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静谧,烛火静静燃烧。
马青独坐良久才起身进了卧房。
这边朱标顶着一路风雪回了东宫,还没走近就见吕氏守在门口,瑟瑟寒风中,一见他就着急喊了一声殿下。
朱标神色微暖,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吕氏的手,冷得像是一块冰,他摇头不赞同道:“有什么事非要站在外面等。”
吕氏摇摇头,“臣妾不冷,殿下,您去哪儿了?”
“孤去了一趟坤宁宫。”朱标牵着她的手走进去,吕氏听了,仰头看一眼朱标神色,还不错,不像是郁郁难受的样子。
吕氏眼神微微闪烁一下,她轻声道:“以后殿下要是觉得心情不好,不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臣妾会担心的。”
“好,孤答应你。”朱标拍拍她的手背,温言道。
两人一起走了一小段路,朱标就说还有政务没处理要去书房,吕氏问他吃了晚膳没,朱标笑说在坤宁宫喝多了茶,用了些差点,这会儿肚子鼓鼓的一点不饿。吕氏就说等会儿让人给他送点补汤过来,朱标颔首,带着人回书房了。
吕氏目送朱标离开,直到见不到人了,她才转身回院子,慢慢地,眼神就被夜风吹出几分凉意。
坤宁宫,马青。
想到马青之前私下里故意搞出的一些小动作,尤其是在太医院调查最先负责常氏平安脉和孕事的太医一事....
吕氏眼底仿佛覆上一层冰,寒意森森。
那些东西早就查不清楚,吕氏不可能留下把柄让人慢慢抓。
可查不到,不代表吕氏就愿意有人在暗中搞鬼找麻烦。更何况,这人还是马青,一个.....在朱标心里有些特殊的人。
吕氏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夜色下夹在细雨中的飞雪,嘴角冷嘲一勾,躁动的情绪转瞬即逝。
也就常氏傻乎乎的,看不出来当年朱标心中到底藏着的是谁,被她一点点表演就刺中伤心处。
真是...呵,该嫉妒羡慕的对象都没找准,活得稀里糊涂,最后走到那一步怪不了任何人。
也怪不得她!
第110章 第110章 朱标发火
解决了功臣勋贵这边最后的小隐患, 文臣、武将那边也有了相应安排。该处理的尖刺拔掉了,虽说不能尽善尽美,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妥了,都妥了。
朱元璋做好了‘人老病死, 听天由命’的准备, 他觉得自己能放心地走了。
剩下的就交给儿子朱标了。
也不知是心里卸下了重担, 还是听太医的话养生起了效果,朱元璋的身体还越养越硬朗了。
等到老朱有天干农活, 一不注意就干了一整天,而这一天下来他竟然也没觉着多累。
觉得自己病殃殃,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老朱:“......”
不止如此,那天晚上睡眠都特好, 一觉到天亮, 神清气爽地去上了个早朝,然后把犯错的官员痛斥一顿, 嗓门洪亮到趴在房檐上休息的鸟儿都扑棱翅膀飞走了, 受惊不小。
骂完人,通体舒泰。
朱元璋砸吧砸吧嘴,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叫那啥....回光返照?
正在犹豫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脉, 朱元璋扭头就看到朱标, 眼底青黑, 唇色苍白, 脚步虚浮,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 朱标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眨眼的动作都看着特费力。
那样子, 仿佛就剩一口气了。
感觉需要太医的不是他,而是朱标。
朱元璋:“.......”
“你....”朱元璋拧了拧眉,“身体不适可有叫太医?”
朱标一愣,随即颔首道:“儿臣无大碍,只是最近熬夜太多,太医说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熬夜就仿佛得了大病了吗?
深度熬夜工作者老朱同志虽然不理解,但他也看出朱标是真不太行了。
“算了,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政务这些都交由我来处理。”朱元璋拍拍他肩膀,“太子,还是要劳逸结合啊。”
“王炳你等会跟着太子回东宫,把剩下没处理完的折子都给朕搬过来。”朱元璋说着,有些摩拳擦掌的样子。
朱标:“......儿臣...”
