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打小被人伺候过来的,若不是她娘说跟着曾家对自己有好处,她早不干了,何苦小姐不当去当丫头,这会子越哭越委屈,几乎要哭晕过去。
毕竟是亲生闺女,孙娘子看她这样也只得运气,“行了行了,既然你不顶事,娘只好想法帮你一把,总不能还叫那姓宋的得了利。“
她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又看着哭得脸通红的闺女,嘴里砸吧着暗恨,“只可惜姓陈的苦命,没个女儿,要不然挑唆了她出头,咱们在后头捡便宜,这会儿少了她,底下的还真没有哪个敢有胆子同县丞家娘子闹不痛快。”
等天都黑了下来,孙娘子才终于有了主意,“好了别哭了,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曾宅里给人赔礼送银子去。”
“啊?还要去啊?”边荣没想到自己都快哭抽抽了也没叫娘取消念头。
“你当她家真个就是寻常的七品官啊,人家人脉大着呢,知道那天送她们来的船是谁家的吗!”孙娘子不争气的戳着边荣的脑袋,“那上头挂着鄣州府知府杨家的旗呢,蠢东西!”
咱们还得把送出去的银子挣回来呢。
到了上湖街曾宅,说起白日里的事,孙娘子拉着边荣好一阵的赔礼,几乎都要把身子缩成个虾来,又是怪自己家孩子如何不知好歹,又是大骂自己的家仆妇贪钱怎么串通和尚,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觑着晏娘子脸色还好,她才进入正题,
“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娘的过错,我家里头这个孩子老实本分不讨喜,笨嘴拙舌的,哪比得上外头人精怪,小姐自然觉得无趣,才想着去外头游玩遇到事来,这回是那拐子只一个人幸好,可万一下回遇到了连伙聚党的呢?”
“哦,孙娘子的意思是?”
“我是想着,既然我这丫头不合小姐的心意,不如多请几个年岁相当的玩伴来,像袁娘子家娄娘子家里,那个个都是好的。”
也个个都出手阔绰,孙娘子心里算着账,一个收五两,多收几个就挣回来了。
晏娘子压根就没把这个当回事,点着头就答应了下来,等人走了,只笑着叫丫头传话,姑娘也大了,该学着瞧瞧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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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拍拍屁股坐马车回了家,宋沂几人一路步行着也成功将纸钱带回了家。
烧纸钱时她大伯生怕老爷子不够使,一口气全都烧了个干净,边烧边念叨:“爹,这回钱烧着着急了点,下回我叫扎纸匠给您老人家扎四匹马的大轮子车来,咱们坐自家的车,别花冤枉钱坐别人的了。”
宋沂听得心虚,悄悄拉了冉母,与她说起才刚发生的事,借机请求道:“您瞧瞧,如今这样的人实在不少,咱们家又没那么多婆子下人跟着的,不如请许先生教我强身练体的法儿吧。”
“也好也好,”冉霁被吓得连连点头,哪里不应,“多学学也好。”
这事儿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下来。
等到晚间入睡的时候,宋沂听见外头杀小猪一样的哀嚎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
原来宋潜从她这里学了一招,晚饭时就想用它来威胁自己亲娘,非要明天也是清明,他还要再吃一顿烧鸡。
大伯娘哪里能答应,就是她想她也没这个能力啊,见着宋潜糟蹋了床铺,气得也顾不得这是自己的小儿子金疙瘩了,随手抓起藤把子就往他屁股上抽,“我叫你吃烧鸡,我叫你过清明。”
“啊!疼啊!娘别打了,疼死我了!”宋潜鬼哭狼嚎的认着错。
宋沂宋淮冉霁母女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宋淮累了一天已经睡下了,宋沂悄悄把自己从大伯母那里要回来的簪子放在冉母的枕头边,窝在她娘怀里偷笑,听着吵闹声不觉也慢慢睡了。
