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愿就这么走了,憋了好半刻,最后酸不溜秋地说:“仿佛只有那个什么刘师妹喜欢你。”
谢烬渊抬手挥却眼前枯叶:“你回去罢。”
他袖中的血腥味依旧浓重,木离吸吸鼻子,突发奇想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走,我师尊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我去求他收了你,他虽然脾气不大好,可是从不动手伤人。”
谢烬渊在回影壁前坐定,玄光剑置于膝上,闭目寂坐,自不答话。
木离围着他转了一圈,便飘走了。
谢烬渊察觉到她的气息远了,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可正当他将要入定之时,她的气息又回来了。
“我找到了草药,就是上次你替我上的药,我帮你上药罢。”她语意轻快道。
谢烬渊睁开眼前,果见枯叶上托着几株绿油油的止血草药。
木离显影而出,纱裙上血迹点点,是沾染上的他的血。
她飞快揉碎了碧叶,捧着汁液,一手便要去撩他的袍袖。
谢烬渊慌张地往后一退:“不必!”他口中念诀,碧液便汇成一小股碧泉,轻盈地自大袖跃入覆盖上他的伤处。
“水灵根原来如此受用。”木离感慨道。
谢烬渊复又闭上了眼睛。
木离抹过这草药,晓得伤口灼痛的厉害,便道:“疼吗?我帮你往伤处吹一吹,就不那么疼了。”
谢烬渊睁开眼睛,先前不论是因刘壁或是剑伤都波澜不惊的他此刻终于变了脸色,不悦道:“不吹。”
第61章 纸鹤
“这是何物?是你的?”木离的声音又轻又缓, 唯恐眼前之景,手中之物只是一场大梦, 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自梦中惊醒。
太一真人目光掠过额心垂下的符纸,金影摇摇晃晃,他并不能完完整整地看清楚木离的面貌,可却也能瞧出她此刻的脸色白得惊人,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他不敢再这么装下去了,扭着身躯,翻身坐了起来, 支支吾吾地正要开口,一旁的清音觉察出木离的古怪,朝前一步, 目光扫过她手上的金符,愕然道:“魂引!真是魂引?”她瞪向太一真人,“这……竟在你身上!你如何得来?”
太一真人心头茫茫然, 他压根就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张金纸,更不知晓这是何时到他身上的。虽未看清符箓所书, 可这东西好像是个了不起的玩意儿。
那道士说是魂引, 什么魂引?
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 心头突地一跳, 莫不是千魂引?道宗秘宝千魂引!
太一真人咽下一口唾沫, 强自镇定了下来, 与先前的恐惧相较,贪婪一时占据了上风, 他于是梗着脖子道:“这魂引是我捡得。既是我捡的,便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李魁一听, 脸色不由得愈发不好,他并不知晓这金符的来历,可是他早就看不惯太一真人了,高声骂道:“果是个小人,剑是你捡的,却说和你无甚关系,这金符又是你捡的,如今却成了你的了,怪哉!”
太一真人闻言也不恼,只转向木离,语气低了几分道:“木道友,此符是我的。”
木离却是笑道:“这不是你的东西,也不该是你的东西。”此魂引看上去像是真的,但好端端地为何会落到太一手里,可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她指尖一晃,便将那金纸收入了袖中。
清音目光随着她的手势而动,终是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道君,这究竟是何物?”李魁急急问道。
木离避过清音的目光,回到瞧了木叽一眼,他也在看她。一双英眉轻敛,黑漆漆的眉眼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而他手中的玄光剑微微震颤,他的两指轻轻压住青玉剑柄,按捺住躁动的剑魂。
一时之间,她竟分辨不出他的样貌同他记忆中的人有何区别,木离心中一动,却听一道男音入耳道:“这便是玉楼道君置于幻境之中的道宗法器千魂引。”
那声音来得古怪,由远及近,仿佛是从观门外遥遥传来,下一刻却近在咫尺,声在耳畔。
来者何人?
