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我来吧。”离酥说道。
“我来。我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时绾眠每刺进一刀,便挑出一刀。
沈复的话语被身上传来的痛感打断,鲜血如泉涌般流淌,地上满是血肉模糊的口口。
即便如此,他依旧仍顽强地吊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这么…...着急将我.…..处死,无非就是怕.…..怕我将此事......"
不知多少刀落下,沈复的身体千疮百孔,终于没了声息。
时绾眠脸庞此刻惨白如纸,身躯不住地颤抖。
时绾眠如梦初醒,思绪飘回与兄长重逢那日。
恍然间,她明白了哥哥为何不让自己看他身上的伤痕,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背后,隐藏着多少不堪的秘密?
就在此时,离酥出声道:"先离开吧,有人来了。"
时绾眠轻轻摇头:"你先走罢,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若是带我,恐你今日也难逃宫中。"
离酥默然点头,对她的话无需质疑。
时绾眠望着离酥远去的背影,不禁轻声道:"多谢先生,恩情来日再报,还请先生护好淮知。"
看到离酥郑重颔首,她才稍稍安心。
当时绾眠独自走出地牢时,时言玉焦急万分,快步迎上前来。
他眼眸此刻满是担忧,看到时绾眠满身鲜血,立即紧张地问道:"眠眠,没事吧?哪里伤着了?可知是谁?朕现在就把他抓了活剐!"
时绾眠望着兄长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内心翻涌的情绪几欲决堤。
她轻轻摇头,喉头微动,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时言玉见状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大步走向内牢。
当他看到践国公的尸体和另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时,面色骤然阴沉。
走出地牢,时言玉对身后的侍卫厉声道:"你们先退下。"
待众人离去,时言玉突然按住时绾眠的双肩,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充满血丝,神色近乎疯狂。
他不停地逼问道:"是不是沈复说了什么?是不是沈复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一定是他说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忍不住将他碎尸万段,对不对?对不对!"
时绾眠强忍着肩膀的疼痛,强作镇定地回答:"能说什么?你冷静些,我只是想替父皇母后报仇,不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她的声音平静,似是在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真的?”
“真的。”
时言玉死死盯着她,好似要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你发誓,发誓!发誓他什么都没有说,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声音嘶哑,满眼血丝,好似要确定她是不是在说谎。
看着他如此失控的模样,时绾眠心中更添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我发誓。"
得到允诺后,时言玉这才渐渐冷静下来。良久,他开口道:"对不起,哥哥方才没控制好力度,都怪哥哥......"
闻言,时绾眠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与游牧三舅勾结的,也是你,对吗?"
时言玉的手指一颤,从她眼中看到了失望、绝望,最后化为冰冷。
觉得心中抽痛,他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恍惚地反问:"那怎么了?"
"那怎么了?时言玉——"
时绾眠喃喃自语,语气中竟带着几分讽刺。
“你可知,我就算怀疑自己,都未曾怀疑过你——”
“怀疑我?哈哈哈哈哈!”
时言玉突然癫狂地笑了几声,语带怒气:“时绾眠!你别忘了,你是中原的公主,不是游牧!”
"你曾说,你最不愿见到战争,不愿见百姓流离颠沛,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如今你却为一己私欲,干涉朝政,还选了如此阴暗之人。你以为,他当朝后,不会发动战争么?"时绾眠的声音愈发冰冷。
"践国公光明磊落,一生为中原鞠躬尽瘁,而你却恩将仇报——"
“对!所有人都光明磊落!就我,我是卑鄙小人!”
时言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颤颤巍巍地走向时绾眠,扶住她的双肩,语气里带着几分无辜:"我的好眠眠,你都说了,是曾经。"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与我何干?"
“怎么?觉得我并非你以往的好哥哥,觉得现在的时言玉恶心,该死,对吗?对吗?!”
