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过来寻他,他放下思绪,听闻家主就在东云边境那一块,立刻知道他是要回来了,忙点了头。
“闻炔,近日你心事重重,听闻是与钟离氏的长老见过一面后如此,她与你说了什么?”大长老威严沉稳的脸上露出奇怪来。
闻炔摇头,俊朗脸上看不出什么,道:“没说什么,私事而已。”
大长老古怪地看他一眼,想起那位钟离女长老长相艳美,也就没有多说,只叹道:“希望家主回来能把当今局面平定。”
他言语中有不自觉的依赖,仿佛有闻无欺在,各处浊气渊洞很快就能解决。
闻炔不语。
隗喜的眼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无边的黑暗的意识在那欢愉的瞬间吞没了她,她在那黑色里看到了一缕温柔的金光。
金光调皮又体贴,环绕着她,源源不断的暖意好像要通过灵魂传递过来,她仿佛是被闻如玉拥抱着,浑身舒服又软软地任由它包裹。
睁开眼睛时,她还有些茫然,但人总是能很快想起尴尬的事,她几乎是瞬间想起了自己是为什么昏迷的,她是那瞬间太刺激了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她懵懵的,又脸颊发烫。
“小喜,你终于醒了!”耳旁清润又有些轻快的声音传来。
隗喜偏过头,就见自己是躺在一处床上,床边趴着个人,此刻正探头朝她看来,白玉俊俏的脸,天真温润的眼神,黑色的劲装,一根简单的木簪。
她几乎没有迟疑,“小玉?”
小玉点点头,温温道:“你要喝水吗?”
隗喜缓缓坐起来,小玉立刻站起来坐在床边搀扶她,她看着他,心中奇怪,只有无欺有事时,小玉才会出现,“无欺呢?”
天色乍亮, 床帐中光线昏暗。
“他去接明樟了,明樟是个废物,真没用, 这么久还没到, 他等不及去接人。”小玉嘟哝着,眉头紧锁, 说起这话,情绪有些阴翳低沉, 话语里对明樟的嫌弃毫不掩饰。
隗喜愣了一下, 不语, 低头伸手轻扶胸口处, 那时确实感觉心口窒疼发闷, 这会儿好些了……比开始吐血前好。
她想到了意识昏昏沉沉时见到的那缕金光, 一下捏紧了脖子里的青玉佩。
所以那是……那是如玉最精纯的仙元之力用去了一道。
隗喜瞬间心中情绪满胀,方才还有些因为情事而羞红脸,如今那脸上的血色却褪了个干净。她想的是, 她就这样用去了一道仙元之力,如玉是不是永远失去那一道仙元之力了?
她惴惴不安,羞愧难当, 她后悔极了, 她不该沉溺于情、欲,她一个孱弱的人, 应该老老实实每日坐着或者躺着……如今她连吸纳灵力都不行了,比以前更疼, 有一日她偷偷尝试过, 疼得眼睛发黑,差点昏厥过去。
隗喜情绪恹恹, 想到闻如玉……想到无欺,心里一时喜,一时忧。
她想回九重阙都了,问问闻炔到底有没有找到办法将青玉佩摘下来。她这样的身体,有第一次濒死,就有第二第三次。
“小喜,你怎么了?因为无欺走了,你不开心了啊?没事的啊,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不会走的啊,他会一直陪着你,你别哭啊。”小玉纯真的声音从没听过的温柔,少年音调动听,像是春水潺潺的声音。
隗喜抬眼,望进小玉乌黑清澈的眼睛里……真奇怪,她为什么会从一只傀儡眼底看到了愧疚、心疼、怆然的神色?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稍稍凝聚了心神要细看,人也忍不住坐直了一些,这样便挨小玉挨得更近了一些。
小玉以为隗喜是要与自己说话,便也又靠过去一些。
他揽着隗喜肩膀,俯身低头时,乌黑的头发滑进隗喜有些松散的衣领里,夏日衣衫薄,他们的肌肤贴着肌肤,隗喜想说话,垂头时看到他的手按在她臂膀上,看到那衣领里的头发,一下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想推开小玉,但身上虚软无力,稍稍动一动身体,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偏头道:“小玉,你拿个枕头给我靠着,我不用你搀扶。”
小玉看她一眼,慢吞吞地摇头,“我不,靠着我更舒服啊,我抱着你,还能给你输送灵力。”
他说到这,又盯着隗喜不满抗拒的脸看了看,忽然福至心灵般,眨眨眼,眼底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狡黠的笑意,“你现在好爱无欺的,你是不是怕他见到吃醋啊?”
