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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潮未央 (陆西熙)


“...没错。”李佩央小声反驳,还抬出了“证据”,“胡同37号,周先生。请问您,姓周吗?”
“是。”周庚礼想了想,人家可能真没送错,但也真不是他订的。
那是谁呢?
噢,应该是周钰那个臭小子。他表哥家孩子,喊他表叔。这小子知道他今天要走,跟他说了晚上想借他这地跟同学玩一玩。
他同意了。
闹了半天,一群毛头小子是想借他这地,干点他爸妈不让干的勾当啊。
私下买烟,还让他碰上了。周庚礼想,行,他回头再给他们爸妈打电话,来个一锅端吧。
他刚要伸手去接,伸一半,停住了。
无他,他有点洁癖。
周庚礼扫了两眼她鼻头上的汗珠,腋窝处深色汗印,以及干巴微黑的手。
“算了,你直接——”
他想让她直接放地上,但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先缩回了手。她退后两步说了句“抱歉”,跑下台阶,先把烟放到一边,从车筐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又拿出一个纸袋子。
她把烟放进纸袋子里,戴着手套,把袋子轻轻挂在他门口的雕塑上。接着朝他微微弯腰,礼貌地鞠了一躬,什么都没说,转身要离开。
那时候,周庚礼就看出来了,这姑娘脑子很机灵,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一般,还能进能退的。
然而,没走出两步,就听砰地一声,天太热,电动车爆胎了。
李佩央刚要上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准备弯腰查看时,身后又传来不加掩饰的男人笑声。
李佩央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接着那道高大的影子一步步接近她,李佩央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个钱包,亮晶晶的钱包扣在阳光下刺得她眼睛痛了一瞬。
“拿着,换辆车吧。”男人掏出一叠绿色的钞票递给她。
李佩央知道,这是小费。她平时最爱跑远路给这些胡同的四合院送货,就是因为总会有小费。几个胡同的路她都提前背熟了。
不过,这个...“这是,什么钱?”她谨慎地小声问。
她来到这个大城市读书,才一年。很多新鲜的东西她见过,也有很多她根本接触不到。
“Dollar。”周庚礼有些无奈,看着她质朴、或者说土里土气的一身,直接把钱塞进了她车筐里。
“Have a nice day。Lady。”临走前,他说。
那年他挺浑,但浑得还算有礼貌。李佩央对他第一印象不差。
他走后,李佩央快速地套了个不起眼的袋子把钱裹了起来,一路担惊受怕地推着车跑到最近的银行。
存完钱后,李佩央看着存折上的数字,诧异地捂住了嘴巴。原来单词书里的dollar,这么值钱。而且他的声音...李佩央想起他说英语时的发音,和她在听的英语听力几乎没差。
她真是幸运啊。她那天喜出望外地想。
可在她走后,周庚礼却发了一通火。原因是他手下一个经理请生意伙伴吃饭,服务员竟然把酒洒人家身上了。
“你手下养的都他丫是饭桶吗?!”
他在众人面前指着一个比他大快二十岁的男人鼻子骂,对方却只能一直鞠躬道歉,说着“对不起”。
气愤之际,周庚礼回头看见桌上的一盒烟,顺口冷嘲道:“今天给我送烟的小姑娘都比你养的那些猪有脑子。再有下次,你就直接领钱滚吧。”
他抛下这句话,下午就飞到了国外谈生意。
听者有心,这位姓刘的经理辗转打听,还真找到了李佩央送货的那家店。
“不是,小姑娘,我们的工作就是提供服务,在私人会所里倒倒酒、端端菜什么的。我们老板推荐你,我才来找你的。”
刘经理大肚肥肠,李佩央第一眼就不信任他。
他说的倒酒在她眼里跟陪酒没什么区别。
她仓惶地拒绝,连连挥手,“我不做那种工作。我去送货了。”
她一溜烟跑了。
留下刘经理和烟店老板面面相觑,“哪种工作啊?我找的是正经服务员。”就是人必须机灵会来事。
烟店老板娘憨笑,指着李佩央背影说,“老实孩子一个。您是大老板,别为难小姑娘了。”
刘经理无奈走了。后面,周庚礼回来,他还跟他汇报了这事,以表忠心。看吧,他随口一说他都真去办了。
周庚礼看着他,只想到一个字——蠢。
赶紧滚吧,真碍眼。
而且那事他早就忘了。他只记得那姑娘穿得很土气,连长什么样他都忘了。
不过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想起来了。因为他在家门口又看见她了。
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周庚礼看一眼就记起来了,他笑着逗她,“今天来送什么啊?”不是要送自己吧?
