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周庚礼笑着看她,特别想揉揉她小脑袋,看她大脑是不是比别人多转了几个弯。
可当他不顾风度挡住她的路时,李佩央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明白了,这人...他没那么要脸。
周庚礼指着她怀里的书包问,“包里装的什么?”
他之前就想问,一个旧书包当个宝一样天天抱着。不过,今天他是猜到了里面有什么,所以才故意问。
来都来了,他想,别想着跑啊。坦诚点多好。
“是,是...”李佩央睫毛眨得乱颤,“书。”
“嗯。”他哼了一声,双手插兜,向前弯腰,下巴几乎要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用低沉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字问,“那,换洗衣服带了吗?”
李佩央瞬间睁大了双眼,小脸煞白。
七月,没有任何风吹,燥热发闷的夏日夜晚,少女却感到如坠冰窖,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僵硬地动不了。
她听见受惊的蝉鸣声中,夹杂着她自己的、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轻轻地说:“...带了。”
“行。带你去个别的地方。”他家不行。
周庚礼扬扬眉,心情很好地牵住她的手腕,往停车的方向走。
李佩央面色灰白地跟在他身后。
那时的他对于她来说,如同一只魔鬼,他牵着她走进夜色,像是要拉着她堕入地狱。而她不敢有一次回头。
这是进到这个别墅后,周庚礼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也是站在浴室里,热水淋在身上,李佩央才想起来,她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她真得要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做这种事吗?太荒谬了。
全身被浇透,将及腰的长发紧贴着美好的身/体曲线,水流顺着发丝滴滴答答。
拖延了好一会儿后,李佩央抬手想关掉花洒。不行。她还是觉得不行。她不能这样。应该还可以商量——
就在她退堂鼓打得最响亮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唔!”她下意识的尖叫被完全封住。
“嘘——”微凉的嘴唇贴上她耳朵,仿佛早就预知她的反应,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不喜欢太吵。”
听见他的声音,李佩央闭了闭眼,咬紧了嘴唇。但她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是紧张还是害怕,她也不知道。
她只感觉到,他的胸膛渐渐贴上了她的背,手臂环住她,将她揽进怀里...
“你很冷?”周庚礼看她只打开了一个开关。他抬手把浴室所有的花洒都打开,然后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李佩央很确信,那晚她哭了。
可头顶的花洒喷出的水流太大,她的眼泪和痛楚刚冒出来,就在瞬间被暴烈的水流冲散。
她死咬着下唇,确实全程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那晚周庚礼睡得很好,一是旺盛的精力得到了释放,二是枕边忽然多了某种香气。他总是不自觉地往“香气”边上蹭。
直到清晨,香气散开。他悠悠转醒,竟然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
枕边空空。男人没在意,起身之际,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厚重的遮光窗帘中间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周先生,您醒了?”李佩央从窗帘后面跳出来,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专业书。
周庚礼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没走?”
“..没有。”李佩央抿了抿嘴唇,小声说,“您没让我走。”
她习惯早起,再加上昨晚睡得不算太舒服,今晨醒得很早。洗漱后就在窗帘后面的卧室阳台上看书。这边空气很好,树上还有鸟叫。
噗。这么老实。
周庚礼用手指轻弹了两下她额头,笑着说:“腿长在自己身上,想走就走。干嘛要别人让。”
当时他说这话,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李佩央会真的一走了之,而且再也没回来。
她当时那么乖巧,还问他煮了粥要不要吃。
周庚礼是要尝尝的,但看见粥里的胡萝卜,撂了筷。
“我不吃胡萝卜。”
他本可以不跟她解释,但他就是想让李佩央知道、让她记住,他的喜好。他潜意识里就认定他们还有很多“以后”。
“抱歉。”李佩央像个犯错的孩子,站起来,“我帮您挑出来。”
周庚礼看了眼里面的胡萝卜碎,这怎么挑啊?绿豆里捡芝麻啊。
“不用了。”他说着,拿起外套,“我上午还有事。你在这里等等,我等下让人送你回去。”
离开前,李佩央忽然叫住了他,“周先生。”
“什么事?”
