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展得过于顺利, 将原本延长的时间压缩, 蓝嘉又惊又喜,想到其中少不了应月舒打点的功劳, 于是她带了些东西上门答谢,正好遇到应月舒休假在家。
“大小姐, 蓝小姐来了。”
佣人领着蓝嘉走到花园。
应月舒正在捣鼓自己养的花,闻言,回头看到蓝嘉,惊喜道:“嘉嘉你来啦。”
蓝嘉笑道:“海城那边的批文下来了,我来谢谢你。”
旁边的女佣端着水盆过来, 应月舒放下剪子, 摘掉手套洗手, “这有什么嘛,小事。”
她过去挽上蓝嘉,带人去二楼, 又吩咐佣人准备瓜果点心茶水,“点心只要全记的。”
女佣点头, 默默退下。
“前两天我还去你家里找你呢, 但是你不在。”
“我昨天才回的东珠。”
“北城的演出不是早就结束了吗?”应月舒用肩膀杵她,打趣道:“去哪玩了?”
去哪了?
蓝嘉想到那晚抽完脊髓液, 就被易允带去曼德勒。
应月舒见她沉默, 大致猜到她这段时间跟谁在一起,“嘉嘉。”
“嗯?”她抬头。
“你结婚好几个月了,现在对易允……”应月舒斟酌措辞, “有感情吗?”
蓝嘉垂下眼睫,看见佣人给她们斟茶,袅袅白雾氤氲,模糊她的眼睛。
“没有。”
中午十二点半,易允和觉吞安排的两拨人按照分组,穿着吉利服,借助山间密林的遮掩,一路往上打,呈包围趋势从下而上解决瞭望侦查和高点狙击。
下午一点十分,成功掌控百分之七十的重要位置。
下午两点,赛坎分给易允的两千私武,被悄悄解决三分之二。深黄的泥土被数不清的鲜血浸染,比人还高的杂草丛林堆积着横七竖八点尸体。
下午两点半,觉吞安排的武装机轰炸了四个通讯源,成功切断和曼德勒的联系。
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平地惊雷,炸响大其力和美塞,地动山摇的余震在基地里拉起警报,正在酣战的四个人吓得不轻,连忙套上裤子,抓起枪跑出来,“发生——”
“砰!”
“砰砰!”
枪声响起。房门拉开,刚冒出头的四个中年男人甚至来不及反应,额头正中弹药,黑黝黝的洞口钻出汩汩鲜血。
话都没说完,就倒地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屋子里的一群女人发出尖叫,吓得不轻,抓起衣服裹住不着一缕的身体,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屋外,端着枪的雇佣兵站在易允身后,早就整装待发,瞄准各个出口,就等人一出来立马开枪。
易允坐在躺椅上,左手拿望远镜,右手夹烟,嘴角勾起,有趣地望着下方的武装冲突。
要说赛坎这几个心腹有没有本事,那确实有,但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如今他们都老了,哪还有年轻时的精力和魄力?这不,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简单,就这么死了,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自古都是这样,上头的人享受,动动嘴皮子,底下的人卖命。
赛坎的那些武装兵压根不知道上面发生的事,还在负隅顽抗做无所谓的挣扎。
何扬见越野车来了,“允哥,该走了。”
易允抛下望远镜,单手插兜,看都没看地上的几具尸体,夹烟的手招了招,“走。”
该做的都做了,善后的事可不归他管。
何扬问:“允哥,那些带来的女人该怎么办?”
管蓝嘉一个就够麻烦了,易允不耐烦道:“随你。”
何扬对驻留在这的人吩咐,让他们先看着那些女人,等大其力的事摆平以后,再安排送下去。
易允上车后,何扬跟上来,旁边的黑客已经做好准备,见两人上来,投去目光。
“允哥,现在就散布消息吗?”
“嗯。”
这也是计划里的一部分。
背后推波助澜,消息传播的速度会很快,何扬忽然想到东珠那边,“允哥,关于您‘死亡’的消息,要不要传到东珠?”
