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生活日常(将月去)

银子有用，所以崔如英才盼着去侯府。
崔如英的心思许娘子也能察觉出来，她觉得女儿心已经不在家里了，许娘子放心不下。
侯府那是高门大户，是好，可是越是大户人家，里面的腌臜事就越多。
许娘子不放心，十三这晚坐在崔如英床前嘱咐了好些话，“三丫，是三娘子点头让你过去，否则娘肯定不带着你。大户人家好是好，可规矩也多，等咱们到了府中你不许乱跑，更不要乱看乱拿府上的东西。做人别的不说，得有骨气。
还有就是，安定侯府再好那也是别人家，咱们看看也就罢了，断不可生出为奴为婢的念头。你到时就陪三娘子说说话，等着她平安生产，娘照顾好小公子，就算尽了本分。
你不许在侯府乱跑，更不许惹是生非。”
明儿上午就得去侯府，许娘子得嘱咐清楚了。
崔如英看着许娘子，她一脸认真，生怕什么话漏了，更怕崔如英惹事儿，最怕的是她心飞走了，不认这个家。
崔如英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走乱跑的，也不会犯错。”
为人母亲自是有操不完的心，许娘子摸了摸崔如英的脑袋：“明一早咱们就过去，你早点睡。”
崔如英道：“娘，要不要带些包子？就算不给陆三娘子，也可以分给别人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是说还有一个奶娘的吗，带点东西也好行事儿。”
陆三娘子还未临盆，让许娘子现在就住进去只是随时准备着，这些日子若是许娘子愿意跑，还能回家喂六丫，每日两个时辰，足够来回了。
许娘子还真没想到这个，她点了点头，“成，快睡吧。”
明儿打算等崔大山出摊回来后，推车送她们母女去安定侯府，顺便认个路。
衣裳行李，俩人走着可带不过去。
天是一日比一日暖，崔如英在被子里，觉得暖融融的，已经好几天不吃包子了，明早吃包子也成。
月亮升起又落下，临近十五，浅蓝色的天空上还悬着月亮，好像缺一小块的玉盘。
崔如英一早起来刷牙梳洗，还换上了新衣，母女俩就等崔大山回来了就去侯府了。
只不过没等到崔大山，却等到了那日送母女俩回来的车夫。
陆三娘子今早想起来许娘子住在城南，还带着女儿，就让车夫来接一趟，头一回过来想来肯定有行李，城南到城北这么远呢，有辆车方便些。
许娘子受宠若惊，这崔如英让准备的包子就派上了用场。
许娘子给递了两个大包子，“大哥先坐一会儿，喝口热水，我们把东西弄上去就是。”
这么早过来车夫的确什么都没吃，有个包子委实是恰到好处了。
日后要是有来城南的事，可以问问用不用捎带东西。
马上就走了，许娘子又回屋看了眼六丫，一个多月的孩子，母女分别最是难受，可是也没办法，就看晚上能不能回来一趟再喂一喂。
搬好东西上了车，许娘子嘱咐二丫要照顾好妹妹，这才坐上马车前往安定侯府。
许娘子发现，带着崔如英来也有好处，若是她自己，这会儿指定得想孩子想得直哭，可崔如英在这儿，便哭不出来了。
女儿在，多了个伴儿。
崔如英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的，穿过闹街，还给许娘子指了指崔大山和崔大郎。
两人做生意没有崔如英那么圆滑，但是本分做事儿，包子馅料也足，所以一直以来生意都不错。
只不过崔大山崔大郎忙着给人装包子，也没看见这边，许娘子把帘子放一下，让崔如英好好坐着。
坐着坐着，崔如英道：“娘，咱家有一日也要买马车。”
有个车真好。
崔家如今住着的房子当年五十多两买的，那还是攒了好几年才攒下来，买一辆马车要一百多两，许娘子都想不到家里赚一百多两是啥样。
那腰杆子，不得溜直。
许娘子笑了笑，没把这话当回事儿。马车走得很平稳，走路要半个多时辰，但坐上车一刻钟多就到了。
车是从侧门进去的，李嬷嬷在侧门守着，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
二话没说，就帮着搬东西。
李嬷嬷走在前头，带人去燕归堂。
