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梨嘟着嘴,“我以为丞相将军都看上你了呢,若不是看上你,为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种大人物自然有大人物的面子,秾秾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吗?”
今秾摇头,“不认识。”
郭梨坏笑着说:“听说丞相大人出身世家,年轻俊美,还是个单身汉,嫁他其实也不错,你以后就是竺家的主母了,这辈子荣华富贵,多好呢。还有将军也不错,他虽然驻守边疆,可是钟离家也是大兴赫赫有名的家族,况且他家人丁简单,嫁过去后就自己当家做主,别看人家不如竺家起眼,但他这么多年征战沙场,肯定攒下不少战利品,到时候就全部成了秾秾你的了……”
今秾看她越说越没边儿,幻想个没完,连忙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吧!”
哪个姑娘家不幻想这种话本子上的故事?还是发生在亲近好友的身上,郭梨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激动不已,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
“都怪你,匆匆就结婚,害我赶不及过去!”
今秾:“下回成婚就提前通知你好不好呀?”
“行!不过你下回啥时候再成亲?”
今秾摇摇头,“不知道还没跟生哥商量好,若要成亲的话,其实现在回了云州府是可以办的,只是我们都在京城,匆忙回来没有准备,二来生哥一直想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所以还在商量中……”
郭梨点点头,两人又陆续说了各自的事情,直到新郎来接走新娘,又一道去了新郎家参加喜宴。
郭梨的夫君也算年轻有为,去年乡试擦着尾巴考上了,如今也是一名举人,虽然会试未中,也是前途可期。
家中不如何富贵,但婚宴办得还算隆重,今秾吃完喜宴跟着生哥回了家中,赵氏等人回了家,在家里干活。
叹气说:“在京城里虽然住着大宅子,里外有仆人伺候,感觉还是不太自在,没有在家里这破屋子中住着舒坦。”
周氏也笑道:“许久不干活儿,不说是娘,就是我浑身骨头都发酸,感觉不习惯。”
只有几个小辈小孩子才觉得京城的生活好,什么都有得吃,尤其是吃肉吃糖吃了个过瘾,回乡下有什么好的?
天冷还没炭火。
好在这次回来,今秾带了半马车的炭,足够烧很久了。
过年夜这日,一家人守岁守到了半夜,放了鞭炮才灭了灯,各自回屋睡觉。
今秾拉着生哥的手,他俩没睡,坐在今秾的屋子里说话。
她说起郭梨的婚礼,有些羡慕也有些惆怅,“婚礼虽小,但若有亲朋好友参加,若成亲的双方都真情实意,其实就够了。”
瑜生点点头,他清澈的双眸凝视少女的眼睛,“秾秾……”又叹了口气,“秾秾是不是觉得遗憾?”
“不如我们干脆在家中成亲?反正爹娘大哥他们都在,我再把郭兄他们请来,热热闹闹也办一场。”
瑜生请的假期加上年假,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办一场婚礼了。
今秾眼睛一亮,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他们先前一直在犹豫,就是因为觉得婚宴上闹了一场,自己还搞不清缘由,加上天子为了平息时间发了话,所以就一直没有再办。
现下已经过了年,在老家办婚宴其实也是可以的,还少了京城那些纷纷扰扰,不用担心丞相再出来搅局,何乐而不为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像老鼠偷了蜜一样甜蜜。
瑜生怀着这样甜蜜期待的心情睡着了,梦里全是他和秾秾的婚礼,他准备明日就找娘商量筹办。
过了几日,天子来到书呆子的身上,也从书呆子的部分记忆和他与秾秾的交谈中得知他们正在筹办婚礼,准备低调地在家中完婚。
天子:“……”
皇宫里的杯盏摆件又碎了不少。
他是曾为了拖延平息,敷衍随口说年后或之后再办,没想到书呆子这么听话,直接过完年就准备在老家办婚事,娶秾秾了。
他远在京城,即便真想插手也无法插手了,这招釜底抽薪他是真服了书呆子!平时不声不响,这时候倒是机灵了。
天子试图召唤书呆子的意识,但从来没有动静,他又给那缕意识灌输命令,但似乎也没有得到回应,看书呆子每日傻乐,就知道他完全隔绝了他的意识。
天子这个年过得是真“闷闷不乐”,烦躁不已了。
赵氏也想给儿子办婚事,儿子让她尽快准备,她风风火火就操办起来了,把自家亲朋好友都请了,食材买了,叫了十里八村最会做宴席菜的来掌勺,流水席准备开个三天三夜!
