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堵着她围剿,他还怎么找她报仇?
所以他没和任何人提起这事,
在她有飞升的兆头时,率先蹲守在了升仙台,在上神们过去之前把她带走了。
他把她带回蓬莱,给她用了易容术,关在宫殿里,但他可不会把她当什么座上宾——
他只不过是要报人间的仇,将她关起来,让她也尝一尝被囚禁起来肆意玩弄的滋味。
侍从:“……”
人家昏迷着的时候,您已经去了好几回了。
侍从沉默不语。
白策看着侍从的表情,抹了抹掌心的血迹,补了句:“就算我有事要找她,但她算什么身份,她一醒来我就要去见她?让她等着。”
侍从应道:“您说的是。”
他有时候是觉得,他们这位白少君并不聪明,还有点少年心气,仿佛诞生之时所有的好运都用在长他那张脸上了。
但白少君也并不需要有多聪明,他身份高贵,修为也足够强横,手段足够恶毒,那张脸也足够唬人,他哪里需要动什么脑子呢?
侍从把这些话压进肚子里,开始看屋子里的刻漏。
刻漏里的沙子还没漏掉十分之一,
下一秒,
白策就站起身来。
侍从见状,赶忙道:“少君,您去哪?”
白策闻言,脚步微顿。
他回过头看了侍从一眼,好像在努力调整表情,于是回过头时,这些日子脸上怨毒就已经消失无踪,变换成了从前惯有的明朗笑意,桃花眼弯弯的,眼里仿佛有潋滟水光,侧脸还有个小梨涡,怎么看怎么无辜,有种令人亲近的少年感。
他说:“时间差不多了,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当然是去找她。”
侍从:?
啊?不是说让她等着?
等半盏茶的时间现在也算等了?
而且不是看不上人家吗,为什么现在去见她,您还要笑出一脸孔雀开屏的姿态啊?!
另一边。
赵息烛将门上的咒术解开,和裴朝朝一起离开寝殿。
他神魂原本就还没恢复好,这时候解咒又被反噬一次,他整个人更为虚弱,一股子血腥味往喉咙口翻涌。
他骨子里高傲,更看不起弱者,更不会由着自己露出弱者的模样,
更何况裴朝朝还在前面,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开了门以后就溜达着走出去了,但他仍旧挺直了背脊,端着姿态一点都不松懈,把涌到嘴里的血咽了回去。她不回头,他就跟在她久后面,像个鬼影一样,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这地方灵力充沛,看起来是个四面临水的地方,天色清朗,灵植繁茂,
他出声道:“看起来,这地方是——”
他还没说出地名,
下一秒,
裴朝朝就先接话了。
她慢条斯说:“是蓬莱。”
虽并不是所有神仙都来过蓬莱,但所有神仙都知晓蓬莱是狐族地界,由九尾一族的少君白策掌管。
赵息烛对蓬莱的印象不深,不过是千年之前来过一回,
然而听起来,裴朝朝倒是比他更早发觉这是蓬莱。
他眸色沉下来:“你好像很熟悉。”
裴朝朝说:“因为我从前经常——”
赵息烛道:“闭嘴。”
他知道白策和裴朝朝的关系,命簿上写过,她历劫时他也在天上看过,甚至于她跳轮回道之前,曾还在天界时,她就和白策有首尾,她取走了白策的神髓,白策那贱狐狸嘴上说是看不上裴朝朝,每天打着要拿回神髓的旗号找裴朝朝,但最终也没拿回来,甚至偶尔几次,他看见白策衣衫不整从幽山离开。
每天嘴上说看不上裴朝朝,谁知道当着面怎么对她发情的。
他想到这一层,知道在蓬莱,就更糟心了,不想听裴朝朝和他说她和白策有多熟。
他出声叫她闭嘴。
下一秒,
她果然闭嘴了,只是轻轻“唔”了一声。
他视线一直聚焦在她身上,看见她真闭嘴了,又有种奇妙的感觉。
突然这么听话?
他指尖突然有点发痒,于是他捏了捏指尖,按耐住那点微弱痒意,有点想把她脸掰过来看看。
他疑心她又在憋什么坏。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
他不经意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了一眼,
就看去前面回廊中,一个长相柔和漂亮的少年人走过来——
是白策。
这个骚、狐、狸、精。
第137章 让你 玩我
白策过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要如何面对裴朝朝。
在人间的时候,
她把他当狗玩,那么现在,他也要把她当狗玩, 关在笼子里,用锁链锁起来——
他把她带回来的时候, 还并没有把她锁起来, 只是把她放在了寝宫的床上, 虽然封了门,但他也还是给她用了易容的咒术, 以防旁人误闯,看见她的脸,认出她的身份来。
现在算算时间, 她应当醒了, 被关在寝殿里,应该会想出去。
然后她会发现,要解开封门的咒术, 则需要以反噬她自身的修为和神魂为代价。
她肯定不愿意付这样的代价,
所以她应当会疑惑,是谁把她关起来, 帮她易容, 好像在帮她。
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 她就会发现,是他。
然后她会怎么样呢?
