不上她们几个小店员,而现在,是设计师觉得温燃不会搭理自己。
以至于温燃叫她,她明显愣了一下,语气都不自然几分,说,“应该……应该关着呢吧,这两天先生没来过。”
温燃隐忍着从进门就暗涌的某种情绪,说,“那牌匾是怎么回事,工作室不是一直都没名字。”
大概人类的本性就是慕强。
从前温燃语气再好,这位设计师也没给过一个眼神。
如今温燃只是问她一句,设计师从善如流地说,“是先生点名弄的,他说工作室也该有名字了。”
至于名字为什么叫“椿”。
她不知道,工作室里也没人知道。
这个答案,只有温燃知道。
努力压制住那一瞬的剧烈心悸,温燃挤出一丝笑,说,“好,知道了,谢谢。”
设计师被她好看的笑容鬼使神差的蛊惑住,在走之前,她没忍住好心提醒一句,“Amy应该知道密码,你想进去的话,可以问她。”
之所以敢这么说。
是因为全工作室上下,都知道薄祁闻过去和温燃的关系,不然薄祁闻也不会捧她
进娱乐圈,这么一小间茶室,又怎么可能不让她进去。
温燃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份心,慌了一秒的神。
设计师走后,她转过身看向密码锁。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把熟念于心的一串密码,输入进去,果不其然,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是薄祁闻手机锁屏密码。
她很清楚的记得,薄祁闻那时搂着她,笑得半真半假,“我所有密码都是这一个,你现在可以随意拿捏我了?”
温燃当初只觉得薄祁闻在哄自己。
从没想过他说的都是真的。
即便两人已经分开,他也从没想过要改。
眼眶无端燠热,温燃推开门。
视线所及之处,茶室内的一切陈设都没变,上好的实木柜子里,依旧陈列着昂贵的藏品。
就连气息,都残存着薄祁闻的味道,让人迷惘,眷恋。
温燃想过进去。
但她终究没勇气迈进一步,就这么深吸一口气退离出来。
那是薄祁闻甜蜜的陷阱。
她知道,她不能再陷进去。
当天晚上,薄祁闻从隔壁市视察地皮回来,回老宅吃晚饭。
蔡艺敏也在。
近日她来薄园很是勤快,勤快到可以在饭桌上和薄老太太坐在一起熟稔地谈笑风生。
薄祁闻在这种情况下向来没胃口,连筷子都没动几下。
薄老太太瞧着他神色恹恹,和蔡艺敏没交流,开口对薄祁闻说,“明儿晚上的时尚晚宴,你跟艺敏一起去,正好替我代表薄氏给慈善会送个厚礼。”
这话颇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仿佛在宣告谁是薄氏的真正主人。
蔡艺敏抬头看了眼薄祁闻,见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帘回消息,见缝插针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他忙他的。”
按照她对薄祁闻的盘算。
薄祁闻不会搭腔。
却不想那晚是个意外,薄祁闻回完消息,淡淡掀眸,“明晚的慈善会我会出席。”
他这人永远习惯说三分,留七分。
让人根本摸不清他什么意思。
薄老太太倒是挺满意地点头,说那你和艺敏商量吧,我就不参与了。
晚饭结束,薄祁闻挽着外套离开,穿过长廊时,蔡艺敏喊着他的名字追上来。
薄祁闻脚步顿住。
清隽颀长的身影,浸染在墨一般的夜色中,高山白雪一般的疏冷清绝。
他面色不改,“有事?”
蔡艺敏呼出冬末的冷空气,说,“我弟到底哪儿惹你了,你凭什么不让他参加明天的晚宴。”
薄祁闻并不意外她因为这个原因来找自己,他淡漠着一张俊脸,神色轻慢地看着她,“那要问你弟弟。”
蔡艺敏呵笑了声,说不清是醋意,还是愤怒,她面色讥讽,“你还真当温燃是个宝贝,我弟又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
她指望从薄祁闻脸上看出一丝愠怒。
薄祁闻却从不顺她的意。
他极浅地扯了下嘴角,语气不乏告诫,“你清楚就行。”
很明显,他回应的是蔡艺敏的前半句,说完根本不屑和她再争辩什么,转身阔步便走。
蔡艺敏眼眶恼得泛红。
薄祁闻早已不是初见的薄祁闻。
他甚至懒得用绅士风度来对待她,只想与她划清所有界限。
可真能划清吗?