他的声音带着疯狂的颤抖,像是失常般,疯狂地摇晃着时绾眠:“谁会一层不变?啊?告诉我,眠眠,你告诉我,谁是一层不变的——”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有人一掌将他推开数步。
“咳咳......”
时言玉喘息着,抬头望去,看见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陌生男子和温淮知,他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眠眠,你没事吧?"温淮知小心翼翼地扶住时绾眠,担忧地望着她。
“你们......”
“他说不放心你。”离酥说道。
“无论有什么,先离开此地罢。”离酥提醒道。
闻言,时言玉紧握双拳,满脸恨意地看着温淮知,而后转向时绾眠,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要走,对吗?"
"连你也背叛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与不甘。
蝉鸣声依旧不断,微风飘过,不知是凉了夜还是凉了人心。
“你不该如此。”
时言玉突然笑了起来,反问道:“那我该如何?眠眠,你告诉我。”
“他不会滥杀无辜。他是这天下最心善的人,他是真的为百姓社稷、中原思虑的人。”
"心善?"时言玉重复了两个字,随后疯狂地大笑起来:"眠眠啊,我的好眠眠,这是最无用的东西!"
"曾经我所守护的,在我遇难时,变成一把利刃,狠狠地、狠狠地刺向我!我用真心去守护的人都巴不得我去死!"
他的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们不管不顾,朝我扔鸡蛋、泼脏水、辱骂我——"
他的眉间微蹙,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苦笑。
突然,他安静下来,语气轻柔,却不乏诡谲:"其实我一开始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可是母后教导我应该为两族担起责任,父皇亦是如此!大家不断把我变成不喜欢的样子。"
“我欢喜什么,便要残酷无情地抛弃什么——”
他抬头望向时绾眠"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感觉道自己好像还活着......"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要被微风吹散。
“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不可以,那不可以。喜欢什么,我要杀了什么!可是…...”他叹息着,似乎在回忆什么。
"可是只有眠眠同我说,哥哥的快乐最重要。"
他轻声说道,眼中似乎有泪光一闪而过。
时绾眠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知道,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眠眠,有时候哥哥真羡慕你。”时言玉说道。
“哥哥,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后,时言玉也将内心的话全部倾出:“我不想回头!哥哥明白,权势只有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握在自己手中,便可把黑的说成白的!这可比心善那种东西好用多了!”
“眠眠,听话,不要离开哥哥。你知道哥哥只有你了。”他恳求着,声音中带着恐慌。
“谁都可以背叛我,但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她跨出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匕首抽出的声音。
“你要对我动手么?”时绾眠问道。
他摇摇头,面带有病态地自嘲道:“哥哥怎么会对你动手?”
“眠眠,我说过,哥哥只有你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站在我这边,我早就已经无所谓了,我也不在乎!”
说到此处,他眼中流露出病态的疯狂“:可若是连你也抛弃我,这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突然,他轻哼一声,时绾眠转身一看,只见他将匕首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左臂,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唔......”
“你疯了——”
“疯了也好!被你憎恶也罢!都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抛弃我强!”时言玉大声喘气,连带着无数痛苦。
“我没有抛弃你!”
"你没有抛弃我?好,好!既然你没有抛弃我,那你就乖乖回到我身边,让我知晓你是同我站在一起的!"他声音中带着近乎疯狂的执拗。
时绾眠闭上眼,许是气急攻心,她不停地喘气。
感受到温淮知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可就在这时,又一阵闷哼声响起,这次是刀刃刺入躯体的声音。
时绾眠转过头,只见时言玉竟然捅了胸口一刀。
“时——言——玉——”
她喊着他的名字,眼睛瞪大,满是惊恐和愤怒。
“你不要逼我!”时绾眠双眼通红,额间青筋渐起。
“我不想逼你…...”他立在原处,双目柔和地看着她。
“你在往前走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或许,我就应该死在年幼时,死在那一夜......”
时言玉面色越来越苍白,唇色也渐渐惨白。
“求你,不要把哥哥留在这,这里太黑了.…..”