真是充实的一天啊。
第30章 贵人呐(已修改)
“你今儿是怎么了?从家里出来就一直笑到现在,要我说,就是大嫂再不合你心意,也不至于才离了她就乐成这样吧。”宋长洮看着马车里一直没止住笑的冉霁叹气,要不是他才刚用身子遮掩,只怕就要被大嫂瞧见了,少不得又要闹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心眼?”冉霁白了他一眼,“你就没发现今日的我和昨日有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宋长洮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来回看了三遍,方才谨慎道:“嗯,衣裳换了,这件是光和五年咱们为去荷花池赏花做的衣裳吧;脸色也好了,我就说那药停不得,回去还叫人买去,还有什么,哦,发髻也变了,这样简简单单的也好看,清水出芙蓉,简即大雅嘛。”
一连挑出三处,他自觉得意,却不妨被冉霁掐了一把,轻啐了一口,“谁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瞧我头上。”
嘶,宋长洮嘴里吸着气,说就说,打什么人呀。
他往上看去,冉霁偏着个脑袋跟落枕似的扭着脖子,一个劲往上凑几乎快拱到他的眼跟前了,“哦,是这个簪子啊。”
宋长洮总算瞧见了,“怎么突然把它带上了。”他不禁咳嗽了几声,难得有些羞涩,这还是他和冉霁互通心意那天买的呢。
这会子看自家夫人心心念念的出门也带着,不觉就回忆起当年你侬我侬的画面来,也流露出几分笑容。
“是呀。”冉霁也摸着簪子笑,只是她想的却与宋长洮所思所忆不同,一张嘴不住的夸起了好闺女宋沂来,说她如何懂事,如何孝顺,如何有心,把自家女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这孩子这颗心,真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是叫我立刻为她死了,我也情愿。”
“少胡说,小心折了她的寿。”宋长洮听着话有些不像样,连忙制止。
他听冉霁说起簪子的故事,虽然也有些触动,可随即就皱起了眉头,“这孩子的胆子也太大了。你不说还好,你说倒叫我想起昨日的故事来。
实在是胆大包天,还敢借着祖父的名头装神弄鬼,糊弄她大伯。你说起这簪子,我且问你,那银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你也不问个清楚就收下。怪不得我说这段时日总觉得衙门里看我的眼神不大对,说不得就是知道沂儿在外头仗着我的名声与民争利。”
“打住打住!”冉霁瞪着一双眼睛看他,气道:“你就不能想孩子点好,难道她在外头做了什么,就必定是杀人放火仗势欺人的?难道就不能是她正儿八经挣来的银钱,你一个小官,她能倚靠你什么?这孩子老实本分十来年,你是沂儿的亲生父亲却这样想她,若是被她知道了,岂有不伤心的。”
“哼,连亲爹都这样疑心,更别说外头这些人说的话了,难道还能当真?”冉霁被气得不行,顾不得车里还有别人,就对宋长洮冷嘲热讽起来。
被冉霁这样一顿猛攻,宋长洮忙举起手投降,“你瞧你,我不过只是说了个猜测,你就气成这样。我何曾真把她当贼看了,只是担忧而已。再说了,自古便有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说法,沂儿小小年纪就能挣钱养家,我是忧心,担心她未免思虑太过呀。”
“用不着你担心,我早替她请了先生了,等你想着,等你想到那黄花菜都凉了。我二姐荐的这个许先生,家里就有行伍出身的亲戚,有强身健体的法呢,叫沂儿跟着学就是了。我只求她爹可别又疑心了,疑她学了这劳什子将来是要做什么江洋大盗的就好。”
宋长洮被话堵得哭笑不得,“罢罢罢,随你们去吧,这样由她,将来替她挑夫婿,自有你发愁的时候。”
这话倒叫冉霁一愣,只是她仍旧嘴硬,“愁什么,咱们的孩子这样好,普天下凡是有眼睛的都该看到她的好处,我只担心将来选都选不过来哩,哪还有人敢对她挑三拣四的。”