“周先生...”李佩央怀里还抱着书包,夜色很好地掩盖了她的惭愧和紧张,“我来,是您的下属...之前找我,说有一份工作,我可以做。”她没有那个人的电话,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想起之前刘经理跟他的报告,周庚礼知道这姑娘是真遇到难处了。
好在,他心情不错。那晚出奇得好。
“进来吧。”他把门打开。
李佩央低头跟着他进门,差点被他家的高门槛绊倒。
进屋后,周庚礼姿势随性地坐在了茶桌后面,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攥着开瓶器,拧开一瓶红酒。
在茶桌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什么难事,说吧。”
李佩央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根本不敢靠近他,她低低地说,“我妈妈,她最近转到这里的医院,要做手术。她之前——”
“行了,知道了。”周庚礼没耐性地打断她。这世上凄惨离奇的事多了,反正解决途径也只有一个,“需要多少钱,我先给你。”
“五万块。”李佩央咬了下嘴唇说。
“美金?”他下意识地问。
“...元。”她捏紧了手里的背包。
周庚礼闻言抬头,这才看清,灯光下,小姑娘的局促不安有多明显,双脚并拢站立,好像在军训,连头都不敢抬。
这也不能怪他。几万元,这数字就没怎么在他的生活里出现过。他最近和钱打交道,还是和人合作在西非搞成了个煤矿,第一期投入就是两千万美金。利润更不必说。
所以他今天高兴,当做慈善了。
“钱我给你,你也不用还。”
李佩央眼睁睁看着他随手打开一个柜子,里面都是红色,他从里面拿了五叠出来,放到她身侧的桌子上。
“我今天心情好,这就是理由。你不用多想。”恰好手机又响起来,周庚礼看了一眼,对她挥挥手,“拿着走吧。”
路人施舍路边的乞丐都比他有耐心。
但那毕竟是五万块。零几年,救命钱。
李佩央深深鞠躬,对他感激地连说“谢谢”,他都没转身,更没理会。他给小辈的压岁钱都比这多。五万块和五块,没区别。
后来,周庚礼再记起这经过,太不幸了。他想,李佩央遇上他太不幸了。
更不幸的是,她没相信他只是心情好才施舍她点小钱。她真以为他善良、是个好人。
他不是。
所以,第三次,她再来时,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那天,他心情非常差。她撞枪口上了。

第10章 坏人
李佩央是个聪明人,她一路从小渔村里走出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她打眼就知道不靠谱,有些人她琢磨不透就尽量避而远之。
就算周庚礼帮了她大忙,她也对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留了心眼。
李佩央选择在早上四五点钟去送那封感谢信。这个时间,她基本没有偶遇他的可能。
将薄薄的信纸塞进他家门缝里,李佩央心里都轻松了不少。她的良心还是不允许她坦然接受别人的馈赠,还是要还的,她可以一点一点还。
刚找到新的家教工作的李佩央离开时,连脚步都轻快了,黑长的马尾吊在脑后晃来晃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拐角处一直站着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
等她走后,周庚礼才夹了根烟慢悠悠地往自家大门走。平时这个时间他要么不在家,要么在睡觉,的确是不会出门。
巧的是,他今晨刚落地。起因是昨天下午那帮洋佬跟他说要追加投资,都他丫动土了,又出鬼点子。
周庚礼自认是个奸商,但那帮人竟然比他还贪,还想从他嘴里夺食,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临时决定回国,等他们急了主动找上门。
