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回复“收到”，然后转身对趴在自己背上假装自己是个包的鱼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么？”
星霜点点头，“记得。”
他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虽然经常缺字漏字，但总体意思一点不差。
明南欣慰道：“好，明天就按计划行事。”
翌日，研究组的人大清早就来敲门。
这次来的不仅有之前见过的那几个研究员，还有他们的小组长。
明南没和对方较劲，点点头算打过招呼，就把人放进来了。
他们一进来就准备用渔网捞鱼。
她立刻上前制止，“我可以让他出来，你们别用渔网，弄伤了他，他会发脾气的。”
说着她冲鱼缸吹了声口哨。
研究员半信半疑地看过去。
很快，鱼缸深处就泛起了一道道波纹，银白色的闪电从最深处窜游来，发出一声悠长空灵的鸣叫。
下一秒，美人鱼破水而出，趴在鱼缸边看着明南。
明南拍拍手，张开双臂说：“下来，星霜。”
“昂。”
星霜鱼尾用力一摆，轻巧地从鱼缸中跃出，稳稳落在明南身前，动作流畅熟练，显然已经做过很多遍。
研究组的人见状大为惊讶，视线不断在明南和星霜之间流连。
“你还真的驯服了他？”
“驯服”这个词让明南很不舒服。
但她没说出来，和这种人掰扯这些毫无意义。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尊重”的意识。
而星霜不会隐藏情绪，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在不同的人面前，他简直判若两鱼。
面对明南，他是呆呆可爱的粘人泡泡精。
可面对研究员，他就是凶猛暴戾的人鱼。
“哈——”
他浑身肌肉紧绷，双手不受控制地亮出利爪，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还伸长手臂，把明南护在身后。
小组长见状皱了皱眉，“他想做什么？攻击我们么？”
“不好意思，因为一直生活在这儿，人鱼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你们贸然踏入，他觉得受到了冒犯，所以才会这样。”
明南说着伸手轻轻抚着星霜赤裸的背，温声哄道：“别怕，他们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带你去做个检查，很快就好。”
“哼。”
星霜尾巴翘了翘，勉强把利爪收了回去。
明南余光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适时提议道：“能不能让我跟着一起去？我保证不会干扰你们工作，只是他不太能离开我，我怕闹起来收不了场。”
研究员嗤笑一声，想说什么，被小组长拦下了。
小组长显然不在乎什么私人恩怨，只想赶紧把事办了，点点头答应下来，“可以。”
于是小组长走在最前面，明南扶着星霜走在中间，其他人紧随其后。
检查身体的地方在楼上，他们得乘电梯过去。
进电梯的时候星霜显然很不适应，尾巴焦躁地拍来拍去。
尤其在电梯启动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表情有些痛苦。
明南立刻捂住了他的耳朵，“没事没事，我在呢，马上就好。”
她的手掌温热柔软，贴上来的时候星霜忍不住抖了下，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站在电梯一角，明南用身体把他和其他人隔开，那种亲密的姿态，大大满足了人鱼的占有欲。
他的尾巴安静了一会儿，又悄悄卷过来蹭了蹭明南的小腿。
“叮——”
“到了。”
电梯门打开，小组长率先走出去。
明南赶紧拉着星霜跟上。
检查室就在拐角第一间，小组长扫了终端开门，冲明南抬抬下巴说：“进去消毒，把帽子口罩和手套都戴上。”
“好。”
检查室分内外，外间就是用来消毒换衣服的地方。
明南套了件蓝色的一次性防尘衣，把头发都塞进帽子里，戴上口罩和手套后，又拿消毒剂给星霜全身喷了一遍。
这种消毒剂是为人特制的，所以人闻着没什么味道，可人鱼嗅觉灵敏的多，星霜闻了直接打了一串喷嚏，把鱼打得晕头转向，差点一头栽进垃圾桶里。
幸好明南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不然又得重新消毒。
小组长他们也换好了衣服，在帘子外问：“准备好了么？”
明南给星霜使了个眼神，星霜会意，跟着她蹦出去。
全身检查十分精细，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和指甲盖都不放过。
每一项数据都详细地记录在册。
扫描内脏器官的时候，星霜不安地动来动去，下一秒，两个研究员就拉过束缚带把他绑在床上。
这一举动立刻激怒了星霜，他的尾巴用力拍击床面，身体绷得紧紧的，试图强行挣开束缚带，手臂都勒出了红痕。
明南见状立刻上前阻止，“把束缚带解开，他不舒服是不会配合的！”
“解开他乱动怎么办？”研究员不满地说：“一个实验体而已，我们还得把他供起来么？”
“可你绑着他不也乱动么？”
明南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既然没区别，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你们跟我一起按住人鱼的手和尾巴，立刻开启仪器进行扫描！”
几个研究员一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按尾巴的按尾巴。
明南冷笑一声，“你们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几人不屑一顾，“都被绑起来了，他还能怎样？”
下一秒他们就被打脸了。
星霜的鳞片忽然变得极为锋利，按着他尾巴的人双手霎时被割得鲜血淋漓。
“啊！”
那人惊呼一声，手上的血流下来，直接滴在了星霜银白的尾巴上，有种诡异的美感。
