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生育是女人的独属,如果将生养孩子当成惩罚与贬低,其实就是在践踏女人的权利。
啰嗦一大堆,就是想表达秋雨时的到来,给整个公司提供了莫大的帮助,受益者不仅局限于秋晏余湾秋银升,包括其她员工也都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当初公司成立,秋银升和秋威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公司的各项福利制度随着秋威的离开而停止运行,许多纠缠不清的账单积攒了一大堆,只等着秋晏赶紧长大来接手。
秋雨时来后,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混乱,她发挥自己的特长,将这一团乱麻逐个解决。
俗话说人为根本,解决了人的问题,事情就解决了大半。
当前员工最大的问题,就是不想回来。
回来休息不好,之前秋威找的做饭阿姨也进城带孙子了,加上屋里有个爱哭的娃,奶瓶尿裤乱飞,她们却不敢请人进来打扫,越弄越乱,若不是没地方去,可能大家早离职了。
秋雨时比秋威更了解此地的环境,她充分利用自己的天赋,四处打听谈判,最后将老宅旁边的闲置房,用低廉的价格租了下来,给员工们当宿舍。
一旦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分开了,那管理起来就会方便很多。
秋雨时又招呼村口那群闲散老太,每日过来做饭打扫卫生。
农村妇女缺钱缺自由,她们的时间由不得自己,所以像之前那样按月领工资,很少人能出够满勤。
秋雨时于是提出日结,人数足够的情况下,总有闲下来的,任务也不重,反正谁得空了谁就过来帮忙,当天还管饭。
这让没有经济来源的老太们兴奋不已,做做饭扫扫地,如此工作她们天天做,然而出了家门,居然还能拿到七八十块的工资!
有了金钱的加持,秋雨时在同辈中的地位大幅上涨,巴结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虚荣心也得到极大满足。
当然最受益的还属秋晏,在秋雨时的精心照顾下,她开始飞速成长。
秋银升出外勤回来,见门口停着一辆拉风的新摩托,正疑惑是谁来拜访的,便看见余湾抱着秋晏出来了。
一个白白的大肉球端坐在余湾的胳膊上,秋雨时跟在后面打着电话:“哎~等着我喂,马上就到!”
“不是湾子,你换摩托了?”
余湾往上托托秋晏,点头说:“姥姥嫌之前的车太破,我就买了辆新的,这样她出去会方便一些。”
秋雨时挂完电话唠叨:“还是我们余湾懂事,知道体谅长辈,你个倔驴四六不分,到老都是那副死样!”
余湾成了秋雨时的头号粉丝,老人家那如火纯青的育儿技术让她顶礼膜拜,以至于余湾现在对秋姥言听计从,处处跟随。
秋雨时之前还偷偷埋怨过余湾,嫌她把秋晏给养坏了,接触过后,发现这孩子老实巴交还很认真,大方听话,又爱吃零食,简直是知己!
于是俩人成了忘年交,整日形影不离,相处得格外要好。
秋银升无奈地挠挠秋晏的三层下巴说:“老娘,你喂得是不是太过了,秋晏都胖得看不见眼睛,适当的减少饭量,再这么下去她胃都要被撑坏了!”
“你懂什么!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胖点才健康嘞!”
“嗯嗯!”余湾跟着点头。
算了,反正孩子又不归自己管,送走祖孙三人,秋银升回到公司,见布谷灰头土脸地走了过来。
她前些日子接的那个老任务,可把她给坑惨了。
任务看上去简单,话说有一个村子,总是扎堆出现癌症患者,患癌人员愈发的年轻化,最小的一个甚至都没成年。
上面派人来检查了一圈,水质土壤环境都好的很,根本不存在影响人健康的因素。
有人觉得是风水上面出了问题,便请了道士和尚过来调整,一样无济无事。
病急乱投医,于是单子就到了她们手里,然而事情格外的蹊跷,布谷亲自去那里查看,竟看到了她们十分熟悉的东西。
“什么东西?”秋银升好奇地问。
布谷压低嗓音说:“鬼转盘!摩罗哥庄园的那个,就藏在村里祠堂的下面,有人专职把守,根本没法靠近!”
