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的心计她看不懂,反而是凌家人能破宗出走,叫她觉得痛快。
凌巧玉趁机道,“我们家是最简单不过的,如今也只剩我们兄妹两个人,我对你发誓,肯定做个不烦人的小姑子。”
林如海看沈兰心脸色不好,心下实在不忍,“这次我替涵空说了一门亲事,如果他能拒了亲事,回来再与我说想娶你,我便应了。待得风平浪静,你们守在江南故土过日子,也是不错的。”
沈兰心捞栗子的手指在锅沿上烫了一下,她沉默了半晌,“伯父,他不会的。人心易变,当时我认为自己放开了,只希望他过得好,如今我变了,当时他旧情难忘,如今也变了。譬如伯父去衙门,半日不见伯母便要忧心她可是又吐了,是不是晒过太阳。”
林如海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男人心里有你,就是天涯海角也要送信,死了大概都要托梦的。
“我要是再劝,反倒是辱没了你,这桩事就此揭过,等你定了亲,我来给你备嫁妆,咱们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林如海见凌巧玉乖巧立在一便,便又与她说笑道,“要是嫁去你们家,我便将林家收藏中所有的医书都陪嫁过去。”
凌巧玉两眼放光,又要保持矜持,看得沈兰心后背发毛。
“你别过来了,我怕你绑我上花轿。”沈兰心将栗子挡在两人中间,又使唤她干活,“我蒸得牛乳糕好了,你帮忙端给林伯父吧。”
不等沈兰心平复好心情,很快麻烦就又来了。
贾敏倚靠在床头,不明白怎么会有妹妹替哥哥求亲的道理,她看着对面这位金陵世交家的姑娘,脸上笑意未改,“都听说薛家姑娘能干,薛老爷甚是倚重,今日一瞧,竟将我们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只是这求亲一事,是你与令兄的意思,还是令尊令堂的意思?”
薛宝钗端坐一侧,“是家母的意思,家母说沈姑娘是难得的稳重能干,她心中喜爱非常,因此特意命我来与林夫人讨个口风,要是沈姑娘愿意,我这就回去安排来提亲,保准不会委屈沈姑娘的。”
“你这是知道兰心与咱们玉儿结拜的事了。”贾敏往后靠了靠,“说起来兰心家中只剩她自己,我们这做义父义母的为她操心也是应该。薛家的意思我知道了,待我问问她的意思,再来回你的话,可好?”
薛宝钗点点头,她身边的丫鬟适时地递来一个小巧的玉匣子,端看这匣子便是玉质温润,贵重至极,她笑道,“方才那些是给林夫人的表礼,这一样却是家母的心意,还望夫人转交沈姑娘。”
八字两撇都没有呢,贾敏如何会替沈兰心收下,她难免觉得薛家做事太过难看,这位薛姑娘也是如此,看着得体大方,内里却是个不大懂礼数的。
薛家与贾家有交情不假,贾王史薛在金陵并称四大家族这个事儿她也知晓,平日里大家不说破是给脸面,真要说破了,薛家不过一介皇商,银子是多,怎么能与一门双国公的贾家相提并论。
更遑论她如今是林家妇,又是薛宝钗的长辈,薛家就这样让一个晚辈登门拜访,摆出要结通家之好的架势。
实在是不知所谓,可笑至极。
贾敏孕中易疲累,也懒得想话应付她,张嘴便道,“姑娘收回去吧,我替兰心婉拒了。”
薛宝钗吃了个软钉子,“这本就是沈姑娘的东西,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我哥哥没轻没重的,家母觉得女儿家的名声要紧,便叫我先给送还了。”
第78章
贾敏示意伺候的人打开玉匣子,只见里头是一串佛珠,除了是沉香之外,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她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薛姑娘,带上你的东西,请回吧。”
“这是沈姑娘家传的东西,被我哥哥得了去,今日也是物归原主。”薛宝钗并不起身,“听家母说,从前林夫人与她也可以算是一道长大的,林夫人认了沈姑娘做义女,这婚事便是听从父母之命的,聘礼上我家绝不会让林夫人不满意的。”
她这话表达了两个意思, 第一个意思是说得暧昧不清,好像那佛珠是沈兰心送给薛蟠一般,第二个意思便是以薛家的家财来诱惑贾敏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义女换薛家金山银山的聘礼,这是一桩非常实惠的买卖。
贾敏听出来了她的弯弯绕绕,对这个姑娘更是不喜欢,如果只是不懂礼数,最难听不过说一声粗鄙,不再来往就是了,可是这姑娘以己度人,将旁人也想象得如此不堪,能为这点子银子折腰,着实是……令她不爽。
她便道,“小鹭,你将佛珠收下,等会儿送去给沈姑娘瞧瞧,到底是不是他们家的物件。至于薛姑娘,你请回吧,别忘了带上你的东西。”
这是她第二次下逐客令。