“道君,原是早来了此处。”话音将落,两扇观门轰隆大响,挂上的铜锁倏然落地,被一阵清风吹开,一个紫衣老道领着两个道人走进观中。
紫袍蓝带,是青城派的道人。
木离隐约记起在昆仑山巅见过这个紫衣道人一面。他看上去年约五旬,头发花白,可是修为却在大乘之上,是青城派的掌门。
观中的道众也认出了他来,李魁率先道:“王掌门,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言语客客气气,可周围的道人却都警惕地望着来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里刚出了邪胎的岔子,青城派后脚人就到了。
木离走到木叽身旁,垂落的大袖扫过他的袍袖,她的指尖灵力流转,缓缓地顺着相接的衣袖渡予他。观中的凡道修为不精,瞧不出木叽的蹊跷,可青城派掌门未必瞧不出来。
尽管样貌相仿,玄光剑在手,可木叽终究是灵兽化人,瞒不了多久了。
王掌门不答反问道:“我见道友面善,可是玄天峰木掌门?”
这个王掌门,不是木离印象中的青城派掌门,从前不识,在昆仑山巅前,也从未见过,他竟能知道自己的名号,她于是笑道:“王掌门客气了。”
王掌门微微一笑。
玄天峰木离,李孟寒的徒弟,而谢烬渊曾与她有婚约。在昆仑山巅见到她时,谢烬渊分明稳坐台中,貌似无动于衷,可不过短短几时,二人便又见面了,还是在梓芜派的道观之中。
“久仰大名。”说罢,他的视线才落到形色狼狈的太一身上。
“掌门!掌门救我!”太一真人忙不迭地朝王掌门拜道,“某是青城派太一,王掌门救我!”
青城派果真来人了!他被黑蝉追到关前之时,曾用传音符联络青城派道人,来得不是别人,竟是王掌门。说不定此番他真能全身而退!
王掌门面上笑意不减道:“道君,这太一是我青城派子弟,是赏是罚,难道不该我说了算?”
原本闹哄哄的道观霎时静了静。
木离心下吃惊,这个青城派王掌门与谢烬渊有些龃龉?道宗四大派原来还是如此。
她抬头看了看木叽,此刻传音于他,多有不便,更是冒险,不知他如何应对。只见他侧头先是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弯,像是笑了笑,却道:“木道友救了太一性命,王掌门,可知晓?”
木离一听,扑哧一笑,王掌门却是一愣,只听他又道:“太一真人险些被邪胎所害,诸位道友好不容易才将他救下,又恐邪灵入体,故此才将真人留待此处。”
王掌门亦觉古怪,玉楼道君素来寡情,今日情状却大不相同,他定睛一看,那玄光剑芒流转,分明是备战之姿。
他面色沉了沉,问太一道:“可是真的?”
太一真人心虚了片刻,方才确实……确实也算被她救过性命,仍旧不甘道:“可,可弟子取下的魂引被她强拿去了。”
对,千魂引!
王掌门在入观之前,便听到了众人的争执。昆仑山巅异变,诸道进入秘境后,他见到绝情谷底的异动,虽为追寻邪胎而来,可千魂引既在此处,这个太一又是青城派的凡道。
王掌门笑道:“呵,道君,是又舍不得魂引了?”
木离忽地察觉到了观外的响动,抬眼一看,有人来了!
一大群青城派道人赶来,原本的多寡之势瞬间逆转,成百的青城派道人包围住了此梓芜道观。
“青城派道人为诛杀邪胎而来。道宗之间,同气连枝,道君,不介意罢?”王掌门见状,笑问道。
好不要脸的青城派!一副趁火打劫的架势!说什么道宗大义,同气连枝!
李魁见玉楼道君神色冷清,脸上并无怒色,仿佛胸有成竹的模样,可敌多我寡,右手收于袖中,两指轻捏,青火点燃传音符,也给梓芜派传音而去。
夜色苍茫,道符烧尽后,微弱的青芒,飘到半空,顿时化作数只翩翩白纸鹤朝四处飞去。
刘紫鹜好不容易自绝情谷底脱身后,第一时间便顺着密道回到了昆仑山中。
师兄杳无音讯,玄光剑也被木离夺去了,连乌金宝匣都是个空匣。
她的心乱极了。
难道师兄真的出事了?
找了这么久,刘紫鹜以为他兴许是去了凡界,可千魂引不见了,会不会是师兄?可师兄明明知道那魂引不可用,难道是别人为了魂引,害了师兄?