嘶~秋银升闭上了嘴,居然会碰上这种麻烦事,她们现在正处于休生养息之时,万不能再去招惹那群人。
“你确信是鬼转盘?”
“千真万确!我在那里呆了三天,收集到足够证据才回来报告的。”
“那群畸爸又想干甚?上次有谢嫣然咱们冒了趟险,还差点把秋威给搭进去……”很显然这一群人不是她们能对付得了,自然要苟着躲远远才好。
秋银升让布谷先暂停,她给各个师姐们发了消息,表明情况。
自打她建立自己的公司,便和就近的师姐们通上了联系,同出一门,各自的资源流动运转起来,谁都会受益。
…………
另一边,余湾带着秋姥和秋晏去参加一场寿宴。
本次的的寿星是位九十九岁的老头,按传统老人是很忌讳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寿的,因为命理学上讲,九十九是个坎,当事人应悄悄躲着熬过去,哪有大肆宣传的道理。
尽管医学发达,能活九十九还是很稀罕的事,更何况是个老男人,于是受邀的人们全都好奇地前来赴宴。
秋姥整理下自己的衣服朝热闹的人群走去,边走边跟身后的余湾解释:“办宴的老头,和我亲娘有些交集,那个年代兵荒马乱,他是个逃兵,饿晕在我亲娘家附近,亲娘喂了他一张饼活过来了!本来一辈子也没见有啥出息,没想到快入土了还大肆声张的摆宴,嗯……”
虽然入了秋家的门,但秋姥和自己的亲生母亲依然保持联络,遇到什么大事情,偶尔也会走动走动。
亲母生的弟弟,养了俩儿子,一个坐牢一个早死,基本是人财两空,老头找不到人便给唯一活着的秋雨时发了邀请函。
“这次来,是想打听一下,我亲娘留下啥遗产没有,家里人都死光了,咱们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余湾只听不搭话,心里清楚这只是秋姥的借口,她来这真实目的不过是为炫耀自己的成功罢了,不然也不会带上秋晏。
果然,混进人群后,秋姥如鱼得水,不停地搭讪赴宴者,每次说几句便扯过来余湾,介绍她抱着的秋晏。
“我孙女!可乖了,养这么久都没见过如此听话的小孩!”
等别人象征性的夸完后,她又开始转移目标,炫耀自己的大女儿大孙女。
正像之前说的,秋姥必须要不停地宣传自己的成绩,才能得到别人的夸赞,然而这种夸赞也不是在针对她。
“你女儿有出息,你孙女真棒!”
独独夸不到秋雨时的身上。
人怎么会不爱权力与荣誉呢?只是失权的群体得不到尊重,便想着将自己的期待押在别人身上,追星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隔靴搔痒,轻贱又可悲。
饭点到了,大家纷纷入坐,这次的宴席特意租了个宽敞的大院,一桌桌女男老少哄闹不已。
正前方有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乡镇歌舞团的民间艺术家们,轮番表演着敷衍的舞蹈,许多小孩围在台下捣乱,大人们却并没有阻止的意识。
余湾坐的这桌都是老人,老人吃得少,但却自带空间,每次上完菜没吃几筷子,便被她们连菜带汤搂进塑料袋里。
好在秋姥眼疾手快,不停地往她盘子里面夹东西,趁着上菜的空隙,俩人开始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喂秋晏。
旁人看了惊奇,一个小娃娃饭量竟能如此之大,甭管什么鸡鸭鱼肉蔬菜馒头,只要往嘴边递,她都照吃不误。
“哎呦雨时,你孙女也太能吃了,都顶得上一个男人的饭量了!”
“给她减减肥了,小姑娘家吃这么胖不好。”
秋姥擦擦孙女油乎乎的嘴巴,不满道:“说什么屁话,当我家孩子跟你们一样等着发卖呀!吃得胖胖的,以后才有力气做大事!”
“我们也是好心,不过雨时,看小孩年岁也够了,怎么好像还不会说话呀?”
