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传来开门声,动静很轻,很容易被电视声音覆盖。
但易允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翘着腿,手里端着一只酒杯,掀起眼皮看过去,这一瞧,挑了挑眉,差点看笑了。
蓝嘉扎着高高的丸子头,几虑细碎的发丝被打湿,贴着白皙的颈部和熏红的脸颊,水灵灵,俏生生,身上套着加绒的睡衣睡裤,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脚上套着一双加厚的袜子。
浑身上下,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蓝嘉,你要不要再戴个围巾口罩和帽子什么的,往外走一圈,嫌疑人名单里就有你一份。”他都快气笑了。
蓝嘉微垂眼帘:“我冷。”
其实别墅里每一处地方都很暖和,就算穿裙子也绰绰有余。
易允假装听不出她拙劣的借口,戴着婚戒的那只手勾了勾,“过来。”
蓝嘉犹豫半晌,走过去。
男人拉着她坐下,长臂一伸,锢在怀里,低头,像变态似地在颈部闻了闻。
蓝嘉登时起了鸡皮疙瘩,很不自在。
女孩洗得干干净净,冒着沐浴后的热气,身上也香香的。他很喜欢,落在腰上和手臂上的掌心捏了捏,薄唇若有似无地贴着脆弱的天鹅颈。
“研究所那边给你说了?”
“嗯……”
颈间又热又痒,像有几只小蚂蚁爬过。
“开心了?”
蓝嘉点点头,随即瑟缩着,试图挤走脖子上的嘴唇,“你先去洗澡。”
她想把人支开。
易允哪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放在别的情侣或者新婚夫妻身上,这种场合就有另一番含义。但蓝嘉就是单纯不想给他碰,亲昵不行,摸不行,什么都不行。
他盯着女孩看了两秒,思考听还是不听,听的话少了点好处,不听,保不准激起蓝嘉的逆反心理。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行。”
然后撤走落在她胸口的手。
蓝嘉松了口气,眼前一晃,男人已经起身进了浴室。
她难免惊魂未定,被揉过的地方有些疼,更多是麻。易允手劲大,收着力道时很轻,像羽毛挠得发痒,放开时又重,经常弄出红痕,要两三天才能消。
蓝嘉抿直嘴唇,理了理睡衣,起身离开卧室。浴室里,男人洗完澡,围着浴巾,半裸着精壮的胸膛走出来。
视线扫了一圈,人不见了。
易允脸色难看,冷笑,带着郁气去找人。
客厅开着灯,他走下楼,听见厨房有动静。蓝嘉今天没怎么吃东西,之前洗澡的时候就饿了,她趁易允进浴室的功夫来这煮面吃。
刚备好食材,打好调料,洗完锅,正要开火,易允晃进来了,脸色好看些,“饿了?”
“嗯。”
还真是难得肯主动吃东西了。易允说:“想吃什么,我让厨师过来给你做。”
蓝嘉开火热锅,“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这么晚,怪麻烦,而且只是煮面而已。
易允握住细腕,不让她动手,“我来。”
蓝嘉一顿,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你这什么表情?”他不乐意了。
蓝嘉曾经吃过易允做的饭,“还是我来吧。”
那时他俩刚交往,正如胶似漆,有天出海海钓,她请易允吃全记的糕点,易允给她做了顿海鲜大餐。
他做的海鲜大餐不好吃,厨艺很一般。
但是热恋蒙蔽双眼,对象再不完美,那也是顶好的。
于是她违背对美食的崇高敬意和良心,竖起拇指一个劲夸他做得好吃,超棒。
易允从她克制的嫌弃表情里,抽丝剥茧忆起往事。一想到蓝嘉过去昧着良心夸他,以及现在的反应。
所以这就是爱和不爱的表现?
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捏着女孩的脸颊,“蓝嘉,你居然还敢嫌弃我做饭不好吃?”