本来心情就不好,回家又碰上“老熟人”第三次拜访他家,挑了这么个时间点。小姑娘跟做贼似的。
周庚礼打开她那张纸条,扫了两眼便发出一声冷笑。有意思。
十八岁的李佩央的确有点小聪明,她给他写的感谢信上,用真挚的词语表达了对他的感激,承诺以后每攒一万就来这里,放到门口。她还附带了一张摁了指印的欠条。
字写得工整,挺走心,唯一的问题是,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她除了名字什么都没留。
“李佩央。”他轻念这个名字。
脑子都不用转,周庚礼就明白了她的小心思,这是怕他别有企图,防着他呢。
既想良心安稳,又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心情一般的周庚礼决定当个坏人,抽空给这姑娘上一课。
车停在S大宽敞的一条路上,正好是晚自习下课,这条通向女生寝室的路来往的学生不少。
不过,周庚礼一眼就瞄准了那个瘦高的身影。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她穿得那么普通,快淹没在人来人往里了。他竟然还能找到她。
价值不菲的豪车,英俊高大的男人,路过的不分男女多少都要好奇地看一两眼。
只有某人,看到他第一眼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过震惊,又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故作淡定地和舍友从他车边路过。
周庚礼很给她面子,没有当时就叫住她。他数着时间,十分钟,在他耐心快耗尽时,远处跑过来一个瘦弱的身影。
他低头看她,口罩、帽子都戴上了,头发也散下来了,一张小脸遮得严严实实。“装备”很齐全。
怕丢人?
“周先生。”李佩央低头唤他。
“上车吧。”他轻佻地笑了一声。
在车开出校园之前,李佩央坐在副驾驶一直没抬头,所以她没看见,开车的男人脸色不太好看。
半小时后,李佩央坐在了一家造型室的化妆桌前。
负责给她化妆的化妆师一个劲儿地夸她,“小姐,你鼻梁真挺啊。鼻基底也高,以后都不用垫了。哎,这鼻型有点像一个港星。”
什么是鼻基底。李佩央没听过这个词。但她老家确实离湾区也不算太远。
画完眼睛部分,化妆师又“哇”了一声,“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有点像莫妮卡·贝鲁奇。”
没人说过。李佩央茫然地摇摇头,她也不认识这人是谁。
化妆师问:“我给您画个欧美挑眉行吗?”
“好。”李佩央呆呆地点头。挑眉是什么样子,她还是一无所知。她没化过妆,连根口红都没有。
全部装扮好,造型师牵着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放心吧李小姐。周先生肯定会喜欢你这身的。”
李佩央第一次穿这么艳丽的红裙子,她看着镜子里同样艳丽的自己,感到陌生。
她希望,他不要喜欢这个颜色。
门外的小厅,周庚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等她。门打开,他慵懒地抬眼,然后,愣住了。
很衬她的一条红裙子,束腰抹胸,显得她双腿细长。骨瘦不柴,再胖点可能会更玲珑有致。
在他愣神的几秒钟,李佩央意识到,刚刚化妆师的话或许也不完全是吹捧。她垂下眸,站在原地没动,“周先生。”
男人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
周庚礼本想抬起她的下巴好好欣赏一下,伸出手却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您,做什么?”李佩央捂着自己鼻头,惊讶地退后半步。
“验验真假。”他开玩笑地说,“走吧。”
路上,李佩央终于鼓起了一丁点勇气问他,“周先生,我们去哪里啊?”