“贵人语迟,没必要那么早开口……”秋姥还想解释一下,便被舞台上的男主持打断了。
席上到一半,今日的寿星也要出场了,音乐换成庄重的曲子,男主持饱含深情的诉说着开场词。
“今日,我们齐聚与此,就是想庆祝我们敬爱的司调老先生,九十九寿辰!司老先生一辈子为人善良,勤勤恳恳,他的……”
台下人麻木地看着男主持表演,许久都不上菜,盘子都空了,大家无聊地敲着碗筷等待结束。
终于,男主持啰嗦完了,大院中央的红地毯上涌进来一队男人。
他们左拥右簇,护送着中间的老头登上了舞台。
余湾本来专心捡着盘子里残饭菜吃,忽然一股腐败的气味从鼻尖缓缓飘过,她抬起头,正视着台上的人。
那个老头,胡子都掉光了,整个人光溜溜没有一丝毛发,或许是久不出门的缘故,他的皮肤呈灰白的颜色。
牙没了,嘴塌了,褶子一层压一层,坦露的皮肤上爬满老年斑。
他用污浊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台下,嗓子里发出沙哑的诡笑。
原本人声鼎沸的大院,慢慢安静下来,台下离得近的小孩更是夸张,全都咧着嘴,哭喊着逃离原地。
老头兴奋地敲着拐杖,指示着身旁的男人,他老得太厉害了,偏偏动作又很流畅,整体搭配起来就不像是正常人类。
男主持接收到指令后,不得不假笑着宣告:“司老先生很高兴大家能来捧场,看着子孙满堂他欢喜的很,场内的小朋友无论大小,都可以来他这里领个红包,沾沾福气~”
居然还能领钱,便宜不占白不占,那些家长们纷纷拉着自己孩子往舞台钱凑。
老头被护拥着进了正房的前堂,坐在八仙椅上接收着小孩子们的祝福。
“我不去哇——我不要看那个怪物!”
一个妇人生拉硬拽地扯着她的男宝往正房里送,男宝极其抗拒,但在钱的诱惑下,一向纵容他的母亲,却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尤其是屋里出来的小孩,从红包中掏出张崭新的红票后,所有人都红了眼。
“大胖小子嘿嘿嘿~我就喜欢这种精力旺盛的男娃娃,么么么——”
松瘪干裂的嘴唇吐着腐败的气息,对着怀里挣扎的孩童,狠狠亲了几嘴,皱成核桃的老脸露出了陶醉的微笑。
原本惊恐慌乱的男童,竟然在他膝上慢慢安稳了下来,排队围观的大人全都啧啧称奇。
身旁值守的男人解释:“我们家老爷子是聪明神转世,再费心的小孩被他抱了亲了,都会变得乖巧懂事。平常有人要来治理坏孩子的,我们都得看老爷子的心情,你们今天算是来对时候喽!”
村里人养孩子都是成群的养,特别是许多年轻人管生不管养,全丢给家里的女性长辈照顾。
这些奶奶婆婆们肯定没精力细心抚育,大都是给口饭饿不死就行,虽说受社会观念影响,嘴上说着疼爱孙男,但那也是给家里的媳妇男人装装样子。
遇到讨人痫,惹是生非的男宝,老人们心里总是暗暗发恨,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些吸血虫给处理干净,自己好图个清闲。
守卫拦住一个带仨孩子的婆婆:“那俩大的不能进!我们老爷子精力有限,只安抚小的!”
“咋就不能,她们也就大个三四岁,俺跋山涉水过来庆寿,你们别不知好歹!”老人把俩个孙女使劲往屋里推,可惜对面死活不让进。
最后没办法了,只能让她最小的孙男进去受赏,守卫把红包塞给她,婆婆略有不满地装进自己的口袋。
秋姥搁旁边看了半天热闹,见那婆婆拉着一脸痴傻的孙男出来后,就凑上前感叹。
“没毛老头一看就不像正经人,你怎么敢让孩子靠近他的?看你孙男的样子,感觉是被迷了神窍。”
婆婆倒是十分无所谓:“臭小子捣蛋的很,每天折磨我八百遍,就该治治他的坏脾气!”
