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和刚满意地捋着胡须,等待朱标的夸夸,毕竟他废了好一番心血练的兵,看起来还是相当不错的,实战上的成绩也逐渐出来了,倭寇和海贼几次都被打得屁滚尿流。
结果等了半天,朱标一声不吭,汤和就睁眼看了看侧前方站着的朱标,只扫见他侧颜,在夕阳余晖映照下,略显落寞。
汤和:“......”
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一个年轻人比他老头子还像个老头子。
几年不见,感觉朱标....
精神比从前差了很多啊。
汤和也是看着朱标长大成人的,小时候的朱标也是追在他身后汤叔,汤叔的叫。如今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隔着身份尊卑。不过在汤和眼里,朱标除了是太子,也是他世侄。
再说,比起朱元璋,朱标确实要和蔼可亲多了。
如此这般,汤和忽然一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朱标肩头,待朱标愣愣回头,他咧开嘴笑道:“太子,今晚陪老臣喝一杯如何?”
一脸心事重重做什么,人生在世,不管称心还是不称心,过日子就得了,该吃吃该喝喝,烦恼不过夜,来啥弄啥。
想当年,老子和你老爹有了上顿没下顿,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还能整天傻乐呵,有次刚打完胜仗来不及高兴半夜遇上敌袭,老子裤子都来不及拉上,骑上马就杀。
等天亮了,喊杀声停了,才发现啊,死伤过半,要不是老子反应及时,组织人手反抗,那晚老子也没了。
汤和喜欢喝酒,醉了更是话特别多,拉着朱标说起往事,还有他和朱元璋、徐达几人小时候的趣事。
“说实话,小时候谁能想到咱几个老兄弟有今日啊。”
朱标也听朱元璋说过很多过往,尤其是他的童年趣事。不过从汤和嘴里说出来又不太一样。
原来汤和他们几个兄弟愿意追随朱元璋,从小时候就有征兆了。
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小朱童鞋,胆子又大,脑子又快,总能带着他们做些他们只敢想不敢做的事。
汤和醉醺醺地说:“老子当年敢参加红巾军,一是走投无路,二嘛,也是小时候跟着朱老大练出来的胆子,反正大不了一条命。”
不过朱元璋胆大又心细,他才不像汤和,一拍胸膛,豪气万丈地说:不过一条命。
朱元璋每次搞事前都想过后路,他要想清楚,谋划好,才愿意踏出那一步。即便是被迫走上一条他没想过的路,他也不会迷迷糊糊走下去。
汤和别的不行,就是直觉跟着朱元璋最靠谱,反正他从小脑子就灵活,跟着他搞事每次都能有惊无险。
“哈哈哈,你老爹总说晋王燕王那几小子不消停,成天惹是生非,哈哈哈哈哈,还不是儿子像了老子。”
汤和喝多了,也敢跟朱标说说这话。
朱标也忍不住笑了笑。
醉眼朦胧的汤和又看一眼朱标,心里直摇头,就你小子和你老爹不太像,心不够狠,手不够绝。
不过,这也很好,很好啊。
“太子啊,这边的事儿也差不多了,老臣就快退休了。”汤和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老了老了,真折腾不动了。”
“你呢还年轻,慢慢来,什么事都不算....”最后汤和话没说完就一脑袋栽桌上,呼噜声震天,醉得不省人事。
朱标好笑地摇摇头,命人把汤和扶下去休息,夜色里,春寒一阵阵袭来,朱标端起温热的酒一口下肚,暖了肺腑,四肢却还是僵冷的。
独坐院中良久,直到脸部都被夜风吹得僵麻了,朱标才缓慢起身。这天晚上,他叫来心腹亲卫,命他暗中调查一些事。
查完,马青也能死心。
如果是马青勾结陷害....
