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这几天则都在装失忆,陪在他身边。
她要打碎这幻境, 只需要狠狠地伤透赵息烛的心,让他的神魂都因为伤心而变得虚弱, 再在那时候给他来几刀, 把他捅死。
这是她最擅长的。
她太会操控旁人的情绪, 她知道赵息烛爱她,也知道怎么往他心里捅刀最疼。
要让他伤心欲绝、痛到极点, 就得先让他短暂地幸福两天,所以裴朝朝这几天不仅陪在他身边,还会出门给他采药。
她往日里大多时候都是使唤他, 让他伺候她,
但现在他受伤了,她却会主动出门给他采药。
即使选药熬药这样的事情都是赵息烛在做,但她给他采药, 陪着他, 已经说明了她在意他,有一种在渐渐相爱的错觉。赵息烛以前伺候她, 给她梳头做饭宽衣都是冷着脸的, 活像是她欠了他好几条命一样, 但这几天,他伺候她时,脸色也没有那么黑了。
这一天。
裴朝朝照例出去给赵息烛采药。
赵息烛看她离开司命宫,突然间,捕捉到周围有一点魔气。
他警惕起来,迅速出招往那方向打了一下,
下一秒,
从昼的身影陡然现形。
从昼好几天没见到裴朝朝了,自从那天裴朝朝晕过去后,他和江独也先后受了重伤,这几天各自疗伤,直到今天才伤愈。他一伤愈,就想着来找裴朝朝,不过看见裴朝朝和赵息烛在一起,她甚至还要帮赵息烛去采药——
赵息烛受伤了,他也受伤了,可是她陪赵息烛,不陪他。
她给赵息烛采药,不给他采药。
说不嫉妒是假的,但看她和赵息烛相处时氛围和睦,他不想冒然打扰她,免得扫了她的兴,于是就只能在暗处看着,一边看,一边恨不得把赵息烛弄死,他来代替赵息烛。好不容易等到裴朝朝出发采药,他就跟上来,想找机会和她说话。
然而还没跟两步,
后背就突然一痛,紧接着,一阵凌厉的剑风掠过,
从昼反应很快,迅速挡下这一招,然后转过身,就看见是赵息烛在身后攻击他。
从昼看见赵息烛,就想到这人一直霸占着裴朝朝,霸占了她那么久不说,现在就连他跟上裴朝朝想独处这么一小会,赵息烛都不给这个机会。从昼恨得牙痒,又出招反击,和赵息烛来回过了两招。
赵息烛神魂受损,修为也折了一半,和从昼打是落下风的。
从昼出招,他就闪避,反正他也没真想着和从昼分个胜负,他只是要阻止从昼去勾引裴朝朝。
他一边躲闪,一边说:“鬼鬼祟祟的,今天一直在外面偷窥的也是你?”
从昼:“偷窥?要是真想偷窥,我能让你发现吗?”
他说话直白,也没打算藏着心思:“我是看她和你说话说得高兴,怕打扰她才没出现。”
赵息烛慢条斯:“那你更不应该跟着她。”
他看着从昼这样,嗤笑一声,把剑横在从昼身前:“她那天还和我,她对你根本就没想法,都是你上赶着勾引她。这几天她也没找你,都在陪我,你还不明白吗?她不在意你,你还在这上赶着找她,贱不贱?赶紧滚。”
他语气是平日里惯有的漫不经心,但字里行间带了点暗暗的炫耀意味,说的话也精准扎在了从昼的痛点。
从昼不想承认裴朝朝不在意他,
他都甘愿当小的了,只求留在她身边,和她偷/情也行,她又不亏,怎么会对他一点都没念想,一点都不在意呢?
