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邹六少……
难道罗幕……
看着自家姑娘眼中的希冀神色,青儿摇了摇头:“奴婢暂未打听出来。”
乔棣棠抿了抿唇,转过头去将剩下的纸烧成灰烬,道:“尽快找出来橙园的位置。”
青儿:“是。”
申正左右,乔棣棠带着青儿来到了外院中。
等乔知礼换好衣裳,兄妹二人坐着马车去了孙记。
马车很快驶离了泰平伯府,朝着热闹繁华的地方走去,外面有买卖东西的叫嚷声,有歌舞杂耍声,还有人们嬉笑谈话的声音……外面热热闹闹的。
再看里面,乔棣棠和乔知礼都沉默着,谁也没开口。
乔棣棠想到了昨日青儿说过的话,又想到今早得知京城府尹府中之事,她瞥向乔知礼。
他若真的关心她……那么父亲想要将她送去王府的事情他知不知道呢?
又是什么态度呢?
毕竟,此事若是成功了,他们家的爵位就算是保住了,乔知礼作为泰平伯府的嫡长子也将会继承伯爵的爵位。
昨晚她想了许多,确切说从那日在白山观见到乔知礼,乔棣棠就开始想这件事了。
乔知礼见妹妹一直在看他,抬眼看向了妹妹,问:“有事?”
乔棣棠:“兄长最近在礼部忙吗?”
乔知礼:“还好。”
乔棣棠:“我听说皇上最近有意要降爵,礼部可有的忙了。”
乔知礼怔了一下。
父亲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但他的确没听过这个消息。
父亲和妹妹究竟是从何处听说的?
看着乔知礼的反应,乔棣棠道:“兄长竟然没听说吗?”
乔知礼:“礼部的几位大人确实不曾说起此事。”
乔棣棠:“兄长的上司是仪制主事,他这几个月没安排兄长去整理北慕所有的勋爵档案吗?”
乔知礼顿时一惊,顿了顿,道:“确有此事,不过此事是半年前整理的。”
乔棣棠点头:“嗯,那就对了。时隔十多年,想来皇上又要降爵了。这京城怕是不太平了。”
乔知礼看向自家妹妹。
她怎会关心这样的事情?
妹妹似乎和他想的太不一样。
“此事切莫与外人谈论。”
乔棣棠笑着说:“我自然不会,你是我兄长我才与你说的。”
这话说的乔知礼心里十分熨帖。
乔棣棠又突然道:“十几年前皇上就有意降咱们府上的爵位,不知这次会不会降呢。若是降了,这爵位传到兄长手中可就低了一等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乔知礼的眼睛,试图查探出来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乔知礼:“咱们府这些年来对朝廷没有任何建树,这爵位本就是靠着外祖父和母亲才得来的,早就该降了。”
乔棣棠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顿时愣住了。
这真的是乔知礼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若他真的这样想,当年又为何会选择父亲,这些年来又为何从不去见她和母亲?
想到这些事,乔棣棠垂了垂眸,道:“父亲可未必会如兄长一般豁达。从前他靠着外祖父和母亲才渡过难关。不知如今他又想靠谁呢?”
乔知礼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
乔棣棠喃喃道:“难不成父亲要休了唐氏,再娶一个家世上等的姑娘吗?只是,父亲虽容貌上佳,但这年纪也太大了些,人家姑娘可看不上他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乔知礼刚想说妹妹两句,听到后面这个问题,他顿时沉默了。
是啊,父亲会怎么办呢?
依着父亲的性格,他一定不会甘心的。
乔棣棠接着道:“兄长已经娶妻了,这主意定也打不到兄长的头上。不是兄长又会是谁呢?”
说这句话时乔棣棠一直盯着乔知礼。
面对永宁侯府提出来的条件,京城府尹为了儿子的前程妥协,最终牺牲了庶女的命。乔知礼在面对这种事情时又会做出来什么选择呢?
