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江不禁眨了眨眼,他说:“姜左,我最开始觉得你是一个温柔成熟的人。”
“现在呢?”
陈月江眯起眼,翘了翘嘴角低声说:“现在觉得你好邪恶啊。”
车子很快就顺着长长的弯道,在雨幕下驶入了远处的隧道。
晚上吃了晚饭,姜左把陈月江送去了机场。
他回去了第二天还要上课,竞赛的模型也才做到一半,姜左在这边还有点收尾的事要做,她跟陈月江说自己再过两天就回去。
陈月江在航站口门口听完静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来慢慢勾住了一点姜左的袖子,他低头蹙着眉,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周围有些吵闹。
姜左往上抬了抬手臂,陈月江就不得不一点点又一点点往前挪动,挪到最后,他几乎靠在人怀里,脑袋一低,就抵住她的肩膀,声音埋在衣服里显得闷闷的。
“……两天,真的就两天哦。”
“嗯,就两天。”姜左一只手搂着他,口吻带笑。
“你不可以骗我。姜左。”陈月江很认真地皱着眉说,“两天。”
“嗯,跟你说好了。”
周围都是人,陈月江很快就就有点讪讪地放开了。
他抿着下唇,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最后在出发口面前又回过头,冲姜左幅度很小地挥了下手。
姜左也挥了挥手,陈月江才背着包快速转身走了。
等姜左回到家,陈月江也终于坐上飞机,给她发来了离开法国前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会每天都想姐姐的,姐姐也要每天都想我哦>3”
陈月江的那条消息姜左最后只回了个表情。
她没说每天都会想陈月江, 甚至没说会不会想陈月
江,不过陈月江每天上完课后回家给她打视频她都会接。
接了也不干嘛,姜左大多数时候都把电脑放在旁边干自己的事, 然后随口问问陈月江今天在学校干嘛了,晚饭吃的什么。
以前的陈月江只会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现在却好像学会了反问。
比如姜左问完他就也会问:
“你今天干嘛了?”
“你午饭吃的什么?”
“看了一上午书, 午饭随便出去吃了点。”姜左坐在沙发上跟他说话,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晚上和你同学没什么活动?”
“没有啊。”陈月江脆生生地说,“你今天不也在家里吗?你没有什么活动?”
姜左抬头看了眼视频,笑了:“晚上要出去吃饭。”
“哦。”陈月江趴在桌上从手臂里看着镜头, “和谁吃?”
“丹尼斯, 你上次见过的那个。”
陈月江:“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一般,有点交情。”
陈月江:“还有其他人吗?”
“有,有十来个。”
“你们要喝酒吗?”
“会喝。”
“喝什么酒?”
“陈月江, ”姜左笑道,“干什么?查岗呢?”
陈月江在分辨率不高的画面里眨了好几下眼睛说:“没。”
“那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陈月江道:“你问我就可以,我问你就不行吗?”
这肯定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姜左慢腾腾道:“你作业写完了?”
“你的事办完了吗?”陈月江问。
“快了。”姜左接着问, “快十点了, 你澡洗了没在这儿跟我聊天?”
“你洗澡了吗?”
“我中午洗什么澡?”姜左好笑。
陈月江一顿, 嘟囔了句“也是”,于是换了个问题:“你今天几点起床的呀?”
“八点多吧。”
“你睡午觉了吗?”
“没。”
陈月江哦了声,下巴还搁在手臂上:“我今天睡了。”
“哦,”姜左说,“这样啊。”
“嗯。”陈月江盯着她说,“就这样。”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于是聊着聊着有时候就会像这样陷入沉默, 姜左还在看她的书,陈月江也还在盯着镜头看。
过了一会,陈月江再次默默开口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姜左淡淡的口吻,“说宝宝现在都学会关心人了很了不起?”
陈月江:“……”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陈月江瓮声瓮气地说。
他只否认这个倒是让姜左有点想笑。
“很晚了,去洗澡吧。”她把书放下了,“我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
陈月江愣了下,从桌子上支起手来。
“你事情办完了?”
