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猜江独来这里也是为了重明石,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仍然装作不知他来此的目的,和他讲起重明石的事。
她捡起地上琼光君那半颗心,感到有些兴奋,好像已经看见了等一会儿的血腥场面。她又在江独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蛊惑道:“在我心里你不比他弱,你只是差一个机会,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多杀一些人,让我看见你的能力。”
吻落下来。
如同一片羽毛擦过唇瓣,
话音也轻柔,如同一缕风,流过耳际,
可江独心脏却跳动得更剧烈更剧烈,疯狂泵血,亢奋得连耳畔都轰鸣鼓噪起来!
他收紧掌心,将她看不见的手攥紧,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又恍惚地抬了抬头,水雾迷蒙的眼睛里,亢奋中带上一点儿虔诚的味道:“好。”
另一边,
天界神仙们看重明石还在往裴朝朝那边去,琼光君那边也链接不上半点,
终于有神仙心一横,直接用法术穿透水幕,直接作用在剑境里,形成了个屏障的样子,将重明石给困住了。
与此同时,
因为外来的神力注入剑境,
整个剑境都开始震动起来,边缘处用来隔绝秘境和外面世界的结界一寸一寸碎裂开来,
剑境之外,归元宗内,
用来监测重明境内动向的水幕已经罢工,画面停留在重明境内刚开始结冰的时候。
众长老在外面,感应到重明石现世,却监测不到里面的动向,都十分焦急。
这时候,
就听见“咔哒”一声,秘境的入口又一次开放,
里面是一片空茫夜色,威压近乎于骇人,光是往里看一眼就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各宗长老们出声道:
“这——”
“这入口怎么开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
“可这里面威压太强,我等就算进去了,恐怕……”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
突然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插/进/来:“我进去。”
话音一落,
众长老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说话的人是薄夜——
从不插手这类事情的太清道君!
这时候,
有长老难以置信道:“太清道君,您竟然愿意进去吗……?如此甚好!”
“重明石虽为天下至宝,但到底是神器残片,若非仙人,恐怕极难拿到!只怕弟子们不懂这些,为了个拿不到的东西在里面争个你死我活,真是荒唐!里面恐怕乱了,您若进去,可否帮忙控制一番场面,将弟子们带出来?”
薄夜闻言,温和笑了下:“自然。”
这话一落,一众长老松了口气。
这时候,有长老又出声问:“我方才好似透过水幕看见季小道君进了秘境,他是太清道君的弟子,想必道君进去是为了将他带出来吧?”
若非如此,向来不问世事的太清道君怎么会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一边,
薄夜手中还握着断裂的毛笔,这是刚才看见季慎之和裴朝朝所做之事时,不慎捏断的。
他慢条斯用了个咒术,将那毛笔复原,
然后盯着众长老的目光,随后把毛笔轻轻搁置在桌案上,才平和地出声道:“是要将我的弟子带出来。”
只不过,
不是季慎之。
第45章 他会不会 偷偷去给她当狗?
白辞在树下坐了很久——
又或许不太久, 时间好像虚化了,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手腕上不停摩挲,像是在描绘什么, 就好像只要这样不停地在皮肤上描绘,就能绘制出个什么印记来, 然而用这样的力道反复摩挲, 只能将那一片皮肤弄得通红。
直到他听见一阵脚步声。
他动作微顿, 快速抬起眼,在看见来人是谁后, 又垂下了眼:“季慎之?”
他出声叫了声琼光君的名字,然后略带讥讽地问:“来找我做什么?算账?还是要问她的消息?”
他重组了剑境,在季慎之将要得手掐死她的那一刻, 把她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季慎之快要气死了吧?
白辞想到这, 又有种扭曲的愉悦感,
即使身陨道消,她也没死在季慎之手里。
他坐在雪地里, 即使双腿残废, 显得有点狼狈,说话的语气却仍旧有种高傲的味道:“她死了。”
白辞说话的语气让人有种微妙的割裂感——
他说这话时有点怅然, 然而又夹杂着隐秘的讥诮, 显得他像个高高在上的正宫, 掌握着关于她的所有消息,而后用大发慈悲的语气朝着他透露出她的死讯。
琼光君脸色骤然冷下来,拳头捏紧了,但罕见地没有发疯,
他看了白辞半晌,甚至冷笑了声。
连她没死都不知道, 还在这里装出和她关系多近的样子。
他克制住想要反唇相讥,炫耀自己知道她下落的冲动,直接略过这话题:“和你做个交易。”
他才不会傻到让白辞知道她还活着,
这下贱的瘫子,表面摆出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知道她还活着,谁知道会不会偷偷去给她当狗?
和他抢的少一个算一个,
和他抢的都该死!
那一边,
白辞冷淡问:“交易?”
琼光君微微蹲下身,拿出个瓷瓶递给他:“这里有一粒仙丹,可以让你腿疾暂时痊愈,时限是十二个时辰,足够让你体面地走出这里。”
季慎之身份不光是凡人那样简单,从他能让整个重明境被剑境覆盖、万里冰封成神域这一点就可窥破。
他做的事情只有真神能做到,手里有仙丹并不奇怪,现在捏准了白辞的高傲性子,给出的条件也极具诱惑力。
然而白辞却没有接下那瓷瓶。
他反倒从琼光君的态度里,窥见一点异常来,但仍漫声问:“换什么?”