小玉语调上扬,调皮又得意。
隗喜觉得他这得意怪里怪气的,但她对小玉向来是放松心理与情绪的,上次与小玉深谈这个问题时,她还问了诸如一个人可有两个魂魄、诸如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这般的话。那时与其说是在与小玉说,不如说是她说给自己听,那时她的心被无欺动摇,她的理智却拉扯着她。
那时小玉说过一句话——“闻无欺待你好,你动心很正常啊。”
如今想来,他说的一点没有错。
现在她能很坦荡地告诉他:“是啊,无欺他是个醋坛子呀,虽然你是一只傀儡,但是他也要吃醋嫉妒的。”说着这话时,隗喜眉眼含笑,语气轻柔。
小玉低头看着她,一时有些迷怔,他不仅没有松开隗喜,反而双手用力将她搂紧了,他犹犹豫豫的,想着要不要告诉隗喜,小玉也是无欺啊,是无欺抽出来的一缕神识,纯粹的一缕神识。
可他低头看着她,心想她与小玉总是有许多话说的,似乎有些不会与无欺说的话,她也会与小玉说,他想要隗喜的所有,哪一个哪一面的小喜,他都想要。
算了先不说了。
反正,他只是一只傀儡。
虽然他就是无欺,但无欺确实会嫉妒他这只傀儡。
正拎着明樟乘着风踏着云往回赶的闻无欺眯了眯眼,温润隽美的脸上毫无笑意,冷淡阴翳。
明樟从来没有速度这么快地在高空飞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风中瑟瑟发抖的狗,忽然间速度更快了一些,他实在没忍住,呕了出来,呕出来的秽物又全飞在脸上,他又被恶心地继续呕。
“呕~~~救命啊!”
他不会是第一个要被自己吐的东西闷死的医修吧!!
隗喜被小玉插诨打科一番,忘记再去看他那双眼睛,他揽抱着她肩膀不松手,她却有些心生别扭,推开他借口要洗漱从床上起来。
落地的时候,她的双腿打颤了一些,有些无力,人就下意识往旁边歪倒,小玉仿佛早就知道她要歪倒,张开双手接住她,等抱住她后,在她身旁快乐纯真地嬉笑:“无欺真坏,把小喜弄得双腿发软。”
他说这话时低头与隗喜眨眨眼,十分俏皮,又有些坏,别有深意。
隗喜原本那些哀愁心绪一下子就因为他的话散去大半,只剩下尴尬,她推开他,站稳身体,因为心虚,忍不住道:“小玉,你别学坏……别胡说八道,我是因为心力不足,双脚供血……有问题,才站不稳。”
其实每次和无欺做完,她的身体虽然酸软却舒畅,且很快就会恢复过来,那件事这样快乐又没有想象中的疲惫,所以她才放纵自己。
小玉噢了一声,低头看看她,点到为止,但唇角还扬着笑,想要逗隗喜开心,他忽然朝她伸出手,隗喜眼前便出现了一捧花,新鲜的还带着朝露的花,什么颜色都有,鲜妍异常。
她的心就软软的,抬头看小玉一眼,笑,“谢谢你,小玉,这花很好看。”
小玉使坏,在她接过花低头嗅闻时,伸手弹了弹花瓣,那露珠便洒了隗喜一脸,她呆了一下,从一捧花里抬起来,瞪了他一眼,可她目光盈盈含笑,这样的一眼毫无威慑力,只显可爱。
“这不是我送你的啊,是无欺摘来送你的。”小玉哼哼一声,语调慢吞吞的,又加重了些道。
隗喜笑,脸色更温柔了,又低头看花,想起他头一回……他作为无欺头一回送她的花便是一捧红艳艳的山花,便慢吞吞在镜子前坐下,从里面选了一支含苞欲放、姿态最美的红花。
小玉跟在隗喜身后,见她眼若春水,对着镜子梳妆,挽了个和平时比起来稍显繁复的发髻,然后,在一侧簪上了那支红花,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偏头问小玉:“好看吗?”