易允挑剔,臭毛病一大堆,出门在外永远是众星拱月那个,为他服务的人不计其数。
只有在蓝嘉这里,被服务的人成了主动服务。指望她服务吗?她能乖乖呆在身边就不错了。第一次给她做饭;第一次等她,要知道他最讨厌等人,向来都是别人等他的份;第一次做,知道她抗拒,不喜欢,挣扎得厉害,他忍着生气,没有直接捅,而是先试探,耐着性子做足准备。
好多第一次,都花在她身上了。
明明主动追他的人是她,主动甩他的人还是她。他能不生气吗?可最后的最后,她实在不愿意,跪下给她吃的人却是他。
“你要吃吗?”蓝嘉已经开始煎鸡蛋。
易允嗤笑:“你吃饱就行,我想吃什么待会自己做。”
她没有多想,煞有其事地点头:“好。”
男人笑了,揉了把女孩的脑袋。
蓝嘉的厨艺虽然也一般,但比易允好。她做了番茄鸡蛋菌菇面,戴着隔热手套端到餐厅。原本消失的人又出现了,蓝嘉还以为他刚刚上楼穿衣服了,没想到还是只围了条浴巾。
“你……”
“干嘛?”
他上楼在卧室等了会,知道的她在煮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弄满汉全席。
于是,易允又晃到楼下了。
蓝嘉本来想提醒他把衣服穿好,但想了想没必要,毕竟她说不过他。
她坐下挑了挑面条,“厨房已经清理干净了,你去做吧。”
“你这么慢,我还怎么做?”易允走到蓝嘉身边,掌心撑着桌边,指腹敲了敲桌面。
他看见蓝嘉卷起一小夹面条,吹凉,用嘴唇试探温度,不烫了才慢条斯理吃进嘴里。
喝水的时候慢吞吞,好半会不见得少一点,嘴小嗓子眼浅。现在吃面也这样,他都盯着瞧了多久?才吃完那一筷子。
蓝嘉不知道他盯着干什么,听见刚刚那番话,等咽下了才皱眉说:“我已经很快了,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
“就什么?”他打断她的话。
蓝嘉觉得他精分,重新夹起一筷子,也不看他,但挺敢说:“挑刺。”
易允的太阳穴跳了跳,现在是厉害了,说一句顶十句。
他拖了张餐椅坐在蓝嘉身边,“行,不说了,你快吃。”
蓝嘉不知道他在催什么,慢吞吞地吃了大半。易允一看时间,吃个面吃了三十七分钟。再扭头一看,女孩已经拿纸巾擦嘴。
“吃饱了?”
“嗯。”
她起身,准备端进厨房。
易允也跟着站起来,拉住女孩的手臂。蓝嘉落在碗口的指尖一顿,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搭在桌边,呈包围趋势将她抵在怀里。
挨得太近,贴得太严实,逼得蓝嘉不得不压下腰肢。这种场景太熟悉了,宣告着即将会发生的事。
蓝嘉心乱如麻,僵硬道:“你让开,我还要洗碗。”
身后,男人笑了声,低头,薄唇覆在女孩的耳畔,嗓音低磁:“这个时候洗什么碗?蓝嘉,做人得讲美德,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
当初做完结扎,医生告诉他,术后一个月严禁那种事。生//殖器内的输//精管会有切口,避免过于激烈导致出血感染。
易允虽然能忍,但蓝嘉真要在他跟前晃悠,他不动她,也会变着法去捏捏脸、摸摸脑袋、揉揉手臂腰肢什么的。所以为了彻底杜绝,他直接呆在国外忙矿区的事。
蓝嘉后知后觉他之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恼意压过羞耻,“易生!”
“嗯?”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声音染着笑,“你说,我听着。”
话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带停。
蓝嘉感受到后腰石更邦邦的东西,指尖掐着冷冰冰的餐桌桌面,莹润的指腹缠着一抹用力的白。
她气急败坏:“你不要脸,这是餐厅!”
易允手指滑过女孩柔和微凉的脸颊,虎口掐着她的下颚,含她耳垂不说,还故意恶狠狠丁页了下,恬不知耻,活脱脱浪荡二世祖。
“我知道啊,餐厅嘛,吃饭的地方。”
第56章 56快点脱 身子柔软,浑身也香香的……
他不要脸, 堂而皇之说出这样的话,还故意用那种东西足曾她。蓝嘉羞愤欲死,被禁锢的身子挣了挣, “撒开!”
