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蹲下身来,跪坐在隗喜面前,拉过他垂放在腿上的左手,将红绳的另一端缠绕在她的小指上,他动作轻柔,似只是随意缠绕,又似有些不同,隗喜抬头看小白垂下眼睫温润的模样,没有出声阻止,因为她相信他不会害她。
红线裹在隗喜纤细白皙的手指上,交相映辉,竟像是戒指一样漂亮。
小白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红线上,金光亮起,同时笼罩在隗喜和他身上。
隗喜在金光里看到小白抬起头来,他抬手动了动他那根被红线缠绕的手指,狡黠地看着她:“这是姻缘丝啊。”
姻缘丝……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东西,低头再去看时,手上的红线却随着金光的消失而消失,但是她看到了小拇指上多了一条红色的细线,像是印纹一般。
小白似乎很高兴,昏暗的屋子里,他眸光清亮,伸出手展开给隗喜看,他苍白的左手指尖上同样留下了一道红色印纹。
隗喜见他这样高兴,好奇了:“姻缘丝是什么东西?”
“就是能让你一直感应得到我的东西。”小白慢吞吞说着,低头把玩着隗喜手指,摩挲着她指尖上的红色印纹,他重新抬头时,隗喜还在低头看,他的注意力却早就转移了,他漆黑的眼落在她的眼睛上,又渐渐下移到她的鼻子,最后磨蹭着落到唇上。
这样强烈的目光,隗喜当然感受到了,她抬起头看过去。
小白便立刻倾身凑了过来,他的鼻尖轻轻蹭了蹭隗喜鼻尖,唇便贴住了隗喜的唇,伸手一揽,将隗喜从软铺上拉起,让她坐进他怀里。
“你再说一次。”小白又说,他那样轻的声音,似乎没有撒娇的意思,似乎只是要求,可隗喜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祈求,听出了他的渴望。
隗喜心底柔软,她不厌其烦地告诉他:“隗喜会爱无欺。”
不论是从前的如玉,还是后来的闻氏家主,又或是麓云海里的流光真君之子,如今的无欺神君的残留怨念凝聚而成的冷冰冰的无欺。
小白听完呼吸急促,冰冷的身体在触及到她的瞬间又开始渐渐发热,他垂头看着她,额头抵着她额头,他抿唇笑,十分欢喜,他捏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凝心仙草,我也会给你的。”
凝心仙草……隗喜一怔,她进来昆仑神山便见风雪,又被拖入这里,之后进入幻境,在幻境里经历不知多少年,在那里,她的身体多数是健康的,她差点忘了自己是孱弱心衰得时不时吐血、快要死的人。
隗喜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小白已经凑了过来,唇紧紧贴住了她的唇,他身躯坚硬,隗喜的气息瞬间被他掠夺,她呼吸紊乱想要躲避,但小白霸道而强势,不容拒绝,她的脑中又回想起那千千万万次被他救起的场景,想起他一次次投身天缝的身影,便心软地放松了下来,温柔以对。
小白眼神迷离,面上染上红晕,他舒服极了,抱紧怀里的人,浑身再次沉坠在暖洋洋的海洋里,他感受到她的喜爱,被这样的喜爱的情绪包裹着,浑身软绵绵的,反而俯身倾倒在她脖颈里、她的怀里,他喘着气喃喃道:“隗喜,你要永远爱我,你只能爱我,你不能骗我,不能欺我,你必须只爱我,不然……”
隗喜本就呼吸不畅,被他生涩又蛮急的吻弄得气喘吁吁,想推开他停下来,听到他的话又不舍,睁眼看着他,似在询问他后面的话。
不然……就都一起死好了。
小白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心神漫漫,毫无所谓,心中聚集着恶意,却只低头又吻了过去,伸手去解隗喜的衣襟,脸上红晕晕的,迷乱在被爱的情绪里。
“轰——!”