为了蒙蔽赛坎,吸引他的注意力,打消怀疑,这件事当然得越传越广最好。
像易允这种身份的人,盯他的人很多,唯有让所有人深信不疑,赛坎那边才越好糊弄。
传到东珠?
易允看着何扬,挑了挑眉。
要是蓝嘉知道这个消息,在暂且不论真假的情况下,她会是什么反应?
蓦然间,易允想到刚结婚那会,他问过蓝嘉两个问题。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不想]
[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按理来说,不该传到蓝嘉耳里,她那么爱哭,万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泪眼汪汪怎么办?但易允这人很恶劣,他喜欢看蓝嘉为他流泪,为他难过。
她对他流露的情绪越复杂越好,易允很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不断试探并佐证蓝嘉对他的感情。
易允说:“当然要传。”
下午三点半,曼德勒,赛坎的庄园。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左手翻阅账册,右手端着茶杯,边喝边看,透过窗棂的一缕阳光被乌云遮住,不到两分钟,明亮的书房暗下去。
外面响起敲门声,赛坎淡淡地说了声“进”。
麻拆推门而入,急匆匆走到他面前,“坎爷,大其力那边的通讯源断了,现在联系不上。”
“断了?”赛坎皱眉。
这个年代,手机并不普遍,造价高,只有很少很少的人能用得上,基地不可能人手一个,而且也不利于管理,所以在这个基础上,手中凡是有私武的人,在确定战略基地后都会以通讯源这种东西进行联络和消息共享,方便掌权者能在第一时间下达指令。
如今断了,那边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赛坎当即起疑,脸色严肃:“已经动手了?”
觉吞那边为什么没有消息?手底下的心腹为什么也没有告知他?
“易允带了多少人?”
“他自己的加上从各大集团雇来的大约在三千以——”
话未说完,又有一个人疾步走进来:“坎爷,有消息透露易允出事了。”
赛坎没有大喜,反而有些警惕:“我看看。”
黑客手上拿着特制的电脑,摆在桌前,将最新截取的消息和背后隶属的IP公布:“最先透露消息的是来自英国的一家能源集团,其家族领袖是凯夫拉·辛迪,接着又陆续有来自瑞士……”
滚动的屏幕实时更新最新数据,静谧的书房响起有条不紊的说话声。
赛坎对这些集团和背后的家族领袖都有了解,其中跟易家结仇最深的当属凯夫拉。
两年前,易允不再满足稳定的红利,单方面撕毁易闻厅曾经和凯夫拉缔约的十年能源合约,为了拿下更多的全球份额,先后出现轰动一时的“斯亚娜案”、“伯明翰反凯夫拉法案”等一系列足以毁灭这个庞大家族的事件。
“斯亚娜案”从社会舆论和人权方面把凯夫拉家族推向风尖浪口,当时股票骤降,一度绿到发慌,易允操控背后的UBSAG低价抄入,短时间进行大量控股,又通过扩大公开化伯明翰政府和凯夫拉家族之间长达百年的矛盾,推动出台“伯明翰反凯夫拉法案”。
易允赶尽杀绝的做派,让他获得巨额财富,也让凯夫拉家族元气大伤。为此,凯夫拉失去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夜之间蒸发上百亿英镑。此后两家的仇恨日积月累,凯夫拉雇凶杀易允的次数更是高达上百起。
消息由那边透露,可信度大大提高。
赛坎心中的警惕削弱两分,视线从屏幕转移到麻拆身上,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刚刚说大约在三千人以上?”
麻拆点头。
如此大的规模……
赛坎问:“毁掉通讯源必然会出现轰炸,事发到现在,缅甸政府有没有出动镇压?”
