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如此怪象,晏无双总能发现不对了吧?
但她心大的很,只当是天象突变,该吃吃该喝喝。
连翘于是又在掌心生起火来,靠的很近,烤的那砖都发红了。
果然,画像里也随之变换,只见雨停了,天气突然热了起来,所有人都脱下了外衣,拿起了扇子。
晏无双也总算觉得古怪了,连翘看见她抬头望天望了许久。
连翘决定再进一步,于是拔下头上的簪子冲着那画像砖使劲戳了一下,对应的,只见画像砖里的天漏了一角,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
天都已经漏了,画像砖里的人果然坐不住了,四散奔逃,晏无双则是怔怔地望着那窟窿,不知在想什么。
连翘又把眼睛对准那个窟窿凑过去看了看。
霎时,画像砖里的天上出现了一只巨眼。
这场景极为恐怖,晏无双也总算回过神来了,只听她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咦,这不是连翘的眼吗,怎么会在天上?”
再然后,她又自言自语道:“不对,连翘是谁,我怎么会知道?”
连翘急得又冲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中,熟悉的长睫毛,这一瞬间,晏无双意识彻底回笼,然后两把大锤一抡,砸碎了天地。
画像彻底定格在这一幕,再然后,那砖上也出现了一道裂隙,连翘知道,晏无双出去了,只不过她应该回到了她自己的幻境。
果然,透过那砖上的裂隙,连翘惊奇地发现晏无双好像就在墙的对面。
她抠着墙大叫一声:“无双!我在对面。”
晏无双此时还被那只出现在天空中的巨眼吓得不轻,乍然听见连翘的声音还浑身发凉,直到连翘又喊了她几声,她才发现对面有人。
于是两个人终于通过这块破砖的裂缝相认。
大声沟通了一番,连翘才知道原来那日晏无双和周见 南也和他们一样,从上马车起就进入了幻境,不过他们更惨一点,被困在幻境的时候触发了机关,晏无双胳膊被划伤了,周见南伤了一条腿,现在还躺在地上哀嚎呢。
听到连翘的声音,周见南顿时痛哭流涕,感慨自己终于能出去了,不用和一只母老虎困在一起。
没错,在他们的幻境里,周见南看到的晏无双是一只巨型母老虎,而晏无双看到的周见南则是一个顶着书脑袋但是长着人身的怪东西。
连翘听他们的经历也颇为唏嘘,幸好,虽然过程波折了点,至少人都还活着。
但到底该如何才能破境?阵眼又在哪里?
两边的人透过这道裂缝互相交换起信息,描述起各自所处的环境,说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四面墙都是空荡荡的,里面也空无一物。
于是周见南抱着自己的腿唉声叹气起来:“也不知道进来多久了,难道真的要困在这里一辈子?”
连翘转头安慰起他,此时陆无咎却敏锐地发现一点不对劲:“怎么会不知道多久,观星辨月,这不是入门时便教过的吗?”
周见南乍一听见这声音,立马乖乖坐好:“殿下此言极是,只是,这星象不是乱的么,故而才不能辨认。”
“你说什么?”陆无咎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夜幕,只见一轮圆月西偏,群星环绕。
连翘也发觉了不对:“怎么乱了,这星象不是好好的吗?”
但是对面也很疑惑,连晏无双这个没读过几本书也没学会观星辨月的人都插了句嘴:“就是乱的啊,月亮东升西落我还是知道的,但我这里的月亮分明是自西往东,根本没法看时辰啊。”
她这么说,两边的人都发现不对劲了。
连翘纳闷:“你是说,你那边看到的月亮是在东边?”
晏无双惊讶:“难道你们那边的月亮是在西边?”
问题症结总算找到了。
然后两边迅速又对照起天上的星宿来,越说越不对劲,周见南脑袋一拍:“难道说,我们两边的天象是完全相反的,像照镜子一样?”
