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还房贷(白陆不为霜)

真不赖愣了愣，忽然开始放肆大笑，被魏津踹上一脚才讪讪收声，满面嘲讽地反问道：“你说这里是副本？”

短短一秒, 陆清清脑子里想出好几句应对的话，如果直接询问或是流露出震惊，只会让真不赖更加得意, 想要撬开他的嘴又要废不少周折。
“不然你以为呢？”陆清清回以真不赖轻蔑的眼神，“你不会是被你上级领导骗了吧？”
真不赖不以为然, “你觉得是就是呗。”
陆清清冷笑不叠, “调查组的组长还跟我提起过你呢。”
“她？”真不赖表情微妙, “她说我什么了？”
陆清清：“你先搞清楚立场，现在是你被我们控制, 我没义务告诉你, 不过看在你服务我有段时间的份上, 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你的工作估计还会发生变动。”
真不赖先是挣扎着扭动几下，忽然又静止不动，半晌发出声嗤笑，“骗鬼呢？我,还有你们，都再也出不去了,还变动？变个屁！”
几人听完脸上神色都不大好看,陆清清强自镇定，抱着手臂扬起下巴点了点唯，“我就说你被骗了，如果这里有进无出,那他怎么办？”
真不赖偏过头用猩红的眼睛打量这唯, “两只眼睛一张嘴,他有什么特殊的？”
陆清清微微讶异，“你不知道他是谁？”
真不赖火气蹭蹭往上涨, “他算哪根葱哪头蒜，我凭什么得知道他？！”
历经降职，被老业主为难，又被新业主裹成个粽子还挨了揍的真不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职业素养，气得嗓子都喊劈了。
陆清清啧啧几声，摇了摇头，眼睛里尽是怜悯，脸上挂起的却是讥笑，“你连自己为什么被丢进这儿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能不知道？！”真不赖扯着嗓子一声大过一声，又开始挣扎着坐起来，在瞥到魏津又捏紧的拳头时才稍稍安分了点，心虚地说，“我承认我刚才声音有点大，你别冲动。”
魏津状似好脾气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陆清清瞅他又好气又好笑，语气笃定：“看来你确实不知道。”
真不赖像只蠕动的蚕蛹，努力仰起头直视着陆清清，咬牙切齿地说：“我太知道了，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总在副本里偷人，我能被扔进无明之地？！ ”
无明之地。
陆清清捕捉到新的词汇，没急着深入，着实是被“偷人”两个字噎了一下。
魏津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并称赞道：“偷人这个词好，我发现你很有语言天赋啊！”
唯不悦地皱起眉，“不是偷，是我自愿跟清清走的。”
真不赖呆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唯，接连好几个“你”字出口，才说出句完整的话：“你是赛博副本里的那个、那个BOSS？！”
唯不愿意理会，只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真不赖，像是把锁敌的狙./击枪，只要真不赖再出言不逊，他当场就给真不赖喂颗枪子儿。
真不赖也从那双看似温润的眼中品出点凛然来，索性闭上眼睛主动隔绝唯的视线，满脸悔不当初，“我他妈当初就不该信你，被你一个新人算计得底裤都不剩！你知道因为你，我以前那些同事都怎么笑话我吗？真不孬还他妈给我送了个花圈！”
陆清清：“……”鬼怪之间的同事情谊果然不是她能懂的。
她挑了挑眉，又问：“你来这儿只是因为赛博副本里丢了个BOSS ？”
真不赖豁然睁开眼，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碍于有唯和魏津两个煞神在侧，这一眼短暂得没什么分量，“你不是又把个七级副本给弄塌了？我是真服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从业这么久以来就没碰到过你这么离谱的业主，碰上你算我倒霉！”
“别跟个怨妇似的，我这不是拖家带口地进来陪你了么？”陆清清试图以此给真不赖种同病相怜的错觉，抹除这个倒霉蛋是她一手造就的事实，“说到底还不是设计副本的人有问题，他们自己设计的不合理，这么容易就引发了副本崩塌，最后却要你来背这个锅，我虽然是玩家是业主，都为你感觉不值。”
