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猜:“江独?”
裴朝朝仍然不说话。
她沉默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感觉到他攥着她手臂的力道愈发加重了。
不是赵息烛,不是江独,那还有谁?
季慎之?白策?
薄夜没得到她回应,就将名字一个个念过去,越念,捏着她的力道越重,但她始终没有回应。
裴朝朝听他念了一串名字。
白策和季慎之,她失忆以后还没见过。
她思忖着,开始感觉被他掐得有点疼。
不过她不太怕疼,被他这样捏着,反而思绪飘了下,想到另外的问题——
她失忆以后接触到的所有人都认识她。
他们都没失忆,都保留着记忆,知道她的过去,也都在骗她,说他们是她夫君。
他们都爱慕她,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可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爱她?她看过薄夜的识海,她跳升仙台之前他们都在场,为什么跳下升仙台,失忆了,他们还在场,但失去记忆的就只有她?
这个地方很不对劲,很异样,可是他们都没失忆,也好像没察觉到这里的异常。
但这一点就已经是最大的异样。
这些男人大多不是蠢货,一个人察觉不到异样正常,但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就不正常了。
除非他们被某种力量影响了,不然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忽略这样明显的异常。
裴朝朝想。
或许是她之前察觉到了什么,而他们都没察觉到,所以她才失去了记忆。
薄夜还攥着她的手臂,他力道很大,但也是克制了的,她能感觉到他掌心微弱的颤抖。
如果不克制的话,或许就该直接把她手腕掐断了。
他不要矜持不要脸面,她玩得还不够尽兴吗?
还是外面那些不知廉耻的骚/货太会□□,导致他的孩子学不会一心一意?他们甚至还敢在她手臂留下咬痕隔空挑衅他。
他想不懂,想质问她。
为什么找别人?为什么要让他发现?是不是玩过了就厌弃他了?
那一边。
裴朝朝心里有了个模糊的推测,这时候才用力将手臂往回收。
她原本只是想让薄夜看一看这块被雾气笼罩的地方,借此试试能不能让他想起什么,然后她再想办法探他的识海。但现在心里的推测在渐渐成型,她又有了别的打算。
她心里有了主意,于是顺势将和他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一点。
在他精神状态岌岌可危、马上要开始发癫开始质问她之前,她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笑盈盈问他:“很重要吗?”
他刚才问她咬痕是谁留下的。
那些男人的名字,他一个一个念过去,她一直都很安静,终于在现在给出回应。
她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所以才能这样敷衍地、笑着亲吻他,哪怕他的情绪已经几近爆发。
但也就是这一下,
薄夜突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颓然感。
他看了她半晌,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语气难辨情绪:“不重要。”
她觉得不重要。
是谁留的咬痕不重要,留咬痕的人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即使他骗她他是她夫君,她好像也相信了,但仍旧会让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咬痕,袖子下面有,这是他看见了的,或许还有其他地方的他没看见,例如双腿、腰腹,甚至是锁骨。
薄夜想。
或许他的孩子觉得他不重要?
可是由他创造出来的孩子,和他相连这样紧密的人,怎么能觉得他不重要?
她应该离不开他,像他离不开她这样。
他看了眼前面那一团雾气,脑中骤然浮现个念头。
被雾气笼罩的这块地方很危险。
危险到就算是最厉害的上神,也是一进去就会身陨。
这念头一闪而过,像是他灵魂中的本能记忆。
薄夜觉得自己疯了,他抬手将裴朝朝抱紧,又恢复了平时温和安静的样子,问她:“朝朝想知道雾气后面有什么是吗?”
裴朝朝嗯了声。
薄夜用了个瞬移的咒术:“那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她应该离不开他,就像他无法离开她,
如果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拴住她,
那就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
另一边。
赵息烛看着从昼脖子上的抓痕,几乎要勃然大怒了,
本命剑出现在掌心,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在掌心震颤着,似乎随时准备出鞘。
然而赵息烛却没有出剑。
因为他第一反应竟是——
刚才裴朝朝装得和没事人一样,说明她不想让他发现。
赵息烛握着剑,怒火烧得他眼睛有点发红,他犯贱,居然从她欺瞒他的行为里品出一点诡异的满足感,她不想让他发现,代表她多少有那么一点在意他,不想破怪和他的关系。
他还不知道裴朝朝已经和薄夜去幽山了,以为她还在司命宫里,心想现在拔剑和从昼打起来,动静要是大了,说不定她会听见。她瞒着他,就是不想他知道她和从昼的事,他不能和从昼在她附近打,免得破坏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关系。
这念头多少有点癫狂了,好像那个发现妻子红杏出墙,还要忍气吞声的丈夫,很窝囊。
赵息烛反应过来,又开始唾弃自己,于是更生气了。
这怒火全都对着从昼发了,他把剑收回去,端着正夫架子,羞辱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就知道勾引别人夫人。”
从昼:“夫人?”