从乔知礼震惊的神色来看,他似乎并不知情。
这时,马车终于到了孙记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乔棣棠像是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一般,最后说道:“罢了,此事也不是你我需要操心的,咱们还是去酒楼里喝酒看歌舞吧。”
知不知道又能如何呢,等找到罗幕她就会离开京城,也就不会再和乔知礼有什么牵扯。
说着,她掀开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乔知礼的脸色却难看极了,手紧紧握成了拳,整个人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沉。
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要写信给妹妹让她回京了。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亏得当初他以为祖母是因为疼爱他听他的话所以才答应让妹妹回府中来。
所以,祖母也是知情的。
当年父亲利用了母亲还不算完,如今竟然开始利用妹妹了。
乔棣棠等了一会儿见乔知礼一直没下来,扬声询问:“兄长?”
乔知礼整理好情绪,掀开了帘子。
“走吧。”
说着,兄妹二人朝着孙记酒楼走去。
这包房的位置不错,可以将楼下的歌舞尽收眼底。
孙记的歌舞着实不错,表演者舞姿优美,无论是琵琶还是古筝都弹得十分好。只是,这兄妹二人各有心事。一个想着一会儿去三楼如何试探邹禹琉,一个震惊于父亲竟然要牺牲妹妹。二人都无暇欣赏。
乔棣棠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对坐在对面的乔知礼道:“兄长,你慢慢看,我四处逛逛。”
乔知礼:“这里人多,我陪你去吧。”
乔棣棠:“不用,我就在二楼转转。二楼都是达官贵人,很是安全。”
乔知礼仍旧不放心。
乔棣棠:“要不这样吧,若我两刻钟后还未回来,兄长就去寻我可好?”
乔知礼不想让妹妹不高兴,点头答应下来。
乔棣棠带着青儿离开了包房,朝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口走去。
楼梯口有人把守,见到乔棣棠丝毫没阻拦,然而,青儿想要跟上去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乔棣棠:“这是我的贴身丫鬟。”
守卫:“主人说了,只准乔姑娘一人前去。”
乔棣棠想了想,道:“好,青儿,你先回去吧。”
青儿满脸担心,似是想说些什么。
乔棣棠冲着她摇了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
青儿只好将话憋了回去。
乔棣棠独自一人朝着三楼行去。
三楼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越往上去越安静。一楼二楼的嘈杂声渐渐远去,被隔离在身后,三楼的寂静扑面而来。
走到三楼,乔棣棠正想四处转一转瞧一瞧,一个身着黑衣的婢女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姑娘,莫要乱看,这边来。”
乔棣棠收回目光:“好。”
婢女在前面带路,乔棣棠跟在她的身后走着。
三楼和二楼的格局十分相似,然而,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的缘故,整个氛围很是压抑,让人感觉几乎透不过气来。忽然,她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正坐在那里,手里抱着一把刀。似乎察觉到她看过来了,那人转头看向她,目光凶狠又冰冷。
乔棣棠吓了一跳,心顿时一紧。
婢女冷冷的声音在前面传来:“都说了让你别乱看。”
乔棣棠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婢女在一处房间门前停下,指了指房门上的“寅厅”二字,道:“到了。”
乔棣棠看了一眼婢女,婢女似乎并未有进去的打算,她推开门独自进去了。
她刚踏入房中,房门就被人关上了。
乔棣棠转身看了一眼房门,又转过头来。
这件房间共有两间,里面一间外面一间。屋里的光线并没有比外面亮许多,十分暗沉。屋里到处是从天而落的丝带。整个房间显得十分诡异。
忽然,她看到了一处,眼神立马变了,快步朝着床边走去。
床的两侧分别挂着一个梅花结,结的编织方式和旁人的不同,十分特别。
这是她和罗幕特意研究出来的编织方式。
乔棣棠的手渐渐抖了起来。
幼时,她们二人在一处玩,闲着无聊就开始编梅花结。梅花象征着永恒不变的友谊,为了彰显独特,她们特意改了编织方式。
当时只有她和罗幕在,别人不会知道的。
所以,罗幕是被藏在这里了吗?