而按着他手的人也被星霜的利爪抓出了一道道极深的伤口。
星霜再一次尖啸起来，刺耳的声音直达人脑深处，像万千根针齐齐刺入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小组长面色剧变，大声喝令道：“快，采取强制措施，让他停下来！”
“电击还是注射？”明南瞥了他一眼说，“不管哪种方式都会影响到检测结果，你确定要这么做？”
小组长被问的一噎。
明南幽幽补刀，“数据不准的话，你们必须重新检测哦。”
重新检测岂不是还要经历一遍这样的折磨？
小组长妥协道：“你——你不是他的培育员么？想办法安抚他，快！”
第421章 人鱼饲养守则23
其实他们也可以强行堵住人鱼的嘴，研究所里各种仪器，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这里都有。
如果是对别的实验体，他们可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偏偏他们面对的是仅此一只的人鱼。
还是条性情十分偏执刚烈的人鱼，只是绑起来他都这么大反应，要是真的堵住他的嘴，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把自己搞死？
到时候他们就只有一具人鱼尸体了。
尸体远不如活体有研究价值。
所以对人鱼动手，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
没办法，他们只能让明南来，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而这正是明南想要的效果。
他们想安抚人鱼，就需要她，她就必须在场。
只要不断给他们加深这种印象，等他们实验的时候，明南就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实验室了。
她双手握住星霜的手，在床边蹲下，深深地注视着他，“没事，我这就把束缚带解开，你乖乖躺着不要乱动，让上面的仪器扫一下，几秒钟就好了。”
星霜手指上探出的利甲缓缓收了起来，眼神也恢复平静，鱼尾落回床上，整条鱼乖巧的不得了。
小组长和一干研究员看在眼里，心下五味杂陈。
还真是条会看人下菜碟的鱼啊。
明南把他的束缚带打开了，他们又立刻戒备起来，生怕下一秒人鱼忽然暴起伤害他们。
可等了半天，人鱼都一动不动，只拿一双深红的眼注视着明南。
明南转头看了小组长一眼，“可以开始扫描了。”
小组长倏然回神，比了个手势，立刻有人去开仪器。
很快，天花板上硕大的仪器就缓缓落了下来，在离人鱼半米高的位置停住，蓦地投下一道浅绿色的光，把他从头到脚都笼罩起来。
“滴滴——”
仪器清脆地响了两声，星霜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想去看发光的地方，明南立刻道：“别看，闭上眼，不然会受伤的。”
星霜就闭上眼，一动不动了。
就这么等了三秒，仪器又响了一声：“扫描完毕，一切正常。”
接着打印器那边就咔嚓咔嚓吐出了一张彩色高清扫描图。
小组长拿着扫描报告看了看，面色稍霁，满意地点点头说：“哦，人鱼真是造物主的杰作，看看这漂亮的骨架，这流畅的线条。”
明南：“……”
什么地狱式赞美。
她赶紧扶着她家小鱼起来，退后两步远离这群神经病。
“还有什么其他的检查要做么？没有的话，我就先带他回去了，他不能离开水太久。”
这条粘人精能在她床上蛄蛹一晚上，白天觉得干了，就跳回鱼缸里扑腾两下，把自己打湿再跳出来。
好在这家伙的头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沾水也不湿，出水之后只要抖一抖就干了。
有时候明南看着真的很羡慕。
小组长看了眼各项检测结果，点点头说：“该做的都做了，暂时没有别的需求，你们先回去吧。”
“好。”
明南扶着一蹦一蹦的星霜回了培育室。
走这一趟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星霜没有腿，出行全靠蹦，这样下去早晚会把那一块的鱼鳞磨秃吧？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杀伤力堪比帅哥地中海。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旁边的星霜不明所以地歪头看着她，“怎么了？”
明南倏然回神，赶紧捞起他的尾巴看了看，还好，只是鱼鳞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再磨下去就不好说了。
她表情凝重地盯着星霜看了好一会儿。
看得星霜微微蜷缩起尾巴，不着痕迹地把往后倾了倾身子。
明南掐着下巴思量片刻，用终端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让他们送个电动小推车上来，带握柄的那种，不然这鱼维持不了平衡。
至于为什么不用平衡车，理由同上。
必须得四个轮子着地的才能平稳地载着这条大鱼四处乱窜。
电动小推车送来以后，明南站上去给星霜示范了一下，“你站在这个台子上，看——这个操控台上有个红色按钮，你按下去就是一档速度，就能往前走了。”
她按下开关后就握紧了两边的扶手，让小推车自己往前走。
速度和正常人快走差不多。
很快就从培育室到了明南的卧室那边。
“你想拐弯，就操控扶手转向。”
“往左转就是左转，往右就是右转，想倒车就按一下黄色的这个键……”
明南一边演示一边详细介绍了电动小推车的功能。
星霜听得十分认真，等明南下来让他上去试试的时候，他格外兴奋。
他一跃跳上去，握着扶手就开始在培育室里兜风。
聪明的鱼一点就通。
好几次差点撞墙后，就熟练地掌握了转弯这项技能，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跑两圈。
明南及时把他拦了下来，“实验体不能随便进出培育室，不然会被强行抓回来的，你只能在屋子里或者必要时候玩玩小车。”
闻言星霜的眼睛不由得暗了暗。
明南伸手想摸摸头安慰一下，结果发现他站到推车上更高了。