夫妻两个斗嘴皮,竟浑然忘了趴在角落悄悄竖起耳朵的宋扬来。
这小子连话也不敢说,只悄悄记着爹娘说的话,盘算着靠这能不能换来一盘点心。
“什么一盘,”宋沂大手一挥,“整日家吃什么点心呀,咱们去订一桌好席面来,大家庆祝,你要吃什么尽管点,大姐出钱。”
宋沂乐呵呵地看着面前十五两纹银,好一笔意外之财啊,这钱不花了简直可惜。
这十五两是孙娘子才派了家里仆妇送来的,就是昨日三人分得大兴寺和尚公关银。
宋沂也不担心孙娘子会赖了自己这笔钱,毕竟还有五成是要送去曾家的,到时候她直消问问曾玉英收了多少,就知道有没有蒙骗了。
从她看孙娘子对晏娘子的奉承,以及她安排自己女儿巴结曾玉英上来看,她们娘俩所图甚大,不至于在这几两银子上缺斤少两的哄骗。
不过钱是给了,孙家人的怨气宋沂也感受到了几分。
那仆妇估计是得了主家吩咐的,过来送钱时嘴里还啰里啰嗦,说了些什么晏娘子给各家小姐下帖子赏湖观花的话,将来少不得也要常请她们来家中玩耍,只怕要在曾小姐身边作伴等等,恐怕未必能叫宋沂专美于前。
若是换了真少女,听见这话恐怕就该发愁了,担心自己玩伴的地位不保,可宋沂却眼前一亮,她正愁人不够呢。
前头说了,宋沂想跟着许先生学锻炼身子的法,她这身子上个月才病过,就算自己好生养着,可也不过是恢复一半,和正常人比实在有限。
许凤仪显然是专业的,看她这样,也不敢教她学把式,而是先叫她调理身体,神满气足血旺了再提别的。
要想如此,就得从运动开始。
可宋家院子狭小,着实没有宋沂能辗转腾挪的地,再加上家里头银钱还得节省着用,像这些大型运动设施,一来占地广,二来花钱多,三来要人手,实在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宋家就能承担得起的。
可换成曾家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上湖街三进的宅子只是给曾家女眷两个游玩的地方,为的不过是晏娘子嫌弃县衙后院狭小,没法接待宾客以及供儿女玩耍才买的。
那里头才只两个主子居住,地方空的多着呢。
宋沂才只在信上略提了自己的念头,曾玉英问也不问就一声令下,等次日宋沂来时,她便看到了已经竖起高高杆子的秋千,糊了各色颜色的箭矢,大中小不同开口的长瓶壶,还有不知糟蹋了多少公鸡尾羽的毽子。
果然是大户人家,行动力可真强啊,宋沂感慨了一声,换她家不知道得费多少工夫。
“别感叹了,你快说该怎么玩,打秋千投壶踢毽子我是知道的,你说的新花样是怎么玩的。”曾玉英迫不及待的拉着宋沂,老一套的玩法她早就玩腻歪了。
“这东西人多了才好玩呢,不是说请了好几家小娘子来么,等她们人一到,咱们就开始。”宋沂比曾玉英还期待各家小姐,秋千可以锻炼平衡力,投壶练手力,拍毽子能活动身子,练习完还能跟都中来的老师学习调香弹琴,品画打棋,这日子便是神仙来了也不叫换。
免费呀,宋沂还学到了两个都中豪门秘藏的香方,经过郑掌柜的试验,闻起来比县里流通的香方更清雅些。
宋沂还学着小小改良了一番,叫郑掌柜加上点时新的鲜果,更有点独特的味道。
她也不贪心,什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数量太多,只选了十二花仙的名称,叫绣娘绣上不同月份的花朵,让郑掌柜往外卖时每月只有一样,想凑齐就得买上十二个来。
宋沂只送与曾玉英一套,自己戴着它在人群中出个场,自有心细的娘子发现了,悄悄的询问宋沂哪里来的。
后院这样热闹,在前边吃酒席的人如何没有察觉,孙娘子只觉自己设计有效,还与晏娘子表功,“瞧瞧,听她们乐成这样,连听着的我们都觉得高兴。”
“可不是,”文娘子这会儿也没有再去挑孙娘子的刺,毕竟她家女儿也在那里头呢,“要不怎么说都中的玩意新鲜呢,素日在咱们家里看着孤零零的,就是有丫头陪着也没见这样热闹。”
大家说说笑笑的定了基调,姑娘们是偶然间玩闹一会,又没有外人,不算出格。加之涉及到自家亲女儿,因此这回可没什么流传到外头说她们不文静端庄的流言。
想来只要各人管住自家的嘴,那外头风言风语就能少大半去。
众人散了回了家,孙娘子才洋洋得意的询问起边荣,“今儿可怎么样?”