陆无咎却道:“不,不是照镜子,而是印章。”
陆无咎简单解释了一番崆峒印的来历,然后忽然看向幻境两边共用的这堵墙道:“这面墙,应当就是整个幻境的阵眼了,崆峒印应当就是这么墙,所有的幻境都是由它而生。”
连翘傻眼了,她学过阵眼可能是一口井,一棵树,甚至是一具尸骨,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面墙。
“可是……”她疑惑道,“阵眼不应该最怕被人发现吗,这墙这么大,如此显眼,不是太容易的被看见了吗?”
陆无咎却道:“看见也不等同于发现,你进入幻境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这面墙,但你有想过它会是阵眼吗?”
连翘一拍脑袋,还真是,谁会注意一堵墙呢,并且还有其他三面一样的墙。
若阵眼当真是这面墙一切便能说得通了,这些砖其实才是障眼法,又是画像,又是幻境,不过是博人眼球罢了。
连翘笃定了几分:“但……这墙古怪的很,越不过去,也不能砍,否则便会被反弹回来伤了自己,这可如何破它?”
陆无咎沉吟片刻:“这不是正好借力打力,既然这画像砖能破碎,整座墙自然也可以。”
连翘没听明白:“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陆无咎这才娓娓道来,连翘慢慢听清楚了,原来他是说不攻击这面画像砖墙,而是攻击对面的墙,如此一来,虽然会被反弹,但只要他们躲开,反而会落到画像砖墙上。而且,这面画像砖墙乃是两边的幻境共用,也就是说,如果另一侧的幻境也使用这种方法,这面画像砖墙便会同时受到四重合力,如此力量,再厉害的幻境恐怕也难以承受。
这方法实在挑不出毛病,几人都觉得可行。
于是商议一番之后,四人同时用尽全力发动剑招,霎时只见剑光划破夜空,在触及墙面的时候以同样凌厉的气势反弹回来,但他们早有准备,往后一仰险险一避开,然后只见四道恢弘的剑气同时劈向中间那面画像砖墙,那墙先是晃了一下,然后从中间裂了一道巨大裂缝,再之后只听轰然一声,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四面墙同时倒塌。
灰色的烟尘铺天盖地,遮蔽了一切。
在墙倒时连翘就已经迅速卧倒在地,等尘埃落定,她抖了抖身上覆盖的一层厚厚的灰尘,再抬头,只见四周再无围墙,她正身处来时的大街上,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空中圆月高挂,群星璀璨,陆无咎背对她站在身侧,而对面则是乍然回到马车上的周见南和晏无双。
总算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几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甚至连那匹误跟连翘进入幻境的马都觉得高兴,长长嘶鸣了一声。
连翘一身轻松,语气都轻快了许多,一把抱住那匹马。
但同时,她突然还想到一个问题:“虽然阵破了,但那个怪东西呢,怎么不见踪迹,还有崆峒印,怎么也一点没有痕迹”
陆无咎道:“也许是逃了,但这阵法是它的系身之法,它不死,大约也已经重伤。”
逃了?连翘恨这东西恨得牙痒痒,都怪它害她在幻境里丢尽了脸,甚至连嘴唇都被陆无咎亲肿了,她跟它没完!
想到这里,她又害怕起来,嘴唇被亲的肿成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她才不要被嘲笑。
于是当晏无双过来抱她的时候,连翘果断拿袖子遮住了脸。
晏无双奇道:“你这是怎么了,伤到脸了?”
连翘正在支支吾吾,突然眼前一亮:“啊,对,伤到了,你不许看!”
晏无双倒也没去硬拉,只是安慰了一番,然后咳了咳:“你能不能借我点灵石,周见南的腿伤了。”
连翘咦了一声:“他的腿伤了我自然是要管的,但是为什么你来?”
晏无双挠了挠头:“……因为他的腿是我踢伤的。”
“啊?”