“我能,问您的名字吗?”少女睁大眼睛看着他,亮晶晶的。
周庚礼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故意摇了摇头,“不能哦。”
说完,他转身,嘴角笑容再也忍不住地绽开。怎么这么可爱啊,李佩央。
大门关上后,李佩央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
她坐下来,看着两碗快要凝固的粥,拿起勺子搅了搅。粥还没送进嘴里,一滴泪却先掉进了碗里。
当天是姚议送她回去的,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助理。
路上,李佩央改了目的地,让他开到一个高中附近的小区。
姚议不敢擅自做主,只说:“李小姐,老板让我送你回学校。”
“不回。”李佩央摇摇头,“今天周末,我要去做家教。”
姚议诧异地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张张嘴,还是闭上了。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时,姚议突然开口:“李小姐,能帮我从后面小冰箱里拿一瓶水吗?”
李佩央不疑有他,打开车载冰箱的门,里面却是...一盒紧急避孕药。
那三个黑色的字在她眼里无限放大,将昨夜种种全部从她埋好的记忆里翻了出来。李佩央垂下眼眸,缓缓将它拿出来。
“后面没有水。”
“噢。可能我记错了。”姚议停下车,“李小姐,到地方了。”
她声音微弱地说了声“谢谢”,飞速地下了车。
在小区里,一栋靠角的高层里,李佩央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将手里的药盒打开。
她身上也没带水,两粒药她直接扔进嘴巴里,嚼了嚼。难咽的苦味在口腔里肆意蔓延。
记住这个味道,李佩央。她对自己说,记住这种,走投无路的滋味。
吃完,她起身拍了拍灰,走出楼梯间,摁响了学生家的门铃...
周庚礼从来不是个重色的人。
他是在国外读的高中,当高中生都在互约dating的时候,他每天放学就是玩。赛车、摩托车,开直升飞机去Trestles冲浪。什么刺激玩什么。
回学校,他再看他同学那些亲/嘴、乱/摸的行为非常不耐烦,一点意思也没有。
后来年纪涨了点,人也稍微懂点“事”了。他还是下不去那个嘴,洁癖。心里的槛过不去,就又挺了两年。
二十三岁那年,他遇见了李佩央。
如果再晚一点,周庚礼想,他应该也会开始交女朋友了。但他肯定不会选李佩央这样的。他是见过花花世界回来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那种自信、张扬、大方的女孩子。
李佩央身上一股书呆子气,穿衣服还土,偶尔有点小聪明吧,但又因为人太善良、脸皮还薄,外强中干,实际非常好欺负。
他拿出一分心眼,都能把她玩得团团转。
李佩央。
坐在冷水浴缸里,周庚礼又想起这个名字。他面色不正常地发红。今天的酒有问题,他还是喝了。所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待着。
就是他上次带她来的别墅。
他闭眼,耳边是她那晚急促的声音;她的黑色长发丝丝缕缕地黏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手攀着他,偶尔用力抓紧他。
再睁眼,周庚礼拨出了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打进来,李佩央一般是不接听的。但是他的号码非常漂亮,连着的数字,打进她的小灵通里,也只有他了。
她走出寝室,在外面接听,电话那头安静三秒,传来他低哑的声音,“...李佩央,过来一趟。我让人接你。”
李佩央听出他声音不正常,便问:“周先生,你...生病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李佩央叹了口气,沿着走廊走回寝室房间。走之前,她犹豫着往书包里扔了一盒退烧药。
她妈妈常年住院,舍友都知道,辅导员也知道。所以李佩央晚上不在寝室住,大家都默认她去医院照顾妈妈了。
可她没有。她只是一次次地,在夜里,站在了那栋别墅的大门前。
“周先生,您发烧了吗?”卧室里,李佩央借着落地台灯的光,看清他微红的脸。
周庚礼看着她,目光深邃,“过来。”他拍拍自己的腿,想让她坐过来。也许他抱一会儿她就好了。
李佩央走过去,但没坐,他还穿着浴袍。
她试探地把手背搭上他额头,柳眉微蹙,“好像是有点热。”
她靠近,周庚礼看清她一缕缕的头发,还湿着,“你洗过澡了?”他声音比刚才还哑。
“嗯。”李佩央摸摸自己头发,“没来得及吹。”
“现在去吹。”
李佩央看看他,提议,“要不您还是先吃一点退烧的——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横抱起来扔到了床/上。他扯开浴袍腰带,俯下身去亲她的耳朵。
“那就等会儿我给你吹。”
李佩央愣了两秒,随着他的急躁的动作,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还好,她也带了自己的药...