“嗯,票都订了。”
陈月江是个不太喜形于色的人,所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显得很淡定:“那我去接你。”
“嗯,到了给你打电话。”姜左说,“去洗澡睡觉吧,我差不多出门了。”
她伸手准备挂断视频,画面里,陈月江仍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边,那双眼睛乌黑明亮,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于是姜左开口对他低声道:“晚安,宝宝。”
“……”陈月江说,“晚安。”
姜左对于自己即将回国这件事倒是内心平静,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来了法国也势必是要回去的。
不淡定的人也有很多,多是以前的法国同事和下属们,他们都以为姜左这次回来是回来继续工作的,淡定的人也有,比如丹尼斯,他们吃饭喝酒的时候他靠过来问她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再来法国,姜左说再说,丹尼斯就笑了笑:“我很庆幸这七年是跟你共事,姜,认识你很高兴。”
这是姜左第一次跟丹尼斯说自己要回国,但就像陈月江表现得非常平淡一样,丹尼斯也很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
其中的原因,一是丹尼斯这个人确实敏锐,二是身为罗曼的得力部下,上头的姜左走了,对他而言绝对不算坏事。
结果丹尼斯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对于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不管这是真情还是假意,能这么说就已经代表了最高级别的敬意。
于是,姜左跟他干了杯。
“我也是。”
回国那天,姜左的电话一打通,陈月江就跟她说自己已经到接机口了。
他的声音一直是那么个平平静静的调调,就算姜左时隔多日回国也这样,好像之前说想姜左都是假的一样,但等姜左的人提着行李箱走出接机口,等在出口旁边的陈月江先顿了下,然后就跟个什么似地跑过来抱住她。
姜左一只手拍拍他的背脊,跟他说这也才两天没见,陈月江闷说:“圣诞节都过啦。”
确实,已经快到元旦了。
陈月江又说:“圣诞节我同学都成双成对出去过节的,就我一个人在工作室里。”
姜左道:“嗯,是我让宝宝没过上节。”
“……没。”陈月江嘀咕了一句,手还环在姜左背上,“没事的。”
机场人来人往,姜左瞥了眼少年紧紧绷着的手臂线条,心想,嗯,这根本一点也不淡定。
华都的冬天,路旁的树叶都凋零了,夜晚的车流还是很吵闹。
姜左离开之前空气还没有这样寒冷,现在回来,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雪。
又到了冬天了。
陈月江虽然跑去了法国几天,但回来以后几乎每天都在熬夜,所以最后在竞赛上依旧拿了个不错的名次,姜左请他和他的同学们出去吃了顿大餐。
忙碌的日子在深冬之前结束了,不过姜左和陈月江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和去法国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秘书结婚了,跟姜左请了一周假度蜜月去了,走前还和姜左哭诉她没有来自己的结婚宴。
“闪婚。”
“听说本来就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姜左说,“两边父母催得紧,反正年龄到了也该结婚了。”
“我就算年龄到了也不结婚哦。”陈月江趴在沙发上看漫画。
姜左转头看他一眼,他也转过来看姜左的眼睛。
“十八岁的小孩说什么结婚?”她笑了。
陈月江:“……”
“十九了已经。”陈月江小声反驳道,“还有一个月就十九了。”
“哦,那你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
陈月江“啊”了声,抿了下嘴唇说:“都行的。”
因为陈月江说的“都行”是真的什么都可以,所以姜左反而要好好想一下。
十九岁和十八岁说来应该也没什么大差别,你说现在在她家沙发上抱着抱枕看漫画的十九岁的陈月江和一年前在大街上偶遇追着她到地铁站里就为了和她说一句话的十八岁的陈月江有什么区别呢。
这点时间都不够干什么事的。
但姜左又的确可以感觉到陈月江这个人正渐渐改变,变得比以前更好。
这可能是因为姜左了解陈月江,也可能是一直和陈月江待在一起的缘故,无论如何,姜左并不会排斥以这种方式看一个男孩长大。
现在的陈月江在读大二,再过一年大三,再过一年就该大四了,然后就会成为和她办公室里那些白领差不多一样的大人。
对姜左的这个设想,陈月江的态度是:那也挺好的。
对于他不想当青春无限的大学生,反而想做疲惫的白领的事,姜左表示意外。
陈月江不是很在乎地说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赚钱养活自己的人才了不起呢。
由于他说的是正论,所以姜左只笑了笑:“宝宝才十九岁讲话就一股老
人味儿了。”
因为陈月江以前揶揄姜左时这么说过,所以这句话是调侃。
“……你又开始了。”陈月江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她回了句嘴,“我要是真的很幼稚你都不会跟我谈。”
姜左挑眉笑了:“谁说的?”
陈月江说:“我猜的。”
他从沙发上支起身,回过头望向她这边,因为刚才在飘窗那里和姜左亲了好几次,所以嘴唇还有点红红的,他相当平静地说:“我要是余白那样的肯定就不行了。”
姜左听他提起了个这么早之前的名字,不由地又笑了:“余白?”
“嗯。”陈月江说,“余白今年也进了另一个老师的工作室,也参加了竞赛,他的志向就是以后进你的公司。”
姜左想了想:“他以前是跟我说过这事儿。余白挺优秀的。”
“我比他更优秀。”陈月江说。
姜左翘了下嘴角:“怎么还自己说自己优秀的?”
“不能说吗?”陈月江眨了下眼睛,好像一本正经,“可是是真的呀。”
“那你以后要进我的公司吗?”
陈月江就不吭声了,他低下头手指尖儿轻轻弹了一下沙发垫上的羊绒毛,好一会才说:“我还没想好。”
“现在说这个也有点早,”姜左道,“慢慢来吧。”
“……”
“怎么了?”