隗喜平时喜好素净的打扮,头发上簪着的多是木簪、玉簪,这些日子和闻无欺厮混在一起,很多时候还是仅仅用发带随意绑一下,她几乎没有这样在头发上簪过如此艳丽的红花。
小玉看呆了,他呆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隗喜又转回头看镜子,自言自语道:“脸色太白了,嘴唇也太白了,不好看。”
他以为是自己说得迟了,忙在后面追着说:“好看啊,小喜最好看了!”
隗喜抿嘴笑,却不搭理他,从储物戒里取出妆粉黛笔胭脂等物来,她虽是平时从来不用,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或许是早知有这一天,所以一直备着。
她若有所思,病重的人都不好看,她以前虽然不至于不好看,但以后说不定,她想一直留给如玉精神又漂亮的样子。
她不太会画,但是她此时心向往之,又有心想让自己好看一些,气色好一些,想将自己苍白的脸色抹得粉润润的。她凭着自己的审美抹上一层薄薄的粉,让肤色透出健康的白,再抹上浅浅的胭脂,如新婚含喜的娇娘,她的眉毛天生没有杂毛,弯弯两道不必修,她只稍稍在眉尾勾勒一下,令自己变得更加活泼一些,最后她在自己粉白的唇上点上胭脂。胭脂只需要薄薄一层,不需要太红太厚。
等隗喜妆扮好,看了看镜子里显得几分娇俏几分明媚的脸,那脸颊都似乎因为那胭脂变得粉嘟嘟的,她很是满意。
恍惚间,她还想起了钟离樱,那个与她长得一样的少女,比她脸颊丰腴些,所以看起来更明媚艳丽。
“小喜……好看。”小玉磕磕绊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清润温吞,却又欣喜好奇,“你今日为什么打扮啊?”
隗喜偏头看他,浅浅一笑,说:“你出去等,我还要换一身裙子。”
小玉没得到她的回答,又怔怔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乖乖走到门外,也不与她嬉闹调皮了。
门被关上,他双手环胸靠在上面,心里还想着刚才隗喜的模样,眼神迷离起来。
隗喜在储物戒里翻找了一番,挑出一件杏黄衫与青碧罗裙来,这算得上是她的衣裙里很是俏皮的一身了,裙摆上还绣着蝴蝶与蜻蜓,清新鲜妍。
闻无欺拽着明樟在院子里落下,小玉回过神来,转头与闻无欺对视,漆黑的眼与他对焦的一瞬,便像是被抽了神识一般,那机灵与诸多情绪便被抽离,他面无表情呆滞僵硬地站在那儿,真正成了傀儡。
明樟一落地,就跪在地上扶着树一顿猛吐,直到把肚子里的黄水都吐干净了。
他是个健壮的医修,但这么一夜来回,觉得自己起码瘦了十斤。好不容易吐得干净,便赶紧给自己施了道清净术,整理了一番。只是站起来时还是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可见昨夜遭受的虐待果真非人。
明樟平日嘴就没个把门的,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就要朝闻无欺哀怨愤懑几句,结果抬头就见家主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袍。
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闻无欺久久不语。
一路飞奔,其实他们身上都灰扑扑的,但此时……
闻无欺只瞥了他一眼,便旁若无人地继续系腰带。他的衣物都是清淡雅致的,毕竟谁都知道闻氏家主温润如玉,清新雅致。他换了一身白袍,依然是褒衣博带,只是腰间配了一根精致的镶金青玉带,劲瘦腰肢被收束得如竹般挺拔,头发上也戴了只青玉冠,半束半披,风流蕴藉。
明樟向来有些看不起小白脸,崇尚强壮肌肉猛男,这会儿摸摸自己强壮如腿粗的胳膊,再摸摸自己如牛蛙般块垒分明的大腿,再揉一揉自己鼓胀的胸大肌,忽然有些怀念清秀时的自己。
但也只是动摇了一下,便坚定这样强壮的医修才不被人争来夺去,他打量四周分散注意力,这里是一处客栈后面的独栋小院,布置得颇有凡间田园的气息,院子里还种了些菜。
明樟抬腿朝闻无欺站的门口走去,粗声粗气问:“隗姑娘呢?”
