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
赵景跟到沈稚禾身旁，抬眼往前看，看到了远去的两个女孩的小小背影，眼睛亮了一瞬，想说“要不我们追上她俩一起吃饭吧”，就看见程涵风风火火地拉着安晞兮，冲锋陷阵似的一不小心就栽到了小树旁的坑里，被安晞兮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拉起来。
原本并排走着，变成了搀扶着走着。
“笑死我了。”赵景指了指前面的两人，看向沈稚禾，“这家伙走路一直都不长眼睛，从初中开始就是了，那会儿还丢三落四的天天借我饭卡……哎呀。”
走着走着，一个没注意，赵景也被一个没盖好的井盖儿给绊倒了，手一哆嗦，饭卡顺滑地落尽了下水道，只听见“噗通”一声响。
就跟心碎的声音，一个样儿。
“稚哥，”原本笑得爽朗的赵景颓丧起来，欲哭无泪地问身旁的沈稚禾，“你带饭卡了吗？”
“饭卡？”沈稚禾声线懒淡，瞥他一眼，“什么饭卡，我从来没用过。”
“？”赵景满脸震惊，“那你平常都吃什么？”
沈稚禾无所谓道：“小卖部买面包或者泡面吃啊，学校食堂的饭菜我有些吃不惯。”
“不行，”赵景当下做了个决定，“稚哥你得跟我一起去餐厅吃饭，你再吃面包和泡面，你自己就变成红烧牛肉面了！”
沈稚禾神色淡然地泼他冷水：“可是你饭卡丢了，我们只能去小卖部了。”
“找程涵那家伙啊，还不是她，害得我也摔了个跟头，饭卡也丢了。”
“……”
安晞兮和程涵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刚把餐盘放桌上，赵景就领着沈稚禾走了过来。
赵景开门见山：“程涵，江湖救急，饭卡借我一用。”
程涵抬头瞥他一眼，“你自己没有吗？”
“丢下水道了。”
一听到赵景这么说，程涵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半天，掏出饭卡，爽快地往他那边一掷，“拿去吧。”
“谢了。”赵景对程涵眨了个wink，从把提的零食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请你们吃，别客气。”
程涵挑了挑眉，目光扫过零食袋里的饼干面包辣条等零食，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大方？”
忽然又心生警惕，“我可不是请你吃饭啊，要还的！”
“唉放心吧，瞧你那抠门样儿。”
“……”
结果阴差阳错的，几个人又坐到一起吃了顿饭。
回教室的路上，赵景还盛情邀请沈稚禾“要不要来我们班坐坐”。
沈稚禾看一眼今天尤其安静的安晞兮，漫不经心地说一句“那倒也行”，便双手揣进口袋慢悠悠地跟上他们。
走进八班教室的时候，里面坐的同学还很少，大多都是没去吃饭补觉的人。
安晞兮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沈稚禾也紧跟着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旁边，就好像他们是真的同桌一样。
当安晞兮看稚哥无聊，下意识地给他递了一本物理书时，她才惊觉，她居然有点习惯了有同桌的感觉。
而且这个同桌还是之前让她做过噩梦的大佬。
这时候，头顶忽然传来许艺清的声音，活泼又开朗。
“同学你好呀。”
沈稚禾掀起眼皮，淡淡看向她：“怎么了？”
“之前看你在花圃边扫地挺酷的，想认识一下你，我们交个朋友吧。”说着，许艺清伸出手，想要与他相握。
安晞兮放下了原本正抄着单词的笔，转而换了本语文书看，翻到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在心中默念到“轻轻的来”时，只听见身旁的沈稚禾语气冷淡的声音：“抱歉，不想交朋友。”
凉如寒冰，冷漠疏远，甚至是连客气的敷衍也不愿意。
好凶好无情。
安晞兮在心里默默地想，又用余光悄悄地瞄许艺清，看到她面不改色，脸上仍挂着温婉如水的笑意，松了口气。
等许艺清走后，她扭头看向沈稚禾，看他仍旧一脸淡然，心里小声地叹了口气。
稚哥，果然还是很难接近，虽然有时候对她挺好，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辣么的高冷。
思绪飘忽间，耳边冷不丁地忽然响起他那不咸不淡的声音。
“再看我，你崭新的课本上要画上一堆鬼画符了。”