薛宝钗再好的忍耐功夫,也忍不住了,圆润的脸上浮起难堪的红色,“不知道是我哪里得罪了林夫人?还请林夫人恕罪。”
小鹭挡在床前道,“我们太太身子不舒服,倒不是故意刁难姑娘,只是实在没法子陪着姑娘说话了。”
贾敏有喜还未过三月,根本就不必说给外头人听。
薛宝钗缓和了心态,虽不愿意也只能告辞了,谁知道到了门口,正要上马车,却见林家的下人将她们送的礼都一一捧了出来。
粗使的丫头道,“太太说薛姑娘送的东西太过贵重,她受之有愧。”
薛宝钗本来以为贾敏叫她把东西带回去,只是让她带走那匣子,此时方才知道贾敏居然是连她上门的礼物也不肯收了。
退礼是一件非常打脸的事情。
这难不成贾敏是要和薛家断了交情不成?
薛宝钗顾不上难堪,连夜便回了金陵,薛父本已睡下,听她求见,赶忙起身穿衣。
薛母很是不悦,“怎生宝钗越大越没了样子,这个时辰了还要来打搅父母歇息,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薛父向来不喜欢听她指责女儿,便道,“你这幅样子哪里是做人家娘亲的,女儿更深露珠外地赶回来,半句问候关切都没有,怎么你明儿个是要早起还是怎么?晚睡片刻便这样多的话,你成日无事只管花银子听戏,就差这半刻?”
薛母受了这样难听的话,当时就要闹起来,薛父却不再理睬,匆匆去见薛宝钗。
“我这是女儿还是冤家?哪里是要议事,竟跟那些个贱人争宠似的。”薛母恼怒地摔了瓷枕头,“打小就喜欢缠着她父亲……”
伺候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只跪着收拾残局。
再说那边薛宝钗见了薛父,连珠炮似地将今日求见贾敏的事说了,她觉着自己的行为举止并无不妥,也不觉得贾敏会替一个外面的厨娘出头,那便是更大的问题了。
薛父并不清楚她去林家拜访的事,听完气道,“宝钗你糊涂啊!你娘糊涂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闹。”
薛宝钗解释道,“哥哥胡闹惯了,如今有个人管着他,也是好的。我是想如果林家愿意出面,沈姑娘与哥哥的亲事也体面不是。”
薛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下人躲懒,这茶是今日喝剩下的还没收拾的,放到半夜里又浓又涩,薛父连着喝了两杯冷茶,人也冷静下来了,“你打小就比你哥哥聪慧懂事,因此我也一心栽培你,你母亲偏心你哥哥,所以你有些小动作我从不拦着你,只是宝钗啊,凡事不可过,诸如林家这样的门第,与咱们行事方法又有不同。”
薛宝钗对于她父亲是很信服的,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脸上少见地出现了错愕。
“我的儿啊,是我没有教好你。”薛父今日见了几位老朋友,颇有些茅塞顿开的感悟。
他从前只想着让薛宝钗好生守着薛家家业,如此的话,薛宝钗自是有本事的,好好地做一方富商,可是以他女儿的才貌,再往上走又有何难。
要是早早地醒悟这点,好生教导宝钗行事,今日她又何至于受林家这等羞辱。
四家人本是同气连枝,贾家难道少收了薛家的银子不成?如今贾敏做这等样子又是要给谁看,要知道,贾家的二位国公早就仙逝,后继无人,王家与史家却是掌着实权的时候。
薛宝钗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最最可怕就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错处在哪里,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往常打理铺子与各家往来,也算是个伶俐人,现在回想起来,何曾登门入室与这些个功勋显贵真正结交过。”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既错了又疏漏,便要去弥补。
“与你不相干,从前是我不愿意与他们来往,只有其他三家做靠山也就够了,可现在却是要变天了,上头的贵人动一动手指,咱们说不得明儿就要去讨饭。”薛父道,“也是你母亲的过错,她娘家是武将出身,生你时候又伤了身子,便只一心在家照顾你们兄妹,既不教你,自己也不出去走动。”
薛宝钗难免想到贾敏娘家也是武将,可她看起来却是既高贵又优雅。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她茫然地看着薛父。
“我问你寻了一条路,不知道你肯不肯赌。”薛父压低了声音,“京城来了人,说上头在到处挑选合适的女孩子进东宫侍奉太子。就算一开始做不得良娣,可等太子继位之后,这身份也是不会差的。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不合已久,本是要娶那邻家姑娘做良娣的,只是林家不肯,论起来你又比她差多少?”