不见得。
蔡艺敏不是梁碧君那种姑娘,不是能为男人歇斯底里的懦弱女人,她眼中更多的是利益和野心。
她不在乎。
就算他冷脸相对。
面对一个深情却冷漠的男人,总好过嫁给一个欢场里享乐的废物,让人操一辈子心。
想明白这点,蔡艺敏吸气再吸气,平静地转过身,朝反方向的夜色更深处走去。
薄祁闻当真说到做到。
第二天公司事务处理完,便驱车去了慈善会。
因为是时尚周刊,那场慈善晚宴邀请了很多娱乐圈时尚圈的艺人,所有人进场之前,都要走红毯,留下签名。
蔡艺敏作为奥运冠军,备受瞩目的体坛明星,作为压轴,温燃则和几个艺人排在一起走红毯。
温燃也是在抵达会场的时候,才知道那晚的名单上有蔡艺敏。
茹姐知道蔡艺敏在珠宝展会上给温燃找过一点不痛快,特意安慰她说,“没事的,这次我陪着你,就算她过来你也不用搭理她。”
温燃笑笑说没事。
茹姐帮她弄了下碎发说,“没事就对了,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当她是个屁,你看你今晚多美,别坏了兴致,待会儿还有记者要拍。”
温燃听话地点点头,脱掉外套,穿着那条造型师精心为她打造的香槟金色露背礼服裙,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上红毯。
她裙摆绣着独树一帜的花样,整条裙子都是上好丝滑的缎面,配着她赛雪般的肌肤,和流光溢彩的珠宝,轻而易举便夺走所有摄像机的关注。
入场后,总归是轻松多了。
没有那么多围观人群,镜头,她只需要做好她该做的。
就算她做不好,还有茹姐。
那些人情往来,场面社交,都有她挡在前头。
茹姐意思很明确,她是举办方点名请来的,她就该摆起架子,做一个合格的,赏心悦目的美人。
然而说再多。
茹姐也还是漏掉一点。
那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告诉温燃,那晚薄祁闻也会来。
他就像是浩瀚宇宙中无论何时都最受瞩目的那颗星,即便最晚入场,即便姗姗来迟,得到的关注和笑容,永远多到独一份。
其实不是没人告诉温燃。
而是那晚的名单上就是没有薄祁闻的。
即便那位时尚周刊的创始人,在一个月前就试图邀请薄祁闻作为这场慈善会的压轴,薄祁闻也无甚兴致。
直到他得知那晚的出席名单里有温燃。
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中,他几乎是精准的,锁定了形单影坐在角落的姑娘。
明明关于她的所有,他都如此熟悉,可那天在看她的一瞬间,薄祁闻还是冷不防地心头一颤。
她穿着那条精心打造的,把她烘托得艳绝的礼服裙,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裸.露着大片滑腻又白皙的背。
纤细柔软的手捏着酒杯,她眉梢轻蹙,像是想要尝试着喝上一口。
然而蜜色的唇瓣还没来得及触碰酒杯,她就在冥冥中感知到什么,倏然抬起头来,看到了薄祁闻。
视线相撞的瞬间,宛若一道电流,从神经中枢疾驰而过。
温燃耳畔一阵尖锐的耳鸣,目光却是忘记移开,就这么陷在薄祁闻眸深似海,晦涩又漆邃的视线里。
薄祁闻矜傲着一张俊脸,固执地看着她。
那视线绵长深远。
纠缠着,牵连着,谁也不肯断开。
那瞬间,薄祁闻呼吸都沉了。
偏偏这时,有不识好歹的人过来揶揄薄祁闻,说这不是三顾茅庐都不来的薄先生吗,今儿怎么肯给面子出席了?