安晞兮一惊，低头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捏着手里的中性笔，在书本上圈画了很多，墨水都还未干。
“走了。”
沈稚禾把物理课本合上，递还给安晞兮，站起身离开。
安晞兮望向他离开的背影，只看了几秒，便又重新低下头，开始学习新诗。
在紧锣密鼓地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第一次月考如期举行，这次是按照摸底考试的成绩依次排序，安晞兮这回被分到了一班考试。
依旧是像上次一样，从自己教室转移到考场时走廊被围得水泄不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安晞兮还是拿着一个英语单词本用碎片化的时间默背单词，只是不同的是，没有偶遇沈稚禾。
不知怎么的，安晞兮有些失落，随后又使劲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奇怪。
接连两天的考试，她都已一颗平稳的心对待，收到卷子就认真做题，交卷后也不胡思乱想，直接浅浅复习一下下门要考的，就这样一科挨一科，终于花了两天半时间，考完了全部的九门课。
考完的那天晚上，教室里很热闹，有讨论题目难度的，也有聊日常的，而更多的是在猜测自己会被分到哪个班级去。
高一一共20个班，月考之后，一班二班被划分为重点实验班，三到十班是次重点班，而十一到二十班则是普通班。
程涵抱着一本小说转过来，趴到安晞兮的桌上，神色沮丧：“晞兮，怎么办，月考成绩出来之后我们肯定分不到一个班了，白瞎你平常还给我补习功课，我还是考砸了，数理化最后的大题都不会做。”
“没事，”安晞兮拨开程涵的手，在她的掌心放了一颗巧克力糖豆，温和地笑笑，安慰她说，“到时候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真的吗？”原本愁闷的程涵听到安晞兮这样说，瞬间感到无比安慰，原本没想哭的，这会儿倒是忍不住鼻尖酸酸的，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你怎么啦？”
看到一向开朗爱笑的程涵忽然哭起来，安晞兮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
“我没事，我就是泪点有点低，”程涵有些嗫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向安晞兮，“你真好晞兮，能认识你真好。”
安晞兮拍拍她的手，眉眼弯弯，明明形状像月牙，却温暖地像个小太阳。
评讲完试卷后，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安晞兮与程涵一起到走廊上的展示板上看成绩，与赵景狭路相逢，打了个照面。
程涵敷衍地问候了下：“来看成绩哈。”
“嗯，”
赵景也敷衍地回，抬头眯着眼睛看向成绩版，在上面搜寻了下，终于找到靠后面的程涵，伸手数了数第几行第几列，而后对程涵咧起笑来。
“程大姐，你这次考的不赖嘛，数了数年级前500，应该能分到次重点吧？”
“真嘞？”程涵原本都不太敢看自己的成绩，没想到赵景还主动替她看，一时之间有些感动，“那你呢？”
“我比你好那么一点吧，应该也是次重点，三到十班随机分咯。”
赵景不甚在意地回，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又抬眼看向成绩版，在后排找了半天，没找到稚哥的名儿，就在以为他是不是旷考了的时候，往前一瞥，忽然在前几竖排里发现了稚哥的本名。
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稚禾、830、99名
他确认了好半天，才证实了自己没看错。
程涵顺着赵景的目光看过去，也惊讶极了：“没想到沈稚禾学习还挺好啊，根本看不出来。”
而后又往前一看，“哦豁，晞兮你和稚哥儿的名字居然并排在一起！”
安晞兮没太关注旁边两人的聊天内容，她早早地就看见了自己的名次和成绩，856分，第88名。
看见这个名词的一瞬间，心就有些凉。
上次第八来着，这次第八十八，退步退得不是一星半点。
她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除了一直以来都是短板的语文，副科物理和生物也学得不太懂，而历史和地理仗着自己有底子就没好好背书，所以总的来说，不擅长的考得拉垮，擅长的，也没考多好。