“据说派人过去了。”
赛坎还是不放心:“为以防万一,先派些人过去善后。”
如果易允真的出事,那接下来他要忙的事就多了。
一来要尽快挑选邦奇河的合作人选,二来易家那么庞大的基业和数不清的财富,必须要尽快控制在手,不然那些人就跟疯狗闻到味扑上去,一分割还有什么搞头?三来交易达成,和觉吞的合作当然得撕破脸,到时候少不了武装冲突,四来……他还得亲自去趟东珠,借这件事让女儿认他这个父亲。
“坎爷。”
这时又有人敲门,急匆匆进来。
“墨西哥那边传来消息,大少爷遇难了。”
赛坎脸色大变:“什么?!”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茧房。
财阀既资源进行全球掠夺、索马里和摩加迪沙宣战、全球性金融危机、纽约世贸中心大爆炸、欧盟内部市场建立、《奥斯陆协议》签订等重大事件频繁堆积,刊登在报也无人问津,电台或收音机也多数播着娱乐新闻。
蓝嘉对易允在外面干的事情一无所知。
庄园那边的保镖没有收到接夫人回家的命令,蓝嘉在自己家过得很舒心,但这样的日子仅仅维系几天,她该收拾行李出发前往海城,准备新一站的演出。
“入秋后,天气越来越凉了,多带点衣服别生病了。”蓝堂海不舍得小女儿成天在外奔波劳累,摸着她的头说:“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蓝嘉松开行李拉杆,抱住自己的父亲,“知道啦,阿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蓝堂海拍着她的背。
蓝嘉挨个抱了抱自己的亲人,拉上行李箱,拒绝他们送自己到机场,独自坐的士过去了。
阿糖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目送蓝嘉坐车离开,蓝堂海收回视线,“阿毓。”
“怎么了阿爸?”
“你跟我来。”
父女俩一道去了书房,关了门后,蓝堂海开门见山:“这俩天从账上调三千万美金,不要走公。”
三千万美金现金流不是小数目,蓝毓心有疑惑,但见蓝堂海不愿多说,只好打消询问的念头,点点头,说好。
蓝嘉落地海城时正值中午十二点。
这边的气温比东珠要低三至五度,一出机场,兜面而来一阵凉风,吹得蓝嘉眯起眼睛,她身体不好,不耐冻,炎热的夏天,别人热得不行,她有时候还觉得泛寒。
蓝嘉拿出口罩戴上,又拉低帽子,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打了辆的士去酒店。
剧团的人昨天就到了,今天ewan本来打算过来接机,但蓝嘉觉得挺麻烦便婉拒了。
二十分钟后,的士停在酒店门口,蓝嘉拎着行李箱下车,站在门口的卫雨西冲她招手。
“嘉妹,这边!”
“卫老师,好久不见。”
两人会面,热情拥抱,简单寒暄两句后,卫雨西想帮蓝嘉拎行李,蓝嘉笑着表示自己可以。
“本来以为这边的流程要走大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宣发的场地也确定了,待会咱们吃了饭就过去。”
蓝嘉点头,说好。
行李放在房间,卫雨西带着女孩去只有四百米远的餐馆吃饭,剧团其他人已经到了,也点好菜,就等她俩。
一落座,有人塞了两张菜单,让她们点自己爱吃的,蓝嘉看了已勾选的菜肴,挺好的,也就没点了。
吃完饭,他们开着租来的车去了宣发地,踩点、规划、布置等章程敲定,又把道具搬过来,一通忙碌下来天色渐晚。
期间,蓝嘉和ewan去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两箱矿泉水,老板是个中年人,这会正在听收音机,里面播着最新的国际新闻。
“现在插播两则新闻。1993年10月14日下午两点半,缅甸大其力镇爆发武装冲突,四枚炮弹分别落在该地四个山头,波及当地百分之六十的通讯源,造成居民恐慌,事发……”
老板听得津津有味,操着当地土著方言:“那边天天武装冲突,不是争地盘就是为了资源利益,打来打去……”
后面一通咕哝,ewan接过蓝嘉手里的水,不让她出力,“我来。”
“那我去付钱。”
“好。”
蓝嘉付钱:“老板,两箱矿泉水,结账。”
老板接过:“好勒。”
这会,收音机插播第二则新闻。
“次日凌晨四点半,在缅甸曼德勒内,大头目赛坎在家中遭遇暗杀,身重三枪,当场死亡,其子至今……”
“ulysses?”蓝嘉听得入神,ewan叫她。
女孩回神,怔愣:“怎么了?”
ewan空不出手,点了点下巴,“老板补你钱呢。”
老板笑道:“小姑娘也爱听这些新闻啊?”