时言玉轻唤,他的声音低垂,带着浓浓的哀求。
鲜血自他胸口和手臂徐徐渗出,这一次,他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喉间。
看着她面色痛苦,依旧在犹豫,他开始轻轻划过脖颈,几缕鲜血缓缓留下。
"哥哥,那是上千上万条人命啊!"她的声音带着痛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死,对吗?好......"
时言玉眼中的病态已然无药可救,带着绝望,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了结。
"住手——时言玉!我不去了,我哪也不去了!"她终于开口,声音颤抖。
听到少女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像是被哄好的孩子,开心地说道:“真的?眠眠,哥哥就知道,哥哥就知道!你会永远站在哥哥这边,就像以前一样,永远不会变!”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
“你快回来,回到哥哥身边。”他伸出手,期待地看着她。
看着他如今疯狂的模样,时绾眠心中神色痛苦。
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想到年幼时的那一夜。
想到了他在梨花树下,温柔替她佛去发间的碎花,那么柔情的一个人,唯一一次生气是为百姓反冤。
想到了沈复说的话,想到父母双亡后,时言玉的处境。
她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自尽在她面前。
但是,那些无辜之人的命运也牵动着她的心。
她转头看向温淮知,眼中满是挣扎。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尝试。
看到时绾眠内心的犹豫与痛苦,温淮知松开她的手。
“别哭,眠眠。”
“我在。”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时绾眠转过身,紧紧地拥住温淮知,声音哽咽。
“对不起。”
她松开抱住温淮知的手,退开几步,看向时言玉:“放他们离开。”
她知晓,即便离酥武艺高强,若是时言玉一声令下,二人几乎难逃宫中追杀。
“好。”
离酥看了眼温淮知,见他迟迟不肯离去,轻轻拉扯了一番。
温淮知依旧纹丝不动。
见状,离酥眉头微蹙,终是下定决心,一掌劈出,将温淮知击晕,这才带着他匆匆离去。
目送二人远去,时绾眠心中稍感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幅幅苦楚不堪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她无法释怀,无法喘息。
最终,承受不住内心的挣扎,少女环抱住头,失控地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入夜时分,寒冬肆虐,游牧帐内笼罩着一股凝重沉重的氛围。
一群人守在床榻前,心痛不已地望着神志不清、痛苦难当的少女。
中年男子轻叹一声,忧虑地开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一旁的医者正小心翼翼地为泊氏凝语擦拭伤口。
不知缘何,向来活泼乖张的淮乐公主突然病倒,身患恶疾。
翻阅上古史册,医者只在字里行间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即血缘之人换血或许可以一试。
医者长长地叹了口气,担忧地望着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床榻之上,不由得心生疼惜。
谁能想到,前些时日还活蹦乱跳的淮乐公主,此刻竟可能危在旦夕。
"本宫…..."泊氏凝语轻拉开一边的衣袖,欲言又止。
这时,医者猛然跪下,满面凝重:"皇后三思,万万不可!微臣知您爱女心切,可您不能再做出如此冒险的事,再这样下去的话,您恐怕性命难保。"
他额头上滗出些许细汗,心知自己的话有些犯上,但他实在不忍看着皇后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这段时日,正好赶上中原皇后省亲之日。
淮乐公主原本应该居于中原,可因情况特殊,自出生就一直在游牧。
她心系游牧,一直也不愿离开,黏着泊氏瓦尔。
泊氏瓦尔也极其疼爱这位孙女,甚至亲自赐予她最高的封号——
淮乐公主。
淮乐公主是游牧唯一的公主,受人宠爱。
可惜,终是红颜薄命。
此番换血,只能由淮乐公主的直系血亲试行,也就是眼下的皇后、小太子。
可这种不成熟的方法,即使成功,换血者的体质也将大为虚弱,严重些更有丢失性命的危险。
时言玉轻轻拉扯了一下泊氏凝语的衣袖:"母后,儿臣…..."