朱元璋抬手打断他,“行了,你就安心休息,好好补个觉,这段时间是辛苦你了。”
朱标:“......”
最后朱标也没强求,他确实有点撑不住了,一回东宫就把东西全部交给王炳然后回屋去补了个觉。
这一觉直接补到天黑,朱标起来反而觉得手脚酸软无力,喝了点粥就让人去请刘清源刘太医过来。
刘太医一见朱标脸色就心里直摇头,等坐下把完脉,神情也愈发沉重起来,“太子殿下,您真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身体已经有所亏空,呈虚乏之相,加上您心中郁结难消,导致气血流转不通,淤堵成堆,长此以往下去,怕是有损....”
语气顿了顿,刘太医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然而朱标已听懂他未尽之言,表情从容道:“孤已明白,刘太医放心,孤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哎,刘太医还能说什么呢,想说您这样固执下去,不就是在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嘛。
之前他就劝过,心有郁结,于健康有害,还是要多多开阔心情,适当减少事务,静养几个月,不然容易留下病根。
可太子听了吗?
这么下去,不出事儿才怪。
刘太医深吸一口气,看向朱标郑重其事地劝道:“太子殿下,您如今的身体可不再适合太过劳累了,不然老臣也无法保证您的身体会不会突然垮掉。要真出事,怕是比皇上之前生病还要凶险些。”
再不说点吓人的大实话,真等朱标累出大毛病,他们整个太医院也别想活了。
闻言朱标神色果然变了变,他对上刘太医严肃又恳求的眼神,半晌后摇头苦笑道:“孤也不是故意折腾自己,只是有些事儿孤也没办法。”
朱元璋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他这个太子肩头的担子自然就更重了。以往压在朱元璋身上的工作量全部压在他身上。
朱标却不敢也不想示弱。
这个时候,他需要做得好,做得让朱元璋满意,才能让朱元璋放心,免得再徒生枝节,弄出些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出来。
朱标眼神一黯,心中沉沉叹气。
如今面上看着风平浪静了,实则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生出大风浪来。
每一步朱标都要走得谨慎,他知道,固执霸道了一辈子的父皇在最后关头更不允许有意外和不确定性出现,任何会威胁他的存在,危害大明的隐患,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沙砾,他都无法容忍。
别说是外姓臣子了,就是老朱家的血脉,谁敢在这会儿刺激朱元璋敏感的神经线,那也必定落不到好下场。
要说之前朱元璋还能对亲儿子手下留情,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朱标了解父皇,就像父皇了解他。
他们父子争争吵吵这些年,就是知道对方脾性有多难改,有多顽固,为了心底的坚持谁都不会低头的。
所以,他不能弱,更不能示弱。
只有他压得住满朝文武,威慑得住诸藩王,能把朝堂内外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才能稳稳渡过这个敏感的时期。
“可是殿下也要顾着自己身体,累坏了,殿下胸中抱负更无法施展开了。”刘太医不懂朱标心中苦闷和急切,他
也不敢深想,但是,身为太子,一国储君,思虑的也多是国之大事。
刘太医就顺着这个劝说。
“太子殿下,好身体才是一切事物的基础啊。”刘太医苦口婆心道:“老臣斗胆,还是想劝殿下多多为自己身体做考量。”
朱标微敛眸光,遮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过了会儿,他叹道:“孤明白了。”
是啊,他如果累出病了,只怕后续的事情更难掌控了......
听他如此说,刘太医眼神纠结几许,看不明白朱标是真明白还是嘴上说说,但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去一旁写下药方,嘱咐伺候朱标的太监,一定要多劝着点,不要废寝忘食地办公。
太监慎重点头,刘太医这才带着医侍拜别朱标回了太医院。
这头,朱元璋久违地处理了几个时辰的政务,等到堆积如山的折子被他全部清理干净,胸中就有种形容不出来的畅快感。
好像之前成天无所事事的烦躁感都没了。
朱元璋抻了抻腰,长长吐出一口气,面色不见疲惫道:“看来朕生来就是劳苦命,不做点什么浑身不自在,太医劝朕多休息,朕反而要休出病来了。”
听见此话,王太监可不好说什么,恭敬地奉上一杯热茶,又退去一旁,朱元璋端起茶,茶盖拂了拂热气,喝了一口,又问:“太子可有叫太医?”