蓝嘉接过零钱,礼貌说着谢谢。
ewan一手一箱矿泉水跟着她走出小卖部,担忧道:“你没事吧?”
蓝嘉摇头,淡笑。
起初知道赛坎是亲生父亲,她觉得荒谬,后来得知母亲间接因他而死,心中更是气愤。赛坎想认她,但她对他是陌生的、无感的,只是没想到,再次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会是这样。
宣发场地需要布置的东西都已经运过去,基础搭建完成大半,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
晚上,剧团的人吃了饭回到各自的房间,蓝嘉熬了中药,喝完洗漱,她没有立即上床睡觉,而是打开电视机。
遥控器顶端的红光闪烁,画面跳转,洁白的光打在女孩柔和的面孔上。
与此同时,微型监控隐匿在不起眼的角落正对着卧室布局。
蓝嘉无处可躲。
同一时间,曼德勒的庄园被清扫一空,重要文件和资料按照用途分别送到缅甸政府和易允居住的别墅。
地下室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大门打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易允挽着袖子出来,何扬递上温热干净的湿毛巾,男人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鲜血。
“允哥,EO那边的人说,夫人去海城巡演了,住在四季酒店。”
“监控呢?”
“下午夫人出去后,我们的人已经去装上了。”
易允也不是想管着蓝嘉,见不着的时候,可以看一看,最重要的是防止北城的事再次发生。
“我的事,她知道了?”
手上的鲜血染红整张毛巾,仍有残留在指缝,嵌进皮肤纹理,怎么也擦不掉。
易允微不可见地皱眉。
何扬知道他的意思,“关于您身故的假消息刚传到东珠,夫人就去海城了。”
也就是说,消息错过,易允的试探落空。
真是可惜,还想让蓝嘉为他伤心。
如果她这会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表面平静,背地里难过?还是直接表现出来?
易允把毛巾丢到一边,从冰窖里拿出一瓶红酒,取了两只酒杯,加入冰块,倒满,其中一杯递给何扬。
“允哥,是否需要撤掉这些消息?”
解决赛坎比想象中容易,固若金汤的庄园也不再是无懈可击。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缅甸政府的配合。
“不用,这事不重要先放一边。”
易允喝了大半,冷冰冰的酒浇灭刚刚在地下室折磨人的快感,让他逐渐趋于正常。
他点了根烟,“这段时间尽快清算赛坎的基业和资产。”
男人翻阅桌上的账本,垒得很高,总共十几摞,可想而知赛坎这些年积累了多少财富。
何扬点头:“是。”
“还有他那些没有落网的心腹,也尽快抓回来,威胁恐吓也好,折磨也罢,最重要的是跟上面记录的东西对齐。”易允合上账册,宽大干燥的手掌按在上面,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何扬,“要是不肯说或者藏私,那就不用给机会了。”
易允做事喜欢效率,也没那么多功夫耗在这上面。
赛坎和邦奇河的事解决了,后面还有稀有金属矿产的事没有完全解决,最近国际上大家对能源领域一块盯得格外严,不管是西方政府还是各大财阀都想将这一资源攥在手心,而这也决定未来几十年的话语权,至关重要。
稀有金属和能源密不可分,那座占地面积惊人的新矿,易允一个人吞不了,他也不会蠢到单挑所有人,如今最优的办法就是分割,至于怎么分大家就各凭本事。
秋风萧瑟,大广场设置了几十个展位,彼此留足空间。
剧团的人一早就过来了,桌椅、海报、横幅、旗子,各司其职,蓝嘉从后备箱抱着打包好的宣传单过来,来来回回好几趟,完事后站在原地慢慢调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