听着开门声传来,乔棣棠快速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她抬眸看了过去,来人正是约她之人,永宁侯府的六少爷。
“邹公子。”
因为房门打开,屋里灌进来一丝风,垂落的透明丝绸随风浮动,飘在了乔棣棠眼前,她整个人像是隔着重重纱幕,若隐若现。
邹禹琉看着不远处的朦胧美人,喉结微微滚动。
这天底下竟然有这般绝色,这样的人才能称之为美人啊!
“乔姑娘。”
邹禹琉关上门,抬步朝着乔棣棠走过去。
乔棣棠:“邹公子好厉害,竟然能在孙记三楼定下来位置。我初次来时只能待在一楼,如今和兄长一同前来也只能待在二楼。”
这番话既夸赞了邹禹琉,又点明了她并非独自前来,提醒邹禹琉不要乱来。
邹禹琉笑了:“乔姑娘想来三楼还不简单,以后你拿着我的令牌就可随意出入三楼。”
说着,他抬手去碰乔棣棠的手。
乔棣棠的手指了指邹禹琉腰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手。
“邹公子说的是这块令牌吗?”
邹禹琉:“是啊。想要吗?”
邹禹琉看向乔棣棠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乔棣棠上前一步,抬手拿起了令牌,打量起来,嘴里说道:“要,自然是想要的,就怕邹公子不肯给啊。”
随着乔棣棠靠近,邹禹琉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享受地闭了闭眼睛。
“你若跟了本少爷,你要什么我都给。”
乔棣棠抬眸看向邹禹琉,手放在他的胸前,笑着问:“当真?”
邹禹琉看着胸前的柔荑,顿时心中荡漾:“当真。”
见邹禹琉要握自己的手,乔棣棠抬手推了一下他,道:“好啊,那你明日便去我们府上提亲吧。”
邹禹琉愣了一下:“嗯?提亲?”
乔棣棠眨了眨眼,道:“对啊,提亲。不成亲我如何能跟你?还是说你不想娶我,只想玩一玩?”
邹禹琉看着乔棣棠不说话。
“我虽在商贾之家长大,可邹公子莫要忘了,我可是泰平伯的嫡长女。你若无媒无聘敢碰我,我就去告诉我爹,让我爹参你一本。”
乔棣棠似笑非笑说着威胁的话。
邹禹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嗤笑一声,道:“老王爷一大把年纪了,怕是给不了你幸福,你倒不如跟了我。”
乔棣棠眼眸微动。
这种隐秘的事情邹六少时如何知道的?
所以,这位邹六少敢单独约她出来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
她虽是泰平伯的嫡长女,但要被送入福王府中为妾侍,所以他并不将她当回事。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两个人倒是达成了一致。
她今日之所以敢独自一人上来赴约便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福王身份尊贵,她即将成为王爷妾侍,一般人哪里敢碰她。
乔棣棠微微垂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邹禹琉没料到乔棣棠会这般,问:“怎么哭了?”
乔棣棠吸了吸鼻子,道:“哎,公子果然厉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公子这样貌气度可是世间少有的,不然我今日也不会来,我自然是一心想跟着公子的,无奈我爹要给我安排那样的亲事,很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
邹禹琉扯了扯嘴角。
怪不得这么容易上钩,原来是希望利用他来摆脱那门不堪的亲事。
这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不过,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也甚是惹人垂怜。哄一哄也不是不行。
他抬手握住了乔棣棠的手,道:“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本公子,此事我定会帮你解决。”
乔棣棠极力忍住才没将手收回来,她抬眸,一脸希冀。
“昨日我在府中第一眼看到公子时就动了心,可那位毕竟是福王,公子不怕他吗?”