真不赖被她这话说到心缝儿里，“就是说啊，他妈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就是个物业管家， BOSS丢了，副本塌了，关我屁事啊？！”
“唉，哪儿的领导都是这样。”陆清清状似同情地点点头，蹲下身让真不赖可以平视着她，“互相踢皮球，层层往下推卸责任，最后落到你头上让你背黑锅，这种职场套路我可太熟了！让你沦落至此的哪儿是我啊，明明是那些黑心还不长眼的领导！”
一旁的夏予无语凝噎，陆清清明明连offer都没拿到，说的话却像个职场老油条似的。
真不赖被挑拨得气不打一处来，陆清清推测真不赖并不清楚赛博副本的BOSS与海上副本的核有什么关联，稀里糊涂就被降职了，她顺势将话题带回前面，“总之唯对于物业很重要，把我们和你一起扔进来，也是为了找回唯，如果这个世界只进不出，他们该怎么收回唯呢？”
“四级副本的BOSS也值得回收？”真不赖说这话时没敢看唯，“出不去就是出不去，你们马上也得褪色。”
他说完大概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又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留在这里好，你们再也不用下副本卖命了，血赚不亏啊！”
魏津冷不丁插嘴：“是挺好，你还能伺候我一辈子。”
真不赖：“……”
陆清清断定真不赖对这个世界了解有限，伸手拍了拍真不赖的肩膀，“既然出不去，别管之前的恩恩怨怨了，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互相为难也没什么意思。”
甭管真不赖心里怎么想，他现在这副受制于人的惨样本就不配和陆清清他们平等交流，半眯起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以考虑。”
陆清清拍拍手站起身，为表诚意，对魏津说：“给赖助理松开吧，咱们现在就算握手言和了，对吧，赖助理？”
魏津探身越过真不赖头顶，从工具箱里取出把剪刀，用剪刀尖儿不轻不重地戳在真不赖的头顶，将字咬重了些，又问一遍：“她说的对吧，赖助理？”
“对对对！”真不赖以能做到的最大幅度点头如捣蒜，“大家都是聪明人，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算计来算计去实在没必要。”
魏津笑嘻嘻地沿着真不赖的喉头开始向下剪白布，陆清清趁着真不赖紧张无比的空档问道：“这里叫无明之地？”
真不赖紧盯着魏津不紧不慢地动作，嘴里应付着：“对，无明之地。”
“你为什么说这里不是副本？”陆清清问。
真不赖为显诚意，没做犹豫地回答道：“副本是给玩家通关赚积分的，这里可不是。”
陆清清：“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真不赖莫名其妙地有些得意，冷哼出声，“这就是座死牢，我他妈现在就是你们这群犯人的怨种班长！”
“没听说过班长还要服务同班犯人的。”陆清清撇撇嘴，“要这么说，你经理就是典狱长？”
真不赖哽了一下，没有接茬。
魏津越剪越没有耐心，剪到一半开始大刀阔斧地连撕带划，把真不赖吓得直往后缩。
陆清清锲而不舍地追问：“你经理也是被贬进来的？”
“我不知道。”真不赖吞咽了下口水，“别说他了，魏……魏总家里闹老鼠的事解决了吗？”
“那几个师傅看过后放了几块粘鼠板。”陆清清随口敷衍，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的褪色，是指我们黑雾化的过程吧？”
魏津彻底撕开布条后，真不赖像是破茧一样慌忙从堆纸箱中站起来，四肢终于重获自由，“可以这么理解，反正都得褪，来无明之地的人都得褪色。 ”
陆清清问：“你的人皮就是这么没的？”
“本来也不是我的。”真不赖嘴硬道，更像是在维护可怜的自尊，“就是我随便捡了个业主的样子仿的皮，没就没了，谁在意那玩意。”
陆清清很清楚他仿的是谁的皮，奇怪道：“你本来连个人样都没有吗？”
“人？”真不赖整了整衬衫衣领，高傲地斜睨她一眼，似乎找到了优越感，“这世界上除了人，没有生物会为拥有人形感到自豪。”
他举起自己的一只手，“人类的爪子已经退化到这样软弱的程度，你们忘记了自然的法则，没有稳定的情绪，贪得无厌尽是贪嗔痴念，说穿也不过是被一方世界饲养的生物，不知道有什么可骄傲的。”
“哟，这是你们企业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吗？”陆清清阴阳怪气地说，“这话可不像能说出'偷人'这冲词的你能说出来的。”
