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忙道:“贵妃娘娘明鉴,这夏天的时候,九阿哥苦夏吃不下什么东西,嫔妾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后来秋天五阿哥又病了一回,五阿哥虽没养在嫔妾身边,但嫔妾记挂孩子,隔三差五的去瞧。”
“这西六宫的事务,多半都是嘉嫔妹妹在办。嫔妾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嫔妾也是在合议的时候才会听见说西六宫有些什么事的。”
宜嫔甩锅甩得可真快。瑶令想。
瑶令道:“九阿哥苦夏,五阿哥生病,宜嫔姐姐是照顾孩子多一些。但嫔妾年轻,协理六宫经验不足,还是需要学习的。因此规矩上从无懈怠,三日小议,五日大议合议。嫔妾都是认认真真将事情说与贵妃娘娘和各位姐姐知道的。”
瑶令微微挑眉:“宜嫔姐姐现在说不知道,是不是嫔妾在说话的时候,姐姐都在走神想阿哥们的事情,完全没听见妹妹说的话?”
“既如此,那不如妹妹替姐姐禀告了皇上,请皇上准了姐姐的假期,专心让姐姐先照顾孩子,宫里的事情,就不必姐姐劳神了?”
“你!”宜嫔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多说多做,妹妹辛苦了。可妹妹又何必这样害我呢?”
“我这是帮姐姐减轻压力,怎么会是害姐姐呢?”瑶令满眼无辜。
“好了!”
钮祜禄贵妃道,“都少说两句。此时也不要推卸责任了。”
钮祜禄贵妃看向瑶令,“两位阿哥的事,本宫也是知情的。许多事情是你经手,本宫也是将你的勤谨看在眼里的。此时又不是一定说是你做的。你先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既不知情,怎会被底下的奴才们蒙蔽至此?”
钮祜禄贵妃拧眉道,“照着她们的话,这里头不但有西六宫的小厨房膳房,还有内务府各个行司的阳奉阴违。能调动这么多的人做这么多的事情,背后的人可不简单啊。”
“若说不是奴才们的错,那就是主管的问题。本宫还记得前儿陷害你的那些事。似乌雅贵人那样,他阿玛额森瞒着她做的那起子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果真是那样,恐怕要请皇上彻查了。要是真的有人这么干了,这里头牵扯进来的人,就都要换掉。”
瑶令听钮祜禄贵妃的话音,这里头怀疑的人可不少,竟还要应往额森那件事上套。
这摆明了就是说,内务府总管,六宫膳房,以及宫廷采买和前头御膳房的失职。
这里头,牵扯到了太子的乳公凌普,牵扯到了她的阿玛。
瑶令在心中思量,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安嫔敬嫔脸上扫过,又去看钮祜禄贵妃和宜嫔,是她们中的谁?
是要对付太子?还是要对付她?
还是想将她和太子一起对付了。首先将她和太子身边的臂膀给卸了?
钮祜禄贵妃道:“你想问什么,问就是了。”
瑶令这才看向安嫔,目光从旁边敬嫔的脸上慢慢扫过,又重新落回安嫔的脸上,最后目光微动,又落在了一堆撕碎的布料上。
“按你所说,宫里膳房所给你们三人的膳食,一日两顿都是拿回去就臭了的。你们三人领到的衣裳布料全都是这种一撕就碎了的,”
瑶令冷道,“那欺负你们三个的成本还是挺高的。宫里人人拿到的都是好东西。偏偏你们拿到的就是不好的,还得把好的替换下来,然后再把不好的精准的送到你们三个的手里,还将这样的麻烦事维持了大半年之久。”
安嫔红着眼睛道:“嘉嫔娘娘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瑶令反问道:“照你所说,你们忍气吞声半年不敢声张,就这么一直忍着,要不是僖嫔病了,你们还打算忍着。为什么不早些向贵妃娘娘控诉求娘娘主持公道呢?”
“你们是不信任贵妃娘娘?”
敬嫔大声道:“我们当然不是这样想的!”