......
翌日一早,周庚礼睁眼第一件事就摸向枕侧。没有人。
他坐起来,起身去拉窗帘。阳台也没人。
空荡的房间,他试着叫她的名字,“李佩央。”
没人回应。
走了?周庚礼低头看表,八点,他起得不算晚啊。
他下楼又找了一圈,确实没有。连粥都没有。
周庚礼深深地皱起眉头,他想起昨晚,她好像在他耳边,跟他说了两次“等一下”来着。他没等。
真不是人啊。他暗骂,对自己有十分清晰的定位。太过火了。
周庚礼用手机给她打了四遍电话,都是没人接。
生气了?情有可原。他想,得哄哄吧。那他去道个歉。
凌晨四点,李佩央从房子里出来,沿着柏油路走向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牌。她记得很远呢,几公里路大概。
如果不是身体酸痛,她倒也挺喜欢走路的。这个时间,她没准还能看一场日出。
就当是看日出吧。
她打着哈欠往前走,一会儿锤锤肩,一会儿揉揉腿。哪哪都酸。
她才睡了半小时。
坐上首发的公交车时,本来想补觉的李佩央却忽然没了睡意,她盯着外面雾蒙蒙的天气,猜想,今天太阳大概不会出来了。
她也真不是故意不接周庚礼电话。她早八有课,静音了。
所以下了课,她看见就给他回了过去。
周庚礼接起来刻意放柔了声音,“喂?李佩央?”
“嗯。”女孩在那边低低应了一声,“刚刚在上课。”
“上课?你早上有课?”
“对。早上八点。”李佩央站在教学楼下,看了看时间,她等下还有课,“没来得及跟你说。”
早上八点,那她几点走的?怎么走的?
周庚礼又一次皱眉,“你怎么不说?我让人送你。”
“不用麻烦了。”李佩央眼睛盯着时间看,计算他多久挂掉电话,她好跑上楼去上课。
“那等你晚上下课吧。”周庚礼看了眼自己的时间表,晚上都满,但可以推,“我接你吃晚饭。”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一节选修课,下课快九点了。”九点吃饭太晚了。晚课前只有两个小时,和他吃饭肯定不够吧,李佩央想。
又拒绝。周庚礼笑了下,“行。那你上课吧。”他认定她还在生气。
挂了电话,他让姚议订了一束花。
而李佩央,第一节 专业课已经把她上得头昏脑胀,第二节公共课她本来想找个角落默默偷睡一会儿。结果去晚了,只剩第一排。她只好与讲台上的老师干瞪眼,又硬挺了两个小时。
中午饭都没吃,她下课就回宿舍补眠了。
晚上出发去上课前,她又接到了电话。
李佩央跑到他停车的位置,喘着气说,“周先生,我晚上真的有课。”
“知道。”周庚礼见她又戴了帽子,“先上车。”
李佩央深呼吸喘匀气,坐进了副驾驶。
“你等会儿上课的教学楼是哪栋?”他问。
李佩央给他指了个方向。
周庚礼把车停到楼后,相对偏僻的停车场里。他手长脚长,直接从车后座捞了个盒子给她。
“打开看看。”
李佩央打开,她没想到,竟然有人用这么好的盒子装玫瑰花。她只见过路边花店那种普通花束,几张箔纸包一下就行。
“喜欢吗?”他把车内灯都打开,就是想看清她的表情。想看她笑一笑。
李佩央非常有礼貌地跟他微笑了下,“喜欢。”她平静地说。其实一般。
她小时候见过,长满花的田野,五颜六色。她见过许多,所以理解不了,花再好看也只是花。她是实用主义者。
还不开心?周庚礼拄着下巴想,他昨晚真那么过分?