一阵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剧烈的地动山摇,隗喜的身体都晃动了一下,她似乎都听到了小木屋裂开的声音。
小白忽然抱着她起身避开,震荡开来的灵力瞬间涤荡,门被轰开。
隗喜周围都是飞溅的木屑,但是她抬头睁眼,看到门口站着道杀气凛冽的身影,月光笼罩在他周身,清寒冷锐,他温润隽美的脸隐在月光下,隐约只能看到上面飞溅的血迹。
“无欺!”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你在叫谁?”耳畔却传来小白厉声质问。
隗喜身体一僵,真是古怪,明明是一个人,魂魄都是一样的黑,她竟有一种红杏出墙被当场捉奸的感觉,心中生出茫然与愧疚,只是……只是该对着谁愧疚呢?
不等她回答,门口的闻无欺扬起无命剑朝里刺来,他声音喑哑,却温柔极了的音调:“自然不是叫你这个老妖怪。”
闻无欺抬手去拉隗喜,但小白抱起隗喜,身形往后一退,他冷笑着抬头,白发被灵力吹得四处飞扬,缠绕在隗喜脖颈里,似是要将她死死裹缠在自己身上,语气冰冷:“无欺是吾名,她是我召唤而来,与你这脏东西有什么关系?”
小木屋隐隐有崩裂的趋势,被两人身上的灵力震荡。
闻无欺衣衫尽是血,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冷漠嫌恶地扫一眼小白,出声却是温吞俏皮:“是啊,我名闻如玉,小喜只爱我。”
小白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极了。
闻无欺的目光落在隗喜身上,那摧心肝的急切、焦躁、怒火、酸妒在这一刻沸腾,却又瞬间被她望过来的一双眼浇灭,他的心酸酸软软的,他朝她伸出手,“小喜,跟我走。”
小白委屈的声音同时想起:“隗喜,告诉他,说你只爱无欺!”
隗喜无奈,头疼,看看小白,又看看无欺,快被“他们”弄疯了,心里又忍不住想,她说过那么多次喜爱无欺,无欺记住的却一直是她爱如玉吗?她竭力保持心平气和道:“我们坐下来聊一聊……比如天缝的事情怎么解决,这样的话无欺就能……”
可显然谁都不想听,小白听到此,冷笑一声。
“轰——”是控制不住的灵力终于震荡开小木屋的声音。
小白带着隗喜化作一道光影离开木屋。
小木屋下一瞬化作千万木屑,在夜色下炸成火花。
闻无欺的曼妙被他用得炉火纯青,瞬间便追上了小白。
隗喜却被小白袖中送出的风送到了安全的湖水边,同时两道灵力也落在她身上,相互抵抗、又目标统一的两道灵力,隔绝她周身气息,将她护在灵力结界之下。
外面的宁静平和已然被破坏,夜空之下都能见天空被撕开的一道口子,有风雪冷意从外灌入,葳蕤芳草枯萎,翠木山林倾倒一片,湖水倒灌,草地变沼泽。
小精怪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她仰头看向在空中交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闻无欺身上染尽了鲜血,鲜红一片,如小白则如一道白色光影,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速度太快,隗喜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楚。
她心中焦灼急切,张嘴喊无欺,却见上面两个人打得更狠了,谁也不饶谁。
不知是不是偶然,她一个凡人,抬眼看到小白将闻无欺空手赤拳锤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坑,芳草尽灭,那强横灵力令人胆怯的力量,就砸在闻无欺身上。
隗喜心里担忧,出声:“小白,住手!”就见小白仰头瞪她一眼,只是一眼,阴郁又委屈,冰冷又难过。
下一瞬,闻无欺提剑从坑里飞身而出,化作一道血色的光,冲到小白面前,一剑捅了进去,小白连着剑,被一下 钉进了他身后的山石里,鲜血瞬间从他胸口洇开,干净洁白的衣服瞬间也染上了红。
“无欺,停下来!”隗喜忍不住抬腿想要从结界里出去,又被结界灵力弹回去,她踉跄着站稳身体,抬头就见无欺歪头看她,目光温柔粘腻,又满含控诉。
隗喜看看闻无欺,再看看小白,明明这两个人都是他,是各自的部分,小白拥有全部的记忆,无欺恐怕也多少知道点,否则不会叫小白老妖怪,但这两人……
她呼吸急促,她都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忽然动作都慢了下来,原来他们拼的是灵力与速度,拼的是术法与咒律,她什么都看不懂,怎么现在却像是凡人一样,好像拼的只是力气与粗暴,谁伤了谁,谁上风谁下风,清清楚楚。
此时小白抬手轰出一道灵力,将闻无欺连着捅进他胸口的长剑一起轰开,又追了过去。
隗喜站在下面都仿佛能嗅闻到两人身上沾染的浓重血气。
“神君大人自己和自己打呀。”小灰兔在隗喜脚边都发愁了,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哪个。
隗喜扶额,眉头紧锁,目光也不敢移开,这“两人”打成这样,不分胜负是绝不会分开了。
怎么办呢?这和自伤有什么区别?