所以退了这么多。
这时肩膀忽然被拍了下，安晞兮扭头，看到程涵。
“晞兮，别难过，你看最差也还是能分到实验重点班的，而且本来前面大家的分数都差的不太多，”说着，程涵指了指第二和第三竖排，“你看考860多的居然有十几个人！”
“是呀是呀，”赵景也跟着附和，“而且说不定前面的人都挺水的，他们运气好，你看连稚哥都能考这样，说明这次成绩本质上没什么参考性，能进重点班就行！”
“我不能考这样吗？”
三个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把几人吓得一同僵住，甚至不敢回头看本尊。
沈稚禾抬眸，视线落在并排的第88名和第99名上，随后翘起唇角，气定神闲地说：“我有认真学习的。”
赵景虽然一直非常钦佩稚哥的人格魅力，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个好像有点虚的成绩，忍不住问道：“稚哥你不是说你上课都喜欢睡觉吗？为什么你的上课睡觉和别人的上课睡觉得到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沈稚禾语气懒洋洋的：“那是因为听懂了，所以就困了。”
赵景：“……”受到一万点暴击。
程涵：“……”受到一万伏压力。
安晞兮：“……”系统宕机。
三天后，分班名单出了，几个人又出现在不同日期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程涵挽着安晞兮的胳膊踮起脚尖想看名单来着，身后传来赵景吊儿郎当的声音。
“不用看了，你是五班的，还是跟爷同一个班级，”赵景手插裤兜，悠然长叹，语气里饱含掩不住的得意，“哎，孽缘啊，你说你怎么老跟着我呢～”
这嘚瑟劲把程涵气得忍不住踩了他一脚，“傻缺赵景，你上次借我饭卡的钱还没还呢，距离现在利息已经翻了五倍了哈。”
说完又看到沈稚禾，语气里的盛气凌人转瞬不见，声音低了许多，“稚哥的就不用还了，因为你上次请我和晞兮吃零食了。”
沈稚禾笑了下，没吭声，看着俩活宝你追我赶跑了好远，旁边只剩下安晞兮。
他偏头瞧她，看着她的侧颜，语气是一贯的散漫，唇角的弧度却弯了又弯，连浓密的睫毛，都卷翘得很明显。
“和你分到一个班了呢，安晞兮。”
“嗯，高一二班。”安晞兮轻声回。
第18章 冰糕
高一年级全部班级要打乱按照成绩重组, 相处了一个月的班级即将分开，八班的班主任深情感慨地开了最后一个班会，讲台下的同学们不再像往常那样七嘴八舌地讨论, 而是纷纷陷入沉默, 伤感了起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希望同学们在新的班级也能好好学习，积极向上～”班主任推了推眼睛，如是说道。
听完最后这句话，同学们都开始收拾书本文具，前往新班级。
程涵抱起书箱子，转过身等安晞兮整理课桌：“还好五班距离二班挺近的，都在一层。”
安晞兮点点头：“嗯！”
与程涵在五班门口分别后, 安晞兮继续往前走, 到了二班, 深吸一口气, 而后抬脚走了进去。
教室里比想象中的还要安静，同学们挑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就坐了下来, 等着二班班主任。
安晞兮习惯性地抱着书箱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果然预料内的看到了一众陌生同学里唯一一张熟悉的脸。
“哟。”
在堆放得高高的书本后，沈稚禾抬起头, 扬了扬手, 浅浅勾唇, 对她打了个招呼。
他坐的是之前安晞兮靠窗角落那个一模一样的位置, 只是班级不同, 连正午阳光铺洒下来那个倾斜的角度都很是相似。
让原本到了陌生环境里非常紧张又有点不知所措的安晞兮, 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
于是她弯弯眼睛，对他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嗨。”
沈稚禾撑着头, 瞥一眼她手里的书箱，扭扭手腕，漫不经心地问：“要坐这儿么？”
安晞兮转身又环顾了一下教室，再回头看一眼对什么事情都好像无关紧要很不在意的沈稚禾，没多做考虑，就把书箱放到了他旁边的桌上，吁了一口气。