肯定是赵息烛在这信口雌黄。
从昼沉默一瞬,随后扯扯唇笑了声:“一样的话我能编一百句不重样,你说我就信?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假货真把自己当大房了?她就算不在意我,这话也该她亲口和我说。”
他把赵息烛挡在他身前的剑推开:“起开,我亲自问她去。”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把赵息烛的剑推开。
赵息烛阴沉着脸色,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去。
于是两人又打起来,
从昼这次没手下留情,几招过去,正要打到赵息烛腹部,然而下一秒,却看见赵息烛往旁边闪避时捂住腹部,躲了一下。
这个姿势……
从昼脸色一变,三两步上前,拽住赵息烛领子,随后就从他身上感应到了一点裴朝朝的灵息——
很微弱,微弱到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感应,就根本感应不到。
他牙都快要碎了,问赵息烛:“你怀了她的孩子?”
赵息烛闷咳两声,笑了声,随后捂着腹部讥讽,把从昼对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不是你教我的吗?生个孩子,她就是我孩子的娘,到时候你拿什么和我争?你不会以为就你能生吧?嗯?”
凡人男子不能怀孕,
男神仙和男修士倒是能孕育灵胎,但到底是逆天而行——
毕竟女人的腹中有一处位置是用来孕育生命的,这是天道赋予是她们的权力,独有的权力。
而男人没有这项权力,肚子里没有揣崽的地方,男神仙和男修士要生孩子,灵胎都是放在丹田中孕育,所以并不太显怀,等到胎儿月份很大了,才能看出肚腹处突出来。
等胎儿成熟,也需要剖开丹田将胎儿生出来。
赵息烛可能还没怀,或者刚怀上,所以腰腹仍旧平坦有力,
从昼盯着他的肚子,想要把他肚子看出一朵花来,眼睛都嫉妒红了,
他这回真没那么好脾气了,想直接把赵息烛的肚子给捅破,就算怀了也得落胎。
他手指攥紧。
赵息烛却用剑敲敲他的手,然后退开两步,威胁:“你敢么?”
他语调散漫,有种莫名其妙的底气:“她如果知道她有个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你弄掉了,你觉得她还会你吗?”
这话一落。
从昼骤然清醒过来。
他深呼吸,死死盯着赵息烛,却也不敢再动手了。
半晌,他骂了句——
“贱人!”
裴朝朝说是帮赵息烛采药,其实也就是随便走走,随便采点野果野草。
她只是给他营造一点幸福假象而已,既然是假象,她就做做样子,怎么可能真在采药这种事情上花心思。她找了附近一处生长灵果的山头,这些灵果是她爱吃的,她准备采回去,顺带随手薅一点草药回去。
她刚抬手要去摘灵果,
然而下一秒,衣角就突然被人拽住了。
裴朝朝停下动作,回过头去,就看见从昼在后面。
她缓慢地眨眨眼,笑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从昼对上裴朝朝的目光,动了动唇,没出声。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说不生气吧,多少也有点生气,凭什么赵息烛能怀上她的孩子?他之前说了给她生孩子,她都没正面回应。但赵息烛这贱人也是偷偷怀的,偷走了她的灵息,估计也是怕她不要孩子,所以准备先斩后奏。
这能怪她吗?怪不了她,要怪就怪赵息烛太贱了。
从昼也不想对裴朝朝生气,他对她生不起气,因为他觉得她做什么都有道,说什么都对。
他想问裴朝朝为什么这几天不找他,又想起赵息烛说的那些屁话,他发现自己竟真的有点怕从她嘴里听见那些话,什么他不重要,她对他没念想没意思。于是他又把这些话咽下去了,心想,
说不定是她察觉到赵息烛怀孕了,所以要陪着赵息烛呢?
都怪赵息烛这个贱人。
从昼这样想着,沉默着没说话。
裴朝朝看他半天不说话,又问:“到底怎么了?”