朱标眼中坚毅之色闪过,那他也不再心慈手软。
但等心腹领命退出去,朱标坐在那又神思游离出去了,呆呆的。他心里知道,马青勾结他兄弟陷害他的可能性很小,几乎不可能。
马青那个人,心里本就没什么在乎的东西,除了母后,谁也威胁不到她,引诱不了她。
人心易变,但马青.....说难听了,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朱标面上不自觉浮出苦涩与厌烦,明明都到这种地步了,他心里还是觉得马青跟从前一般无二。
那又是谁变了,还是他从没认清她们。
倏地,一阵刺疼袭来,朱标下意识紧闭双眼,拳头握紧,待太阳穴的刺痛下去,他才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朱标就这么吞服下去。
没多久,朱标喘气声不再急促,体内翻涌的气息也平复下来。
过了几日,与汤和辞别,朱标带着人继续巡视之旅,却在抵达下一个沿海重镇的半道上,朱标遇上一次袭击。
袭击他的像是一股流寇势力,朱标有侍卫护送,流寇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只是....
朱标听到负责他此次出行安危的指挥使禀报,流寇人数足有三四千之数,行动虽看似毫无章法,但却不像是普通流民聚集成匪的乌合之众。
指挥使的意思是....有人操控。
朱标眸光微动,挥手让指挥使退下,他则坐回马车,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没人看清他眼底神色。
接下来的巡视之路上也算不上太平,朱标还遇上过几次袭击,有的是流民聚集起来的流寇,有的则是穷凶极恶的匪贼。
这里面有真有假。
所幸,朱标这一路并没遇上太大的危险,即便有比较惊险的时刻,但朱标在护卫严密的保护下,还是平安结束巡察之旅回到应天。
在听闻朱标毫发无损地回京城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秦王府却是鸡飞狗跳。
秦王府下人们不知秦王又怎么了,如今秦王的脾气已经不能用阴晴不定来形容了,不管是他们这些下人遇上秦王心情不好要遭殃,就是秦王后院的美人都讨不到好,前两天还颇受秦王喜爱的美人,过一夜就能一张席子裹着运出去。
吓人,太吓人了!
可今日这阵仗.....看起来不像是随便死一两个人就能
王府长史已经换过两个,前两个因为屡次劝谏秦王,身首异处。这个长史吸取教训,不敢直接得罪秦王,可要是任由秦王胡作非为下去,闹大了,传入京城,那他也要被洪武帝清算。
长史实在没办法,只好去求助王府侧妃邓氏。
王妃病逝,如今秦王府整个后院都在邓氏手中,而邓氏多年盛宠不衰,极受秦王宠爱。
也就邓氏还能在秦王面前说上几句话了。
邓氏看着跪在下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王府长史,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露出无奈悲痛之色。
“本宫不过一介女子,长史实在太瞧得起本宫了,王爷那边,本宫能说的都说了,长史啊,你既然这么能说会道,不如还是由你亲自去与王爷说道一下吧。”
王府长史表情一变。
邓氏继续道:“要是长史担心王爷不见,那没关系,本宫可让人带你过去,这点事本宫还是能做到的。”
话说完,邓氏就招一招手,一名宦官走出来,王府长史见状面色白了又白,哪还敢在这长篇大论啊,连忙弯腰行礼,“微臣不敢,微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待王府长史脚步如飞地逃走了,邓氏才讥讽一笑道:“胆小如鼠。”
真以为人人都是傻子,就他聪明。
邓氏能在秦王府盛宠不衰这么些年,她靠的不光是美貌,还有她摸准了秦王的脾性,处处都按着他的脾气来做事。
她的长子是秦王世子,她是秦王府后院真正的掌权人,但这一切都是王爷给予的。与王爷作对,她疯了不成?