真不赖：“……我前领导说的。”
夏予听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问道：“知道你肯定不是人了，所以你是什么东西？”
真不赖又找回点身为物业助理的专业性，挂起虚假的职业笑容，面对已经黑雾化，且看起来就柔弱可欺的夏予，神态放松了许多。
“你知道或不知道都没有用了，谁也没办法走出这座死牢。我只能说我们曾对人类无比宽容，收容那些肮脏破碎的灵魂，世界交融让人类反哺做出点微末贡献，也算仁至义尽。”
陆清清点点头：“听出来了，也是你前领导说的。”

以免打草惊蛇, 陆清清还是放真不赖回去了，且让真不赖确信她已经死了从这个世界离开的心，两人达成君子协议, 陆清清今后不会再刻意找他麻烦，而真不赖也要当做今天这栋房子里没有发生过任何暴力事件。
两人各怀心思在门口作别,陆清清转过身脸就垮下来,沉着脸走回房里。
杨万雪开口就问：“你信他说的么？”
“半信半疑。”陆清清精准概括, “我不信这里出不去。”
曾雨辰和孙胖子从刚才就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陆清清看了他俩一眼,转而问唯：“真不赖也说到两个世界发生重合的事,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呢？”唯半垂着眼，不知抱着什么心理说出这句话。
陆清清神色微冷，“我说过了，出得去, 绝对出得去。”
唯欲言又止，半晌点了点头, “对, 一定出得去。”
“怎么肯定能从这里出去？”曾雨辰语声透着疲惫，“真不赖身为物业内部人员，都说这里不是副本，根本没办法离开。”
有股邪火在陆清清心里翻腾,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物业送我们进入这里的目的是收回唯，如果出不去,他们怎么完成收回？”
曾雨辰站起身走向陆清清，“收回是你说的，谁能确定物业是不是想把唯也困死在这里销毁？”
“不是！”夏予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立刻站出来，“我能证明，真挺好调查组组长给清清打电话的时候确实说了，他们的目的是收回唯！”
“曾雨辰。”杨万雪罕见地直呼曾雨辰大名，“理智一点。”
这声确实有效，曾雨辰本还想继续说话，被杨万雪说得愣了愣神，继而胡乱抓了把头发，“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我理解。”陆清清摇摇头，面上故作轻松地一笑。
其实她知道真不赖的话或多或少对在场几人造成了影响，这里看似没有吃人的鬼怪，残害玩家的NPC ，世界更像是张逐渐收拢的网，而他们都是被兜在网里，肥美又无能为力的鱼，网上留出的孔洞引诱着他们向外钻，可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自由还是被绞死的命运。
夏予察觉到气氛变得沉重，主动与几人探讨：“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副本的话，是用来干嘛的？关押犯人？”
陆清清知道夏予的用意，回答道：“犯人就是个比喻，是不是用来关押不好说，但真不赖的意思，这些黑雾人是被动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
曾雨辰对于自己的略微失控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加入讨论：“真不赖还说他的模样是仿照一名玩家做出来的，而这里的黑雾人在现实世界似乎也能找到原型，不论活人还是过世的人，都会出现在这儿。”
“可能跟镜子里黑雾版的我们也有关联。”陆清清说，“真不赖有些畏惧这里的物业经理，经理没准会是个突破点，至少资历深，肯定比真不赖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魏津问：“要不再去趟物业，但有什么理由可以越过助理，联系到经理？”
“大事。”陆清清顿了顿，加补道，“得是真不赖解决不了的事。”
魏津很是无所谓地说：“反正这房子随你们折腾，又不一定是我现实世界的房子。”
陆清清立刻否定了魏津危险的想法，“不行，如果房子和现实世界关联，比如我们一把火把房子烧了，在现实世界的魏沿怎么办？”
魏津咂咂嘴，没有说话。
夏予冥思苦想，最后选择放弃，“那怎么办？”
陆清清莞尔一笑：“烧别人房子呗。”