薛宝钗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忽而想起那日见着柳絮随风而起,几乎与云比高的模样,“父亲的意思是要送我进东宫?”
“明日我带你见几位长辈,只要他们肯点头,这是必然能成。”薛父拍拍她的手,“我儿何等聪慧,你只是不会,一旦有人教你,必然出色。”
薛宝钗道,“女儿明日一定会好生表现,不叫父亲失望。”
薛父正想叫她回去休息,忽而薛母破门而入,怒道,“是我叫你去林家替你哥哥提亲,你不跟我说事也就罢了,拖了你父亲来什么,想告我的状不成?”
“你这是做什么?”薛父皱起眉头,“看看你自己,哪有半分做当家主母的样子。”
“下贱的小娼妇!我就知道又是你在嚼舌根,总是仗着你父亲多偏心你几分,欺负你哥哥,现下可好,连着我这个当娘的都不放在眼睛里了。”薛母上前就要拉扯薛宝钗,“若是林家不肯应亲事,定然也是你从中作梗了,可恨我是个傻的竟相信了你的鬼话,让你这个孝顺女儿替你哥哥去操持。”
薛宝钗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母,“母亲这是怎么了?”
薛母却将她甩到一边,又去打薛父,反被薛父一巴掌拍在脸上,薛母被打得直哭,“老天爷不开眼,哪有为了女儿打妻子的道理,你不如一根绳子勒死了我,好叫你们父女如意。”
声音惊动了外头伺候的下人,几人站在门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薛宝钗原以为哪怕母亲偏疼哥哥,对她也是一片慈母心肠,不曾想自己奔走归来,却还要经受母亲这等侮辱,她张了嘴本想反驳薛母,却有闭上了。
何必呢,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她擦了脸上的泪痕,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对着门口的下人吩咐道,“夫人犯了病,你们好生送她回房,再熬了安神汤与她。”
下人连忙应了,只是薛母不断挣扎,口中更是叫骂,书房伺候的小厮为难地看向薛宝钗,“姑娘您看这……阖府都要被惊动了。”
薛宝钗解了自己的帕子,神色淡淡的,“堵上吧。”
“唔唔唔!”薛母恨不能用眼神杀了这个女儿,到底不敌几个下人一齐上手被抬了出去。
薛父想要安慰薛宝钗几句,却听得薛宝钗道,“不知道明日的贵客喜欢什么的姑娘?我只怕自己穿着失礼。”
“你只按着平时的来就好。”薛父道。
父女二人又闲话几句,这才各自回房,好似刚才薛母的大闹根本不存在。
“你要是想好生过日子,就老老实实的。”薛父看着丫鬟压住薛母灌安神汤,“你若再闹,我便送你回京城舅兄家。”
要不是薛家是商贾出身,攀不上另外两家,他又在读书上没有天赋,当初怎么会娶王家的庶出姑娘。
这年头姑娘家也能科举,不输男儿,不说贾家的,就是史家的姑娘听说也是才学甚好,又精通女红的。
原先也是都打听过的,王家的女孩儿也是上学念书的,谁知道念了和没念也差不多,薛母又不比嫡出的女孩儿尊贵,可以跟着大人学武艺,只是管家上也还罢了,旁的都是一窍不通。
真真是倒霉催的,最差劲的一个落在了他家里头。