一边走，她一边对二人道：“许娘子和小娘子也住在燕归堂，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一位陈娘子，已经到了，你们就和她住在同一间厢房。”
两个奶娘住在一起也方便照应，到时陆三娘子生了孩子，俩人都要去小公子屋里照顾，在自己屋里没多长时间。
李嬷嬷在前头带路，许娘子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这说的都是规矩。
从侧门进去就是马房，过了马房，李嬷嬷一边走一边介绍，“前头是大房住的燕宁堂，往后走是二房的燕辉堂，再后头才是燕归堂。”
崔如英想，这话的深意是，别乱走。
燕归堂就是崔如英和许娘子上次来的院子，过去几日，院子里草木更加葱郁，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婆子。
进去之后，崔如英发现，上次说话的地方是正厅，从侧边穿过正厅后，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影壁幽幽，青瓦白墙，窗扇大开，许娘子和崔如英就跟着李嬷嬷去了侧边的一间厢房。
进了厢房，迎面是张床，床边有柜子桌子，然后就是张木制屏风。
从里面出来一个微胖妇人，“这就是许娘子吧，我听李嬷嬷说过。”

第十一章 初到侯府
陈娘子人微胖，头发用布巾包着，簪着根银钗子，手腕戴着对银镯，真个个人干净齐整，能看出是个做事爽利之人。
至于性子如何，还得相处过后才知道。
崔如英发现虽是一屋住俩人，可是两张床中间用屏风隔着，看起来也像两间屋子，陈娘子来的早些，挑了靠里面的，比外面的人来人往总被看见的好些。
许娘子不善言辞，便点了点头，崔如英仰头打了个招呼，“婶子好。”
陈娘子也看了看崔如英，“哎呦，你闺女模样可真俊呐。”
李嬷嬷道：“三娘子喜欢许娘子的女儿，叫过来陪着说说话，崔小娘子就跟许娘子住在一处。”
陈娘子笑了笑，“原来如此，姐姐好福气，有这么个灵透女儿。”
许娘子赶紧道：“哪里哪里。”
李嬷嬷把人送到了，事儿也算是办妥了，她道：“二位先收拾收拾，以后每日用饭会有人给送过来，隔三日就会有大夫来诊脉。其他的事儿像是出府……都可以来寻我，我若是不在可以找三娘子身边的大丫鬟锦月。”
陆三娘子还在养胎，就别去打搅了。
许娘子不停地点头，“李嬷嬷放心，该守的规矩我会守的。”
陈娘子也微微点头，“这些都记下了。”
李嬷嬷转身要走，崔如英赶紧给许娘子使眼色，许娘子差点忘了，赶紧从小厮搬过来的行李箱笼里拿出一个篮子，交到李嬷嬷手里，说道：“我们家做了点卖早饭的营生，这是早起刚包的包子，还热着呢，嬷嬷可以拿回去尝尝。”
怕李嬷嬷不要，许娘子又道：“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李嬷嬷哪里看不到崔如英在下面给许娘子使眼色，这崔家的小娘子的确不一样，在这些事上比做大人的还要周全，人小鬼大，难怪三娘子执意要让她过来。
说起来这事差点没成，那日之后三爷回来了，得知还把奶娘的女儿请了过来就不太同意，孩子没个轻重，年纪小怕冲撞了陆三娘子的肚子。
陆三娘子却不认同，她觉得崔如英合她眼缘，况且也不是乱跑乱动的性子，那日跟她说了两刻钟多的话，半点不耐都没有。
才七岁，想想这个年纪的孩子，谁能坐得住，怕是没一会儿就想出去玩儿了。
李嬷嬷笑了笑，接过来，“许娘子太客气了，若有事随时找我就是。”
李嬷嬷走了，许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陈娘子笑着笑，一篮子包子都给了李嬷嬷，自然不剩什么给陈娘子。
不过她俩都是做奶娘的，做好本分就是，也不必上赶着讨好。
陈娘子没说什么，微微点了个头，就绕过屏风收拾东西去了。
母女俩把被子衣裳都放好，早饭在家里吃过，这会儿也不饿。
没什么大事儿就专心等着午饭了，许娘子打算下午回家一趟，看看六丫再喂喂，来回二十里地，带着崔如英又怕她累，可不带又不放心。
