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生活日常(将月去)

陆云蓁：“女儿也好儿子也罢，都是心头肉，都得好好教养。这生了儿子不懂事儿，反而更操心。”
大房的孩子不懂事，赵婉芝还有闲心操心她生男生女。
陆云蓁性子虽柔和，可不是个吃亏不吭声的。
赵婉芝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扇着扇子道：“弟妹还是稳稳当当养胎，二房就一个女儿，婆母很是看重弟妹这胎呢。”
陆云蓁皱着眉，在这样的婆家，儿子就是立身之本。
见她皱眉，赵婉芝自知失言，又主动说起别的闲话，陆云蓁越想，心中越郁郁。
到最后借着身子不适端茶送客了。
若非陆云蓁借口累了，赵婉芝还不打算走。
如今离临盆之期还有二十多天，她总觉得肚子坠得慌，尤其是跟赵婉芝说过话后，肚子还有些痛。
陆云蓁扶着腰，“锦月，你扶我去床上躺会儿。”
锦月扶着陆云蓁去了床上，“三娘子，可难受得厉害，明月，你快去请大夫去。”
李嬷嬷端来热水，喂陆云蓁喝了几口，跟崔如英说话高高兴兴的，可是跟赵婉芝说话，得打起十二个精神应对。
这会儿肚子难受，明月赶紧去请大夫，带着大夫回来，发现燕归堂进进出出好多人，抓了个丫鬟一问才得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陆云蓁羊水就破了。
外面动静大，许娘子差不多能听出发生什么事，就让崔如英在屋里待着，自己出去看看。
她生的孩子多，若三娘子生产缺人手，自己也能帮上忙。
崔如英点点头，“娘你去吧，我不乱跑。”
许娘子一直没回来，崔如英在屋里都能听见隐忍的痛哼声，听得人心里揪揪的。
今儿还阴天，崔如英望着窗外，三娘子人很好，希望快点生下孩子，别疼那么久。
燕归堂都乱糟糟的，安定侯夫人也过来了，问里面现在什么样。
不等丫鬟说，赵婉芝就道：“这好好的，怎么还早产了。”
安定侯夫人皱眉看了赵婉芝一眼，李嬷嬷心里堵着气，却也没敢说什么，“夫人放心，大夫稳婆都在，里面安然无事。”
赵婉芝也道：“母亲，弟妹头一胎，没经验都不好生些，母亲别急。”
钱夫人道：“云蓁肯定顺顺利利的。”
陆云蓁从进产房到生下，两个多时辰。
陈娘子没赶回来了，就许娘子在门口守着。
下午一片乌云，到傍晚时阴霾已经散开，太阳在西边，铺了漫天云霞。
屋里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哭，安定侯夫人身边围着不少人，听锦月出来禀告，“夫人，三娘子生下了位小公子。”

第十四章 回家
锦月道：“夫人，母子平安，这会儿小公子还在里面收拾清洗。三娘子也没事儿，夫人放心就是，夫人在这等了许久，还是先移步到正厅歇歇吧。”
众人都守在产房外，陆云蓁在里面待多久，外面人就守了多久。钱夫人不放心，丫鬟搬来椅子她都没坐，赵婉芝等人就在一旁陪着。
钱夫人闻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三爷那边已经差人传了话，马上就回来，你进去告诉云蓁，放心就是。对了，奶娘可都安排妥当了？”
许娘子在，陈娘子下午回家还没回来，不过锦月还是答道：“两个奶娘都在燕归堂，一个是大娘子托人找的，另一个是三娘子娘家表嫂找的，一会儿看小公子饿不饿，可以先喂着。”
钱夫人大喜：“府里出了喜事，全府上下每人赏一两银子。燕归堂的丫鬟伺候有功，每人赏二两。”
锦月喜道：“奴婢替燕归堂上上下下谢过夫人。”
钱夫人要等孩子出来，这时楚庚元也从外面赶回来了。他回来得着急，连行礼都忘了，急着问：“母亲，云蓁怎么样了？”
钱夫人笑着道：“生了位小公子，生得也快，没受什么罪，你一会儿进去看看。”
楚庚元眉目舒展开，“那就好，母亲等了半天了吧，先去歇歇。”
