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还房贷(白陆不为霜)

魏津坐在看着就舒适的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了晃手里刚点燃的香烟，“咱们在游戏里都是活过今天不管明天的，谁会囤粮啊，我积分买烟买酒还不够呢。”
杨万雪将从家里提出来的两个黑色塑料袋丢在跟个单人床差不多大小的茶几上，“我把家里能吃的都带来了。”
“还是雪姐靠谱！”夏予忍不住夸赞。
唯和曾雨辰清点食物，陆清清则坐在魏津旁边问：“你出门有碰到其他人么？”
“没碰到。”魏津将烟换到远离陆清清的另只手上，侧过头吐了口烟，才继续说，“但我看到代雅了。”
陆清清诧异不已，“小代姐？她也进来副本了？”
“不，是黑雾版的代雅，和镜子里的我一样。”魏津说，“她就住隔壁，我们上学时候就认识了，刚才在三楼看到她在他们家二楼阳台发呆。”
“哇！”夏予也凑过来，“敢情你们俩青梅竹马啊？没想到弑神也是个富婆！”
魏津没搭腔，陆清清不禁皱起眉头，“我碰到的两个邻居都是在游戏开始前就死去的人，小代姐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夏予挠挠头，“对啊，小代姐怎么也在？”
陆清清说：“假设这个副本世界是把我们游戏开始前的现实世界复制粘贴进来的，或者说像镜子一样，是映照出来的世界，也许就说得通了。”
夏予恍然大悟，“有道理，所以死去的邻居也在，活着的弑神也在，那这个世界里的我们呢？”
“在镜子里呗。”魏津将烟头怼在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里，手腕转动几下碾灭，“我们代替了镜子里的自己，出现在这里。”
真的是这样吗？陆清清陷入沉思。
夏予和魏津讨论得热火朝天，“那我们通关的方法是从'镜子'里走出去？”
魏津双手捧着后脑勺瘫在软硬适中的沙发靠背上，“谁知道呢，清清不是说物业就是想要我们死这里，他们好回收唯吗？就算真是你说的通关方法，肯定也没那么容易。”
唯、曾雨辰和孙胖子提着杨万雪带来的各种食材去厨房准备午饭，杨万雪便也走过来坐在张单人沙发里加入讨论，冷声说：“再难的副本也有一线生机。”
沉默半天的陆清清忽然开口，“小代姐说她进游戏这么久，也只见过物业发布九级副本，但这个游戏是有十级副本的。”
夏予瞬时明白陆清清的意思，瞠目结舌，“不会吧……”

话虽如此,陆清清深谙没必要为目前无法证实的副本难度而担忧的道理，应该将精力心力都放在副本本身。
她将话题拉回眼前，“我们白天好好休息,这个世界里的NPC似乎是昼伏夜出，所以无论是收集线索还是遇到危险,估计能都集中在晚上。”
夏予附和道：“对对对！吃饱喝足睡个午觉, 才有力气和物业硬刚！”
杨万雪带来的多是些口味各不相同的泡面,还有肉类罐头、榨菜橄榄菜等等，没有需要复杂加工的东西,他们几个除了陆清清谁也没吃上早饭,到了这时候都饥肠辘辘。
魏津家里虽然吃的不多,但碗筷多得是，准备期间孙胖子不小心摔碎了个成套的碟子，一打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他特地捧着碎成数块的碟子遗骸来向魏津道歉，轻易取得了魏津的原谅。
孙胖子心里过意不去, 一直追问价格，想找机会赔偿。
魏津如是回答：“不清楚, 都是以前老爷子喜欢的物件儿。”
孙胖子无语凝噎,钻回厨房继续闷头往廉价泡面里卧鸡蛋。
两大锅泡面一起出锅后，魏津带着几人来到厨房长桌前一起用餐，即使唯说不需要吃饭，陆清清吃不下太多,还是给他拨了大半碗。
饭后大家分配好房间, 各自回房休息等待夜幕降临。
陆清清、夏予和杨万雪三个女生住在三楼,陆清清所在的次卧刚好可以看见隔壁“代雅”所在的卧室阳台，此时阳台上空无一人,屋内窗帘紧闭。
陆清清看了一会儿，躺到床上养精蓄锐，脑子里思绪纷乱，根本睡不着。
她硬是挺尸到天色将暗，屋外忽然有柔和的光亮透过纱帘照进室内。
陆清清立刻坐起身，拉开玻璃门走上阳台，发现是院外的路灯亮了，橙黄色的暖光照亮小路，显得温馨宁静。
没多久，对面和隔壁别墅的几个窗口也相继亮起，再过小会儿，有人推门从院子里走出来，各式各样炫酷或商务的跑车轿车陆陆续续驶离，死寂半日的小区终于苏醒。