“哦?”瑶令微微挑眉,“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安嫔和敬嫔就不说话了。
一旁的宜嫔道;“你们不要怕。有贵妃娘娘在,贵妃娘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不论是谁欺负了你们,你们都不要怕,只管认真说来。”
“不要放过了真正害你们的人,也不好污蔑了没有做这些事的好人。”
敬嫔不说话,安嫔神色挣扎,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嘉嫔管着西六宫的事务,我们根本什么都不敢说。宜嫔娘娘也是知道的,嘉嫔刚入后宫的时候就住进了长春宫,嫔妾与她多有过节,嫔妾不信她会为嫔妾做主,甚至,甚至……”
“甚至怀疑这些事就是嘉嫔干的?”安嫔迟疑不敢说的话,钮祜禄贵妃神色平静的将其补完了。
安嫔和敬嫔都神色慌乱,却没有否认钮祜禄贵妃的话,不但她们是这样想的,在钮祜禄贵妃说完后,惠嫔和宜嫔也看向瑶令,显然她们也有这样的想法。
瑶令却笑起来:“你们既如此笃定,干脆往贵妃跟前来告我就好,做什么拐弯抹角,弄出这样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安嫔与敬嫔不说话了。
宜嫔却道:“妹妹,她们怎么敢呢?若不是,她们就是告错了。妹妹是皇上宠爱的人,她们如今又不再有什么恩宠,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便是妹妹不计较,也总有人会为妹妹出头为难她们的。”
“若是……”宜嫔不往下说了,只笑了笑,道,“横竖,她们都是不敢说的。”
“错了。”瑶令道,“她们不敢,不是因为姐姐说的这些。是她们有把柄在我手里。不论是与不是,她们都在害怕我的报复或者是我的疯狂报复。”
瑶令道:“让我来猜一猜,你们拖到现在才告出来,是这样简单却又繁琐的局面,要调动这么多的人做这么多的部署,总是需要半年的时间吧?”
荣嫔一直听着不曾说什么,听到此处,抬眸问道:“嘉嫔妹妹所说的把柄,是什么?”
瑶令含笑道:“康熙二十一年,我刚晋为御前掌事女官时——”
“好了。如今这里说这个,”钮祜禄贵妃打断了她们的话,“如今这样的事摆在眼前,几年前的闲话还拿出来说什么?”
瑶令却不理会钮祜禄贵妃的话,只道:“那会儿各位娘娘们将我视作皇上跟前的红人,想着总有什么法子能叫我让她们在御前露脸的。那会儿明面上,都是待我客气有礼的。实际上,通过各个门路送来的东西,倒也叫娘娘们破费了。”
瑶令望着安嫔笑道:“是不是啊?安嫔娘娘?”
“你怕什么呢?那时节后宫的娘娘们送的东西,我都登记造册,一样一样记载的很清楚。不但我知道,皇上也是知情的。”
“怎么?现在又不是你们三位娘娘想着法儿送东西给我的时候了?我怎么就不能认为,是你们为了抹掉这些痕迹,联手布置半年专门给我营造的陷阱呢?”
若非时机不对,又瞧着钮祜禄贵妃绷着脸不高兴的样子,荣嫔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丫头,怎么性子这么直又这么坏,当面把这些话说出来,这是把安嫔三人的脸面丢在地上踩,这几个人怕是以后都没脸在后宫行走了。
荣嫔站起来,叫身边的宫女去取了外头的大毛衣裳来。
惠嫔一愣:“这里事没完,你就要走?”
荣嫔道:“口角成这样,还是要彻查才好。若说牵扯旁人也就罢了,可如今牵扯的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我方才还同贵妃娘娘玩笑,说将嘉嫔妹妹当我的亲妹妹一般,现在我的亲妹妹被人冤枉,我自是要请皇上做主的。”
惠嫔眨眨眼,还有些反应不及,荣嫔什么时候和嘉嫔这么好了?好像,好像是上回荣嫔为嘉嫔在太皇太后跟前说好话开始的吧。
眼前的事不干惠嫔什么,但惠嫔不想越过钮祜禄贵妃去,想着她和荣嫔总有几年相伴的情谊,便低声提醒道:“在这里,贵妃娘娘一样是能做主的。”
钮祜禄贵妃看荣嫔的目光便有些不善:“皇上如今为台.湾战事日夜悬心,这时候为了后宫的事去惊扰皇上,你是何居心?”
“你是想让皇上觉得本宫无能,还想让皇上分心为了后宫这些妇人之争坏了国家大事吗?”