钱夫人嗔怪道：“着什么急，还没看见云蓁和孙儿呢。”
一旁赵婉芝脸上也挂着笑，可若仔细看，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当初她生产时府里可没这么高兴过，不过这会儿连燕归堂的丫鬟们都忙着欢喜，没人注意到她。
二房孙惠茹诚心实意地高兴，公爹偏爱长子，婆婆也得顾及公公的心思，如今三房有了孩子，好好教养，哪里还有大房的事儿。
孙惠茹笑着道：“母亲，您也站了许久了，这里面收拾还得一会儿，不然坐椅子上歇会儿，三弟弟妹也安心。”
钱夫人这才坐下。
孩子身体康健，收拾好之后许娘子给抱出来给钱夫人看了看。
红通通的，小手小脚，这会儿睡着，钱夫人直接把颈上挂着的翡翠佛尊摘了下来，塞到小公子的襁褓里，“像云蓁，也像你。行了行了，风吹着冷，快给抱屋里去。”
许娘子点了点头，小公子的屋子就在陆云蓁屋子的隔壁，方便照看。
许娘子生养过六个孩子，经验也丰富，看孩子是哭是笑，就知道该不该喂奶，该不该换尿布。
这时陈娘子终于回来了，连说几声对不住，“家里有点事儿耽搁了……哎呦，这小公子长得真俊，也像三爷。”
陈娘子并非在陆云蓁生产时出门，也怪不到她头上。
锦月道：“无碍，赶紧照顾小公子吧。”
除了两个奶娘，竹月和秋月也在旁边候着，平日也是她们二人给送饭的。
两人看着孩子，陈娘子这时说道：“许妹子，咱们两个奶娘若都围着孩子转，谁都休息不好，时间一久了奶水也不好。不如这样，分出白天黑夜来，这样也能更好地照顾小公子。许妹子，你说呢？”
陈娘子对跟来的丫鬟道：“也不知三娘子可说过这事儿，秋月姑娘可以去问问。”
秋月道：“各府都是这样，三娘子说这事儿你们商量着来就行。”
请两个奶娘本就是为了轮换，不然谁能日夜不休地照料孩子。两人才过来，也没想到生得这么快，就没定好此事儿，既然陈娘子提了，想必是想白日喂奶，这样夜里能多睡。
却听陈娘子道：“不然许妹子白日喂夜里睡，我就辛苦一下，夜里喂就成了。”
这人都是白天干活晚上睡觉，许娘子夜里喂过孩子，知道喂孩子的难处。
她不是爱占便宜之人，“不如这样，五日你夜里喂，五日我夜里喂，这样也不会太累人。”
陈娘子笑了笑，“没事儿，我轮不住了许妹子夜里喂个两天就成了。”
说着，就把孩子接了过去。
许娘子：“好，都成。”
这会儿也不早了，秋月去给两位奶娘拿饭菜，这小公子出生了，奶娘们更得吃好喝好些。
许娘子回了厢房，崔如英在屋里等了许久，问道：“娘，三娘子生了吗？”
许娘子道：“生了，生了个小公子。”
崔如英道：“那可真好，可娘怎么回来了？”
做奶娘不得喂孩子吗。
许娘子说道：“以后夜里陈娘子来，白日我再喂。”
说起来许娘子这也是占了便宜。
晚上照顾个孩子，辛苦着呢。
崔如英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陈娘子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正疑惑着，秋月就进来送饭食了，她把木饭盒放桌上，“今日三娘子生产有些晚，你们饿了吧。”
崔如英：“不饿不饿，何况还有点心呢，我和我娘也忧心着，知道三娘子平安生下来小公子，心里光顾着高兴了。”
秋月笑了笑，“这府上大喜，夫人发话了，燕归堂上下每人赏二两银子。许娘子和崔小娘子也沾沾喜气。”
按理说奶娘不是下人，也刚过来，算不得伺候有功，但是侯府不差几两银子。
秋月放下两个小荷包。
崔如英道：“秋月姐姐，替我们谢过夫人。三娘子如今生完了，可有还是什么想吃的？若是想吃包子，我还能去做。”
秋月笑意更深，“我这就去问问。”
等人一走，崔如英看着许娘子，说道：“娘，这是喜气哎，喜气你也要帮我拿着吗？”
许娘子道：“那锁柜子里了，可不能乱花，还是我拿着放心点儿。”
崔如英才不要，“我也得沾沾喜气，我会藏好的，肯定比娘藏砖缝里好。”