陆清清趴在窗台张望片刻，推开卧房门叫上夏予和杨万雪一齐下楼，唯早在客厅等候，几人坐了不久男生们也都到齐。
“走吧。”陆清清抻了个懒腰，离开沙发，“魏津和小夏开车？”
“可以。”魏津点点头，“我们去哪儿？”
陆清清说：“去主街上转转，看看这些黑雾人晚上都做什么。”
魏津想了想，“我开七座的吧，小夏车就停门口别动了，我那个车窗贴的模颜色深，我们坐里面更安全。”
陆清清忍不住问：“你有几辆车啊？”
魏津：“车库停了三辆。”
陆清清：“好的。”
大家坐进拥有顶配内饰的高级商务车时内心已经麻木，并没有发出过多惊叹，诚如魏津所说，这辆车的车窗都贴着黑灰色的模，从外向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魏津将车开到主干道上，车外亮堂了不少，路边的大小店铺已经开始营业，还有黑雾人支起摊子不知道在卖什么，推车旁排起了长队。
“这里除了人长得不对劲，简直和我们的城市一样嘛！”孙胖子脸都快贴在玻璃上，想找出点差异来贡献线索，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发出无用的感慨。
“是啊，都一个德行。”魏津猛地砸向方向盘，按响喇叭，“不仅堵车，还他妈能碰到傻缺司机！”
他骂完嫌不解气，降下车窗把头伸出去怒骂前面那个别车加塞的红色轿车，气势骇人，全然忘了为什么挑了个车模颜色深的车出门，吓得坐在副驾驶的孙胖子直缩脖子，忙不叠劝道：“魏哥算了算了， NPC连个人样都没有，别和他一般见识！”
前车司机可能是被魏津这个硬茬吓到，屁都不敢放一个，绿灯一亮快马加鞭地跑了。
魏津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慢悠悠开着车，带几人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瞎晃。
比起白天的一座死城，到了夜晚整座城市都活过来似的，市区里开始有了诡异的生气，川流不息的车辆，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黑雾人。
陆清清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这些才出门活动的大批黑雾人和越来越拥堵的马路，像极了现实世界里工作日的早高峰。
“往三环外开吧。”陆清清坐在第二排座椅，微微欠身冲前面的魏津说，“去人少点的地方，看能不能搜刮点物资，最好再找个和善的NPC套套话。”
魏津在下个路口调头，与繁荣的中心城区背道而驰，有了目的地后车速明显加快不少，且这个时间往三环外去的车道不算拥堵，魏津被红灯拦下几次直接拐上高架，向城市边缘开去。
车子下高架后，车窗外的楼房变得越来越矮，行道树越来越稀疏，有的路灯年久失修，杵在路边闪烁个不停，有的干脆消极怠工，吝啬得不肯为这座城市再填一点光亮。
在路过一个因地处较偏占地很大的商圈后，车子来到一片都是二三层低矮小楼，甚至还有几座老旧平房的城中村。
这里像是在城市飞速变迁中被遗忘的角落。
一路上夏予愈发沉默，直到魏津将车子开进土路，夏予终于开口：“这里早就拆了。”
陆清清也有些愣神，被夏予一句话勾起数年前的回忆，“对啊！这片好久之前拆迁了，小夏的……”
她看了眼夏予，才说：“小夏的爷爷以前就住这边，我高中的时候还来玩过。”
除了孙胖子，几人在《海上灯塔》中都知道副本刚开局，夏予第一个被往生物蛊惑，喊着爷爷要跳海的光辉事迹，陆清清解释夏予自小父母离异，由爷爷抚养长大，大学期间爷爷因病去世的经历，大家都深表同情。
夏予看着车窗外又陷入沉默，脸上显露出平日里少有的怅然与哀伤。
陆清清对大家说：“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这里拆迁后一直圈起来，说是要建新的高铁站，但动工缓慢，游戏开始前顶都还没封。”
“我不是江城本地人。”孙胖子推了推眼镜，“但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说了有两三年了。”
杨万雪冷声道：“这里明显有问题，我确认我家周围的场景最迟同步的也是进入游戏前一个月的现实世界。”
“能在前面路口右转吗？”过了一会儿，夏予哑声说，“然后把我放下就行。”
