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恋爱,他们谈了六年。从她大学毕业,到读硕士。
他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叫李佩央,在S大读书。人漂亮又聪明,他对外界都是这么形容她。她也的确如此。
然后,在他准备求婚的那年,她离开了...他的身边再没出现过任何人。
七年后,她回来,身边带着他的孩子。
有时候,周庚礼都会怀疑,她其实从来没有回来过。
是他想她想疯了,做的一场梦。
“爸爸,快看!我的牙掉了!”
病房里,一声童音,把他从过去召唤回现实。
“是哪颗?”他凑过去看,李佩央也走过来。
“门牙旁边的那颗。”周庚礼看向她,用眼神问,是药的副作用吗?
李佩央摇摇头,“应该是乳牙正常脱落。她那颗牙还没掉过。”
那就好。
遥遥说:“妈妈,这颗牙你要保管好,我要把它带回挪威。”
“好。”李佩央当真给她找了个小袋子封好。
“为什么要带回挪威?”周庚礼在旁边问。
“因为我在挪威有一个乳牙罐。”遥遥歪着头问他,“爸爸你有乳牙罐子吗?”
“爸爸没有。”周庚礼想了想,说:“不过爸爸有一个装满千纸鹤的罐子。”
“你妈妈送的。”
李佩央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诧异地看向他。
周庚礼抬头看回去。对,他就是故意提的。他想知道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多年,只有他一个人困在过去受折磨,日日夜夜地被回忆蚕食全部。
既然是他们两人的回忆,那就得他们两个一起沉沦才对。
遥遥捧着脸,“那妈妈要为什么送你千纸鹤啊?”
“因为,”周庚礼盯着李佩央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回答,“她、想、跟、我、表、白。”
他看见她的双眼陡然睁大,满眼的不敢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的?李佩央张嘴,想让他别说了,别再说下去。
“她叠了一千只千纸鹤,在其中一只里,写了‘我也喜欢你’。”周庚礼看着她笑,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
一千只,他拆了很久,又一只只叠好。在无数个夜里。
喉咙梗了又梗,李佩央眼底开始泛红,强忍住情绪,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东西?为什么要在现在拆穿她曾经的心思?
“不知道。”周庚礼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无聊了。也可能是不信邪。”他总觉得人如果动过真感情,是做不到那么绝情。
不过,李佩央,她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遥遥你自己玩一会儿。”李佩央扯住他的手,“你跟我过来。”
关上门,李佩央深呼吸两次,才开口:“我们,能不能不再提以前的事?”
“为什么不能提?”
周庚礼走向她,一步步逼退她,语气平静,“你不是忘了很多吗?这也在你的记忆范围内吗?”
李佩央背靠着墙,不得不仰起头看他,无可奈何地反问,“我们现在,就不能只做好爸爸和妈妈的角色吗?”她现在只想治好孩子的病,别的她都不想去思考。
“可以。”他说,“那你告诉我。”
“什么?”
周庚礼注视她,声调忽然放低,像是某种祈求,“告诉我,你想我。这七年,你想过我。”
“就这一次。”他说,“以后我不再问了。”
李佩央看着他,突然受不了地蒙住眼睛,喉间一阵哽咽。
七年前,他们分开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跟她说:【李佩央,说你爱我。就骗我一次。我以后都不再问了。】
可是她没说。
“我以为,我们的事,七年前就已经有结果了。”李佩央别开脸,不看他,眼泪却在打转,“七年前你那么痛苦,现在...是要重蹈覆辙吗?”
“何止现在。”他语气轻得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周庚礼扳过她的脸,低下头,在她唇瓣上咬了一口。一阵刺痛。
“我早就重蹈覆辙了,从你出现在机场那天。”
他忘不掉。
他好想她。
“爸爸, 我们今天吃了木耳和鱼肉,你晚饭吃了什么?”
视频电话里,周庚礼看着女儿圆了一点的脸, 笑着说:“爸爸还没吃晚饭。等下去吃。遥遥, 妈妈在做什么?”
遥遥看了一眼旁边刚洗完澡出来的李佩央,后者闻言给了她一个眼神。
遥遥立刻转过头道:“妈妈在忙!”
这几天,他问什么都是这个答案。
周庚礼刚想问她忙什么, 屏幕里的小团子朝他眨了两下眼睛。他会意,随便说了点别的。
过了一会儿, 有门关上的声音。
遥遥凑近屏幕, 小声问他:“爸爸, 你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她都不让我告诉你她的事情。”
生气?周庚礼想起那个不疼不痒的巴掌。可能吧。
“遥遥, 把摄像头转过去好不好?爸爸想看看妈妈。”
“好!”遥遥把平板电脑调了个方向,朝向门,摄像头调转。等下妈妈出来,爸爸就能看见了。
还好他有个女儿。周庚礼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
“遥遥等下再帮爸爸带句话给妈妈。”
“什么话?”