许娘子神色一变，“你咋知道？”
崔如英也愣住了，“我胡乱猜的。”
再说陆云蓁已经收拾好，由楚庚元裹着被子抱回了正屋。
没了血腥气，屋里有淡淡的果香和甜香。
陆云蓁因为生子力竭睡了一会儿，这会儿才睁开眼睛。
楚庚元一直握着她的手，“可算醒了，身子可有不适，饿不饿？”
陆云蓁看看肚子，那里还不舒服，生产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要疼死了，还好闯过这关了，忍着痛使劲两个多时辰，怎能不饿？
若问想吃什么，陆云蓁就惦记昨天晚上吃的疙瘩汤，还有包子。
想多吃几个，说肚子大不好生，现在生完了，总不至于还用这个借口。
陆云蓁道：“让小厨房看看昨晚的包子还有吗，再喝点疙瘩汤就行了。”
楚庚元点点头，丫鬟就传话去了。
不一会儿丫鬟又回来，“昨晚的包子不剩什么，不过秋月问过崔小娘子，说三娘子想吃什么，她可以帮着做些。”
崔如英也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去了小厨房。
调好了馅儿，她又顺手弄了点鸡蛋面糊，里面加了细碎的葱花。
“三娘子现在在坐月子，水煎包就吃不得了，那个硬对牙口不好。包子还得蒸一会儿，我怕三娘子等不及，可以尝尝这鸡蛋饼。”
鸡蛋饼赵大娘也会做，这东西几乎人人都会，不过崔如英做的不太一样，面糊调的更稀，葱花多，油不是菜油更不是猪油，而是炸过一大把葱的葱油。
油铺在锅底，一勺面糊往里一撒，然后锅柄顺着手一转，均匀地铺开了，那香味儿也溢出来了。
根本用不着铲子，薄薄一层，闻着就香。
另一个锅里煮着疙瘩汤，这个好得也快，盛出一碗连着鸡蛋饼赶紧让丫鬟端出去。
赵大娘那会儿刚见秋月把饭菜端走，后脚崔如英就来小厨房了，她道：“崔小娘子还没吃饭呢吧，不然也吃块鸡蛋饼。”
赵大娘子接过手，锅底放葱油，再来一铁勺面糊，转一圈儿翻个面儿，差不多就好了。
崔如英点点头，“我拿一张鸡蛋饼就够了，屋里还有别的饭，就先回去了，若是三娘子吃不下，我再想一想别的法子。”
赵大娘把崔如英送出去，厨房两人对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没意见，反而觉得这么小都会做饭着实让人心疼，难怪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崔如英也就调了个馅儿，摊了张鸡蛋饼，没耽误太多时间，回去的时候见许娘子还没吃，等着她一块吃呢。
“娘，你可真好，我还带回来张鸡蛋饼，咱们一块吃吧！”
许娘子老实惯了，侯府让她吃啥她就吃啥，现在得喂奶了，可别吃坏了，“你自己吃就成了，行了行了，快吃吧，肚子饿了吧？”
崔如英点点头，她看今晚的饭食也不错。一碗小馄饨，皮薄馅大，只不过放的时间有点久，皮儿有些软，没那么好吃了。
不过馄饨里面有虾仁儿，长这么大，崔如英还没吃过虾呢，虾肉鲜甜，好吃的不得了。
还有两个猪肉烧饼，外壳酥酥的，一咬一掉渣。
里面肉也多，赵大娘做烧饼的手艺真不错。
不过鸡蛋饼是刚做出来的，尝了几口别的崔如英就光吃这个了。葱油香，尤其是猪油做的葱油，鸡蛋饼里崔如英还放了些红薯粉，吃着微弹，不那么面，边上那个圈有点焦，吃到嘴里香香的。
再喝几口馄饨汤，肚子差不多就饱了。不过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多不吃完也浪费，所以使劲儿吃了个九分饱。
真舒服。
明早许娘子还要去照顾小公子，得早些睡。
小公子出生了，许娘子就没法子回家喂六丫了，不过还没喂几次呢，就得了六两的赏钱，许娘子也知足了。
有舍有得，如今要紧的事儿就是照顾好小公子。
许娘子现在白天得照顾孩子，夜里要睡觉，所以回家的事儿落在崔如英头上。、许娘子：“三丫，明儿你回去告诉一声，这些日子我就不往家里跑了，六丫托你刘婶儿找人家喝几口奶。”