她兴许会高兴,认为他是来帮她的。
就像当年在归元宗时那样,他被白辞用锁链锁起来,关在刻满封印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她走进来, 他也曾经认为她是来帮他的,然后她把他关进了更小的暗室里,用更多条锁链锁起来,玩弄他,羞辱他,让驭兽宗的人过来用鞭子把他抽得皮开肉绽,身上没一处好肉。
他也要用同等地方式对待她,
在她欣喜的时候,拿出锁链,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她拴起来,
然后——
他想到这里,脚步穿过回廊拐角,随即思绪蓦地顿住——
因为他看见裴朝朝正站在那里。
她站在廊檐下,这时候正抬着眼,恰好和他对上视线。
见他看见她,她甚至还朝着他笑了一下。
她脸上的易容术还没有去掉,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不像她原本的脸那样漂亮,甚至没什么出彩之处,平平无奇,但她笑起来眼睛眼睛很亮,有一种狡黠的感觉,竟然让这张脸生出了一点奇怪的、让人没法挪开目光的魔力。
白策有一瞬间愣神,随后又骤然回神——
她怎么出来了?!
他温和可亲的表情稍稍有些冻结,然而这时候再往后看,就看在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颀长,姿态挺拔,像一株雪松,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有压迫感,
他相貌很俊朗,但因为头发乌黑,脸色有点苍白,反倒显得整个人身上多了一些阴郁气质,此时此刻,那人也正抬眼望着他,目光阴森森,甚至带了两分不怎么明显的怨毒,赫然就是赵息烛。
白策:?
白策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裴朝朝站在原地,看见白策的脸色变了又变,
原本他还笑着,是惯有的模样,桃花眼微微弯着,侧脸有一个小梨涡,看着非常的无辜可亲,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爽朗乖顺感,
然而就在他看见她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他并不聪明,其实也不太擅长掩藏心思,旁人看不出他恶毒主要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很会骗人的好脸,看起来天然的没什么坏心思,只要他一笑,没人会觉得他手段恶毒。裴朝朝又十分擅长操控人心,对他也有几分了解,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惊讶。
不过他的表情虽然凝固住了,但是笑意挂在脸上,倒也不显得脸色有多难看。
直到他看见赵息烛。
他的脸色才终于变得难看了起来,甚至还有一点恶毒的味道,仿佛这一刻,他的恶毒终于从骨缝里溢出来,把他这一副绝好的皮囊都给染透了。
短短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变换了好几种表情,和变脸一样,裴朝朝是有些恶劣在骨子里的,觉得他脸色变来变去得很精彩,于是就站在原地没动,欣赏他的表情,他脸色越差,她笑容越大,就这样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在这看着,倒有些像凡间人们看斗蛐蛐的味道。
白策注意到她的表情,更是一股火气往头顶上冲。
也就是这时候,
裴朝朝终于看够,远远地出声和他打招呼:“我道是谁把我捡回来,原来是白少君。”
她语气很柔和,甚至还带了一点闲散松泛的味道,就和她平时说话的语气是一样的,
这话虽然带了点惊讶的意味,然而她语气里是没有一点惊讶的痕迹存在的。
见到她的方式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就自己出来了,她见到他时的反应也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她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不仅如此,还站在那看他乐子,看够了才懒洋洋地和他打一声招呼。
不过是短短几瞬息的时间,
好像把他再一次拉回凡间的暗室里,
分明面对面站在这里,他比她高不少,等到走近些,甚至要垂着眼睛看她,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他仍旧有一种要踮起脚仰起头才能看她的错觉,而她在俯视他,高高在上。
白策有点绷不住了,硬笑了下,说话刺刺的:“是我,许久不见,朝露仙子变得有礼貌了不少,从前取我神髓的时候问都不问,趁着我重伤,直接抢走。现在见了面竟然还知晓同我客套,想来人间一趟,让仙子改了不少——”
说到这,
他顿了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看我说错了,现在应该叫朝露上神了。”
裴朝朝:“无碍。”
她指了指自己丹田:“还要多谢你的神髓……”
当初她利用重明境拘住神仙们的神力,几乎是强行掠夺了这些神力,给自己重新塑造了一副神的躯体。但如果她没有白策的神髓,是做不到这点的,因为她本身没有属于自己的神髓,她和幽山帝君神脉相连,所有的神力都来自于幽山帝君,他“陨落”的那几百年,她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生成神力,就像失去了养分的植物,只能日复一日地凋零枯萎,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
因为抢走了白策的神髓,她的日子才好过一些,她的灵力才凋零得慢一些,
但也是因为她有了白策的神髓,
她拘住神仙们的神力后,才能顺利地以此为支撑,为自己捏造出新的身躯。
她顿了顿,才将余下的话补完:“如果没有你的神髓,我还不能这样顺利地飞升上神。”
她像是在真的感谢他,
但白策知道,她在回敬他之前阴阳怪气的话,往他心口插刀子。
他蓦地走近她,弯下身,
于是两个人的距离就瞬间拉近了,
他微卷的发丝扫过她的脸,有点痒,这时候不高兴道:“朝露上神,抢了人的东西就捂好,别在债主面前炫耀,洋洋得意的,难道不怕我现在——”
他话音未落,
后面的赵息烛突然咳嗽了声。
起初是很轻很轻地咳了一声,但随后,像是哪里不太舒服一样,手轻轻握拳,抵在唇间,剧烈咳嗽起来。
白策原本想威胁裴朝朝,和她说:难道不怕我现在把你的易容术解开,告诉全天界你就在这,你也不想那些上神找你麻烦吧?