她立刻又摇了摇头,不会!万剑阵还在,师兄不会有事的!
她灵台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刘紫鹜在谷底被魔物伤了,不敢再耽误,需得寻一处洞穴,调息半刻,她左右一望,离这里最近的洞穴,便是师兄原本闭关的灵犀洞。
她躲过道人的耳目,飞快御剑而去,刚进洞中,便有一只传音鹤寻着她的气息而来。
她捉过纸鹤,摊开一看,却是她留在凡间的道众,上言邪胎托世,玉楼道君在梓芜桐城道观。
刘紫鹜当即便要追去,可气息不稳,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可她这样走不出昆仑山,更不能抵御邪物。
她只得在洞外立下守阵,往洞中而去,既然有了师兄的下落,便灵犀洞深处是一处石室,谢烬渊消失后,她来这里寻过多次,此刻一入石室,便察觉到气息的不同。
有别的道人来过?
她往地上一看,八卦图中央赫然立着一只传音鹤。
鹤翅上隐有金光,此传音鹤被人用诀封印过。
她连忙盘腿坐下,口中念诀,解了诀印,纸鹤徐徐展开,寥寥几笔,确是谢烬渊的笔迹。
“找寻清河下落。”
第62章 鸡妖
清河, 早年的玄天峰弟子,李孟寒身陨神灭后, 峰上清泉,清音和清河三人相继离开了玄天派,清泉投奔了梓芜山,清音去了灵泉派,唯有清河下山后,散了道童,也未曾听说投靠过哪门哪派, 反而做了个闲散道人。刘紫鹜见过他数回,有几回是在梓芜山中,有几回是在凡界, 师兄与他有些交情。玄天峰三子之中,清河却并不是修为最高的,论资质甚至不及投入梓芜门下的清泉。
苦苦修了百年, 清河也不过将过大乘,见他的数回, 他都光顾着守着丹炉, 并不多言。
刘紫鹜一直不明白, 谢烬渊为何独独与他来往。她又低头看掌中的纸鹤, 师兄为何要找他?既留了纸鹤在此处?为何又不露面?难道真是去了凡界, 无暇分身?
刘紫鹜胡乱想了一阵, 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头绪,灵台魔气翻涌, 她只得先坐了下来,凝神调息。
此时此刻,同样回到昆仑山的还有青檀, 他恢复了人身,身后只跟了个吴浩然。绝情谷中,黑雾腾起后,他们便跟丢了木离。
吴浩然形色狼狈,幸而青檀托着他从谷底寻到了出路,又回到了昆仑山中,山巅郁郁葱葱,鲜有人迹,和方才的幻境之地云泥之别。
群魔出谷,就连……就连官道都疯了。
吴浩然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山尖的云海,白茫茫中就是玉楼道君的万剑阵。
倘若没有这剑阵,昆仑山此端只怕早没了太平,哪怕只是粉饰太平。
他暗暗吁了一口气道:“青檀兄,我们此际还是先回玄天峰,或许掌门此刻已回峰了。”
青檀心中已是大乱,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孔寒不见了。孔寒明明受了重伤,可待他去寻时,却不见踪影,甚至连他的气息都已经察觉不到了。
他对吴浩然道:“你先行回峰,眼下妖魔肆虐,你先回去同其余人守住山门大阵。我再去寻一寻孔寒。”
吴浩然皱紧眉头:“青檀兄,兴许孔师弟他已经回了玄天峰也未可知。”
青檀摇了摇头,凭孔寒的修为,他出不了绝情谷,加上身上的伤,勉强苟活而已。若他真出了绝情谷。
青檀心头咯噔一跳,那,就不知道出了谷的究竟是谁了?
吴浩然见他一脸铁青,还欲再问,可转瞬之间青檀业已化作白鹤,朝天际飞去,分明是凡界的去向。
两扇黑漆观门被狂风吹得大敞,观门外的青城派道人各执法器,来势汹汹,观门内的梓芜派道人祭出剑阵,处于守势。
王掌门嘲讽地笑道:“道君今夜来此,想来也是为了邪胎,可邪胎不知所踪,道君可还有话说。道君这些年来不肯兴凡道,又不愿除官道,反倒成全了邪祟。”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面前的玉楼道君身上移开,可他的灵台朦朦胧胧,仿佛隔着山水云烟,茫茫薄雾间只余点点金箔,什么也看不清楚。玉楼已入化神经年,离飞神神印只余一步。他从前就看不透他的修为,但今日一窥,委实古怪,可他手中的玄光剑做不得假。
王掌门沉默须臾,又道:“道君明明早已知晓邪胎托世,算准了时机,为何不早早出手,拦住?何至于此?”