易允捏住两只手腕, 掌心摁在手背上,见她穿着这套睡衣挣扎, 风情没有,全是滑稽。虽然一如既往好看, 但不好剥。
“家里一年四季冬暖夏凉,下次换一身,不方便。”
图什么方便?
不就是想脱她的衣服,想对她做那些事。
蓝嘉心里嘲弄,背对着他, 卷翘浓密的眼睫轻垂, 在眼底落下轻飘飘的灰影。
最开始, 阿糖无意间点出易允可能患有性格缺陷,那时她正上头,再加上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还会跟阿糖辩驳,为他找理由。事实证明, 性格缺陷往往伴随冷血、神经质、不能共情、不懂爱、强烈的控制欲等特征。
易允不就是这样吗?
他不懂爱, 喜欢就要不择手段得到,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还要控制她的人身自由。之前在清迈, 蓝嘉已经开诚布公跟他聊过一次,又有什么用呢?他没有听进去,还是一意孤行。
他越是这样。
她越讨厌。
如今平安无事回来, 就要——
蓝嘉阖上眼皮,整颗心沉到谷底,四肢发凉。
某人忽然不说话了。
易允吻她脸颊的动作一顿,当即掰过蓝嘉的脸让她正对自己,结果却看见女孩脸上淡淡的嘲讽。
冷水兜头淋下,浇灭月复中燃烧的火。
男人死死盯着她的神色,不出几秒,就分析出背后的原因。她觉得他一回来就是想上她,对她只有杏谷欠。
心中的无名火一下子点燃,挤压着整个胸腔。易允脸色阴冷,“蓝嘉,你是不是觉得——”
生硬的语气带着恐怖的压迫感,怀里的人有被吓到,睫毛颤栗。
看到这一幕,易允的太阳穴突突跳,更气了。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他还没对她怎么样,她就怕成这样。
他忍着怒意,把人调个面,彻底正对自己。她闭着眼不肯看他,落在桌边的手指攥紧。
“把眼睛睁开看着我!”
气氛瞬间凝滞,使空气变得稀薄。蓝嘉咽了咽,手指发麻,缓缓睁开眼,但视野下移,并未落到易允身上。
他生气地捏着女孩的下巴,逼她抬头正视自己。对上那双清凌凌又满含润泽的眼眸,易允很想像以前那样,故意说些惹她生气的话。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不对等的感情里把她拉下神坛,让他不至于显得过于卑微乞爱。
可是,那些即将脱口而出、会令她生气的话堵在喉咙。脑子里闪过当初在清迈,蓝嘉对他说的那些话。
[在我的择偶标准里,我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一个温柔、平和、儒雅的绅士;而不是一个阴暗、偏执、形式极端疯狂的人]
[你强势、控制欲强、手段残忍、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对我也不尊重,我很不喜欢]
蓝嘉看见易允原本很生气很生气,她甚至已经猜到他会说出多么毒舌的话。然而,他望着她笑了,笑意带着自嘲。
“蓝嘉,我要是只想上你,就不会娶你,更不会救你,别说花数不清的钱投给研究所,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都可以无动于衷。”
男人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他们比任何团体都团结、自私自利,甚至可以性//爱分离。
可是易允真的喜欢她,见到第一眼就喜欢了,那种隐秘的怦然心动的感觉。他要是不喜欢,只图蓝嘉的身体,局面会很轻松。
他可以来了兴致,随时找她泄谷欠,如果她敢反抗,他会用血腥的手段逼她乖乖就范,在床上玩死她都行,只要自己能爽。
他要是不喜欢她,在她被绑走时就是无所谓的态度。指望他救她?怎么可能?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还能让他费心?