“送你回学校?”周庚礼用的问句。
他原本就是这个打算,逗逗她然后把她送回去,无聊了就再去逗逗。但现在,他不太确定了。
“真的吗?”李佩央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她的语气太欢快了。她忙低头。
周庚礼没回答。他抿紧了薄唇,心情有点阴。他之前看错了,这姑娘也没那么“懂事”。
不过车走的路确实是去往她大学的那条路。
眼见学校的大门越来越近,李佩央心跳却越来越不安,她嘴唇动动,已经准备好跟他说在哪里可以停。
可黑色宾利忽然加速飞驰,学校的大门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渐渐与她拉开距离。
女孩眼里的光也跟着消失。李佩央抱着自己的旧书包,彻底沉寂了。
周庚礼从后视镜里看清了她全程的变化,他不紧不慢地在路口掉头,减速停到路边。
“下车吧。”他对她说,“还是说,你想让我把车停你们学校门口?”
李佩央愣了下,用力摇头,“不用。这里可以。”她误会他了吗?
下车前,她还小声对他说“谢谢”,然后没有犹豫,逃也似地跑开了。
谢什么。又不是要放过她。
周庚礼往后一靠,拿出手机开始翻电话。
他刚刚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到了一定年纪,就要找个漂亮的女孩陪着。明知道最后也不会娶人家,也还是老婆长老婆短地哄。
他之前想,有那精力玩点别的刺激项目不好吗?老婆家里早晚都给安排的。
现在他想通了,其实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见了一个漂亮合胃口的姑娘。
一见钟情太麻烦,周庚礼混蛋地想,他就是见色起意了。谁能把他怎么着。
然而,他今晚还是放走了李佩央。
因为在这地界上他不能乱来,敢“强抢民女”,他爸第一个毙了他。他大哥和二哥也都在走上坡路,他不能当害群之马。
她最好是,主动来找他。
周庚礼给自己的生活助理姚议打了个电话,“上次让你找的那个李佩央,往她母亲住的医院的账户上打五十万。尽快办。”
这“投资”有风险。
不过,他对李佩央很有信心。他很清楚,这“风险”几乎为零。她是个聪明姑娘。她今晚就猜到他想要什么了。
五十万对于周庚礼来说只是一次低成本的试探,但李佩央拿着医院开的收据,在母亲的病床前沉默了很久。
最后李佩央捧起她枯糙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看着她浑浊的眼珠,轻声问:“妈,你觉得我该去吗?”
“啊啊。”头发斑白的女人张大嘴,只发出来两声含糊的声音。
她母亲脑部受过重创丧失了语言能力,再加上精神失常,平日她跟她说话,不管说什么,她都只能“啊啊”两声作为回应。
“我也知道不该。”李佩央疲惫地趴在母亲腿上自言自语,“但好像,也躲不开。”
他知道她在哪里上学。她还要在那里待三年。她躲不了三年。
帮母亲擦洗过,李佩央对她说了句“晚安”,关灯离开了医院。
连续两个星期,周庚礼都到点回家。
他在守株待兔,李佩央是那只兔。
终于一个周六晚间,他开车回来,拐进路口之前,瞥见门前台阶上坐着的,他的“兔子”,来了。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短T恤,样式很旧,但很干净,裤子还是那条万年不变的牛仔裤。大夏天,她都不嫌热。
周庚礼干脆把车停路边,下车自己走过去。
李佩央正坐在他家门口借着光在背专业课的化学公式。听见他皮鞋的声音,她抬起头,站起来。
还是“大光明”发型,妆也没化。还好头发厚,天天梳这么紧,早晚要掉头发。周庚礼想。
“周先生。”她出于礼貌先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男人明知故问。
第一次,李佩央没有低头,而是直视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脸说:“您给我妈妈打了五十万。我想来说谢谢,顺便看看,有没有我能帮您做的工作?”
她也挺会装。周庚礼遂笑着逗她,“你觉得,你能帮我做什么?”
李佩央沉默两秒,低头微微扬起唇角,笑得很腼腆,继续客气地回答他,“您是厉害的大老板,无所不能。好像,我也做不了什么。抱歉,可能今晚打扰您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刚下一级台阶,就被他挡住。
脑子真活啊,李佩央。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点亏都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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