陆清清知道前面右转是哪里，心情难免沉重，“唯独这里没有实时同步，还是几年前的样子，像是请君入瓮，我和小夏一起去看看。”
“费那劲干嘛？”魏津开启右转向灯，“都去，我倒要看看真挺好那些个鬼能憋出个多臭的屁。”
话有些粗俗，唯紧跟着表明：“清清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同意一起行动。”杨万雪说，“线索从来都是与风险并存。”
孙胖子自认为已经被剥夺了自主行动权，或者说他自愿放弃了，只想踩着大佬们的脚后跟行动，对此并无异议。
曾雨辰想了想，“魏津留车上吧，方便接应，情况不对我们立即上车跑。”
大家都觉得曾雨辰的提议十分有必要执行，魏津最终不情不愿地留在车上，孙胖子选择留下陪他解闷儿。
这片城中村甚至还没来得及铺上水泥路，土路留下被车轮碾过深深浅浅的小沟，魏津把车停在路口，开着远光灯给几人照明。
陆清清牵着夏予的手，两人走在前面，都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学生时代，很多次她和夏予这样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在这条小路上，她们吐槽各自班里的奇葩同学，分享刚得来的新鲜八卦，夏爷爷会用城里罕见的大铁锅给她们烧柴做饭，饭后再劈个清凉甘甜的西瓜让她俩用铁勺挖着吃。
那时的她们即使面对沉重的学业也称得上无忧无虑，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陆清清留在江城读大学，夏予去了很远的城市，她们只能在寒暑假见面，但并不耽误两人每天通过手机谈天说地，见面毫无陌生感去吃喝玩乐。
等陆清清回过神，已经走到那扇熟悉的铁皮大门前，思绪又被拉回大三那年的寒假，夏爷爷的棺材就停放在铁门后的小院里，夏予披麻戴孝，孤零零地站在棺木旁茫然无措，麻木地应对着一波波前来吊唁的，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四邻。
陆清清当时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夏予见到她时才像回了魂，重新找回感知。
那是夏爷爷走后，夏予第一次哭，哭得歇斯底里，陆清清也跟着哭，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哭得刚才还暗戳戳骂夏予不孝，自己爷爷走后跟个木头似的邻居大婶反过来安慰她俩。
唯站在两人身后，忽然柔声问道：“我们不敲门吗？”
夏予怔忪地看向陆清清，眼中充满求助意味。
陆清清叹了口气，抬手敲响铁门，铁皮门稍一用力就哗啦啦地响，她心跟着悬起来，说不清是期待有人应门，还是宁愿这里早就人去楼空。
众人屏息凝神，片刻后，门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谁啊？”
得到回应后，陆清清同样分辨不清悬着的心究竟是落下，还是提得更高。
夏予握着她的那只手骤然收紧，捏得她指骨泛疼，陆清清只能用另只手拍了拍夏予的手背勉强安抚，自己也是心乱如麻。
这个副本到底想干什么？门后的人究竟是谁？
她喉头发紧，竭力平稳语声，“是我，陆清清。”

铁皮门在众人眼前缓缓打开，车子的远光灯照不进小院，所以门后半数融于夜色的黑雾人也看不真切,只能勉强从轮廓看出是个身形瘦小，有些驼背的老头。
即便只是模糊的轮廓, 也足以认出至亲, 陆清清察觉出小夏的颤抖, 连她也难以冷静看待眼前发生的事。
“你们怎么都回来啦，学校这么早就放假了吗？”黑雾人原本一只手背在身后,看到门口的两人脊背都打直了些,语气欣喜激动,与儿孙突然到访的老人反应如出一辙。
夏予想说些什么，嗫嚅着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今年放假早。”陆清清嘴上应付着，句尾的颤音出卖了她平静的表象。
夏爷爷笑起来，黑雾组成的脸上沟壑纵横，眼中明明猩红骇人, 偏又能让人看出慈爱，他扬起头, 看向陆清清和夏予身后, “他们是你俩的同学吗？”
“对。”陆清清回答，侧身替夏予一一介绍唯、杨万雪和曾雨辰。