崔如英不想回去，这才刚来，还不到一天呢，许娘子是要天天回的，那么远她可不成。还不如自己在这儿睡觉，床比家里的还软些，“娘，我留这儿吧，若是有要紧事，还有我呢。”
许娘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乱跑。
崔如英点点头，“娘，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我去哪儿跑呀。”
许娘子：“就在屋里等娘回来。”
崔如英再三保证，许娘子才放心。
临近正午，丫鬟来送饭，给许娘子和陈娘子送的饭都是补身子，毕竟要喂奶，里面有两样菜里还有药材。
给崔如英的就没那么多讲究，因为人小，给她的菜份量也小，两荤一素，外加一碗蒸蛋羹。
这伙食，的确比在崔家好上太多。
荤菜有一道是栗子炖鸡，还有一样是小炒肉，素菜是清炒豆腐丝，里面也有肉。送饭来的丫鬟晨起吃了包子，特意多嘱咐了两句，“许娘子，你的菜里加了药材，千万别给孩子吃。给小娘子的菜中有的放着辣椒，您还要喂奶，莫要碰这些。”
许娘子点了点头，这边丫鬟又去陈娘子那嘱咐了一遍。
崔如英咬了口鸡肉，侯府的厨子做菜自然不错，母女俩一块儿吃还有点意思，只不过头一回来，心里惦记着家中，许娘子胃口不太好。
一屋住俩人，崔如英声音压的底，“娘，你得多吃点儿。身子好了，到时才能喂小公子。”
许娘子点点头，把菜吃了大半，吃过饭后许娘子打算一会儿就回去，在这之前得跟李嬷嬷说一声。
至于那位陈娘子，崔如英也没盼着能和她有多深厚的感情，像许娘子这样老实本分最好，如果不是她也不怕。
陈娘子出门更早，把碗筷收了，没一会儿就出去了，再没回来。
躺了一刻钟多，许娘子就跟李嬷嬷打过招呼回崔家了。
崔如英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正赶上李嬷嬷过来，说陆三娘子请她过去说话。
崔如英甜甜一笑，“嬷嬷，我刚起，等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本来陆三娘子没想今日叫崔如英过来说话，刚过来总得歇一歇，可是今儿早上她看见李嬷嬷给几个丫鬟分包子。
丫鬟吃完，眼睛都亮了。
怀了孕的人嘴馋，但好在侯府家世显赫，什么都能吃得上。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想吃些清粥小菜。
陆云蓁平日也不缺吃的，偏偏今天看那包子觉得想吃。
想尝一个但李嬷嬷不放心，这外头做的，干不干净是一回事儿，这里面东西都不知道是啥，万一吃了对胎儿不好，谁也担待不起。
陆云蓁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强求，不过等李嬷嬷吃完，她问包子的味道如何？李嬷嬷昧着良心说：“味道一般，也就那样。”
陆云蓁这下子是更想吃了，吃不到包子，看看卖包子家里的人也行，所以下午就叫着崔如英过来说话，李嬷嬷去了两次，第一次说崔如英在睡着，陆云蓁就让等等。
这孩子并非侯府下人，她也不是主子。
而且日后孩子出生，许娘子就是孩子的奶娘，生养之恩都是恩情，哪里能把许娘子的女儿当丫鬟使唤。
崔如英也不知道，只当是巧了，这洗了脸收拾干净才过去。
陆云蓁让丫鬟摆了小凳子，今日看着崔如英穿了新衣，衣袖上还绣着花，这样更顺眼多了，比补丁衣裳好看。
她问道：“刚过来，吃住可还习惯？”
崔如英道：“一切都好，三娘子放心就是。”
陆云蓁摸着肚子笑了笑，“若有不习惯的就和李嬷嬷说，当在自己家里。”
崔如英当然知道这是客气话，不过也笑着道：“嗯，在燕归堂处处妥当，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呢。”
谁都爱听好话，陆云蓁也不例外，她道：“各有各的好，听李嬷嬷说，你娘回去了？”
崔如英道：“我娘放心不下妹妹，就回去看看。”
妇人喂奶，也不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陆云蓁的孩子还未出生，倘若许娘子不回去喂六丫，这奶也是白费了，而且也胀得慌。