隗喜偏头看向说话的小精怪,弯腰将小灰兔抱了起来,“你们神君养你们这么久,你们也不想他受伤吧?”
小灰兔似乎猜到隗喜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圆溜溜的眼睛开始左右飘移,含含糊糊道:“当然不想呀,而且新来的神君这样厉害,仙髓都快长好了,我们神君……仙髓没有了呀,我们神君……只是残魂残念凝聚而成呀,打不过的。”
隗喜听罢,又仰头看向空中。
以她凡人之躯,实在是看不太清楚,但是不论是哪个无欺,如今速度都放慢了,她便能隐约无欺的背上,隐隐有金色的光在脊柱处若隐若现,而小白身上没有那样明显的金光。
“小白为什么开始想吃我的魂魄?”隗喜收回目光,重新柔声问怀里的小灰兔。
小灰兔躲闪她的目光,嘴里哼哼唧唧的,“我不能说呀,我们都是神君灵力喂大的,我不能说呀。”
隗喜听到小灰兔说它们都是小白灵力喂养大的,忽然想起了麓云海里的无欺会将魂魄分裂出好几个自己来陪他自己玩,那这些小精怪,应该也是他养来陪他的。
她鼻子酸涩,仰头看着上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问题的关键一定是她,吃了她,小白才能从这里出去,如玉也说过心魂补天一事。
隗喜低头重新看向怀里的小灰兔,这些小精怪,应该也和那些分裂出来的“无欺”一样,有部分小白的意志吧?她的眼神闪烁,忽然开口:“我是个凡人,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我召来。”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语气低落迷茫,她这样孱弱,说这话时,眼圈红红的,眼睛一眨,似有泪珠要滚落。
小灰兔圆溜溜的眼睛对上,便迷迷瞪瞪起来,隗喜眼睫轻颤,低下头来,蹭了蹭小灰兔的脸颊,“我这样孱弱,马上就要死的人,不知究竟有什么用……”
“神女……神女大人。”小灰兔一下声音磕磕绊绊的,她滴溜溜的眼睛往下看去,似乎在找小狐狸,小狐狸盘踞在隗喜脚边,尾巴晃了晃,懒洋洋抬头看它一眼,又重新窝成一团。
身旁又传来山体崩裂的声音。
隗喜心中着急,低头看向小灰兔。
“大人,你不要伤心啊,大人、大人是不一样的。”但小灰兔磕磕绊绊半天,也只说了这一句,不肯再透露更多,似是担心隗喜再问,索性从她怀里跳了下来。
隗喜再抬头看向上空,瞳孔猛地一缩,就见小白徒手以灵力化剑,闻无欺手持无名剑,两人互相往对方胸口刺去,剑尖已入皮肉。
“够了……”她呼吸紊乱,捂着胸口,忽然抬腿往外跨出,“够了!”
闻无欺和小白布下的结界,隗喜是不可能出来的,可当隗喜抬手去碰结界时,她的胸口忽然生出一道光。那光呈五行五色,瞬间亮起,整个灰蒙蒙的境被这道光霎时照亮。
结界发出“咔——!”的一声,破裂。
同时隗喜的身体却是承受不住,鼻子里,耳朵里,口中都溢出血来。
浮在半空的“两个人”瞬间被五色霞光逼退,分开,齐齐扭头看来。
“小喜!”