“回皇上,奴婢刚才遣人去问过了,太子殿下已经叫刘清源太医看过了,奴婢又去太医院问过,刘太医说太子殿下就是累着了,还是要好好休息一阵,补一补元气。”
朱元璋想到刚才朱标一脸游魂模样,也摇摇头叹气:“标儿这两年身子骨确实没从前硬朗了。”
但是朱元璋也只以为朱标是这段时间累到了,养一养补一补就回来了。于是下令接下来一段时间,一半政务还是由他来处理,毕竟老朱感觉自己还能行。
如此养了大半个月,朱元璋就见朱标脸色好看许多,虽然眼底还是有些青黑,但比起之前虚浮的样子那是判若两人了。
朱元璋放心了,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精力还行,于是就下旨让朱标代替自己去巡视一下浙江沿海一带。
相当于也是让朱标出去放放风了。
整日憋在皇城也难受。
朱标领了圣旨,不日就出发离京了。
只是在收拾行李的前几日,吕氏有些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几句,要朱标在外多注意身体。
刘太医的‘大实话’自然也传入吕氏耳中了,朱标瞒着朱元璋,可没瞒自己枕边人。
吕氏只需问过伺候朱标的太监就知道了。
由此可见,朱标如今对吕氏是相当信任的。
对朱标的健康状况,吕氏自然不敢松懈,在朱标休养期间,配合刘太医的药方,她私下还和陈嬷嬷一起研究了下如何给朱标食补。
吕氏擅厨,做的食物比宫中御厨还美味些,朱标当年最开始被吕氏吸引的就是这一手好厨艺。
身心疲累的时候,吃上一口称心如意的美食,真的会让人特别满足。
更何况,吕氏后面还时常请教太医药理知识,为了给他做出好吃又温补的药膳,埋头苦学药理,时常深夜点灯苦读。
这些年下来,努力没有白废,吕氏在药膳一道也有了很多进步。
吕氏对他的体贴和用心,朱标看在眼里,虽然一开始他对吕氏没什么感情,但慢慢地也对吕氏敞开了心。
两人感情也随着经年累月的相处,越发深厚。
每当朱标在朱元璋和前朝事务上感到挫败无力时,回到吕氏身边,看着吕氏和几个儿女,朱标就觉得,没有什么是坚持不了的。
毫无疑问,这些年支撑朱标的精神就是家人,他东宫这个小家的一家人。
可就在他离京去巡视的前一晚,朱标从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怀疑,或者说,不想怀疑的人嘴里听到了一个可笑的事。
马青说完,对上朱标既惊且怒的眼神,她心中微微滞塞了一下,那一瞬的情绪太短太快了,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力。
朱标看着眼前人依旧冷淡的脸,似乎丝毫不觉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在乎会给他带来怎样影响。
“马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朱标头一回用如此严厉又冷酷的语气与她说话,哪怕之前有了隔阂,两人之间生疏又客套,朱标也没这般冰冷地审视她。
马青早有预料,以朱标对吕氏的在意程度,还有....哎——
一声轻叹悄无声息地从她心间快速闪过,马青做好决定就不会回头,她笔直地跪下,眼神坚定地直视朱标。
“如果殿下怀疑臣妾是心怀不轨刻意诬陷抹黑,那殿下可以先治臣妾的罪,再慢慢调查,无论殿下最终查出什么结果,臣妾都无怨无悔,臣妾只是为心中正义而求,为受了蒙蔽的皇后娘娘委屈,也为....”