“遥遥告诉妈妈, 就说‘我好想你’。”
记住了。小遥遥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好、想、你。”
恰巧李佩央出来,听见这句话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
屏幕对面,男人全程目睹,满意地弯起唇角。
“时间不早了, 遥遥睡觉吧。爸爸很快就能回去看你了。”
“好,那爸爸晚安。”
“宝贝晚安。”
李佩央捡起手机,摸着上面新出现的裂纹, 心想, 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不是忘了吗,那他就时刻提醒她, 让她一件件想起来。反正他们有那么多可以怀念的。
周庚礼站在阳台,抬起头,今晚的星星终于拼出他想看的图案,是她的侧脸。
其实他们在一起的那六年,李佩央很少对他说“喜欢”,她本来话就不多,情绪又内敛。让她表白说情话,比要她命都难。
她对他说过还算多的情话,就是“我好想你”。
第一次是在2006年,春末夏初,五月份。
他清楚记得是五月十六号,她的生日。
提前两天,周庚礼故意逗她,打电话说赶不回来。小姑娘没什么反应,就说了句“哦”。
那段时间他们有四十几天没见面。
晚上,他下飞机开车到她学校门口,刚想打电话,就瞥见马路对面穿黑色风衣外套,拎着塑料袋子走出超市的李佩央。
周庚礼一直相信他们之间冥冥之中是有缘分存在的。不然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他为什么总能在人海茫茫中一眼就看见她。
小姑娘拎着袋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杯饮料,站在垃圾桶旁边,咬着吸管用力地把剩下的喝没。喝完后,她很有礼貌地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走出两步,看见地上有空瓶子,她捡起来,又回去扔进垃圾桶。
周庚礼在对面倚着车看,笑得不行,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
“在哪?”他问。
李佩央看看不远处的学校大门,“在学校旁边的超市。”
“哦。”他又问,“刚刚喝的是什么饮料?”
这句话一出,李佩央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开始找他。
“八点钟方向。”他笑着提醒。
李佩央回头望过去,身姿颀长的男人站在车边,穿了一件黑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
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吗。
她想问,电话那头已经给了答案:“Surprise,my lady。”
李佩央不禁低头,嘴唇轻轻抿起。
站那傻笑什么,周庚礼跟她说:“快过来。”
她这才朝斑马线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朝他看,差点撞到人。
明明也着急,但小姑娘还是走得淡定,一步一步,直到看见红绿灯的秒数所剩无几。
万家灯火,车水马龙,人潮汹涌里,十九岁的李佩央微笑着朝他跑过来,黑色的长发随她动作上下飞舞。那个场景,周庚礼能想到的词,只有“美好”...姑且可以形容。
他上前两步,接住她。清新的薄荷香味拥了满怀。
“我好想你。”李佩央突然在他耳边很轻声地说。
心脏一股热流,很温暖。周庚礼直接把她腾空抱起来,顺手掂了掂,“我家央央怎么瘦了?想我想的?”他故意调笑她。
话说出去,少女才想起害羞,低着头否认:“没有。是运动会,学院需要啦啦队。”她学院女生本来就少,她个子又高,根本逃不掉。
那是挺累人的。周庚礼想,他家这个瘦得就快剩骨头了,好不容易养出几两肉,这回他不在又交代出去了。
“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行。”李佩央退后一步,严肃地拒绝他。她举起手里的塑料袋,“还要给舍友送东西。”
他生气又无奈,掐了掐她的脸:“快去快回。”
那天,周庚礼订了个很大的蛋糕。但是他不吃奶油,李佩央不吃甜。两人都没吃几口,就换地方了。
浴室的浴缸水流很大,周庚礼抱着亲她的这会儿功夫,水已经满得要溢出来。
他吻上她的眉心,说“生日快乐”。
他开的水很热,李佩央泡得有点晕晕的,也可能是被他夺走的氧气太多,缺氧了。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得到了一声低笑。
“谢太早了。”他说。
他在水里握住她的脚踝,蜷起,洁白的膝盖露出水面,他亲了一口。
李佩央没当回事。这吻很轻柔,什么都没留下。她警惕性放松。
下一秒,就被他抱着腰放到了浴池边,“坐好。”
这就...结束了?她还以为他要在这里...李佩央乖乖坐好,手撑着大理石台面,但她的脚踝还在他掌心。
然后男人握住了另一只,蓦地俯身埋头。
李佩央吓了一跳,向后退,“不行。”她第一次拒绝得这么直接。
“不行,就说句喜欢来听听。”周庚礼不着急,下巴搭在她膝盖上,笑着看她红透了的小脸和耳朵。
不想说。小姑娘咬着嘴唇别开脸沉默。
不说。也行。给过机会了。他双手加大力气,摁住。
她手没撑住,肩膀倚靠在墙面上,冰冷的触感和渐热皮肤相碰。李佩央小脸涨红,不由自主地用力摇头,不行不行,她不可以。
“..喜..欢。”真是强说出口,带着颤音了。
但水里的人是个无赖,无赖中的无赖。周庚礼侧头亲了下她的,“喜欢就别挣扎,闭眼享受。”
他主动伺候人,那绝对头一份、独一份了。
那时候周庚礼就想,要是以后他和李佩央分开,李佩央嫁人了,让他听见,肯定心里也不舒服。
那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拦着不让嫁。
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忽然哗啦几声响。他抬头,坐在池子边的少女实在没撑住,半个身子倾倒碰掉了旁边的架子。
周庚礼笑了,这个羸弱样子,还能当啦啦队去跳健美操呢?这才哪到哪啊。
她也就颤了两下吧。
人扶起来,眼睛还红着,他先亲了她一下,问:“撞哪了?哪疼,我看看。”
李佩央摇头,“不..疼。”
哦,不是疼。“那就是开心了?”他坏意地附在她耳边说,“现在可以说谢谢了。”
李佩央没跟他说谢谢。她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脾气越来越大了。
周庚礼把她抱出浴室,确实不适合在里面,瓷砖大理石都太硬了,真伤着了怎么办。还是床软一点。
第二天,李佩央趴在桌子边,把玩他送的生日礼物,是两个小酒杯,上面是公鸡图案。他说了一串名字,什么窑的,她没记住。
理科出身的李佩央当时看着上面的彩釉想,铜元素显红,铁元素显绿或者蓝,古代人设备简陋都能把色彩处理这么好,她的实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结果?