“突然多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书脑袋但是人身的怪物谁能不怕啊,我以为是妖怪呢,就一脚踢了上去,然后就听到了贱男的惨叫……”
“……”
难怪周见南那么怕她呢。
连翘短暂地可怜了周见南一秒,然后把兜里的灵石都给晏无双了,让她带周见南好好治一治。
等人一走,连翘顿时又开始肉痛,这才刚上路,钱就已经花完了,往后可怎么办?
穷成这样,她动了去夜狩挣点外快的心思,但一摸自己的唇角又顿时心死,这样子哪里出得了门啊!
正想着,她突然看到了陆无咎,心念一动,这不就是行走的钱袋子吗?
整个人间都是他家的,何况他夜狩也得了不少宝物,随随便便一张蛟龙皮就能换一屋子灵石。
于是连翘灵机一动,扯住了陆无咎要走的衣袖:“喂,你就这么走了?”
陆无咎微微垂眸:“不然呢?”
连翘生气地指指自己的唇:“都怪你亲错了,你把我弄成这样,我都出不了门,没法匡扶正义,你难道就没一点愧疚之心?”
陆无咎略一沉思,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你缺钱了?”
连翘恼了:“喂,什么叫缺钱,我会缺钱?笑话,我可是无相宗掌门之女,祁山连氏的大小姐,我怎么可能没钱,这叫勤俭持家你懂吗?”
她嘴唇红润润的,即便是张牙舞爪也不讨人厌。
陆无咎瞥了一眼她下巴上的指痕,心情不错:“好,持家。那给你十万灵石,够不够?”
连翘瞠目结舌,什么,十万灵石?莫说夜狩一晚了,就算是十天,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赚到十万。
但陆无咎张口就是十万,依照连翘替她爹各种采买东西和奸商吵架的经历,还有很大抬价空间。
于是她眉头一皱,假装很看不起:“才十万,我一晚上夜狩都不止这个价,再说,不止是嘴唇被你亲肿了,我的下巴也疼,还有舌根,都快断掉了,恐怕也要养两日才能出门呢。”
陆无咎抿了抿唇:“行,十万不够,那三十万,够吗?”
连翘双眼都要放光:“真的?”
“不过。”陆无咎又顿了顿,“这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连翘急了:“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看?”
她把嘴凑过去,那张唇红的不正常,陆无咎喉结微微一动:“里面呢?”
连翘心里很是不屑,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比她还计较,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巴。
陆无咎却道:“看不清。”
连翘只好张的更大,血盆大口一样,狠狠盯着他:“这回总能看见了吧,你亲的你都能忘?”
陆无咎神色冷淡,忽然伸出一指压着她的下唇:“抬高点。”
于是连翘仰起了头,却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大夫,能看出花来不成?”
陆无咎慢条斯理地又伸出一指,两指一并探入她口中搅了搅然后抽开,将口津抹在她侧脸上,语气冷淡,漫不经心,的确像一个大夫。
“嗯,是有点红,我的错。”
腮帮子上凉凉的,连翘呆了一瞬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捂着脸很嫌弃:“你怎么这样,你都嫌弃的话为什么要往我脸上抹?”
陆无咎神色十分淡定,此刻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手:“你的东西不给你给谁?”
“……”
什么怪癖,明明是他要撬开她的嘴吃她的口水,吃完又开始嫌弃了。
连翘不想理他,使劲用袖子抹了抹,把脸颊都擦红了。
但现在,她还在跟陆无咎讨价还价呢,只好忍辱负重:“检查也查了,这三十万你到底给不给?”
陆无咎心情又变得很愉悦,解下腰间系着的锦囊丢过去:“不会少了你的。”
连翘看不懂他瞬息万变的心情,忍不住腹诽可真够善变的!