从昼腿一翘,坐姿更悠闲了:“冒牌货还真把自己当正牌夫君了?”
赵息烛不动手,从昼也不动手,但他没文化也不端着,粗人一个,说起话来比赵息烛更能放下身段,更不要脸,什么话都敢说:“能勾引到她说明我比你魅力大,要给你说说她有多喜欢我吗?刚才在桌子底下她踩着我——”
他话和刀子一样,一句句往赵息烛心窝里扎。
赵息烛不想听他讲完,怒道:“闭嘴!”
他性格最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让人很难摸清他真正情绪。近来虽在裴朝朝面前失态得多,藏不住情绪,但对旁人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然而眼下,听见从昼在这说疯话,他也端不住架子了,骂道:“被她挖了眼睛还贼心不死,一出来就想着勾引自己剜眼仇人,狗都没你贱。”
他骂从昼比狗都贱。
从昼按着自己眼睛,听笑了:“什么剜眼仇人?她身上有我的一部分,眼睛都长成我眼睛的样子,用我的眼睛视物,这叫定情信物。到时候我再给她生个孩子,她就是我孩子的娘,你拿什么和我比?”
生孩子?
不要脸的东西!也配生裴朝朝的孩子?
赵息烛听得太阳穴突突跳,气笑了,气得一时间都没话说了。
但莫名地,他不着痕迹地摸了下小腹——
从昼这贱货能生。
我凭什么不能生?
第108章 外室 可以随便发卖
薄夜是个疯的。
他外表平静温和, 然而温和之下是湿冷诡谲的惊涛骇浪,发起疯来,这惊涛骇浪会把他自己连同身边人一起吞噬。
无法留住她, 就用死亡将他们捆绑,同归于尽。
他这种又疯又病的人能干出来这种事。
裴朝朝吃准了他的性格, 所以故意像刚才那样说话。
她本能感觉前面那片被雾气笼罩住的地方很危险, 她也不信薄夜看着那片地方, 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算没有记忆, 身体和灵魂之中应该也有和她一样的本能。
她对所处的环境感到异样,有了个模糊的猜想,所以不再想只是探一探薄夜的识海, 看一看他识海中有没有新的画面就结束了。
她有别的猜测要验证, 所以要和薄夜一起进这个要命的地方看看,薄夜被她激得发疯,想和她同归于尽, 最简单最快的办法就是把她带进这片雾霭中。
然而进到这片雾气中以后, 却发现这地方并不像料想之中的那样有危险扑面而来。
相反,四周很安静, 一点也不像有危险的样子。
裴朝朝环顾四周, 周围环境看起来和幽山没什么区别, 群山环绕,天色昏黑,枯木成林,好像唯一和幽山不同的地方就是四面八方都弥漫着雾气,原本天色昏黑能见度就低,现在眼前笼了一层雾气, 能见度就更低了,伸出手去,就只能看见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裴朝朝转过头,看向雾气里薄夜的轮廓。
薄夜很疯,但这股子疯劲并不表现在明面上,就算他现在已经在发癫了,把她带进来是因为活着得不到就干脆死在一起,但只看他外表,仍然看不出来他正在发癫,他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很温和的。
于是裴朝朝也就佯装没看出他的企图,她语气自然:“感觉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多了一层雾。”
她话音落下。
那一边,
薄夜侧目看她,看了好半晌,然后略略凑近她,像是隔着雾气想将她看得清楚一点。
他抬手帮她了额发:“朝朝喜欢这里吗?”
上一秒她还在说感觉这地方没什么特别,下一秒他就问他喜不喜欢这里。
这两句话怎么想都没有任何关联,两个人好像在各说各的话,
裴朝朝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突然问这句话,但即便如此,她仍旧适时地表露出一点茫然,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她擅长伪装,
脸上的茫然看起来很真实。
这种茫然好像很好地取悦了薄夜,他眼底有了一点病态的笑意,语气仍旧温和平静:“因为出不去了。”
他和她解释:“这个地方好像有进无出,所以朝朝可能要陪我永远留在这里,我希望朝朝喜欢这里。”
裴朝朝闻言,什么话也没说,跑到雾气尽头,
她像是想要出去,然而雾气尽头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着她,果然出不去了。
薄夜刚才问她喜不喜欢这里的时候,她就猜到这地方可能很特殊,进来了就很难出去,但她还是抬手触碰雾气尽头那结界,继续试探:“你怎么知道这里进来了就出不去?”