邹禹琉:“王爷虽然身份尊贵,可老王妃操持王府一辈子,他怕王妃。我七弟即将娶昭元郡主,这事儿我是能说得上话的。”
乔棣棠一脸惊喜。
邹禹琉想,这姑娘当真是好骗。小门小户养大的姑娘见识就是短浅,说什么都信。
可惜她不日就要成为福王的妾侍,倒是不好先做些什么了。不过,等到她入了王府成了王爷的女人,那时候他有的是机会。
他且先骗着她,等她入了王府定能心甘情愿跟他。
邹禹琉抬手抚摸乔棣棠的脸,满眼欲望。
这般貌美的姑娘可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虽不能行那事,但也不是不能做些什么。
这般一想,邹禹琉慢慢凑近了乔棣棠。
乔棣棠眼睛微微一眯,正欲推开邹禹琉,只听门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主人,不好了,出事了。”
邹禹琉满脸不耐烦,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沉声问:“何事?”
侍卫:“有老鼠。”
邹禹琉目光倏地一寒。
乔棣棠退后一步,抬手抚摸着胸口,一脸害怕:“啊?这里竟然有老鼠,我最害怕老鼠了,公子快把老鼠抓起来。”
邹禹琉盯着乔棣棠看了片刻,还是不舍得放过这个与美人私会的机会,道:“你先在此处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乔棣棠:“好,我等着您。”
邹禹琉一出去,乔棣棠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这个邹六还真是个色胚,她都已经抬出来福王了,他竟然还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邹禹琉离开了,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搜一搜这个房间,看看有没有罗幕留下的痕迹。
乔棣棠再次回到了里间,朝着床边走去。她仔细打量着床,发现除了梅花结,主人的好多习惯似乎都和云城有关。
比如,云城喜欢用纱,京城喜欢用布。布置床的人多用纱而不是布。
再比如,枕巾也是云城的样式,而且布料是从他们齐家买的。
乔棣棠正弯腰摸着床上的用品,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乔姑娘已经这般迫不及待了吗?”
乔棣棠以为屋里只有她一人,而且她并未听到开门声。骤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吓得浑身一机灵,快速转身看向了身后。
顾闲庭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眼底一片冰冷。
她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虽然顾闲庭的脸色十分难看,可不知为何乔棣棠不仅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安心。
“顾大人。”
顾闲庭像是没听到乔棣棠的声音,依旧沉默地盯着她。
他一向如此,乔棣棠也没觉得特别意外。
刚刚她既然没听到开门声,那么就意味着顾闲庭一直在屋里。所以,她来之前他就已经在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邹禹琉之间的对话他全都听去了?
想到自己刚刚和邹禹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顿时有些心虚,不太敢看顾闲庭的眼睛。
再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床。
顾闲庭这是以为她想和邹禹琉在这里做些什么?
她觉得她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我没有那个打算。”
顾闲庭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乔姑娘是什么打算没必要跟顾某讲。”
乔棣棠抬眸看向顾闲庭。她刚想再解释几句,转念一想,又觉得顾闲庭说得对。是啊,她为何要跟顾闲庭解释呢?他们二人之间又不存在什么关系。
她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顾闲庭眼神愈发冷了,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腹部的伤口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几乎快要站不稳了,弯腰捂住了腹部。
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突然俯身,一副痛苦的模样,乔棣棠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屋内昏暗,刚刚她和顾闲庭之间又隔着数步的距离,她并未察觉到顾闲庭受伤了。此刻二人离得近了,她才发现顾闲庭脸色苍白,身上也有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她低头瞥了一眼顾闲庭手按住的地方,问:“你受伤了?”
顾闲庭冷着脸,抬着另一只手试图推开乔棣棠。
“不劳乔姑娘费心。”
乔棣棠紧紧抓住了顾闲庭的胳膊,稳稳扶住了他。结合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低声问了一句:“刚刚门外侍卫说的老鼠是你?”
顾闲庭没答,看着乔棣棠的眼睛,反问了一句:“乔姑娘是要去跟邹家公子说吗?”
邹禹琉就是个人渣,顾闲庭可是她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