听此一问,闹哄哄的四周忽而静得出奇,在诸道心中,也早有此问了。
“道君三入绝情谷,早该知晓邪神魂魄犹在,百年来却不置一词,如今邪胎托世,邪神将要苏醒,烈火深渊熄灭难镇魔道,道君算无遗策,真就毫不知晓?”王掌门厉声道,“抑或是道君任由如此,也想取那定心珠?”
“一派胡言!”李魁听不下去了,额头青筋乱跳,喝止道,“玉楼道君身入绝情谷,是舍身为了苍生,为了两界安宁,岂容你等小人猜测!”
木离听了,心中亦觉诧异,她想不透谢烬渊作天师的意图,也想不透他究竟是不是明知邪胎托世也有意为之。可若说他是为了一己私利,她却是不信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木叽,百年未见,谢烬渊或许可以轻松压制王掌门,可假扮他的木叽不是他的对手。
木叽紧抿着唇,脸上无风无浪,似乎根本没有将王掌门的一席话放在心上。
王掌门恼羞成怒,抬手便是一掌,掌风灵力,夹杂其中的还有一道定身符。
木离不及多想,上前一把推开此掌,赤色的烈火将定身符霎那烧尽,直朝王掌门命门而去。
王掌门只觉那灵力如风,蛮横地扑面而来,似要冲开了他的灵台。
木离自觉惊讶,自己的修为转眼之间已是又上了一重境界,是那邪胎的功效?
梓芜派的道人见玉楼道君不出手,反倒是玄天峰的道士迎掌,纷纷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木离一眼望过,收回诀式,顺势摸了摸袖中的魂引,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此地不宜再留,再留下去,魂引不一定留得住,木叽也会被人看穿。她伸手轻抚上胸口,冰凉的蟠螭铜镜隔着衣衫贴着她的掌心,像一颗将将苏醒的心脏,在她掌中扑通地跳动了一下。青色的光芒自镜端射出,万丈的光晕如剑,穿透道观,所到之处,草叶被切割地扑簌簌落下。诸道见状,无不回避,木离一把捉紧了木叽的袖子,往外一跃,口中念诀,玄光剑转眼便到了二人脚下,飞升而上,划破长空而去。
玄光剑啸长鸣,剑魂兴奋地不住震颤,不过眨眼,二人早已飞出了桐城。
木离朝后一望,夜色苍茫,不见追兵。
她飞快摸出袖中的魂引。
“师尊,从前见过这金纸?”身后的木叽忽道。
“见过。”
“你会用么?”他追问道。
木离将手中魂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指尖青火燃起,‘噗’地一响,便又熄灭,那一张金纸却毫无变化。
“不会。”她颓丧道。果然不知真假,也不知如何用。
“你方才欲用金符,是为何?”木叽的声音响在脑后,低沉了一些。
“是为了我的师尊。”木离不瞒他,又补充道,“就是你的师祖。”
身后便静悄悄地再没有声音。
木离回头一望,他才露出个微笑:“师尊,我们如今要去何处?”
要去何处?
木离捏着手里的金纸,一时没了主意。
千魂引到底怎么用,这是不是真的千魂引?若是真的,难道真如清音所言,用以身祭器?
可真要辨真假,是不是还得去寻谢烬渊?
她试探性地出声道:“貔貅。”
腕上的红玉手镯亮了亮:“殿下。”
木叽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她的手腕上,脸上却没多少惊讶,只问道:“这是师尊新的灵兽么?”
木离还不及答,貔貅便道:“你又是何兽,是只鸡妖?见了爷爷还不跪拜!”
木离狠狠捏了一把手镯:“我问你,你认得千魂引,如何驱策?”
“什么千魂引,没听说过。殿下如今不能策符,兴许是修为不济,若是再收取灵胎,修为大进,回了大罗天,什么魂引,还不是区区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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