她沉默片刻，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退而求其次，在他背上拍了拍。
很快星霜又振作起来，骑着他心爱的小推车在培育室里来回转，绕的明南眼晕。
好在她手里还有个远程遥控器，她直接把小推车锁了，对星霜勾勾手指说：“别玩了，今天的字还没学呢。”
星霜：“……啊。”
他不情不愿地从小推车上跳下来，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
弄的明南哭笑不得，只得哄道：“你认真学，提前完成今天的任务，你就可以多玩一会儿，怎么样？”
“明南，好！”
“今天你表现的也很好。”明南把鱼拉到自己身前坐下，双手撑在他的膝盖上，和他面对面，低声说：“等我的计划成功，我就送你回家，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不好？”
孰料星霜竟然摇了摇头。
长而卷曲的银白色头发在空气中流光荡漾。
“不好。”
明南愕然，“你不想回家？”
第422章 人鱼饲养守则24
星霜又摇了摇头，握住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贴在了赤裸的胸膛上，沉声说：“我们，回家。”
刹那间福至心灵，明南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回家？”
星霜眼睛一亮，带着一线红的尾巴尖立刻翘了起来。
“嗯，明南，回家。”
明南被他这单纯的模样逗乐了，她用力按了按掌心下温凉的皮肤，很快就发现那一块热了起来。
她颇觉新奇，又按了按，那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往她掌心撞，撞得她掌心微微发麻，好像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两人皮肤相贴的地方窜了过去。
她又笑不出来了。
“我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回去。”
明南认真地说。
“为什么？”
星霜皱起了眉，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些，“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
明南抬手，神情温柔地替他把脸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只是我还有任务在身，得全部交接清楚才能去找你。”
“那我不回去了。”星霜慢吞吞地说，“我等着你。”
“不行。”明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要做的事都很危险，带着你不方便。”
“我很……厉……厉害的。”
星霜不满地抓着她的手咬了两下。
没有用力，纯属磨牙。
明南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是嫌弃你，而是怕你在我会分心，更怕别人抓了你去威胁我，你回家才是最安全的。”
星霜就不说话了，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生气。
明南之前一见他这样就心软妥协了，这次却寸步不让。
“哼。”
半晌，星霜哼了一声，自己拿起一边的图画册，跳上小推车，启动之后把自己拉到了床边，再跳下来往床上一躺，留给她一个圆润傲娇的后脑勺。
明南哭笑不得。
想着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也好。
反正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拿起一本理论书看了起来。
结果看了没一会儿，床上那边就传来了“啪啪”的声音。
是人鱼在用尾巴拍床。
明南假装没听到。
星霜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眼珠转了转，悄悄转身觑了她一眼。
明南八风不动地坐在桌边，垂着头看书上的内容，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星霜立刻把头转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用尾巴拍床，只是这回的频率更高了一点。
“啪啪啪啪——”
明南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
“啪啪啪啪啪！”
又翻了一页。
星霜：“……”
知道自己这招失效了，星霜干脆坐起来，面朝墙开始拼读。
“牛、奶、桌子、笔……”
“人，坏。”
明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谁坏啊？”
“偷偷骂我是吧？”
星霜尾巴尖翘了翘，又重复了一遍，“人坏。”
205：【你别说，这小东西还真是怪可爱的。】
明南：【小东西？】
205：【……大东西。】
有这么个粘人精在边上捣乱，明南是一页也看不进去。
无可奈何，她站起来慢悠悠走到星霜身后，低头往画册上看，发现他把画册拿反了。
他根本不是拼读，而是在那胡编，真难为他把这几天学的词都掏出来了。
明南从后面圈住他的脖子，把全部重量都压到他身上。
“我看看，哪写的人坏？”
星霜脸一红，立刻把书合上了。
“不……不给你看。”
“书都不给看，我看不是人坏，是鱼坏。”
明南故意逗他。
果然，下一秒他就转过头来，想为自己辩解，只是他没留意两人此时的姿势和距离，一转头，鼻尖就贴着明南的鼻尖蹭了过去，两人的唇只差分毫之距就贴在一起。
属于彼此的呼吸扑面而来。
温温热热的，落在皮肤上，撩起一阵阵细微的酥麻。
视线交汇，两人都愣了一下，像是同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看着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