“没怎么。”陈月江说完躺回去了,过了一会又自己坐了起来,姜左正在飘窗边烧水喝茶,他慢腾腾地挪过来,又挪过来一点,最后挪到姜左面前把脑袋软趴趴地埋进她肩膀里,手指抓住了她的袖角。
“陈月江,”姜左侧眸眯了眯眼睛,“你在跟我撒娇吗?”
“我要想一下啊。”陈月江不理她,瓮声瓮气地说,“我以后不会继承我爸的遗产,但也不想去你公司,所以我得好好想一下再告诉你。”
“嗯,那你想一下吧。”
“不想去你公司不是因为讨厌你哦。”陈月江煞有其事地又补了一句。
姜左笑了笑:“嗯。”
“……”陈月江说,“姜左。”
“嗯?”
“你都不抱一下我。”
少年声音很低,说完慢吞吞地抬起眼睛盯着她,莫名的会让人有罪恶感。
姜左其实也知道陈月江无缘无故突然蹭过来主要就是想让你抱一下他亲一下他,所以她就放下了拿杯子的手。
“那顺便再亲一下吧。”姜左说。
陈月江不由张了下嘴,显得有一点点局促,连着眨了两下眼睫后他才慢腾腾地吐出了个“哦”字,然后才说:“……行。”
不过在陈月江那个年纪,会对未来感到迷茫也很正常。
这事跟接吻其实差不多,最开始, 陈月江会惊讶、意外,青涩得像根木头一样只会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到后来被亲得多了, 慢慢地就会自己张开嘴来, 吐出一小截温软的舌尖,从亲三下就要呼吸不上来到后来亲个十几下才会红着脸喊停。
这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反正总要学会适应环境。
陈月江大一的时候还是个富少爷, 吃住都靠家里给钱, 跟其他学生一样,上课学习,下课吃喝玩乐, 没有别的烦恼。
等到大二,陈月江和家里彻底断了关系,靠自己打工交得起学费, 也支撑得了日常开销。姜左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陈月江从那时起就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竞赛, 等到大三时已经拿到了很多大厂的offer了。
陈月江是个有主意的小孩, 很多事情他自己能搞定就很少会问姜左,大一那会儿还会问问,现在年纪越长越不会开口跟她求助了。
也就大三的冬天那一次,他跑来问过姜左一次去哪家公司实习比较好。
外地的他都没要,本地有三家大厂,各个都是业内鼎鼎有名的企业,尤其最近两年, 陈家那边出状况以后,这些原本就不差的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姜左那天跟他聊了一晚上,最后也没说哪个好,她让他自己决定,到了第二天陈月江就过来跟她说他决定好了,已经给人家回信了。
那天的下一周正好是陈月江的生日,加上这个事,姜左就请他吃了顿晚餐给他庆祝。
那是陈月江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的陈月江和十八岁的陈月江,姜左依旧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因为她还是给他买了蛋糕买了礼物,而陈月江也依旧是黏黏糊糊地抱过来挂在她身上脆生生地跟她说“谢谢姐姐”。
去年,十九岁的生日,陈月江也是这么说的,就像姜左到了现在依旧会喊他“宝宝”一样。
他们间的关系经历了很多的磨合起伏,不知道从哪一年的哪一天起忽然就形成了这样一种平稳且稳定的状态,虽然未来可能依旧会有波澜,但本质并不会被动摇。
陈月江已经从一个没有一点安全感的小孩变成了现在这样开始学会自己给自己安全感的人,起码在姜左在他二十岁的冬天那年回法国待了两周的情况下,陈月江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要抛下自己。
甚至姜左打电话过去时他还在外面跟同学聚餐,闹哄哄的环境音里姜左笑着问他在干什么,陈月江说在给同学过生日。
他移动到了安静一点的地方,问姜左:“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左:“下周一吧。”
“那你提前跟我说,我去接你。”陈月江说。
“行,那我先挂了,你好好玩。”
陈月江“嗯”了声,跟她说:“你也好好玩。”
综上所述,陈月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秒钟看不到她就开始不安,也许是人格渐渐开始塑成,也许是他开始相信自己会是一个值得姜左喜欢的人。
这并非一两句说教或者几句承诺就能轻易改变的,主要还是靠时间,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时间也会改变人的性格。
陈月江刚开始和她交往那两年其实就非常乖巧,不会跟姜左提要求,让干嘛就干嘛,节假日也都会送礼物给她,平均三天就要跟姜左说一次“姐姐我好喜欢你哦”。
等到陈月江大四即将毕业,也就是他们交往的第四年时,陈月江不仅会跟她提要求,而且还会拒绝姜左的一些要求了。
比如姜左有时候同时看了好几本书,没看完随手丢在沙发上或者床上,陈月江每次看见了都会让她分门别类收好,不要乱摆。虽然姜左并没觉得这很乱。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标准太低了?”陈月江说这话时正拿着遥控器选电影,挖苦的口吻,“姜左你好大一个人了还要我来说你。”
姜左笑说:“宝宝有空看电视都不帮我收一下。”
“我才不给你收。”陈月江说,“要是每次都给你收,你以后习惯就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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