“可有意思了。”边荣一边点着头,一边和丫头交代,“记得是去那个什么郑家铺子买,要买他家特色十二花仙的香囊,知道了吗?”
“什么香囊不香囊的,你要买什么只管叫你大舅给你要就是了,何苦去外头花钱。”孙娘子听了一言半语的,有些不乐意。
“不嘛,那边大家都是去那铺子买的,大舅寻来的能有什么好,带出去被人瞧出,我的脸还要不要了。”边荣有些不情愿。
“有什么不好的,他还能糊弄你这个亲外甥女儿不成?哎呀,你快说啊,今日这么多人,那个宋家的丫头是不是落到后头去了。”
“这……”边荣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人太多了,我也没瞧仔细。”
“你这蠢丫头,你就不会在她跟前多挑唆挑唆,叫她和外人起个冲突。我就不信了,你一个人同她处不来,尚可以说是你们俩不合,可要是那些人都与她处不来,可见就是她自己性格孤僻,不容人了。今日过来的足有小半个衙门人,要是都得罪了,我看她爹娘还怎么立足。”
“嗯嗯。”边荣无所谓的点着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等第二日去了那园中,玩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容易逮着了宋沂,趾高气扬道:“瞧见了吧?”
“瞧见什么?”
“你瞧瞧,别人可比你更知道怎么玩的,才来就想了这么多的花样。少自以为是了,我娘说了,她只稍稍动根指头就能招来这些人,抢了你的风光,往后安分点,听我的话,我还能在曾小姐边上提你几句,要不然,我叫这园子的人都不理你。”边荣昨晚记得不真切,加了点自己的发挥。
“啊,是你娘干的。”
得知这一切原来都是孙娘子的主意,宋沂诚恳地握住了边荣的手,发自肺腑的感谢,“你娘人还怪好嘞。”
知道自己没钱做营销,特意又送银子,又安排人的,好让自己有机会给郑家铺子打广告,
孙娘子,我事业道路上的贵人呐。
第31章 仁善
“很好,这些时日养得不错。”许凤仪看着宋沂满意的点头,脸上红润身子也长了肉,看上去比先前健康多了,“你想学什么?”
宋沂等了半月才等到这句话,这会等不及的开口:“先生,我想学飞镖。”
又好藏又好用,遇着个恶人就嗖嗖嗖几镖飞过去,连衣裳也不带脏的,那才是高手哇。
宋沂已经翻遍了脑子给自己的招式取名,像小宋飞刀听起来也怪有气势。
“说的好,但是我不会。”许凤仪无情的掐灭了宋沂的美梦,好气道:“你当我真是个什么武状元武举人吗,我不过是见着家里兄弟们习练的多了,才会些眼把式,你倒好,一张口就是飞镖,也不想想军中学这个做什么用。”
这玩意能和弓箭砍刀比杀伤力吗。
“好罢。”宋沂垂头丧气的从刀和枪里选择了后者,虽然此枪不是彼枪,可一寸长一寸强,这东西宋沂拿手里一戳就是两米长,拉开了距离贼安全。
许凤仪也想宋沂选这个,一来不容易划伤手,二来这东西拿掉枪头就是根棍,家里放着也不显眼,即便宋父冉母问起,只说是棍也没大碍。
定下了章程,还得有东西。
两人在前后天井院里转了好几圈也没见着根合适的棍子,柴火堆里的太短,杂物房里的太弯,想了半天,还是鲁大提醒人,“我那兄弟就在前头做木匠,他那里木头多,小姐叫人去那边挑一根,准能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