她话音一落,
从昼突然凑近她。
他身型高大,这样弯下身靠近,就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他身影里了。
裴朝朝却没从他身上感觉到多少压迫感,却能感觉到一点侵略感,好像发了疯的野狗叼住一块肉骨头,想吃,但却舍不得吃,所以没吃,就只是叼着。他对她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但又克制着,离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香的,他衣服上从不熏香,所以她闻到的也不是什么香料的味道,而是一种沐浴过后的气息。
她正走神辨别他身上的气味,
下一秒,
却突然感觉到他抓着她的手,引导着她的手掌落在他饱满的胸膛。
他问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裴朝朝跟不上疯狗的思维,根本不知道他问这话干什么,不过觉得挺有意思,还是回答:“女孩。”
她顺着他的衣襟把手伸进去。
从昼整个人就突然绷紧,贴近她。
也就是这时候,
裴朝朝感觉到他的紧绷,她摸到一点突起,于是她坏心眼地用力拧了拧。
从昼的身体立刻开始发抖了。
他像一把拉满的弓,智好像随时要崩断,手按在她腰上,温度甚至能隔着衣料把她灼伤。
他太兴奋了,问她:“那我呢?喜欢我吗?不用喜欢我这个人,喜欢这样掐我也行。”
裴朝朝答应过赵息烛不从昼了,但也就是在赵息烛那里说说,
她从来没准备真的不从昼,这条疯狗很有意思,她回答:“喜欢。”
她语焉不详,也没说喜欢他还是喜欢掐他,然后她问:“你问我两个问题了,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从昼的呼吸都带着一股子直白且不矜持的热意。
他好像着火了,贴着她耳廓道:“来偷/情。”
“你喜欢我,也喜欢女孩,”他喘息着说:“那我给你生个女孩。”
从昼顺便在心里诅咒赵息烛这贱人生个男孩——
生吧,生吧,生个男孩,到时候看这贱人还怎么耀武扬威!
第119章 生恩哪有养恩大 我有当爹的经验
从昼就好像对给她生孩子这件事有什么执念一样,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提起这件事了。
裴朝朝已经恢复记忆了,虽然这时候还在装失忆,但不妨碍她分出一点心神, 回忆以前的从昼是不是也这样。
从昼也不是最开始就这么疯的。
她最开始认识从昼的时候,从昼还不是魔神, 只是上魔域里地位低下的小魔, 性格倒是和现在一样, 喜欢直来直去,几乎不绕弯子。喜欢她, 就每天到幽山来,他得到的什么宝物都一股脑拿给她。她那时候就觉得他眼睛漂亮了,问他愿不愿把眼睛给她, 他说愿意。
后来幽山帝君杀了从昼, 她就去把从昼的眼睛挖下来了。
只不过那次以后,从昼却没死。
他的血脉因此觉醒,修为猛涨, 为了抢魔族至尊的位置, 把不服他的魔都杀了个干净。后来他更是从上魔域杀到天界,把从前欺辱过他的神仙也杀了几个。他并不善良, 却也并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杀那些魔和神也不是出于报复, 而是因为想立威,所以杀的时候也都是一招了断,手法又干脆又直白,没太折磨人。
某种意义上,他的行事作风和他的性格有重合,粗鲁又直白。
裴朝朝挖了他的眼睛,
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来天界报复,会把裴朝朝也一起杀了。
他杀进天界的那天,最后确实也去找裴朝朝了,然而却不是去杀她的,而是站在她身前,捧着她的脸,盯着她“看”。那时候他已经被挖去了眼睛,所以眼眶是空荡荡的,怕裴朝朝不喜欢,所以一直闭着眼。但哪怕一直闭着眼,他的“视线”也有如实质,像一条舌头要从她脸上每个角落舔过。
那时候他刚开完杀戒,血迹浸湿衣摆,和滴水一样滴滴答答滴下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腥味与侵略感。
但他没有杀她,只是侵略感十足地用手触碰她的眼睛,粗糙的指腹在她眼皮上磨来磨去,然后他低下头亲吻她的眼睛,骂了句粗话,很是亢奋地在她耳边说:“你用我的眼睛,真漂亮。”
他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有些疯的。
他觉得她用他的眼睛,是和他血肉相融。后来甚至乐此不疲地问她,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和她再亲密一点,据闻魔神的血脉独特,魔神的肉吃了能增加修为,他问她要不要吃他的肉。