瑶令也站起来,彩霞和紫月早就在她的授意下将大毛的衣裳拿过来了。
那皮毛是极好的,身上沾染的零星雪水早就干透了,披在身上很是暖和。
瑶令定定望着钮祜禄贵妃:“这几个人口口声声牵扯上内务府,贵妃娘娘自己方才也有猜测,说是若没主子授意,那就是主管自个儿的主意,还举出额森的例子来。”
“贵妃娘娘当还记得,内务府总管凌普是皇上亲自拔擢的。他是什么人,这谁都知道。要将他换下来,娘娘恐怕还是要往皇上跟前请旨吧?”
“若不是他干的,难道还能是太子不成?这样的猜测不往皇上跟前说明,嫔妾是没有这个胆子自己担着的。嫔妾也要找皇上为太子殿下诉委屈去。”
瑶令与荣嫔结伴出了储秀宫,直往乾清宫而去。
这里钮祜禄贵妃铁青着脸坐着,惠嫔听了瑶令的话,心里就有些摇摆不定了,此时太子地位稳固,储君的地位无可撼动,她还不想得罪了太子和太子身边的人。
大阿哥如今和太子的关系还挺好的,惠嫔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大阿哥被误会和太子生了嫌隙。
惠嫔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娘娘?娘娘不去乾清宫么?”
再不起身,就要比瑶令她们晚到许多了。
钮祜禄贵妃站起来,对她的宫女道:“你们好生照顾十阿哥。本宫去乾清宫寻皇上。”
她既要去了,宜嫔惠嫔自然也是跟着的,安嫔和敬嫔也被钮祜禄贵妃身边的宫女带着,一同再去御前。
人人都看在眼里,安嫔与敬嫔好像在发抖,但人人都装作没有看见,只专注眼前自己的事。
大雪的天气,外头的雪跟鹅毛似的纷纷扬扬落下来,这下雪的时候倒是没有晨起的时候天那么冷了。
南书房里一众内阁学士都安安静静的候着,是候着去暖阁见后妃的康熙,也是候着从台.湾送来的千里加急战报。
康熙到了暖阁这里来,将窗扇打开了一半,风雪裹挟着雪粒冲了进来,那冰凉的雪粒打在脸上化成了冰冷的水迹,康熙才觉得一颗暖热灼.烫的心舒坦了许多。
他走过来紧了紧瑶令的衣领,也不许她将身上的大毛衣裳脱下来。
屋里是有暖和的地龙,但窗扇开着,他可不想瑶令吹了风生病。小丫头就得健健康康的才好。
瑶令望着康熙冷峻的眉眼,回了他一个无声的灿烂的笑脸。
屋内的沉默在康熙与瑶令之外的人看来实在是难捱的凝滞,就连钮祜禄贵妃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却也没等到钮祜禄贵妃开口,康熙淡声道:“梁九功,去查。”
帝王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此事的处置权剥夺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看都没看跪着的那几个人,只随意用手横着一画:“收押。关起来严审。”
几乎是瞬息之间,安嫔等人就被太监们拖了出去,她们带来的东西也顷刻间就被清扫干净了。
冬风在屋里呼啸一遍,人人呼吸到的都是冰雪凝结的冷酷的味道。
“皇上——”钮祜禄贵妃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康熙望过来的眼神堵住了要说的话。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啊。总之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贵妃,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权衡打量她背后的什么似的。
康熙牵着瑶令的手走到窗边,将兜帽给她带起来,叫她赏雪。
声调却平缓又冷淡:“天太冷了,贵妃早些回去看看十阿哥。你们也都回去。小心别让自己冻着了。回头生病了,再赖在朕的身上。”
众人忙说不敢,忙都一一告退。
话已至此,钮祜禄贵妃再是不甘心也不得不离开。
惠嫔与宜嫔走的安安静静的。贵妃都讨不到什么好,她们再说话岂不是自讨没趣?
荣嫔悄悄找了个时机看了看瑶令,瑶令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荣嫔就放心走了。
等人都走了,瑶令才取下兜帽,把窗扇给康熙关上了,又叫赵昌取热水和巾帕来。
关了窗扇,屋里一下子更暖和了,瑶令脱了身上的大毛衣裳,拿着热乎乎的巾帕给康熙擦头上脸上的雪水,衣襟上的雪水怕是已经透进去了,她又催促着康熙换衣裳。
“嫔妾知道万岁爷在等台.湾的消息,可再是心急,万岁爷怎么能当着雪淋呢?”