乡下里办得再隆重,花销都不如京城里的十分之一,所以赵氏见过了那般的大场面,心气也高起来,买什么都买能买到的最好的,花起钱来毫不手软,力图不让自己儿子这个好歹也当上京官的丢面子。
日子是乡下小道观里的大师批的,成婚当日,跟在京城那场一样,今秾从自家出门,在村里绕了一圈又回来。
瑜生骑着家里那匹骏马接的秾秾,八抬大轿是从县城里雇来的专门给人办婚事的队伍,城里大户嫁千金都用,他将秾秾从轿子里抱下来,在耳边欢喜地说:“秾秾……”
今秾在红盖头里搂住了他的脖子,也是满心欢喜甜蜜。
两人进了院子,进了堂屋,赵氏瑜老汉就坐在堂屋的首座之上,等着两个新婚小辈见礼。
喜娘喊道:“一拜天地……”
红盖头下,转身准备拜天地的今秾没有发现身边的人脚步迟钝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然后才恢复正常。
他们二人朝天地拜下,动作一丝不苟,绝不含糊,甚至带着一份虔诚,将礼行得很到位。
“二拜高堂……”
又转身拜了父母高堂,赵氏瑜老汉两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
“夫妻对拜……”
一些围观的小孩儿这时候起哄起来:“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今秾满心的羞涩,也满心的欢喜,她娇羞地拜了下去。她对面那人,激动得藏在红袖中的手攥紧了。
他也虔诚地拜了下去,甚至因为停留的时间过长,被喜娘打趣了一声:“新郎官太激动了,都舍不得起来呢。”
“看来会是恩爱的一对。”
新郎官耳朵发红,眼睛发亮地看着对面盖着红盖头的少女,他的“妻子”。
随后夫妻回到新房。
因为家中地方不大,流水席摆在院子和院子外,除了村民之外,还有云州府金诚县一些大户乡绅富户也来参加,酒桌从瑜家院子一直摆到外面很长的队伍。
今秾被扶着在床上坐下,乡下办婚事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也没有那么多人盯着,进了洞房,新郎就可以挑开新娘子的盖头,不必等到酒席过后新郎回来。
何况“新郎”也没有想那么多。
他站在床前,在这个简陋的新房里,顶着身前乖巧地等着他掀盖头的新娘子,心中忽而浮现出一种庆幸,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连日来得知他们要成婚的焦躁顿时消散一空,今后纵使她名义上是别人的妻子,可与她拜堂成亲行天地之礼的是他!
只要一想起这个,他就激动得难以自制。
“生哥?”
他站在身前发呆没有动静,得了今秾提醒,连忙将她盖头掀起,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久久对望。
今秾笑了出来,“生哥饿吗?”
天子摇摇头,“秾秾肯定饿了。”他是知道的,新娘子这一天力成之前都有不吃东西的规定。
于是走到桌前,把桌上摆着的瓜果点心拿了过来,“秾秾吃点垫肚子。”
两人吃了点东西,天子把剩余的东西重新拿回桌子上,看见了摆在一旁的酒壶和酒杯。
他想起什么,耳尖发热,心间也发热发痒。
他犹豫了下,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回身时,哑声说道:“秾秾,喝合卺酒可好?”
合卺酒虽然礼成之后便可以喝,但大多数是在洞房之前喝的,也就是要等到新郎官应付完前面的酒席,再回来的时候与新娘子喝的。
但天子担心错过这样的机会,也许下一刻他就回去了,所以就急着想和今秾交杯。
今秾只当是生哥紧张急切,倒也不拒绝。
她羞着脸接过另一杯酒,两人在床前坐下,伸出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互相缠绕,互相看对方一眼,然后喝下了那杯酒。
心脏在快而有力地跳动着,每一下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元抑从出生起,从未感觉到如此紧张的时刻,他的喉咙发紧发痒,心头的热火随着一杯特殊的酒下肚而上升到了丁点。
他分明不是不善酒力的人,却在饮下交杯酒的时候,耳尖和脸都发热起来。
今秾也感觉害羞,但欢喜占了更多,她主动握住了生哥的手,握得紧紧的,下一刻大掌将她的手反握在自己掌心里,他的掌心热得烫人。
男人沙哑着嗓音,竟亮晶晶地看着她,对着她漂亮的眸子含笑着说:“堂拜了合卺酒喝了,秾秾该叫我什么?”