薄夜慢条斯走到她身后,缓缓抱住她。
他手臂结实有力,环绕在她腰上,抱得很紧,好像蛇在缓慢绞杀猎物。
他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只是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这个地方很危险,好像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朝朝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他捏着她的手,让她按住他的手臂,感受他脉搏跳动。
动作间,他用了一点灵力,让她感应他身上那道禁制。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和煦道:“感应到了吗?我身上的禁制。”
这禁制就是她给他设下的用来囚/禁的阵法。
是用她的血为引做的阵。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耳廓:“这道禁制可以用来囚禁我,你可以把我关起来,让我身边只有你,眼睛里只看见你。现在我们两个在这里,没有别人,不过是把这道禁制的内容贯彻得更彻底一些,我只有你,你和我在这,身边也只有我了。不好吗?”
裴朝朝都习惯薄夜在这发癫了,听见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反而在思考他前面那句话——
这地方很危险,好像进来就出不去了。
她失忆了,薄夜也失忆了,但她看过薄夜识海,知道曾经在天界的时候她和薄夜关系亲密。
现在他们都没有在天界时的记忆,但对这个地方都本能感觉到危险,说明这个地方真的应该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他们进来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有进无出是真的,但危险在哪?
裴朝朝心里那种异样感更强烈了。
她垂着眼睫,沉默着没说话,试图将所有线索都合并起来梳一遍。
那一边。
薄夜没有听见她的回应。
他注视她,发现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不说话,也没表情,像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出去,在想要怎么离开他吗?
薄夜猜她的心思,越猜越焦躁,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为什么一旦得不到她的回应他就会开始不安、焦躁,但这些情绪无法控制,像阴影异样逐渐将他笼罩吞噬。
思绪愈发戾气横生,他将她的腰环得更紧,就算她想离开他也没办法,她就得陪着他一直在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他手上愈发用力,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脖颈处,呼吸洒落,他看着她脖颈上青蓝色的血管,突然在想——
这地方没有什么危险。
和他脑中闪过的那念头不一样,他带着她走进来,却还都好端端活着,并未身陨。
为什么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她是不是就还想着要离开他,哪怕已经告诉她这地方有进无出了。否则为什么她不说话呢?
是不是只有他咬下去,咬断她的脖子,把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是不是一定要这样,他才算真的拥有她?
他身上有她设下的禁制,她死了,他也活不成。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唇角微微抿了下,视线变得晦暗,有点口渴。
与此同时,
裴朝朝对他的视线似有所觉。
她稍微动了下,从他怀里挣开,然后回过头:“你看着我的脖子在想什么?”
薄夜眼睫颤动了下。
他动了动唇,要说话。
然而也就是这时候,裴朝朝突然笑了,反过身来抱了他一下:“我觉得挺好的。”
薄夜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朝朝说:“就我们两个在这里,没别人。”
她弯着眉眼笑起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话一落。
薄夜愣了下,心脏重重跳了下,没想到她刚才分分明沉默了那么久,不回应他,现在却又突然和他这样说。
她说和他两个人在这里挺好的,这话很合他心意,喜悦是本能反应。
然而下一秒——
他按了下心口,垂着琉璃似的眼睛注视着她,审视她,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他的孩子一向聪明。
为什么这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想要咬断她脖子,把她一口一口吞吃掉的时候说?
他的孩子顽劣,没有真心,说话真假难辨。
薄夜看着她,荒谬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信任她,他用指腹轻轻压下她的唇角,不咸不淡问:“是吗?”
他变得极端,病态,偏执;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觉得可笑又不可思议,自己竟有些像当初的季慎之,表面看着还好好的,还是以前温柔平和的模样,但骨子里的暗色扩散进血肉,已经疯得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他现在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控制不住。
按在她唇角的指尖用了点力气,他突然笑起来,在她耳边很温柔地问:“难道不是察觉到我想要杀掉你,所以才编了点好听的给我听吗?”
他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手指落在她脖颈动脉处,轻轻按压,感受她脉搏搏动,而唇落在她唇间:“你刚才一直不回应我,我想咬断你的脖子,就从这里下嘴,然后把你吃下去。你太不安分,只有这样你才能真的属于我。”
疯子就是疯子,说着要咬断她的脖子,却又开始亲吻她。
这吻毫无章法,时深时浅,
裴朝朝抬起头回应,下一秒,他又从吻变咬,于是这吻就带上了一点血腥味。
吻的间隙,
她揽着他脖子笑出声:“不是,我刚才不说话,只是因为我鞋子脏了,上面沾满了泥水。我感觉很不舒服,想让你拿去帮我洗一洗,旁边就是一条河,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