"闭嘴。"泊氏凝语眉头微蹙,打断了他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时言玉将视线转向床上痛苦不堪的妹妹,只见她眉头紧锁,眼尾还挂着湿润的泪痕。
他又望向高大沉默的泊尔瓦氏,却见对方只是轻轻摇头。
时言玉不明白。
待众人离去后,时言玉再次试探着开口:"母后,儿臣身子尚可,还年轻,日后定会恢复很快,可以救妹妹…..."
"放肆!"泊氏凝语重重拍击案桌,面容严肃,随即抚了抚额间,质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儿臣知道。"时言玉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你很有可能会因此性命不保?就算能活下来,日后身子也会很虚弱。"泊氏凝语叹了口气,皱眉看着这个仍带着些许天真的孩子,不禁感慨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儿臣知道。"时言玉再次点头,似乎抓住了一个机会。
他继续拉扯着泊氏凝语的衣袖,眼中带着乞求的神色,:身子虚弱换取妹妹的一条命,儿臣觉得很值!就算…..."
小太子紧抿双唇,下定决心将心中所想付诸言语:"就算因此丧命,儿臣也无怨无悔!”
“妹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会很孤独的。"
话音未落,清脆的"啪"声响彻室内。时言玉被扇得微微侧了头,右脸顿时肿了起来。
或许是被那些话语刺痛,一向端庄的泊氏凝语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悲痛,轻声痛哭起来。
她弯身抱住时言玉,温柔地抚摸他被打红的面颊,哽咽道:"母后又何尝不心疼,若是可以,母后宁愿躺着的是自己......"
"玉儿,你还小。很多时候,我们都别无选择。"泊氏凝语叹息着说道。
时言玉抱紧了她:"母后,儿臣不小了。儿臣明白,您是一国之母,父皇是一国君主,中原需要你们,所以你们不能带有任何私心去做选择。"
"可太子不一定要儿臣当。儿臣看其他哥哥或者弟弟,也有一番作为。只要是为中原好,又何必执着于是谁呢…..."
"儿臣只有一个妹妹…..."时言玉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可知你身上背负的责任是两国的和平?"泊氏凝语眉头紧锁。
"儿臣知道,可儿臣不明白。为何你们都认为除了儿臣以外,其他人坐上这个位置就会动摇和平?为何你们就能保证儿臣背负这个责任,就能和平?"
"我们无法预知未来的事物。若是要用什么衡量,儿臣只会认为是利益背负和平。"
"荒谬!一派胡言!"泊氏凝语怒斥道。
"难道儿臣说错了吗?母后嫁给父皇多年,父皇或者玛家有打消过彼此的念头吗?只要涉及…..."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啪"。这次的力道更大。
时言玉被打得微微侧了头,却并未回过身。
“够了!以后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咳咳…...休得再提!”泊氏凝语拿出手帕掩住嘴轻咳了几声,原本端庄冷漠的面容瞬间有些许软化。
她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又恢复了冷淡:"日后长大,你就明白了。早些歇息,过几日返程。"
第二日夜晚,在其他人离开后,时言玉遣退了房中的婢女,让她们在外屋等候。
他轻轻走到时绾眠身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眠眠,你疼吗?"时言玉担忧地问道。
"眠眠,我还是不觉得我有什么错。如果我有错的话,就错在我还太小。"
他叹了口气,在少女身边坐下,喃喃自语:"他们总觉得是因为我太小,所以我想的才是错的。"
"可我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相似小说推荐
-
异世囤货萌宠日常(蛟皎) [仙侠魔幻] 《异世囤货萌宠日常》作者:蛟皎【完结】晋江VIP2023-11-29完结总书评数:34 当前被收藏数:548 营养...
-
咸鱼女配在年代文吃瓜(月明星满) [穿越重生] 《咸鱼女配在年代文吃瓜》作者:月明星满【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12.19完结总书评数:998 当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