虽然稚哥有时凶巴巴，但他应该是个好人，多多少少还是比跟不认识的人做同桌强很多的。
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了，安晞兮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连着喝了几口水。
渐渐的，教室里才有了小小的讨论声音，热闹起来。
安晞兮偷偷看旁边的人，他半耷拉着眼，长睫微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堆书本围着他，把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明明是差不多的位置，却跟她原本的摆放风格完全是不一样的画风。
他物理一定学得很好，怎么就把书本摆的那么恰到好处，刚刚好能遮住阳光刺眼的光线，挡住老师看过来的视线，把自己藏在一片安静的阴影里，可以睡大觉。
安晞兮忍不住在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心想要向他看齐，忽然又想起他在他们班落下的那个占座眼镜盒，于是从书箱里翻找出来，推到他桌面上。
“你忘记拿了。”
“哦，”沈稚禾掀开眼皮瞧了眼，随手放到窗台上，轻描淡写道，“谢谢啊。”
安晞兮字正腔圆地回：“不客气。”
说完，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之前帮他带的那两本奇葩小说，眼里划过一瞬好奇的光芒。
她犹豫了下，而后温吞开口，“那个，你那本《学神的成长之路》能借我看看吗？”
沈稚禾打了个哈欠，歪头看她一眼，淡淡说：“不能。”
“……奥。”安晞兮低下头，抿了抿唇。
“你看这个。”
耳边忽然又响起沈稚禾的声音，紧接着，面前被推过来另一本黑色封面的书。
安晞兮抬眸看去，只看见封皮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格外张扬，又颇有气势。
《校霸是怎样炼成的》
过了会儿，班主任王玲走了进来，向同学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本来想征求一下大家意见是抽签换座位还是按照成绩挑座位，然后很多同学都不是很想换，在大家的强烈请求下，座位就暂时按照这样排了。
等班主任开完班会离开，同学们安静下来学习，安晞兮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沈稚禾，而后把书箱搬到桌子底下，开始一本本地把书拿出来整理。
慢吞吞的整书时，还是忍不住悄咪咪地观察身旁的少年。
忽然，窗台叠放的一堆书里的其中一本，吸引了她的注意。
安晞兮惊喜地问：“你也喜欢看漫画吗？”
“嗯，看的。”
安晞兮重新拿起保温杯，指了指上面的怪盗基德贴画，展示给沈稚禾看，语气带着难掩的兴奋：“我也喜欢，我还专门买了漫画周边，我看到你那本漫画书了，你是不是也喜欢基德！”
沈稚禾挑起眉梢，看一眼夹在书缝里的那本漫画书，而后移开视线，看向安晞兮的保温杯，勾起唇角：“我喜欢基拉。”
“诶？”安晞兮呆了下。
“以暴制暴的那种。”
基拉……
好像是《死亡笔记》里面的。
以暴制暴，的确是符合稚哥的行事作风。
安晞兮摸了摸下巴，看了眼那本《校霸》，陷入沉思之中。
中午放学，安晞兮飞快地收拾好桌子，拿起饭卡就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跑，刚跨出门槛，便看见迎面而来的程涵。
程涵笑了笑：“晞兮，你这次真快。”
安晞兮也笑眯眯地回复：“怕你等得太久，就不等我了。”
“怎么会呢。”程涵揽上安晞兮的肩，“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
这时候赵景也经过二班门口，忍不住“啧”了声，说了句“真肉麻”。
程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去一边，别煞风景，谁让你老跟着我了啊，跟屁虫烦死了。”
“谁跟你了，我来找稚哥的好吧。”赵景哼了声，头往二班教室里探，并大声喊道，“沈，吃饭咯！”
沈稚禾听到声音便站起身，往门口走，一时之间忘记掩饰自己翘得老高的唇，整个人看着都温和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