他要是不喜欢她,会为她花那么多钱?也不想想配不配?易允理性起来没有人性。更不要提什么结扎,不计较蓝家人做的那些事。他不弄死他们都算不错的了。
蓝嘉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他。
璀璨的灯光倾泄,在男人深邃的眼眸中流淌,与瞳孔微弱的星星点点叠合,看起来可怜又难过。
这副模样实在与易允的形象违和。
但他知道蓝嘉喜欢他这张脸,只是不爱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他语气里的嘲弄加深,仅仅针对自己:“你为什么要质疑我对你的喜欢?”
易允干燥温热的掌心抚上蓝嘉的脸颊,她下意识躲开,让他落了空。
蓝嘉看见他的手掌顿在半空,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紧,“阿嘉。”
有句老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蓝嘉不爱他,差点把他逼疯了。
她依旧是那副缄默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易允演绎独角戏。
男人笑不出来,若无其事收回手,深深地凝望她,似乎拿她没辙,“不逼你,好不好?”
他垂下眼眸,落寞地转身。
蓝嘉怔忪。
再抬眸时,易允上楼了。
这时,她才看见男人半裸着精壮的上身,在宽阔结实的后背、右肩偏下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新伤,创口范围狭窄,不像利刃,但又深又暗,看形状像是枪伤。
她离开曼德勒之前并没有,所以是这三个月里新添的。先前易允在面前晃悠,她也没有注意,也就这会才发现。
易允在转身上楼的刹那,立马收起伪装的可怜模样,余光后扫,嘴角勾了勾。
今晚是两人同床共枕以来,第一次隔得这么远。
易允睡在左边,蓝嘉睡在右边。
中间隔了条‘银河’。
以往只要上了床,易允就跟闻着味的狼狗扑上来,要么紧紧抱住蓝嘉,塞进自己怀里;要么他发癫,趴在女孩娇小的身上,沉甸甸的脑袋落在颈窝或者胸脯,时常把蓝嘉压得喘不上气。
只有今夜,两人背对背、各睡各。
好似半个小时前在客厅发生的事,深深伤害了某人。
蓝嘉蜷缩在床边,身上搭着暖和的被子。她身体不好,一到冬天,体寒的毛病就格外严重。之前睡在酒店,夜里总是手冷脚冷,一整宿都睡不好,但只要易允在,这种情况会缓解很多。
他高大挺拔,身体强悍,体温又高,被子里很暖和。
窗外寒风呼啸,参杂冷冰冰的茫茫雪花。蓝嘉睁着眼,望着窗帘透出的一点细缝。
良久,她翻了个身,看着前方背对她的男人。
身后目光如炬,不用看,就知道蓝嘉用怎样的目光盯着他。一想到她主动望着自己,用那双被他欺负后就会哭的眼睛看着自己。易允哪还睡得着。
但他沉得住气,淡淡问:“有事?”
蓝嘉面带纠结,有些犹豫。
易允耐着性子,很清楚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背后的伤。”
“我在荷兰做完术后检查,离开医院的时候遇到你父亲安排的暗杀。”
他语气平静,把生死说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蓝嘉瞪大眼睛,下意识皱眉反驳:“不可能!”
她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盯着易允。
“阿爹不会的,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易允似乎被伤得很深,依旧背对她。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说谎,蓝嘉迟疑了。如果真是阿爹派人做的,以易允的性格和手段。
蓝嘉心头一跳,指尖掐进手心。
她不能让易允对她的家人下手,哪怕真是阿爹派人做的。
“术后检查是怎么回事?”
易允却并不打算说,“我要睡觉了。”
生气了吗?
还是什么?
蓝嘉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易允不高兴,就有人要遭殃。
“……你涂药了吗?”
她记得当时看见的时候,不像涂药的样子,上楼后呢?蓝嘉也不知道,她进卧室时,易允已经穿上睡衣,看不见后面是什么情况。
男人不说话。
蓝嘉又问了一遍。
他还是不说话。
女孩往他身边挪,推了推易允的手臂,“易生。”
他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易生。”
“易生,你涂药了吗?”
“易生?”
许是有点心虚,又害怕迁怒到她的家人身上。蓝嘉难得像现在这样,主动碰他,声音又软又细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