三三两两的人凑过来,把薄祁闻围绕得更为紧密,试图和他攀关系。
不知是谁把蔡艺敏拽过来,推到薄祁闻身边,蛮大声地笑,说,“你也不看看今天谁在,我说艺敏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那笑声像针一下下刺着温燃的心脏。
她狼狈收回视线,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仰头喝下一口白兰地,却不知薄祁闻视线仍丝线般缠绕在她身上。
盯着她清丽冷寂的侧脸,薄祁闻不动声色地抽出马上要被蔡艺敏挽住的胳膊,薄情又冷漠。
他声音很淡,却力道万钧,“我与蔡小姐不熟。”
“这种玩笑别开。”
两句简短的话,落在喧嚣的环境里,明明音量不高,却清晰明了地落入耳中。
温燃放下酒杯的手轻轻一抖。
说不清是听到他久违的声音,还是听到他这句撇清关系的话,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就这么不听话地滚落下来。
落在薄祁闻眼里,砸在薄祁闻心上。
让他心口生锈,又生疼。
那天晚上茹姐在知道薄祁闻出席后,整个人都有点紧张。
像是在担心有什么事绷不住即将脱轨,她时刻盯紧温燃,即便去洗手间也跟着她一起。
补妆的时候,茹姐禁不住问她,“你知道他要来?”
温燃对着镜子补上一点唇釉,摇头淡声,“不知道。”
“……”
不知道你这么淡定。
茹姐默默无语。
刚巧有别的贵宾进来,茹姐不想太招摇,就用身子遮挡住温燃纤瘦的身影,压低声音道,“那他是来找你的?”
温燃不紧不慢地拧上唇釉。
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不似刚刚在角落里独自落泪的那个人。
她目光泛空地看着镜子中被资本打造得光华夺目,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女人。
仍旧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茹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叹了口气,她警告温燃,“我不管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你今晚上都给我憋住了,这会场里都是镜头,后头还有观众,你俩但凡有什么过激行为,明天的八卦头条就是你。”
她还指望温燃当影后呢,可别为了男人折在半山腰。
温燃闻言眉梢微动,那张清艳得过分的脸上终于有点儿人间烟火味,她说,“不至于。”
茹姐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
像是早把这世间男男女女的破事看透,她耸肩说,“别嘴上说得轻松。”
温燃认真看着她,“不是我不至于,是他。”
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么久才碰上一面。
明明薄祁闻权势滔天,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找借口和她见一面。
但没有,一次都没。
也许这就是薄祁闻这人的处事风格。
永远运筹帷幄,优游不迫。
不用做什么,从心理上就能用招数把别人的城池营垒攻下,好像这辈子都没什么人值得他急火攻心。
温燃笑笑,看向茹姐,“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茹姐也不好再多嘴。
甚至茹姐也觉得,薄祁闻那晚出现可能不是为了温燃,他那样成功的商人,上位者,出现在这种奢靡浮夸却又道貌岸然的场合,是一件多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有湿鞋的时候。
在十里洋场上纵横这么多年的茹姐也没想到,那晚她和温燃都失算了。
明星募捐环节结束,温燃踩着十厘米从台上下来,回到台下的座位时,一位身穿西装的工作人员出现了。
男人手里拎着一件外套,为了不挡住台下观众的视线,他弯着腰,对茹姐说了什么。
茹姐听完表情都变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温燃。
舞台上音乐声太大。
温燃没听清两人的耳语,只觉茹姐接过来的那件长款外套分外熟悉。
转眼间男人走掉。
茹姐欲言又止地把外套披在温燃身上,盖住她那片令人流连忘返的美背。
外套上清淡好闻的气息不知不觉地漾进鼻腔,激荡到心神都为之一颤。
温燃还没来得及说话,表情便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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