她那些年很喜欢那两个杯子,摆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但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
她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人走之后,周庚礼空出一个房间来放这些东西。
但他从来不去看,只会在偶尔经过那个房间时,下意识地顿足片刻,再离开。
元旦假期,李佩央请了师哥师嫂吃饭,他们导师胡教授也来了。
平时要上班,都是忙人,只能趁着假期聚一下。
这件事,李佩央谁都没说,走的时候也只是跟付姨说了一声‘有事要出去’。
可等到散席,他们送过老师,师嫂上楼取落下的车钥匙。她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周庚礼站在大厅里,正和她师哥说话。
关师哥喊他:“周老板,这么巧,你今天也在这吃饭?”这不是什么高档酒店,只是还算雅致的一家餐厅。主要是离学校近,方便两位老师。
李佩央隔着柱子,听见周庚礼没犹豫地回答:“不是,我是来接我老婆。”
李佩央:....他真敢说。
有够不要脸的,她再次被他无语得想笑。
关师哥很惊讶,“您,您结婚了?”
周庚礼笑:“嗯,领证了,最近刚领。其他没来得及办。”
“喔,恭喜恭喜啊。”关师哥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怪不得您亲自来接。新婚,感情最好的时候。”
李佩央听得没忍住,噗嗤乐了。
被他听见。
周庚礼看向柱子边,某人低头在笑,笑得肩膀都抖,他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喊她:“央央,过来这里。”
这个称呼...李佩央笑不出来了。
如果说曾经年轻的时候,这种称呼听起来还算亲昵,但现在...年龄,和隔阂都摆在这,她听着,只觉得浑身难受,要起鸡皮疙瘩。
但还是得走过去。
她走近,他的手还朝她伸着。师哥面前,李佩央垂眸,把手递了过去。
被他抓紧。他的手指直接无视她轻微的挣扎,无赖地插/进她指缝间。十指相扣,牵手像绑架一样。
关师哥目瞪口呆,“师妹,你....你们俩?”
“抱歉,师哥。”李佩央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没来得及和你说。”
关师哥还是懵,“那你女儿?”
“遥遥是我的孩子。”周庚礼握紧她的手,她指尖很凉,“她大学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她出国读博。胡教授也知道我们的事。”
其实李佩央那届的同门多多少少都听过他们的事。只是关师哥毕业早,比她大三届,李佩央刚读硕士,他就已经出国了。所以他不知道。
是不是他喝多了?关师哥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揉了揉眼睛。刚好师嫂下来,看见他们三个。
“佩央,这位是?”关师嫂看他们俩。
周庚礼也看向她,想听她怎么回答。
李佩央神色平常:“哦,这位是我女儿的爸,姓周。”
“你爱人?!你好你好,周先生。”关师嫂也诧异,并暗中狠捏了一把旁边的老公。该死的,师妹有老公他不早说。她还以为是单亲妈妈带孩子呢。
关师哥被老婆狠厉一掐,掐醒酒了。他冤啊。他也刚知道。不过等会儿上车,他再给她讲这个惊天大八卦。老婆肯定爱听。
“遥遥的事,谢谢你们了。”李佩央没忘了今天这顿饭的主题。
“师妹客气了。都是同门,有事情就说,我们能帮一定帮忙。”
四个人又客气了几句,李佩央他俩送他们两口子离开。
师哥师嫂刚走,李佩央就看向他的手,他还想牵多久?
她五指松开,对方却没有反应,扣得更紧了。
她抬头想问,却先看见他肩膀上掉的雪花。他穿的黑色外套,雪花的六角形状很清晰,一片一片地堆叠。
“还喜欢雪吗?”周庚礼侧头问她。
“喜欢。”李佩央答。
“那走一走吧。”他提议,“这场是阵雪,可能等下就停了。”
也行。李佩央点头,“好。”
她又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手,他的确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还真被他“绑架”了。
这里离学校近,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校园里。
“这里的路你还认识吗?”周庚礼问。
李佩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看着路灯下飘的清雪,轻叹道:“我在这学校生活了七年。”大学到硕士,这些路她都走过多少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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