原来她是知道老头不对劲的,秋姥啧啧:“万一留下啥后遗症该咋办?”
“管他呢,反正过两年他娘爹就接他进城读书了,再说了,别人都找老头治娃,也没见出什么问题!”
终究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秋姥不禁暗叹,跟她同龄的女性,很多都是这样的想法,养孩子是在应付差事,孩子只要不死就行。
生育权的丧失,让她们跟着失去了对后代的责任心,署名不到自己头上,那作品质量的好坏也就无所谓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一步步溃烂腐败,滋养出一批又一批,像司调这样的老不死的。
屋里的老头此时已经亲娃亲的满面红光,他摸摸埋在松皮下的喉咙,然后心满意足地起了身。
值守的男人们立马驱赶众人:“好了好了,老爷子累了,今天到此结束!”
没排上号的家长唉声载道,老头拄着拐晃着身子,像是皮影戏般小步往外挪,他刚来劲,想着活动下自己的筋骨。
于是穿过喧闹的人群,近距离感受宴席的热闹。
大家纷纷给他庆贺,老头笑眯眯地点头,接着眼神不受控地被一个东西吸引了过去。
白白胖胖的肉娃娃,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生命气息,像是积攒了磅礴的烈火在小小的身躯里面,一旦爆开就能将周围涂为灰烬!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哈哈哈——”
老头兴奋过头,举止痴颠地奔了过去,眼里全是那个让他垂涎的小孩,全然没在意抱娃的家属。
等群众的尖叫声响起时,老头已经被余湾掐住了脖子,手掌如铁钳,死死束着自己的喉咙,真要把他给掐断气了。
男人们高声威胁,又迫于老头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
眼瞅着老头白眼上翻,浑身抽搐,马上要嗝屁在九十九寿辰时,秋姥终于姗姗来迟。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余湾动怒,这孩子平日里不慍不火,一点脾气都没有,放人群里转眼就能消失不见,哪里想到动起怒来,气场竟如此之大。
秋雨时都被震慑到了,她小心翼翼跑到余湾跟前,低声劝慰:“余湾,万万不可呀!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要给二磨找麻烦……”
余湾面无表情,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手里挣扎的老吊,紧绷的嘴角泄漏出无尽的愤怒。
秋姥的话并没有起作用,好在怀中秋晏的哭声,打断了余湾的施压。
她松开手掌,搂住小孩轻轻拍打。
场内的压迫感逐渐散去,僵直在原地的男人们,赶紧将瘫软的老头拉走,众人一样不敢停留,躲在远处张望着她们。
秋姥抚摸胸脯叹息:“哎呦!吓死我喽,赶紧回去吧,这地方不能呆了!”
余湾并不想走,她的视线一直盯着老头离去的方向,手掌心的触感还有残余,若是从前,余湾早跟着前去察看了。
然而不同以往,她必须要保证秋晏的安全,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交给同样弱势的老人看管,本就是危险举措,她不能随意离开。
于是想法作罢,余湾带着秋姥骑车回到秋家老宅。
路上秋晏一直在哭,浑身发烫,脸憋得通红,秋姥大骂老头吓到自己的孙子,决定回去好好和外人说道说道。
有经验的余湾却清楚,秋晏这是要开始蜕壳了。
第二次蜕壳足足提前了三个月,秋姥的照顾功不可没,本来是好事,但余湾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余湾回来后,就一直守着摇椅发呆,秋雨时感知到她的心情不太好,想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能如此照顾自己的后辈,作为长者她确实应该去宽慰一下。
年轻人的喜好不太了解,只有吃是最稳妥靠谱的方法。
秋姥下厨房做了碗手擀面,慈爱地端到余湾面前道:“余湾哇,席上尽顾着喂秋晏,都没好好吃饭,给你做了碗面条,趁热吃吧!”
“谢谢姥姥!”余湾接过盆大的海碗,脸上不觉露出微笑,她一如既往地先祷告一番,然后才提起筷子嗦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