邓氏私下能做的就是悄悄命人减少秦王对那害人药物的用量,以防秦王上/瘾。但上次差点被发现,秦王发了好大一通火气,邓氏也不敢把手伸太长了。
想到王爷越发暴虐的性情,邓氏也愁得拧眉。
要说没那药物影响,邓氏是打死都不信的。
这边秦王在府上发泄一通,转头就一路疾驰去了城外偏僻山中寺庙。一直到深夜,秦王一双通红的眼睛才被山中寒意逼退,逐渐恢复平日清明,但他的眼神掠过,周围亲兵还是忍不住低头躲避。
秦王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动不过是泄愤,对朱标产生不了太大威胁不说,一旦查到蛛丝马迹还会大难临头。
此次损失了不少人手,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要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搞钱培养势力,不是那么容易。秦王发疯,理智回笼才觉心痛,但他又不可能承认自己错,所以就更疯了。
杀戮一通,又来到静安这里,慢慢地,心中暴/虐才压下去。
这次打草惊蛇,下次....朱标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秦王眼底布满阴鸷之色,踩着夜色一路疾驰回府。
而在秦王府这边不太消停时,另一边的晋王府也有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朱济喜看着越发不着调的亲爹,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起先,朱济喜看燕王叔一封书信有奇效,后面私下写信让燕王叔有空就多写几封劝他父王的信。
朱济喜为了提起朱棣的兴致,还在信里特别强调了一下,他父王就爱听朱棣的话。
朱棣确实因为这话连续几个月都给晋王写了‘安慰信’。
不过晋王刺激受多了,人也麻木了,后面朱老四的信他是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整个人彻底摆烂不说,行事还越发混账。
原本朱济喜是打算等他父王浪够了,浪累了,他再找机会劝导。谁知,晋王会一浪不回头,还逐渐有些失控。
终于,在晋王以修筑王府为由,下令征兆平民劳役,底下人仗着王府撑腰,四处强征青壮,收刮民脂民膏,导致不少人家破人亡,差点激起民愤。
朱济喜听得下人禀报,又惊又怒,带上人马去收拾烂摊子,捉拿了好几个祸害百姓的狗腿子,又命人释放强征的平民百姓,勉强安抚好激愤民怨,承诺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正要回去找晋王算账,谁知收到狗腿子报信的晋王先过来了。
父子相见,冷眼怒目。
以前晋王是个幼稚又不着调的爹,爱碎碎念,又喜攀比,但对儿子也是真的好,如今的晋王,看着跪地求饶的平民百姓,看着悲愤的苦主,脸上只有残暴之色,他居高临下地凝视朱济喜。
“放肆!”晋王暴躁不耐道:“来人啊,给本王把世子捉拿回府,关起来好好反省。”
身后亲卫犹豫了一下,晋王一鞭子甩过去,这下没人敢犹豫了。
只是晋王身后亲卫一动,负责保护朱济喜安危的护卫们也动了,晋王见状,眼神一狠,就在他要下令大开杀戒的时候,朱济喜悲痛大喊道:“父王——”
晋王拧眉,不满地瞪着他。
朱济喜:“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晋王不想与他争执,冷冷下令,“捉世子回府。”
“父王!”朱济喜挥手让护卫退开,他径直站在晋王跟前,仰头逼视高坐马背的晋王,“你是想母妃在地下也不安宁吗!”
“孽子——”晋王目眦欲裂,大喝一声,抬手就是一鞭子抽过去,朱济喜不躲不避,啪,鞭子正中脸颊,一道深刻的血痕清晰刺眼。
晋王瞳孔一缩,手中长鞭抖了抖,失控的理智有一瞬回笼。
朱济喜仿佛察觉不到脸上的痛,只用一种坚定又狠决的目光直视晋王,他这样的目光又激起了晋王的怒火。
“给本王把他捉回去,关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踏出房门一步!”吼完,晋王不再看他,转头阴狠暴躁地盯着这群刁民,在朱济喜被侍卫们强制押走的时候,只听到晋王下令。
“给本王狠狠地打!”
身后的哀嚎尖叫声让朱济喜奋力挣扎起来,却被人一个手刀打晕,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就被关在屋里了。
朱济喜去推门,门却被人从外面锁上,还有侍卫负责看守,说是晋王命他好好反省。
从那之后,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朱济喜半步都不准踏出去。
朱济喜眼看自己没了办法,又怕晋王胡作非为闹出大祸,他在屋里一阵抓耳挠腮,最后思索一番还是决定提笔写信,求助朱高炽。
本来今年开春后他和朱高炽还是要去京城读书的,不过他不放心晋王,提前传信到京城,就说以后不去京城读书了。
朱济喜这边刚通报完,朱高炽那边也传信说,今年不去京城读书,因为徐达病了。
徐达这几年安心休养身体,情况一直还算稳定,谁知今年开春又大病一场,得到消息,徐妙云赶紧收拾行李,带上儿女去看望徐达了。
最终徐达又熬过一次,就是人看着又苍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天气渐渐暖和,徐达身体情况也稳定下来,由于行动不便,朱高炽还亲自设计了一款轮椅,命工匠打造好送到徐府。
就是不用下人推,徐达也能靠自己出去透透气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朱高炽收到了朱济喜的信。
朱济喜的束手无策,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也是没办法了,只好找朱高炽寻求法子。
也是两人关系好,不然朱济喜都不敢把晋王干的那些混账事说出去。
万一传入京城,被朱元璋知晓....