瑶令道,“万岁爷嘱咐旁人不要生病,怎么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呢?”
方才她们都在这里,瑶令不好说不好做的,只能忍着,幸而康熙将人都打发走了,她这才来得及给康熙收拾。
康熙望着她笑:“朕这不是还有你么?”
瑶令道:“嫔妾在万岁爷身边,万岁爷就拉着嫔妾一起淋雪,嫔妾若是不在,万岁爷岂不是更过分?”
她亲自给康熙收拾,等康熙身上都处置妥当了,摸着一点也不冷了,连鼻尖都是暖和的,瑶令这才安心。
“万岁爷,千里加急战报到了!”
瑶令目光一肃,忙退开些,站到康熙身侧侍奉着。
这位置她站了,赵昌等人自然都要让出来。
而铃儿等宫女早在钮祜禄贵妃走的时候就跟着铃儿一道退下去了。
有嘉嫔娘娘在这里,自然是不需要她们的。
康熙看了加急战报,敛眉片刻,再抬眸时,是难得的飞扬神色。
他望着瑶令:“朕的人,取下台.湾了。”
瑶令一喜,忙要同赵昌他们一起跪下来给康熙贺喜,却被康熙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到怀中。
康熙沉声道:“瑶令,你是朕的福星。”
瑶令眨眨眼:“万岁爷夸奖,嫔妾本该领受的。但若是为的台.湾事,嫔妾就不敢当了。”
“万岁爷为了台.湾的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前线将士们的奋勇拼杀,还有大臣们的出谋划策多年经营,这是注定的胜利,是万岁爷与大臣们君臣一心,将士们奋勇杀敌得来的。天佑大清,嫔妾不能居功。”
康熙道:“若无你,后宫也不会如此安宁。”
瑶令几乎以为康熙说的是反话:“万岁爷,您这话说的,您是觉得现在真的安宁吗?”
“安宁。”
康熙深深地望着瑶令的眼睛,“自你入宫,朕的孩子都好好的活下来了。朕的嫔妃,也无人死于非命。”
“反倒是个个活得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的要与你作对。”
“你说,这不是安宁是什么?”
瑶令心口一跳,半晌将康熙抱住,轻声道:“万岁爷,嫔妾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嫔妾就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够好好的。”
“嫔妾最希望的,是万岁爷平安无事,健康长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沉沉一笑:“最后这个愿望,可真是贪心了。”
瑶令也笑,声音轻轻软软地:“不贪心。嫔妾心诚,老天爷会答应嫔妾的。”
太皇太后静静倚靠在坐榻上,望着外头的风雪。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因为下雪天气阴沉沉的,若是不去注意时间的话,恐怕也不会想到,下午三四点的天和晌午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快要到年节底下了,下这么大的雪,咱们宫里都是这样,怕是百姓们还要更艰难些。”
“但年尾下雪,等来年春天,一整年都是个好光景。对下地的人来说,这就不再只是个憧憬了。”
康熙陪坐,也瞧着外头的雪:“皇祖母说的是。”
太皇太后道:“宫里却不安宁。自你册封她为嫔妃,这宫里就再也没安静过了。为什么总是她,皇帝你想过这其中的缘由吗?”
祖孙两个安安静静的坐着,暖阁里只有苏麻喇姑一人在跟前侍候,祖孙俩说话,苏麻喇姑也只是眉眼低垂,安安静静的给两位主子斟茶。
康熙道:“皇祖母,从前宫里没有她,后宫里也没有安静过。孙儿也从未少操心过。”
太皇太后不满地看了康熙一眼,干脆将话说的更明白些。
太皇太后说:“你对她宠爱太过了。众嫔妃有所不满,当然会对她动手。你若是肯听我的略松一松手,嘉嫔会过得比现在更轻松自在些,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总想着欺负她利用她。”
“玄烨,你如今大了,我也不想将从前的话拿出来再同你讲。后宫专宠的后果,你难道还不清楚?从前我就和你说过,后宫雨露均沾,才是稳固长久之道。”
康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声道:“皇祖母,孙儿若是当真松松手,她就会和很多人一样,死在孙儿的眼前。皇祖母,人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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