陈娘子回去应该也是为了喂孩子。
陆云蓁现在乐意看母女和睦，她跟崔如英说了几句，才问：“听说你们家现在做卖早点的营生？”
这事儿没打算藏着，崔如英点点头，“现在单卖肉包子，生意还不错。”
她本想说三娘子喜欢带些给她吃，但是一想陆云蓁现在有孕在身，马上就临盆了，吃喝上不说谨慎万分，那也得小心注意着。
她千万别给崔家惹事儿。
崔如英道：“小本生意，虽然起早贪黑，不过比我爹做木匠活儿轻巧点。生意还成，家里人多，吃用也多，总得想点办法。”
陆云蓁却道：“生意不错，那说明包子做得好吃。”
崔如英往后坐了坐，小声道：“这人和人口味不一样，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就像中午送来的饭菜，我娘还想尝尝我的来着，但是炒肉辣辣的，我就没让。”
陆云蓁笑着道：“那等我生了孩子，你帮忙买几个可好？”
陆云蓁说话慢条斯理的，人又温柔，目前看很好说话，家里有点钱后崔如英想吃什么就得立马吃到，一个酱肉包，既然想吃何必等到生了孩子后。
崔如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三娘子想吃，哪里需要等到那时候，再说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三娘子很是照顾我和我娘，几个包子而已，还能跟你要钱。
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这包子我也会做。不过我娘有孕时有些东西就碰不得，不然让李嬷嬷在旁边看着，我做给三娘子吃可好？”
这简直是正中陆云蓁下怀，可是崔如英是许娘子的女儿，这做菜都是下人做的事儿，按理说崔如英还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做菜的道理。
陆云蓁赶忙摇摇头道：“这怎么使得。”
崔如英为了她能吃上才这么说，她哪儿能真的应下。

第十二章 珍珠翡翠白玉碎金汤
崔如英笑着道：“三娘子，你这话就外道了，我也是觉得和你亲近，才想着做这些。”
她住在这里，吃饭活还有肉有菜呢，几个包子而已。
除此之外也不是没别的法子，拿钱买崔家的方子固然行，可陆三娘子不会开这个口。一月能赚五六两，崔如英也舍不得卖，更不放心卖。
两边都不开这个口，崔如英能做，自然是好。
陆云蓁道：“那就辛苦你了，李嬷嬷，你再端些点心茶水来，等崔小娘子吃完了再去。三……三丫，这还早，我也不急，今日请你来，是为了说话解闷儿。”
崔如英年纪小，有些话就算跟她说了也不懂。
陆云蓁一人嫁进来，楚庚元白日要上职，跟丫鬟们也说不上话，内宅高门也是水深火热，有个人说话，陆云蓁心里轻快些。
崔如英点点头，侯府的点心也不错。
本来桌上摆着点心的，但崔如英肚子不饿，就也没吃，这丫鬟又换了茶水，又端上了一盘枣泥酥，一盘儿豌豆黄。
陆云蓁道：“你快尝尝。”
给银子总归是不太妥当的，在这儿多吃些点心也好。
崔如英就拿了一块儿枣泥酥，入口香甜，点心得慢慢吃，不然吃着腻人，况且这是在别人家，她也不想一口吃好几块。
吃完枣泥酥，崔如英道：“三娘子，我去做包子吧。”
燕归堂小厨房有两个厨娘，一个擅长做炒菜，另一个是请来的面点师傅，发面是把好手，都不用崔如英操心。
活馅儿的时候，赵大娘把厨房能用的都找了出来，留锦月在厨房帮忙。
这是崔家的方子，留厨娘看着不合适，锦月是陆云蓁的陪嫁，这样谁都安心。
要是在崔家，包包子得寅时就起，买肉剁馅儿和面发面，但在安定侯府，崔如英做只管调个馅儿，包子有赵大娘。
崔如英在旁看着，赵大娘的确手巧，一个小包子，平平整整十八道褶儿。
包完，赵大娘问崔如英，“崔小娘子，这样差不多吧。”
崔如英道：“包子蒸也成，若是觉得不够好吃，可以试试做成水煎包。”
赵大娘擅做面食，包子点心都会，可从没听过水煎包，她道：“不然还是小娘子来吧。”
想来是崔家的手艺，家里的手艺向来是不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