天幕下, 有一时是大亮的,各种五色的光晕闪烁。
隗喜的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淡粉的纱雾,明明没有下雨, 她也没有哭, 却觉得脸上有些潮湿,她眨了眨眼睛, 仿佛看到了上空的无欺和小白齐齐朝她飞来。
空气中的飞沙与灰烬飘落,如灰色的雪, 将他们的身影遮掩, 变得模模糊糊。
隗喜觉得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没有了满是沉疴的躯体, 她变得轻盈从容, 她的神思也越发清明, 五感也变得更加清明。
她能感觉自己的肌肤一点点在发烫,能看清无欺和小白脸上急躁担忧的神色,能听到耳旁各种声音, 小精怪的呐喊,无欺颤抖的惊呼,小白急切的叫喊, 还能尝到口中腥甜的味道。
隗喜垂下头, 她盯着自己周身散发的五色光晕,她的指尖都在发光, 皮肤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光,隐隐有皲裂的细纹。
五色光晕……是那瞬间从她的心脏里爆发的?
隗喜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在一瞬停止了, 她浑身失了力气,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青玉佩上再次抽出一缕金色的光,瞬间涌入她额心。
如玉……隗喜非常喜欢闻如玉。
其实、其实她第一次在阴山鬼冢见到他时、当他落进她的眼睛里时, 她就想要将他一直留在眼睛里。她懵懵懂懂的,她不理解心里丝丝绵绵的情绪。他那一日穿着蓝色长衫,背着长剑,清隽温润地望过来,她不自禁地怦然心动,或许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但这种别样的感情,她以前从来没有过。
她喜爱如玉,在她眼中,他纯澈温润,天真良善,俏皮可爱,他是世间最美好的少年,见过一眼,一生难忘。
后来如玉变成了无欺,无欺更狡黠,他那样阴冷地被黑色魂体裹挟,她哀伤于如玉被他吞噬,她以为他是邪祟,她想要杀了他、想要如玉回来,可她却再一次被无欺打动。
无欺……只是看起来阴晴不定一些,可他会帮着修仙界平乱,会因为封印浊气渊洞而受伤,他心甘情愿做着守卫人间的事,他只是看起来魂体是黑的,但他的本质依然吸引她。
他那样可爱,陷入情爱时便黏黏糊糊的,他会撒娇,会保护她,会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动情地望着她,她被他十足的爱意包裹着,在知晓他就是如玉前,她便已不自禁地坠入网中。
……还有小白,小白说他是无欺的恶意与怨念组成,他冷漠而疏离、危险而邪肆,他能当着她的面徒手撕碎了小精怪,弄得满地尸骸,他故意吓她,他整日嘴里说着要吃她。
可他却同样心软,他会轻易被她哄住,她不过示弱几句,不过掉了几滴泪求他让她多活几日,他就没有伤她半分,只是远远地躲在树上。
但她要是故意做出犯病痛苦的模样,他却会很快过来,嘴里恶意地问着“你要死了?”可他却竟然甩不开她的手,乖乖陪在石头上坐着,听她说话。
小白只有一张嘴高贵冷漠,他傲娇又可爱,他对她缴械投降得那样快,他乞求着她喜爱他,他撒娇要听她不停不停说只爱他,可他又不承认自己是撒娇,只会板板正正地要求她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隗喜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沉浮浮,不自禁想起这些,她被爱意包裹着,她却又想起了现代的家人。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啊?”熟悉的却又有几分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隗喜睁开眼,便看到了周围熟悉的家具,落地窗外照进来阳光,落在了桌旁坐着的两人身上。
正低声说话的少女看起来已经十八九岁了,她初时没认出来,怔愣了一会儿,才从那与她有三分相似的轮廓里认出来,这是她的妹妹,隗悦。
她竟然已经这样大了,她穿越那年,她才九岁……是两边的时间不一样吗?
坐在少女旁边的中年妇人苍老了许多,姣好的面容染上了风霜,她揽着隗悦的肩膀,眼眶微红,忽然就说:“你姐姐离开都快十年了啊,你姐姐失踪得太离奇了,学校里的监控又坏了,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失踪的,你姐姐的身体又这样差,医生本就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如今怕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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