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又是一个崇敬流光真君的人,他盯着这古怪女郎……这叫隗喜的古怪女郎看了会儿,最后还是抱着她离开了罚诫之地。
那地方阴湿,她待久了会死,算了,他可是个好人,不欺负女郎。
只是,她醒来后,就和之前不一样了,变了个人,变得恹恹的蔫蔫的,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似愧疚,似纠结,好几次望过来的眼睛里都有盈盈水迹。
她为什么要哭呢?
闻无欺心里烦躁、不解,但他不喜欢说话,沉默寡言惯了,不会多问。
但很快,她似乎又好了,对他更好了,她说要给他上药……以前从来没有人给他上药,因为血吞藤汁液有愈合力,受过伤活过来后,不用怎么上药治疗,这也能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能拥有强悍自愈力。
但现在他的身体有些奇怪,自愈力很差,竟然要上药。
隗喜又拿出了一颗丹药递过来,说是疗伤的,让他吃,如果是从前,他懒得吃。
但是她那样殷切期盼地看着他,眼里都是担忧与愁绪,仿佛他不吃那颗丹药,她就要摇摇欲坠地倒下了。
吃就吃。
闻无欺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直接低下头去吃。
只是,唇瓣碰到她指尖,那指尖如珠玉一般,冰冰凉凉的,等她从他嘴里抽出手指时,他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
她的耳朵红了,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他又开始神思涣散,隐约想起来她说要给他上药,无所谓地低头解腰带,直接撕开。
那种皮肉血痂被生撕的痛,他是没什么感觉,但她似乎受不了,拿了水沾着伤口,慢慢地解开……其实这让他更受不了,麻麻痒痒又有些疼,她的指尖轻抚过时,古怪的舒服。
他下面也想让她摸,立刻要解裤子。
结果她不干了。
原来她也知道摸下半身会有些下流啊?
她比他这个乡下小子懂得多。
她来麓云海是来勾引他的吗?
她从哪里知道闻流光的儿子在这里的?
无所谓。
闻无欺不耐烦地简单上了药就穿上裤子,重新去找隗喜,她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神色温婉柔和,她的眼睛总有一丝愁绪,也不知道在愁什么,或许是愁她身体差。
麓云海来了这么个柔弱女郎,如果他不带着她,她一个人在这里活不下去的,她会被夜间的妖兽撕碎,会被寒冷的天气冻死,会找不到食物饿死。
那就带她回家吧。
闻无欺盯着她,脸上无甚表情,心思却转了一道又一道,开口时声音不自然的冷淡,又忍不住有些期待。
她果然没有拒绝,望着他的双眼盈盈含笑,乖乖把手放进了他手心里。
他握紧了。
他知道他长相俊美,即便不爱说话,沉默寡言,旁人还要说他温润清隽如玉公子,呵,公子,他不过是山野乡村的一个连读书都没有读很多的流光真君之子。
可惜,到了山顶,家却已经没了,一碰就化作了灰。
他不理解,茫然无措,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隐约间觉得他错过了很多事,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隗喜了,说好带她回家,结果他根本没有家了。
但是很快他的手被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握住,她轻柔地与他说话,他这次不嫌她唧唧歪歪了,她在哄他,他听得出来,以前隔壁牛大婶就是这么哄牛大叔的,常花言巧语哄得牛大叔什么都愿意干,那时他还小,非常不理解牛大叔为什么刚刚还在和牛大婶吵架,牛大婶随便说几句,他就又做饭又给她倒洗脚水了。
现在他有点懂了。
他也想隗喜留下来陪他,他想到这,呼吸急促起来,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才第一次见到她。
可能因为她长得美,谁能拒绝她的美色?