朱济喜不敢想,他父王怕不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了。
哪怕回到晋王府,朱济喜也听闻过京城一些
事,在他看来,这个关头去刺激皇祖父,绝不会有好事。
偏偏晋王现在油盐不进,他一个当儿子的,权势又大不过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真闹大,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一封信看完,朱高炽:“......”
关心则乱。
明明自己也知道一个道理,当儿子的始终闹不过爹。
你一个儿子管不了老爹,那就让老爹的老爹来管。
还是狠不下那个心吧。
有朱标和朱棣说情,晋王只要不是犯谋逆大罪就不会丢掉小命,最惨不过是被叫去京城狠狠揍一顿,关他个禁闭,气狠了就再夺了他爵位.....
朱高炽:“.......”
哎,难怪济喜堂兄会犹豫不决了。
手指轻点下颌琢磨片刻,朱高炽这才起笔写信,他写了两封,一封回给朱济喜,一封给他在北平的亲爹朱棣。
朱济喜要晚一点收到信,等他看完,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然后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确信自己没有眼花,朱济喜:“......”
半晌,他吞咽一口口水,然后做贼心虚般把信件折好。
朱济喜坐在桌边,沉思良久,最后不得不叹息一声,朱高炽说的都没错,与其当断不断,任由事情越变越糟,不如.....下一剂狠药!
想通后,朱济喜就默默闭上眼,在心里道:母妃,你不要怪济儿啊,济儿答应你好好看着父王的,可父王实在太过分了,济儿也没办法了。
晋王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了,他的亲亲四弟朱老四,连夜写了两封信,洋洋洒洒,一封告状的,一封恐吓的。
告状的信快马加鞭送入京城老朱的案头,恐吓的信也连夜赶路送到晋王手边。
送信人乃朱棣如今颇为宠信的一年轻宦官,此人原名马三保,他现在声名不显,只是因为作战勇猛,办事机灵又会来事,恰巧进了朱棣的眼,又慢慢得了朱棣的信任。
马三保能那么快在朱棣身边听事,升职速度如此快,那也离不开朱高炽的因素。
只是外人不知道,就连马三保自己都不知道受了世子恩惠。
毕竟父子眼神一个对视,朱高炽眼神亮晶晶地表示:【爹,这个人必须留下,好好培养!】
朱棣:“?”
看着还显得稚嫩的小宦官,也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就跟看宝贝一样眼睛大亮。
从那之后马三保就成了朱棣身边得用的听事,由于一来朱棣麾下就得了朱棣青眼,可把其他宦官嫉妒坏了。
有时候太过出挑也不是好事。
然后朱棣就发现,这小子还有点本事,在别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找麻烦下,竟然也稳稳坐好了他近身小听事的位置。
在训练营训练,也比一般士兵还勇猛。
从那之后,朱棣倒也起了点爱才之心,把马三保,也就是郑和,这名儿还是朱高炽给改的,说是马三保不适合他。
朱棣听儿子的,儿子说叫啥就叫啥。
此时郑和带上朱棣亲笔信找到晋王,在晋王不怒自威的眼神中,郑和忍着心底阵阵寒意,拆开信件,然后放声念出来。
这也是朱棣吩咐的,要是晋王不看信,那就念给他听。
一封信念完,郑和一颗小心脏就如坐过山车一般,在晋王杀人的目光下,起起伏伏,最后,他以为自己就要被晋王砍的时候,郑和小心翼翼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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