朱标袖笼里的手指都在颤抖,整个人几乎站不住,死死咬着牙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他甚至在用一种哀求的眼光凝视马青。
马青语气一滞,不过很快她又坚定不移地缓慢道:“也为无辜的吕氏,还有可怜的皇长孙殿下。”
“!!!”朱标脸上血色几乎是瞬间褪去,他压抑着胸口翻腾的血气,往日温润斯文的面庞近乎狰狞。
“马青,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朱标眼中已有杀意浮现。
然而,马青依旧无所畏惧,像个一旦出击就不在乎生死的战士,站上战场那瞬间就斩断退路了。
“太子,您还记得吗?染了疫病的皇长孙,他小小一个人躺在那,无亲无靠,只有奴婢陪在他身边。”
朱标终于站不住了,趔趄着摔在身后椅子上,一时爬不起来。
马青握紧手指,盯着他眼睛继续道:“他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因为他想奴婢出去后能带句话给您,给娘娘和皇上,他不疼,也不怕,他说,不要让你们觉得他走得不安宁,不想你们为他伤心,为他难受。”
朱标只觉喉头腥甜味翻涌不休,他指甲用力扣入掌心,忍得面部青筋毕露,眼睛充血泛红,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
“你,当初为何没对孤说。”
面对朱标既痛又恨的目光,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的马青扯了扯嘴角,一滴清泪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掉落在她手背上。
“因为奴婢心疼皇长孙殿下啊,奴婢想满足他最后的愿望。”马青一顿,忍不住自嘲道:“可奴婢没想到,还是让他失望了。”
“殿下!”马青忽地用力磕在地上,“就算您当奴婢抹黑构陷好了,您去查,不管查出什么,正好让奴婢死心,也能让奴婢放心去见娘娘和皇长孙殿下。”
话音落下,整个书房只有朱标粗重喘息声了,良久,朱标才咬着牙,眼神赤红,几乎是发狠道:“好,好,既如此,孤成全你。”
那日东宫小书房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朱标在离宫前大发雷霆,下令把马青关在一处偏僻宫殿,没他旨意不得外出,还有侍卫把守,外人也不敢靠近。
这一举动,震惊了不少人。
一时间议论纷纷,只说这位深受帝后恩宠的青郡主到底是犯下何等大错,才能惹得一向好脾气的太子殿下发这么大火。
朱元璋都好奇了,派人来问朱标,朱标当然不会说实情,只说马青有错,知错还不改,所以他下令关禁闭,让她好生反省。
闻言朱元璋也就没多管了。
这么点小事,朱标自然有权处置。
然而就在朱标离京没多久,后宫都不在关注马青惹怒太子一事时,只有吕氏在打听到那日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时,少有的失了态,砸碎了一屋子摆件。
第111章 第111章 儿子不行,当爹的上……
洪武二十二年春, 朱标离京巡视沿海一带。
汤和奉命在沿海修筑边防工事,屯兵练兵抵御倭寇海贼,经过几年时间的建设,效果终于出来。
在朱标巡视到这一带的时候, 汤和领着他四处察看修筑的边防堡垒, 屯兵的各边塞卫所。
汤和仔细说了一下防御效用, 那种堡垒还是他根据北平边塞卫的堡垒风格改造的。除去防御工事,这几年汤和在屯兵练兵这块废的心血也不少。
朱标亲自去卫所前线巡察了一番, 士兵们精神抖擞地列队出阵,哪怕是隔太远看不清他们大明太子的样貌,一个个的也都激动得脸膛发红,出操时的吼叫声都比平时更威猛有力。
朱标不像朱元璋, 真刀真枪拼出来的马上皇帝, 在军事战略上更有惊人天赋。朱标虽出生在战乱时期,但他大都是留守后方, 跟着老师读书, 学习孔孟圣学,再从兵书了解军事, 然后听徐达等人转述战场上的风云变幻。
后面大明建立, 他去地方指挥过几次农民叛乱和剿匪, 这种小型战役自然比不上打天下时的战役。朱标也不用拿着刀剑在前线冲杀, 他只需坐镇后方指挥。
曾几何时, 朱标也热血过, 但见过战乱时的民不聊生, 饿殍遍地,流离失所的孤寡老幼,他那点少时热血就冷掉了, 只余对战争的敬畏和对百姓的怜悯。
如果可以,朱标希望不再有战事发生。
但有句话叫‘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就如这沿海一带的倭寇和海贼,侵犯大明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生活不易。
书上所谓大同,该如何走,才能抵达呢。
朱标深吸一口气,背负双手眺望远方,海面广阔,叫人心中也出现片刻茫茫然,好似一生都寻不到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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