但是他开口问她时,他却看到了她眼底的犹豫。
算了,他不要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但是让她走,她又不走了,还拉着他的袖子说要与他一起,他忍不住去看她,好奇她怎么心思这么多变,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不像他,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她还总是莫名其妙笑。
他砍树干活建造木屋的时候,她一直偷看他,他知道他的身体很健硕漂亮,她可真是……她喜欢他身体,所以后来他把上衣都脱了,以前牛大叔光着膀子,牛大婶也很欢喜。
给她做躺椅,让她好好躺着,他怕她被风一吹就倒了。
她好奇问他的事,问他几岁开始修炼,他不喜欢说这些,他不爱修炼,但她既然要问,与她说说也没什么,只是他说完,她又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真受不了。
他打了一张很大的床,去采了紫棉,铺了厚厚一层,否则他担心木板能将隗喜的皮肤磕坏。
顺便,他采了很多花,红艳艳的,他觉得那花很好看,她皮肤白,抱在怀里闻一闻花的样子一定很美。
可隗喜不喜欢红花,她看着这么柔弱,一把拍掉了他手里的花,那时他就知道,她来这里找他,别有目的,她并不喜他。
她是装的。
不过无所谓,他想把攒了许多年的聘礼都送给她,因为他以后也送不出去,放着也不过攒灰。
闻无欺想着这些,觉得心中几分得意愉悦,他有金子,有很多很多金子,没有女郎不喜欢金玉珠宝。
有一顶凤冠极美,她戴上会很好看。
那就都带走。
麓云海真的出了问题,竟有如此多的外人,嗅骨尸都从地底下攀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些恶心的玩意是冲着隗喜来的。
她……不一样,她的魂魄拥有不一样的力量,嗅骨尸比人要敏锐,它们发现了。
隗喜的那几个朋友,男子皮相虽多是俊朗,但都比不上他,至于女子,有个女的皮相像隗喜,真烦。
闻无欺没想过有人会在那个时候砍清灵树,没想过血吞藤的封印被解了,当抱着隗喜出来时,外面已经狼藉一片。
这东西不能离开麓云海去外面,外面有无限生机,大地会枯竭,不论任何活物都会被吞噬,当看到这东西从地底唤醒时,他眉头紧锁,知道这次他要提前用到仙髓了。
也好,谁都不知道他的仙髓其实已经生出来了一点,境界还未到,所以还未长成,但令清灵树复活,将血吞藤重新封进地底、困在麓云海却不成问题。
从罚诫之地醒来时,他的身体就有些奇怪,好像不是他的身体了一样,但好在,那一点点仙髓还在。
闻无欺盯着隗喜,想着这些,将她放在了安全的石台上,他要去封印血吞藤。
欢愉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或许这次用了仙髓,他的仙髓再也无法再长成熟了,也或许,他会损耗巨大比如濒死。
但是他还是要去封印血吞藤,他不能让麓云海小洞天崩塌,不能让血吞藤逃离出去,外面有无穷生机,它出去,再难捉住封印,世上也无第二棵清灵树。
令清灵树重生还算顺利,但他的身体察觉到一股灵力反弹的震荡,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树心出来,却看到隗喜从石台上往下摔。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不理解这种感觉,只知道心里汹涌着杀气,他想杀了那两个女的。
但他没时间搭理她们,他要尽快趁着身体还没倒下带着隗喜去治伤,血吞藤吞噬的生机不可挽回,无法治疗,只能用旁人的生机来弥补。
隗喜身体太弱了,他摘了些药草让她泡着补身,至于生机,还是他给她吧。
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日复一日,不过是斩妖除魔或是麓云海修炼,无趣至极。
闻无欺没想到隗喜足足吸了他三日才醒来,她的心脏太弱了,她的躯体污浊严重,他也没想到他虚弱得只剩下最阴暗最浓郁的欲、望可以支配身体。
他只想在榻上各种姿势摆弄她,但她不肯。
明明都赤身相对了,她竟然不肯,生气。
他决定这次摘点紫色的花,她看到储物戒里有这个颜色的衣服,她应该喜欢。
摘完花回来,她还没出来,他决定在树上躺一会儿。
没躺多久,她就着急出来寻他了,他心情愉悦地拨弄一下手里的花,好奇地往下看她神情,却见她神色恹恹的,倚靠在树旁,风吹过,她仿佛就要飞走了一样,神情也有些郁闷。
闻无欺沉默地看着她,不知她究竟从何处来,她身上的气息,飘渺不定。
他故意出声,指责她这样就不高兴了?