不过这小乾坤袋分量着实不轻,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万灵石。
她美滋滋地收下了,暗暗嘲笑他果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以后若是有这样的机会少不得再坑坑他。
但恩怨分明,该报的仇还是得报,捂好钱袋子之后,连翘飞快扯过陆无咎的袖子把自己的嘴擦了擦,擦完立马就跑,打定主意恶心恶心他。
一通操作下来,陆无咎盯着袖口的湿痕神情莫测,半晌,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此时,距离他们被困幻境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回到何府后,只见满院的红绸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白绸,何小姐那间被烧毁的屋子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下人们正在一件一件地往外收拾东西。
何老爷则坐在花厅里翻看下人们收拾出来的那些尚未被烧毁的衣服书籍之类的东西。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人生一大劫,更何况女儿还死得这么惨,只见原本丰腴儒雅的何老爷此时眼底青黑,眉心掐出了淤紫,嘴唇也干燥泛白起了皮。
当点检完一遍后,他重重叹一口气,吩咐下人们:“都封起来吧,暂时放到云娘屋里。”
于是下人们流水一般一箱一箱地送着东西,边走边窃窃私语:“唉,老爷的命也太不好了,大小姐刚走没多久,这二小姐也没了,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正好过来吊丧的连翘闻言颇有些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何员外。
不过何员外倒是拎得清。
他道:“仙人不必多虑,梅娘既不是妖怪害的,自然不能怪你们,要怪就怪她自己识人不清,也怪我教女无方,自打云娘去了之后,我膝下只有这一女,便格外娇纵了她些,这才惯得她一步错步步错,误了性命。说起来,反倒要多谢仙人们找出了真凶,让她至少没有死得不明不白!”
连翘哪里敢称功,反安慰道:“小姐既然去了,员外也当宽心,我等不才,略通一些安魂之术,可为小姐净化怨气,让她来世投个好胎。”
何员外微微颤动嘴唇:“仙人此话当真?那我在此替梅娘谢过诸位了。”
他说这便要拜下去,连翘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员外不必多礼,不过,此术尚需要小姐的贴身之物方能成事,不知大火过后小姐的贴身之物还有没有剩下?”
何员外用袖子拭了拭眼尾:“有,自然是有的。刚好这儿还有一箱梅娘的东西没封起来,仙人们看看能不能用,若是不能,我再叫人把那些都搬回来。”
连翘扫了一眼,只见箱奁里装了不少衣物,连忙道:“够用了。”
于是何员外便让他们随便挑。
顾虑到在场还有周见南和陆无咎,于是连翘从叠好的衣物里捏起了一块微微发黄的绣帕,道:“这个便好。”
这绣帕上还绣着何小姐的小像,也算是亲近之物吧。
没想到她准备收进袖中时何老爷却皱眉叫了一声:“慢着——”
连翘微微回头:“怎么了?是不方便吗?”
“那倒不是。”何老爷解释道,“这帕子不是梅娘的,是她姐姐云娘的,云娘去后,一些东西便给了梅娘,下人们收拾的时候大约没分清,仙人们既要超度梅娘,自然不能拿错东西。”
何老爷触景生情,缓缓抚摸起那帕子上的绣像来,一针一线,都饱含眷恋。
连翘却十分疑惑:“是吗,可这绣的不就是何小姐的脸么?”
何老爷道:“哦,仙人们有所不知,我这两个女儿乃是双生,所以样貌相仿。但我是记得的,这帕子上的小像是云娘当着我的面绣的,而梅娘素来不喜女红,所以这帕子应当是云娘留下的。”
“等等,两位小姐是双生子,也就是说相貌一样?”
“是啊。”何老爷道。
连翘忽然想起了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块刻着何小姐侧脸的画像砖,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一个很紧要的问题——何小姐既然是被顾声杀的,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在画像砖上?
难不成他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那画像砖上刻着的不是何二小姐,而是相貌相仿的何家大小姐?
她看了一眼陆无咎,陆无咎也在微微皱着眉,大约也想起了幻境中的那块画像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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