黑雾人昼伏夜出，这种事不好在“光天化日”的时候干，几人商量完一致决定先睡觉，明天天亮再作妖。
陆清清担心夏予的情况，跟着夏予上楼走进房间，想看看夏予黑雾化的情况。
她一再坚持，夏予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将裤腿向上卷，露出已经被黑雾占据大半的小腿。
陆清清强忍着内心的震颤盯着看了半天，又上手捏了捏，与黑雾人的触感并无不同。
“好好休息，别多想，我一定尽快带你出去。”陆清清慢慢放下夏予的裤腿，表情沉重。
夏予目送着陆清清走出房间，在她关门前说道：“清清，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我其实还好。”
陆清清没有回答，知道夏予是在安慰她，沉默地关上门，失魂落魄地走进隔壁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到床上，像是被抽走灵魂只剩个躯壳的人偶。
莫大的压力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宏观来看，非自愿进入世界的几人，不过是被伪装成游戏的巨大车轮卷进其中，被压迫的玩家与满怀恶意的游戏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冲突迟早如推翻封建主义的战争一样自然而然地爆发，哪怕是甘于被游戏挟制的玩家也难免被殃及。
可她无法置身事外去看待整件事，对几名玩家个体而言，被迫进入此世界这件事，她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陆清清趴在床上，将头闷在被子里，情绪在濒临爆发的边缘，几次被她狠狠压回去。
她不怕承担责任，也愿意以身犯险，出智出力，只怕事情朝着越来越坏，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眼下才第一天夏予就出现了黑雾化。
独自面对深夜，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汹涌，陆清清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梦里是铺天盖地的黑雾，一会儿变成大主教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古堡里提着斧子的伯爵，最后变成长满触手的海怪拖着她坠入冰冷的海底。
寒意顺着指尖蹿向四肢百骸，她像是陷进无法摆脱的梦魇，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陆清清苦苦挣扎时，脸上蓦地被人戳了一下，起初这感觉并不明显，而后那东西戳弄她脸颊的力气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隔着薄薄的皮肉戳得她牙花子发酸。
神智几乎是瞬间恢复的，她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动权，豁然起身，吓了床边那团乌漆嘛黑的东西一跳，发出声短促尖细的惊叫。
陆清清也被吓到，手边有什么抓什么，枕头被子全往床边黑影身上砸去。
“我不是坏人！”那团黑雾动作敏捷地辗转腾挪，躲开所有毫无杀伤力可言的攻击，声音有点熟悉。
陆清清愣了愣，见黑雾人没有反击的动作，只是一味躲闪，脑子也冷静下来，再定睛一看，这人还有几分面熟。
“小……小代姐？”
眼前的黑雾人身量娇小，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的是分体式居家服，脚上踩着双拖鞋，全无在副本里从头精致到脚的样子。
“你认识我？”代雅音调比平日了降了个八度，听起来有些害羞胆怯。
陆清清本来是认识的，现在又不太确定，或许代雅家跟魏津家似的同样有对双胞胎也未可知，她问：“你是代雅吧？”
“对。”黑雾版的代雅点了点头，微微垂着头盯着地面，“你是从魏津那儿听说的我吗？”
陆清清迟疑片刻，“对，魏津总提起你。”
代雅：“……哦，难怪。”她说完头又低下去些，怎么看都是个内向文静的姑娘，形象简直与副本里天差地别。
陆清清揉了揉一夜都饱受梦境折磨的脑袋，此时天已经微微亮，她看向代雅身后大敞四开的阳台门，明知故问：“你怎么进来的？”
代雅心虚地瞟了眼阳台，“我家住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