夏爷爷看着群年轻人高兴得连连点头，“进来坐，都进来坐,小予带同学回来也不提前给爷爷打个电话。”
夏予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好,好好。”夏爷爷乐得合不拢嘴，血色的眼中盛着宠溺,是绝大多数生物都无法流露出，为人类所有的感情。
大家都没推却，跟着夏爷爷走入小院，里面意外地干净整洁，竹筐篮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院子角落，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饲养鸡鸭猫狗，看起来有点冷清，没什么生气。
夏爷爷拉开主屋平房的小木门，邀请大家进去坐，屋里是水泥地，从梁上垂下来个灯泡，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堪堪照亮房间，空气中飘散着木头受潮的味道。
夏予百感交集，在张年代久远的木桌前坐下，低垂着头遮去眼中复杂的情绪。
“上大学回来怎么变得这么腼腆了？”夏爷爷拍了拍夏予的肩膀，“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做点吃的，小予你给你同学们倒杯水。”
“好。”夏予背对着夏爷爷站起身，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我去厨房帮忙。”
“不用，你别来添乱，和同学们好好休息，说说话。”夏爷爷摆摆手，独自挑开一张帘子，向侧屋走去。
夏予从靠墙摆放的书桌下拎出个红色的保温壶摆在桌上，上面还印着颇为喜庆的大团花簇，她又从屉子里拿出一摞一次性纸杯，给几人倒热水。
陆清清站在桌边帮她分热水，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曾雨辰扯出把蓝色的塑料凳坐在桌前，低声说：“夏爷爷的记忆还停留在小夏念书的时候？”
陆清清点点头，“看样子是的。”
曾雨辰双手接过纸杯，又问：“为什么这片地方被留在了几年前？”
陆清清看了眼情绪仍没平稳下来的夏予，“肯定是特意留出来的，针对的也肯定是小夏。”
“针对我什么？”夏予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还要感谢它能让我再看到爷爷，虽然不是正常人的样子了，但声音、语气和行为都是爷爷。”
陆清清张张嘴，欲言又止。
现在他们遇到的夏爷爷究竟是什么？绝不会是凭空捏造出来的，难道是入侵了夏予的脑子，根据她对爷爷的记忆而拼凑出来的NPC ？
可陆清清也和夏爷爷接触过很多次，这个黑雾版夏爷爷不看外表的话，说是本尊也不为过，未免太真实了。
忽略“夏爷爷”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这个问题，副本世界里特意划出这么块地方，绝不可能是出于好心，让阴阳相隔的爷孙见上一面。
陆清清让站在门口的唯坐在她身边，小声问：“你见过这些黑雾人吗？”
唯愣了愣，表情格外困惑：“这有什么见没见过，什么意思？”
陆清清也被他反问懵了，“就是像上个副本里的往生物一样，你不是说你之前就见过吗？这些黑雾人呢，你之前见过吗？”
“啊？”唯眉头轻蹙，“你没见过？”
陆清清：“？”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迷茫，唯思索片刻，“你的世界里没有这种形态的人类吗？”
陆清清：“……完全没有。”
唯明白了些，“我的世界里两种形态的人类都有，有你所说的黑雾人，也有像你我这样的实体人，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肉眼看你是实体人，你在镜子里呈现出来的却是黑雾人，这是我从没见过的事。”
陆清清想通唯刚才的反应，对于黑雾人习以为常的唯，她刚才的问题就像在问一个人类有没有见过人类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唯才会察觉不到危险，坦然地给邻居胡阿姨开门，自然地问候住在她对门的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