她仰头看他,神色迷蒙,但是那样美,他故意凶恶地威胁她不能抛弃他,她却看着他微微一笑,开口就要他送她出去。
他本要拒绝,但她笑着问他讨要他背在身后的花,那时,他有些难以自禁的羞赧。
她说要出去,还说以后忙完还会回来,但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她,毕竟留在这里无甚趣味,她要走,就走吧。
七天,是他将她送出去的极限。
将隗喜送到出口的时候,他阴暗的情绪,浓重的欲、望都在叫嚣着不甘,连最倔强强韧的他都到了极限了。
他还想威胁她,要是她敢不回来,他就……
他什么也做不了,本来也就相识没几日。
但是他好不甘,她拿走了他所有的聘金,却还是要走。
隗喜紧张地抱着闻无欺,盯着他的身体看,她摸过他身体每一寸地方,仔细查找那黑色魂体。
她的心脏砰砰跳,脑子里不禁想着,是否他因为封印血吞藤消耗尽了力量……所以,是不是闻如玉能重新回来?
她抱着他,呼吸紊乱,脑子也混乱,但她却没看到白色的漂亮的圣洁的魂体。
找了半天,她终于在他的指尖找到了一小缕黑色魂体。
那魂体虚弱不已,见她找到,虚弱地纠缠上来,还是黏黏糊糊的。
隗喜握紧了他的手,缓了缓气,起身扶起昏迷的他,往出口走去。
“对不起……我带你一起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不住轻声喃了一句。
秘境出口一道光闪烁,她顺利走了出去。
“家主!”外面,闻炔不知何时来的,见到两人,焦灼的神色一变,立刻拉着早就守候在这的明樟上前。
外面夏 雨磅礴, 两人撑着黄色油纸伞,面容凝重,却都不多话。
明樟强壮高大, 他伸手想从隗喜身上接过闻无欺, 只是他将人弄到背上,却发现家主的手紧紧攥着隗喜的手腕, 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见女郎纤细白皙的手腕都被掐红了。
他下意识就想将那只手掰开, 可他一掰, 那苍白泛青的指骨便越发用力。
隗喜半背半拖闻无欺走了一长段路, 这会儿有些气喘无力, 她没力气说话, 更没力气拉开他。
她只觉得闻无欺微弱的呼吸声在夜雨中让人害怕, 她每次气弱感觉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就是这样。
但她熬过了一次又一次,他的身体比她好得多, 应该也能熬过……
隗喜盯着他指骨泛青的手,呼吸紊乱地想。
“不要管了,快走吧。”闻炔阻止明樟, 催促道。
明樟噢了一声, 这就背起闻无欺,施展御云术, 他身强体壮,背了一个人, 又带着隗喜, 也是十分轻松,他的嘴还是忍不住话多, 叨叨道:“刚才趁着替家主把脉了一番,内息紊乱,灵力溃散,仙元损伤,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得到主殿后细细探入灵力查探一番。也就是运气好,家主这么快出来了,否则照他这个样子在小洞天里待下去,十有八、九情况会很不妙。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成这么凄惨的样子,瞧这身体破破烂烂的,还好我从外面回来了,要是我没回来怎么办啊?倒是隗姑娘,进了一趟麓云海,身体倒是没出什么问题,脉搏甚至都稍稍强劲了一些……”
“隗姑娘,麓云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家主怎会这样?我前几日就看到家主的命灯暗淡了下来,就算他压制了境界,也不该在这样的小洞天里如此惨烈。”闻炔受不了明璋的絮叨,打断了他,拎出重点,尽量放柔了语气,稍稍掩藏一点担忧和焦灼问隗喜,他见隗喜虽看起来虚弱,但精神尚好。
闻无欺的命灯是由闻炔单独照看的,不和闻氏其他子弟一同放在一起,今日他照例去查看,就见命灯暗淡,当下坐不住了,叫来明樟赶来这里等着。
麓云海小洞天当日开启,所有人进入后,只能从出口出来,三年内入口不能再打开,听说从前不是这样,可现在是这样。
他只盼望麓云海里其他人不知晓家主的情况,这事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