闻无欺冷冷看了他一眼。
屋里,隗喜刚换好衣裙,听到外面似有些动静,不是小玉的声音,她心中疑惑,起身去开门,嘴里喊着:“小玉?”
闻无欺听到屋里人走来的动静便已经转回头来,门一开,便朝里看去。
晨光柔柔地落下来,隗喜黄衫绿裙,活泼娇俏,发上簪了朵含苞欲放的花,抬眼看过来时,眸底清亮,满含欢喜,她望着他,并不说话,抿唇笑,目光一瞬不瞬。
闻无欺也俯首看她,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旁若无人去牵隗喜的手往里走,偏头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他轻咳一声,又露出那副痴迷又含羞的神色,温温柔柔的,他喉结滚动,慢吞吞道:“你今日为什么忽然打扮?”
他旁若无人,语气粘腻,与隗喜说话时看不出半点阴沉冷鸷,只剩下温柔甚至是少年人面对喜爱的女郎时的痴缠。
隗喜望着他漂亮的玉冠,眸光扫过他干净润泽的皮肤,再落到他腰间的玉带上,心照不宣,却又不戳破,只抿唇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被忽视的明樟忍不住发出一声重咳。
隗喜怔了一下,才是回头,注意到身后还跟了个面色清白满脸胡茬的大块头。
但她也没松开闻无欺的手,十分坦然地与明樟打了个招呼,道:“明樟,多谢你来。”
明樟看到今日与往常不同的娇俏的女郎,却是细细观之面容、颈项、感受其气息,顿时不语了,但很快他嘿嘿笑了两声,咣咣咣就拍了好几下胸大肌,道:“谁让我是天下第一医修!包治百病!”
隗喜目光落在他又撕裂的衣襟,扑哧一声笑出来。
明樟坐在桌旁,替隗喜细细诊脉,又在她体内探入灵力检查,时间越久,脸色越沉,眉头皱得越深。
他向来看口无遮拦,一张嘴得罪过不知多少人,现在一张嘴,却让隗喜面色羞愧,闻无欺脸色阴沉。
“隗姑娘近日每日都行房事吧?这算是双修之道,以家主的修为对姑娘极为大补,因此姑娘现在虽心脉弱,但平日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反而显得健康几分,但是姑娘心脉存不住那元气,那元气如流水般来了又去了,底下实际是虚的……不过也是古怪,心脉似乎被什么修复过,确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可单纯家主的元阳也没这效果……姑娘的身体必须尽快治疗了,否则难以捱过这个冬天了。”
听到最后隗喜脸色又渐渐白了,不过有胭脂,瞧不出来,她反而笑着偏头想安慰闻无欺,却见他面色阴沉,眸光中似有茫然泪意,又阴翳又伤感,又纯粹的喜爱又怆然的惶恐。
隗喜忽然说不出话了,低下头安静一会儿。
明樟沉默,认真道:“一定要凝心仙草了,昆仑神山的入口差不多已经开启了吧,到时我进去……”昆仑神山每三年能够有一条狭缝进入,像是被人撕开的一般,开启时间不确定具体时间,只差不多这个时间。
“我去。”闻无欺淡声打断了明樟。
明樟愣了一下,迟疑着道:“可如今修仙界各处浊气渊洞爆发,我听闻须臾山那儿已经快要压不住了,若是家主去了昆仑神山,外面……”
隗喜听了明樟的话,才知道如今在她看不到的外面已经是这样了。她内心深处不愿意闻无欺再为自己冒险,“无欺……”
只是不等她开口,闻无欺便偏头对隗喜眨眨眼,说得缓慢、却又有些酸气又有些掷地有声:“怎么了,闻如玉能为你进去,我就不能了?”
隗喜眼睛一酸,朦胧不已,摇摇头。傻子,你本就是如玉,你为我进第一次,吃了这么多苦,还要进第二次,谁知道第二次你会在里面遭遇什么?我只是舍不得你受伤,舍不得你吃苦,舍不得你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她还要找闻炔把青玉佩摘下来。
明樟想说什么,此时却什么都说不了了。
这世间能修炼的人其实并不多,凡人大多经历生老病死,可有人要为其拼命改命,他做医修的自然不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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