琼光君说:“白氏的碎万界符。”
白氏禁术中有一门能破开一切空间法术,与之相对的,还有一件法宝,叫做碎万界符,
碎万界符是白家祖上传下来的,和禁术相辅相成,但并不能替代禁术使用,只能在禁术使用过后起一个补刀的作用。
白辞用禁术重组了他的剑境,裴朝朝又动了神魂线,现在整个剑境已经是摇摇欲坠,只要再用碎万界符补一击,就会彻底破碎。
但琼光君不打算打碎自己的剑境。
他拿碎万界符是为了给裴朝朝,拿到重明石后,她就算想要真正和它融合,也需要借助碎万界符。
那一边,
白辞像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嗤了声:“碎万界符?”
这样的语气,摆明了不愿意给。
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
琼光君扯出个略带讽刺的笑,看了眼白辞的腿,一个修为散尽了的瘫子,往后没了修为,再也用不出白氏禁术,还要碎万界符有什么用?空有一身高傲,现在却连体面地离开秘境都不能。
琼光君张了张嘴,正准备将所想的话说出来,
然而下一秒,
就听见白辞笃定出声道:“她没死。”
这话一落,
琼光君脸色骤然冰冷下来。
白辞能通过琼光君的态度推测出她没死,尤其是琼光君要碎万界符时,他已经可以推断琼光君要给裴朝朝拿重明石了——
他并不傻,将所有蛛丝马迹连接起来,很容易推测出裴朝朝进重明境的目的,哪怕只知道她要从善剑,但也能推断出她还要重明石。
他突然觉得荒谬。她怎么就没死呢?
她不死就永远有人前赴后继,为她捧上她想要的东西!江独也好季慎之也罢,哪怕是天下至宝重明石,也能进献给她!
他不过一个病骨支离的废人,不良于行,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他为她散尽了所有修为,因为她永远会得到更珍贵的,更耀眼的。
她或许,甚至根本不会记得他是为什么成了废人,因为她从始至终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突然生出一股没由头的恨意,
恨自己会在那一刻什么也不想,用禁术去动这剑境;更恨她为什么没死在刚才,没死在还未曾有人为她献上更珍贵之物的时候!
——那样她才会连死都记着他,而不是像现在,只有他一个废人在这里痛苦!
白辞突然笑出声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上这些念头,或许是自我感动地献出了一身修为,即使她不需要,他也不知不觉间就渴求从她那里得到更多。
他顿了顿,红着眼睛,言语间仍旧倨傲,但似乎也有一点疯魔了:“可以换,但我要一起去。别想着拿到东西后就杀了我,不然我会念咒术把它粉碎。”
琼光君几乎要气笑了。
他是真的想杀了白辞,然而因为这句话,又无法动手——
果然,这贱人一察觉裴朝朝没死就开始上赶着,
他迟早杀了他!
他将手指捏出“咔哒”的声响,把瓷瓶丢在白辞脚边,咬牙切齿答应:“好。”
白辞这才将手探入袖袋。
袖袋中有两块玉牌状的东西放在一起,外观一模一样,只有手感上有细微的差距,
这是碎万界符,一块真,一块伪,一直都放在一起。
高傲的世家子闭了闭眼,
随后头一回,弯下尊贵的脊骨,捡起地上的瓷瓶,
他服下仙丹,要让自己的双腿能够行走,紧接着才把假的那一块碎万界符拿出来,抛给琼光君——
真的那一块他要留在手里,届时彻底弄碎这剑境,
他是修为散尽的瘫子,自尊被踩进尘泥里,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白氏天骄;那些男人前赴后继给她献殷勤,贱得碍眼;而她也不会记得他,
那就谁也别活。
仙界的神仙们用术法设下结界,将重明石框定在固定范围内,让它无法再自行去找裴朝朝,
剑境中其余修士大都循着气息赶过来,
裴朝朝和江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人声鼎沸,虽说暂时无人打得破神仙设下的结界,但已经有人先打起来了,
她于人群中抬了抬眼,
紧接着,就看见琼光君和白辞也到了——
白辞没坐轮椅,
他站起来的时候,身高竟也和琼光君差不多了,身形颀长挺拔,又因为常年病着,显得有些清瘦,
眼下他和琼光君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之间距离维持在不远不近,好像太远了怕跟丢,太近了又怕克制不住杀了彼此。
裴朝朝头一回见白辞站起来的样子,
很新奇,
她多看了两眼。
她现在是神魂的状态,隐在空气里,没人能看见她,
然而这时候,
白辞和琼光君的视线却隔着人群落下来。
她身旁,
江独察觉到那两人的视线,往前一步,挡在那两人面前。
比起白辞,他更恨琼光君一点,于是对着琼光君破口大骂:“贱不贱啊你?还敢往我这看?”
琼光君阴冷道:“倒是你,还敢来。不怕我踩碎你的手骨?”