就算她把他大卸八块,吃进肚子里,他也不会恨,他只会觉得幸福。
裴朝朝嫌恶心,拒绝了。
后来他才消停了一点。
谁知道现在他又想到要给她生孩子。
裴朝朝这边正回想着,从昼的吻已经落在她脖颈处了。他好像很兴奋,裴朝朝有时候觉得他太容易兴奋了,燃点很低,比白磷还容易烧起来。
这时候他圈在她腰上的手收得紧紧的,身上的温度也高得吓人,唇舌都发烫,轻轻咬住她侧颈,他牙齿很尖锐,正好咬在她脉搏所在的地方,轻轻碾咬着那块皮肤。
他倒是没多用力。
但脖颈是身体上相对脆弱的地方,被这样咬着,总会有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换做其他人,这时候就应该把从昼推开了。然而裴朝朝只是战栗了下,她按下思绪回过神来,身体的本能让她紧绷起来,呼吸变急,但她没有把从昼推开。
她只是眼睫抖了抖,笑着问从昼:“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
她话是这么问,但这样问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不太想要孩子,又或是没打算要孩子,没想过这个事。
裴朝朝自己本身就是个没有心的人,即使重明石成了她的心脏,现在在胸腔里跳动着,但她对于各种感情的体会实际上仍旧很淡薄。她倒不抗拒要孩子,总归也不是她来生,甚至从昼之前还说过他来养。
这对于她来说没有害处。
然而她虽然不排斥,却也没期待过。
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要个孩子会对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那一边。
从昼听见她这个回应,大概也能猜到她的心思了。
他佯装不解,狭促笑了下,开玩笑似的问:“但赵息烛都怀了,你让他生,不能不让我生吧?”
裴朝朝:“……赵息烛?”
她这时候真的有点惊讶了。
因为她很难把赵息烛这种高高在上阴晴不定的人和生孩子这个词联系上。
从昼:“嗯。你不知道?”
从昼一直以来都是个直白人,他不傻,但心思也不会弯弯绕绕,有事更会直说。
但这种时候又精明过头了,开始拐弯抹角起来,使劲在裴朝朝面前上赵息烛的眼药,察觉到她根本不知道赵息烛怀孩子的事,于是就开始把信息透露给她。
裴朝朝不喜欢被支配,
赵息烛偷偷怀孩子,是踩了裴朝朝的雷区。
裴朝朝可能不会让赵息烛生下这孩子,又可能生下了不认孩子,也可能以后对孩子不好。
赵息烛不知道裴朝朝具体会怎么处这件事,但他能确定赵息烛不会因为偷偷怀孩子就拴住她,这就够了。他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杀了无数同类、无数神仙的魔,他难道还能对情敌和情敌肚子里的孩子心软吗?
从昼恶意地想。
裴朝朝这时候则在回忆。
她回想那天在山洞里的事情,她和赵息烛有一场情/事,然后赵息烛见了江独,幻境开始碎裂,她晕过去了。
那片被雾气笼罩住的区域并不是真的有进无出,
整个幻境的主人都是赵息烛,他意识到这是幻境后,想出去就只需要动一动念头。
所以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身处司命宫了,然后赵息烛用神魂修补好了幻境。
之后这几天她和赵息烛也有过亲密的举动。
赵息烛如果每次都偷一点她的灵息,确实应该已经怀上了。
裴朝朝想着,唇角意味不明地弯了弯。
她没说话。
从昼则又说:“赵息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脾气不好,对你也就那样。你现在失忆了,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恶劣,他根本不是你夫君,都是看你失忆了骗你的。谁知道他现在生孩子是不是为了牵制你。”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裴朝朝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
从昼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在她耳边笑,声音沙哑,蛊惑道:“他不会养孩子的。朝朝如果觉得一个孩子就够了,那我不生也行,不如就等他生下孩子以后,你把孩子给我养,让孩子管我叫爹。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牵制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