好在,他和明樟在这等了几天,竟然就等来了家主和隗喜出来,有且只有他们两人。
明璋被打断话,不情不愿闭了嘴,竖起了耳朵。
隗喜盯着闻无欺紧紧攥着她的那只手,想到闻炔说他压制了境界,虽然早就料到了,但还是有一瞬的怔神,不过她很快缓过神来,轻声将这几日在麓云海里发生的事告知给闻炔,从她在罚诫之地找到闻无欺,到血吞藤封印被揭,说了个七七八八。
自然是隐瞒了一些她和闻无欺的私事,比如山间搭屋,比如取聘金。
“啊?麓云海里还有这等可怕的事啊,我以前也去过啊,没听说过什么罚诫之地,什么血吞藤啊!闻氏的古籍中有记载吗?”明樟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闻炔沉默了,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下来:“略有耳闻。”
隗喜一听他的语气,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他正俯首沉思,眉头紧锁。
她第一反应就觉得,闻炔不单单是略有耳闻。
明樟是真的不知道,粗着嗓子道:“那血吞藤不知可有特殊的药用价值,早知道我这回也跟着进去看看了。”
没有人应和他,他自觉没趣,也不再废话。
回到主殿,侍女早就让早一步回来的闻炔都挥退了。
闻无欺被平放在床上。
明樟坐在床沿,先拉开闻无欺衣襟查看了他身上,见到有多处伤口,眉头皱了一下,倒也没有意外,他的手搭在他手腕上,灵力探入进去查探他身体的情况。
闻炔就站在床边,面容担忧地等待着。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床边一挡,没有隗喜的位置,她自知此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安静地坐在对面的圈椅里。
她此刻依然没什么力气,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抿紧了唇,感觉心脏很不舒服,垂眸坐了会儿,便忍不住看向床的方向。
被明樟和闻炔遮挡大半的床,闻无欺的脸几乎看不到,不过,明樟剥了他上衣,可以看到那泛着青白的满是伤痕的身体。
刚才闻炔说,闻无欺的命灯前几日就开始暗淡了。
那就意味着,他抱着她穿过山林水涧的时候,他应该已经脱力了,但她一点没看出来,只觉得那阴沉沉的“闻无欺”沉默了许多,途中遇到一些妖兽时,他出手的动作依然狠辣又果决。
七天……是他的极限吗?
隗喜心里被一股陌生的愧疚感盈满了,她双手交叠在腿上,忍不住攥紧了。
闻炔见明樟一直不说话,眉头还越皱越紧,忍不住出声:“家主究竟如何了?”
明樟又过了一会儿才收回了手,他的神色凝重又有些茫然,道:“如我先前所说,仙元损伤厉害,灵力在溃散,另外……”他说到一半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想后面的话怎么说。
闻炔从来没见过明樟这样的神态,他向来于医道天赋卓绝,与人诊脉十分自信,他的声音都紧绷了起来:“有什么就说。”
明樟仿佛初醒一般,一下从床沿弹坐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得回去查查医书,我要去一趟玄楼。”
他的声音迟疑又有些难言的兴奋,说罢,从储物袋里取出两瓶丹药递给闻炔:“一个治疗仙元的,得好好温养一段时日,每日两颗,另一个则是修复身体的,每日一颗,另外我会让人送来药材,家主每日都要泡药浴,按摩经络。”
明樟将丹药塞给闻炔,就急匆匆出去了。
隗喜在明樟说闻无欺的状况时,便忍不住起身站了起来,此刻见这位操劳能干的掌事官拿着丹药去怼闻无欺的唇,结果怎么都喂不进去发愁的模样,上前了几步,轻声说:“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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