然而被赵息烛这么一打岔,话就卡在了喉咙口。
与此同时,
裴朝朝听见赵息烛的咳嗽声,也转头看向他。
因为姿势的缘故,她转头看赵息烛的时候,也顺便往后退了两步,又因此和白策拉开了一点距离,不像刚才那么靠近,那么暧昧。
赵息烛脸色这才好一些,虎口仍在抵在唇间,他和裴朝朝对上视线。
他不说话,似乎在等裴朝朝问他。
问问也不是多大的事,裴朝朝见他不说话,光看着她,于是问:“怎么了?”
赵息烛摇了摇头,把手拿下来,像是不太想让她发现,但又刻意露出手上的一点血迹:“没事。”
多少有点刻意了。
这人骨头硬,要讨好也放不下身段,每天端着,即使那副高高在上的傲骨已经被她碾碎,他也没什么尊严可谈了,但仍旧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自己的虚弱。刚才咳血,又强忍着把血吞下去,裴朝朝看出来,但就装作没看见。
倒是没想到这时候,看见她和白策靠近一点,急得连端也不端了。
但多少要点面子,也不愿意主动说,把手放在那指望她能看见。
但裴朝朝那股子恶劣心劲又冒出来,
他不说,她就佯装看不见:“没事就好。”
她说完这话,又作势转过头去看白策。
也就是这时候,
他赶紧拉住她的手:“我有点不舒服。”
裴朝朝就是喜欢这样磨他,听见这话,又慢吞吞问:“嗯?哪不舒服?”
赵息烛:。
赵息烛又不说话了。
白策笑出一侧梨涡,语气良善:“司命神君,想是心里不舒服吧?朝露上神一点没按照你命簿上写的历劫,在下面就烧了你的命簿,现在飞升回来还好端端站在你眼前,换我,兴许我也不舒——”
赵息烛冷冷看他一眼,快速给他施了个禁言术。
白策话头一下被堵住,用刀刃般的眼神剜赵息烛。
赵息烛则深呼吸,看向裴朝朝。
他感觉血腥味快要从鼻腔里冲进脑子里了。
眼看着她要和白策说话,
他捏着她指尖,闷咳了声,一点点把不小心蹭到她手上的血迹擦掉,低声和她说:“刚才帮你解门上禁咒的时候,可能被反噬伤到了。”
这话一落,
裴朝朝眼梢抬了抬。
白策则猛地冲破禁言术:“是你放她出来的?”
赵息烛:“放?你想关着她不成?”
他问裴朝朝:“要不要和我回司命宫?”
白策受不了了,看他俩牵着手本来就烦,想到是赵息烛解的封门咒术就更烦了,现在听见这话,更是烦得没边,
他一道灵力,隔在赵息烛和裴朝朝之间,然后抓住她另一只手,问赵息烛:“她凭什么和你回去?”
裴朝朝还没挣脱,
那一边,
赵息烛声音冷冷的:“因为……”
他可比白策更了解裴朝朝,白策这蠢货,已经踩了她的雷区还不自知,他想到这,原本泛冷的语气又带上了一点高高在上的傲慢,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因为我没打算关着她。”
白策气急反问:“谁说我要关着她?”
裴朝朝这时候开口了:“那你为什么用咒术封门?”
这话一落,
白策直接被哽住了。
他是想关着她,把她关起来像她玩弄他一样肆意玩弄,报复她,然而这时候,话都说成这样了,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赵息烛和她不是死对头吗?为什么会帮她?虽说他能看出来赵息烛对她有旁的感情,恨得不纯粹,但是——
但是为什么现在话里话外都一副在为她着想的样子?
他看不得赵息烛比他更得她心,之前想威胁她的话这时候也一并说不出口了。
他顿了顿,咬牙道:“我那是为了保护她,她飞升上神,其他神族能容下她吗?”
裴朝朝慢声问他:“那你袖子里的链子是什么?”
白策原本想着给她拴锁链,所以拿着缚仙锁过来的,只不过把锁链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了一点点,不仔细看,看不太出来。
眼下被她点破,
他脑子就混乱了一瞬。
本来就不太聪明的狐族少君有点着急了,思索着该如何解释。
偏偏这时候,
赵息烛为了排挤他,还又慢条斯催了一句:“白少君,怎么不说话?”
他今天就要咄咄逼人,当着裴朝朝的面把白策的丑陋面目掀开,让她厌弃这贱狐狸。
他早就在从昼那学会了四两拨千斤,这时候用起来十分顺手:“不会是想把她锁起来吧?”
这话正好说中了白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