娶妻不贤,祸及三代啊。
薛父感慨完之后,愈发坚定了要送薛宝钗进宫的念头。
翌日一早,薛宝钗便起来梳妆打扮,她是开着胭脂铺子,也卖首饰成衣,对着打扮是很有心得的,选了平日最喜欢的雪青色,头发只简单挽起来搭配几样珠钗首饰,端的是简朴大方。
待得她出现在席上,众人皆是眼前一亮,贾琏不禁心中赞叹道这薛姑娘好似一颗明珠,白净圆润,又不失光华。
赞叹归赞叹,贾琏心里也明白,皇后娘娘定然会喜欢她稳重的气度,只是太子爷可就未必了。
第79章
除去贾琏之外,席上还有诸如王家等相熟富贵人家,都是和贾琏差不多身份,其中贾琏的大舅子,也就是王熙凤的亲哥哥王仁,亦是女色泡着的,又不似贾琏这等在家里不受父宠爱,因此他毫无顾忌,嘴快道,“薛姑娘容貌是没话说,只是这风情上欠缺了些,如果与那些个大家闺秀一模一样,只怕那一位不大能瞧得上。”
薛宝钗经过昨日之事,稳重又比从前添了十分,因此只浅笑着坐了她父亲下首,“不知道舅舅与姨妈一向可好?”
算起来贾琏与王仁皆是她的表兄。
王仁不大瞧得上这个妹夫,觉得他人微言轻,哪里像正经爷,倒像是贾家跑腿的伙计,便抢在贾琏之前开口道,“家里头都好,爹娘都惦记你与姑母。”
贾琏近来私下堪称是春风得意,懒得与他计较,笑道,“二太太一切都好,心中挂念非常,此番也是特意命我来接你,入宫之前,你便暂时住在荣国府。”
“我听说你们家老太太养着三个姑娘呢,怎么着,还有地儿?”王仁斜了他一眼。
贾琏道,“二太太都安排好了,薛表妹只管放心。”
这几个人都不是主位,主位却是个妩媚风流的女子,柳佩月托着下巴看了会儿戏,笑盈盈道,“你家里两位妹妹不是去太学念书了么,老太太只怕正寂寞呢,调.教一个美人儿也是打发时间。”
她见薛宝钗荣辱不惊,尚算稳重,倒还看得过眼。
王仁目光短浅,若风情流于表面,只怕第一关就要被皇后娘娘给刷下来,那些个妖娆的美人自是得走别的门路。
这桩差事她心里头本来还在犹豫,想给王子腾一个面子的,奈何他这个侄子实在扶不上墙。
贾琏被她的眼波一勾,心里直笑,他这副皮囊还是不错的,这一路南下柳女史可没少垂涎自己的美色,“还得多谢贵妃娘娘的恩赐,两位妹妹才有这样的机会。”
贾赦就不提了,他是预备将太子拉下马来的人,贾政与王夫人却打算将元春改送到东宫。
为了不打草惊蛇,贾琏可是作苦肉计又挨了贾赦一顿打的,也是贾政夫妻多年来都习惯了使唤贾琏,只当这对小夫妻还是向着自己的,王熙凤又精明得很,故而套出许多消息来。
柳佩月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难免暗赞贾家人真真都生得好,贾琏比起贾女史,更是鲜妍俊俏,“叫旁人送你表妹上京吧,我另有一桩差事要与你说。”
在场众人哪个不是心明眼亮,都知道柳女史这是瞧上了贾琏,王仁大为不快,倒不是为了妹妹打抱不平,而是觉得这块嫩肉落在了贾琏嘴里,实在可惜。
如是便分了两路,薛宝钗特意阻止了老父亲送她,自己打点了行装,登船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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