他又往旁边挪了挪步,视线越过他,再一次落在他身边的空气。
裴朝朝就在此处,
他想要碰一碰,但这时候确实又胆怯了,心说再等一等,等他拿到重明石,连着碎万界符一起摆到她面前。
只要她答应多看他一眼,这些就都给她,
他会反复向她承诺,以后不会再做那些极端的事,他真的太害怕她消失,只要她答应,他什么都能捧给她。
琼光君有点焦虑,捏紧了手里的碎万界符。
裴朝朝站在几人间,
看见这碎万界符,即使计划中不需要用它帮自己和重明石彻底融合,但仍然起了点心思。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下碎万界符的一端。
没有碰到琼光君,
然而那一边,
琼光君察觉到一点端倪,他呼吸都滞了下,然后捏紧了碎万界符,
难得地,没有抬手反握住她的手,而是克制着动作,装出没有发现的样子,生怕动一下她就走了。
他姿势有点僵硬,
那一边,
江独听见他近乎挑衅的话,怒从心头起,少年人经不得激,顿时就要运灵力打上去!
然而刚蓄力,
就又一次被裴朝朝按住了动作。
她一只手搭在他手腕上,给他传音:“还不是时候。”
她像早哄一条狗:“听话些,等我要你动手的时候再动。”
江独对她的话开始本能遵从,大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就下意识停住了——
算了,总归她还要求他杀了季慎之,
这碍眼货色也得意不了多久。
他反手轻轻勾了下她掌心,不自觉地讨好。
他能触碰到她,他们能吗?
他才是最特殊的那个!
江独想,
裴朝朝没和他说过要重明石,只说要杀季慎之,
他今天就要先拿到重明石,然后杀了季慎之这个碍眼玩意!
那一边,
琼光君又将碎万界符玉牌往回拉了拉,
他神色阴冷地看着江独,恨不得现在踩碎他一根手骨,但咬牙忍了下来。
即使江独和裴朝朝有交流又怎么样?
她依旧会对他手上的碎万界符产生兴趣,现在手都搭在碎万界符顶端,肯定根本没心思去搭管江独了,说不准现在已经和江独拉开距离了。
那下贱玩意根本留不住她,拿什么和他争?
两人无声对峙着,都以为裴朝朝的注意力在自己这边,氛围间火花无声迸溅,但倒是都没有打起来。
周围人太多,他们打起来容易让旁人占便宜。
那一边,
白辞在局外,
注意到琼光君和江独细微的动作,视线往前面的空气上停留一瞬,然后又挪开,
他不着痕迹将手探进袖袋,摸了摸那枚真的碎万界符,
然后心里念了句咒语,紧接着,重明石外的结界无声碎裂开,
神力与仙力从碎裂的结界里溢散出来,瞬间四散在剑境各处,将裴朝朝的身影也照出来了些——
她的神魂是仙人的状态,凡人肉眼不可见,但周围神仙的气息充盈着,这一瞬,她就显了形。
此时,
她一只手捏着琼光君手上的碎万界符一端,和琼光君的指尖距离很近,另一只手按着江独的手腕,被江独另一只手指尖轻轻勾着掌心。
一边都没放下。
琼光君和江独的神色都骤然冰冷了,
裴朝朝对上他们的目光,却并没有表现出慌张,她甚至没有收回手,神色自然,似乎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
重明石外的结界骤然碎裂,与此同时,灵气陡然迸发出来,
四周围着的修士们几乎立马冲上去,
场面陡然间乱起来。
第46章 多杀一些 杀到我高兴为止
情况紧急,
琼光君和江独也来不及再怎么样,视线在裴朝朝身上停了下,然后都先往重明石那边去了。
于是不过短短一瞬,
这地方就剩下裴朝朝和白辞。
她若无其事地看向白辞:“看起来,你袖子里那个碎万界符应当才是真的?”
语气是疑问的语气, 然而却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应该刚才就摸出来琼光君手上那碎万界符是假的。
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他袖中就放着碎万界符, 白辞将东西拿出来,指尖用力抓握着玉牌到有点泛白了, 然而却对着她抬了抬下巴,做足了居高临下的姿态:“是。”
他直接肯定了碎万界符的事,这时候垂下眼睛看她。
他眼尾薄红潋滟, 有种脆弱感, 语气轻飘飘的:“怎么,又从我身上找到了能利用的地方?”
他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世家天骄的倨傲, 对世间万物不屑又讥讽,
这种倨傲并不摆在明面,但也不容忽视, 即使现在废了修为, 也依旧如此。
他还有什么可高傲的呢?
她之前将他修为散尽、成了废物的事情点破, 就是想要看他被踩落尘泥的样子,可他仍旧端着高傲姿态,这让她骨子里的恶劣翻涌得更厉害。
或许因为这些人都已经知晓她并非如表面一样人畜无害,这时候再继续装无辜就有些无聊了,以前只是刻意于伪装中透露出一点点恶意来,现在却直接用柔软的声调说恶毒的话, 很有趣,裴朝朝喜欢看这些人被逼疯后的反应,这对她来说未知且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