崔如英道：“那成，我一会儿去找李嬷嬷说一声，明早上回去一趟。”
许娘子道：“路可还记得，可别乱跑。”
崔如英：“知道知道，我还能乱跑呀，我要跑了娘最听话懂事儿的闺女不就没了，以后我还得孝顺你呢。”
许娘子笑着道：“就你嘴贫。”
崔如英去找李嬷嬷了，说明儿上午回去一趟。
李嬷嬷说道：“崔小娘子等一会儿。”
刚刚陆云蓁吃了晚饭，一碗疙瘩汤，两张鸡蛋饼全吃了，说好吃合她胃口。
剩下的进了楚庚元的肚子。
李嬷嬷是想着崔如英年纪小，从城北回城南那么远呢，这要走丢了可怎么好。
进去没一会儿李嬷嬷就出来了，“崔小娘子，三娘子说了，明儿让车夫送你回去。”

得知能坐车回，崔如英眼睛一亮，“那请嬷嬷替我谢过三娘子。”
李嬷嬷刚进去，定然是问陆云蓁去了。
李嬷嬷想，崔如英的确聪明通透，都能想到这上面来。
她心疼崔如英一人走那么远，又赶上陆云蓁晚饭用的香，夫妻俩一直在说崔家孩子不错，所以李嬷嬷才进去问了问陆云蓁的意思。
陆云蓁二话没说就道：“她一个孩子怎么回去，明儿让车夫送吧。”
楚庚元没什么意见，对于懂事之人，总会宽容几分。
陆云蓁还嘱咐，“明儿吃了早饭再走。”
至于崔家众人，陆云蓁没想到，崔如英性子好，可没好到要她连着照顾崔家一众人的地步。
崔如英知道陆云蓁在坐月子，所以没想着去打搅，让车夫送她，估计是看在酱肉包和鸡蛋饼上，坐车回能省不少力气呢。
回去跟许娘子一说，许娘子皱着眉道：“麻烦这作啥？这来回一趟远得很呢……”
崔如英道：“三娘子既然说了，那就不怕麻烦，不然也不会提的。而且我帮忙做些吃食，三娘子估计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说让车夫送我的。”
陆云蓁让人送她，她日后也能回报，并非光占便宜。
至于请车夫吃些东西，许娘子也没嘱咐，崔如英做这些比她做的好多了。
许娘子没再说别的，她道：“明儿回去看看家里缺什么，侯府的事儿别乱往外说，还有你妹妹……”
崔如英道：“放心，我肯定看六丫，娘，我替你回去看看六丫。给钱，缺什么我得拿钱买。”
许娘子数了三十个铜板给她，“行了，睡吧。”
崔如英一骨碌爬起来：“我去刷牙，刷了牙再睡。”
次日一早，崔如英早饭跟着许娘子一块吃的，早饭是八宝粥和蒸饺子，几块点心还有一大杯煮过的羊奶。
本来陆云蓁临盆之期还得二十多天，这二十天若是许娘子天天回去，也能喂喂家里的六丫，这如今要在府里，六丫就没奶喝。
崔如英对奶喜爱程度一般，反倒是许娘子看着羊奶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
就差把想要给六丫喝羊奶写脸上了。
崔如 英道：“羊奶我久不喝了，拿回去给六丫吧。”
许娘子：“这是给你的。”
崔如英：“反正我吃饱了，娘，你以后就告诉六丫，对她最好的是她三姐，让她以后孝顺我就行了。再说了，你来这做奶娘不也是为了咱们家吗？我又没少吃少喝。”
八宝粥蒸饺和点心，她就没想着带回去，全给吃了。
假如许娘子要她不吃，把东西带回去给四郎五郎，崔如英是不会答应的。
许娘子唉了一声，她嘴巴笨，只说了句行。崔如英找来水壶，是崔大山打的，把羊奶倒进去之后，背着就坐马车回城南了。
回来的不算早，这会儿城南街上早餐贩好多都已经收摊儿了。
就还剩阳春面和豆浆摊儿。
崔如英进巷子的时候，崔家一众人刚坐下吃早饭。崔如英还没进大门呢就使劲喊了一声爹，崔大山从屋里出来，“三丫回来啦！”
崔如英道：“爹，家里还有包子吗？三娘子让车夫送我回来了，我给车夫送几个包子去。”
崔大山也是疼孩子的，包子没全卖完就回来了，但是这会儿总得倚着客人，就把桌上的五个包子全装了，“你进屋吧，马车是不是在巷口，爹给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