“抱歉,昨晚出了点状况。”他解释道,“没有下次。”
他不提,她是想忘了的。但他提了,李佩央捏紧手指,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她才不信这男人的鬼话!
她今天换衣服都是躲在蚊帐里偷偷换的。怕被舍友看见,她皮肤上,深的浅的,都是他做的好事。
道完歉怎么还更生气了?
周庚礼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觉得有趣又好笑,都想上手捏捏了。
行了,别气了。他提议:“我周末带你去游乐园。Hongkong,迪士尼刚开业。”
李佩央摇头:“我没有通行证,也没有护照。”
“小事。”他说,“我解决。”
她还是摇头,“可我周末要和舍友去博物馆。”来一年了,她才抽出时间去。李佩央就是想去看看历史书里的那些东西。
“博物馆。”周庚礼重复一遍。原来她喜欢古董。
又被拒绝了,周庚礼并不生气,因为李佩央看起来心情好一点了。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时间差不多,李佩央抱着他送的一盒子玫瑰花准备去上课。
“等一下。”周庚礼下车,把一张卡放在她手心,“密码821220。我生日,记住了。刷还是取,你随意。”
李佩央拿着卡,点点头。他俯身亲了下她脸颊,她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那时候李佩央对卡里有多少钱并不在意。
后来她知道了,里面有三百万,现金。那一年,京市的房价才六千一平。
玫瑰花下面还压着一张名片。周庚礼,李佩央看着这个名字,终于知道该给他的号码写什么备注了。
回到寝室,她把花随便放到桌子上,去洗漱,回来时,宿舍其他三个人都围着她的位置。
“李佩央,你这花是谁送的啊?”一个本地的舍友激动地跟她说,“这个牌子的花很贵的。这一束要两三千!听说是一生只能送一个人。”
那肯定是他让助理买的。
李佩央想了想,淡定地回答:“垃圾桶旁边捡的。”
盒子还不错,可以装东西。花的话,“你们喜欢就拿走吧。”
如果不是后面他们都动了真感情,李佩央想,其实周庚礼是个很合格的情人。
他长得好,出手大方、耐心温柔,还会玩浪漫,只有在晚上他才粗鲁一些。白天都很有人样。
而且他很忙,有时候他们一两周都不见面。基本不耽误她做别的。
......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呢?
医院病房里,李佩央捧着手里的书,余光落在床铺另一边。可能是因为某人还在赖着不走吧。
遥遥已经在他们中间睡着了。两人一左一右地靠在床边,他们刚刚一起给她讲了睡前故事。
周庚礼侧头望向她,轻声问:“你这几年,在挪威都做什么?”
李佩央翻了一页纸,“你没有查到吗?”他连她乘哪个航班落地都知道。
周庚礼笑,“查到的和你说的会一样吗?”
“差不多吧。”看不进去书,李佩央干脆把书合上,也望向他,“我们行业也不需要遮遮掩掩。”谁在几年间做了什么,看看发的论文就知道了。
他不想问这个。周庚礼想起他大哥给他打的电话,“我大哥下午见过你了?”
“嗯。”李佩央没有否认,“偶遇。他好像是带孩子来打疫苗,我带遥遥去做检查碰见了。”
偶遇?周庚礼哂笑,他大哥从不跟人偶遇。
真真假假的事,李佩央细思即烦,她就当偶遇了吧。也不重要。而且,她和周庚礼的大哥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他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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