他看似从容,实则紧张得心快跳出嗓门了,这是他梦中都不敢梦的场景,他从未想过,却也渴望着能有一日听到从秾秾口中,叫出那一句撩人的亲昵的称呼。
今秾愣了下,下一秒意识到他在央求什么,害羞地眨眨眼,“夫君……”
嗓音又软又柔,像是秋日里的梨汁熬成的糖,清润解渴,直甜到心里去。
男人眼睛更亮了,他甚至忍不住激动地将她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覆她娇柔的背上的指尖轻轻发颤。
“娘子……”
他沙哑低沉的嗓音,回应了一声,随后又像是不满足般,连着唤了好几声。
两人抱了许久,直到外面开始喊人,起哄叫新郎官出来敬酒,元抑才不得不黑着脸放开自己的“娘子”。
他出门前,眼睛深沉地注视着今秾,想把她今日“嫁”给自己的模样刻入脑海里,他日哪怕得不到她,有了今日,也足以宽慰。
那样的眼神充斥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浓重的爱意,有喜悦、有庆幸……还有很多今秾不解的情绪,像一汪最深沉的星海,浩瀚深沉而不知底,她忽然感觉有一丝难受。
在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前,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天子果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走到窗前,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这时候,他们该洞房了吧?
他特意在书呆子回来之前灌了很多很多的酒,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当然是有用的,天子是在醉了的时候回来的,等瑜生醒时,天已经亮了,他错过了和秾秾最重要的人生时刻,只感觉迷茫难受得很!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
瑜生愧疚地握着娇妻的手,“秾秾,我不该喝那么多酒把自己灌醉了的。”
事实上,瑜生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他甚至没有了成亲当日的很多记忆。
他是怎么和秾秾拜堂的,怎么喝交杯酒的一概不知。
这让过往很多时候的蹊跷都浮现上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听说有的人脑子有病,天生比别人多了一道魂,平日里看起来无恙,其实内里有两道魂,有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会不会他也生了这种病,所以有时候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
他犹豫了很久,觉得和秾秾既然成亲了,就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不该有秘密隐瞒,还是这样可怕的病症,为防止某一日无意伤到妻子。
他跟今秾坦白为难道:“秾秾……我可能。”
今秾含笑问:“你怎么了?”
“我可能有病。”瑜生将自己过往很多次记不住自己干了什么事的事情举例给今秾听。
“以前我都以为自己喝醉了或者是错觉,但昨日跟秾秾的婚礼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我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还把这些事通通忘光了,我怎么舍得忘记呢?怎么舍得马马虎虎呢?”
他难过地说:“秾秾,我可能真的生了那种别人说的多了一道魂的病。”
他现在甚至不敢跟秾秾洞房了,他如若脑子里有病,体内藏了一个未知的人格,那人如果伤害秾秾怎么办?他该怎么负责起秾秾一生的幸福?
瑜生难受极了,甚至还后悔跟今秾成亲了,他没有把握给今秾幸福,没有把握自己是完全安全的,他连掌控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娶她给她幸福呢?
今秾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过往很多时候,她也觉得生哥不像生哥,有时候像变了一个人。
还有昨日跟她拜堂成亲,回新房喝合卺酒的时候,那时的生哥显得很激动,很热切,侵略性也比平常要强,她以为生哥因为大婚才这样激动。
会不会像是生哥说的那样,昨日拜堂的根本不是他?
今秾想起他出房门前,那深沉的不舍的眼神。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抱住了瑜生,“没关系的不要怕,若是真的,等他哪日再出现我试探一番。”
今秾以往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都没有深想,因为她对生哥太熟悉了,不觉得他有问题,何况这种罕见的病症。
现在却感觉自己太马虎大意了,往这个方向想,过去很多次其实都不太对劲儿,她时常发出生哥今日不一样,生哥好似变了等等这种感叹,却又下意识地给他找借口,找不寻常的理由。
第70章 他不是生哥。
得知自己得了多魂症后,瑜生很是难过慌乱了一阵子,幸好秾秾没有嫌弃他没有害怕他,还好生安慰了他。
瑜生想起在府城的时候,有一回,他下学了去接秾秾回家,第二日再想起前一晚的记忆,却发现自己虽然隐约记得大致,却发现记忆中那个晚上的自己异常英勇得不像自己。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兴许超常发挥,也兴许睡了一晚上糊涂了,现在想起来,那晚的人应该就是他身体里多出来的那缕“魂”。
瑜生却松了一口气,因为从那一晚的表现来看,这个魂对秾秾是没有恶意的,甚至会紧张她保护她,这至少可以保证在他出现的时候,不会对秾秾造成什么伤害。
而他也是最怕那个未知的人格伤害秾秾。
成完婚不久,新婚的夫妇小两口就得上京了,蔡家近来生意重心挪到江南,没有北上的商队,他们就另外找了个商队跟着,来回京城的路走了好几回,素来平顺,两人也没有多想高高兴兴上路。谁料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遭遇了劫匪,连同商队在内二三十号人都被绑上山。
瑜生拿出自己的官牌,说自己的朝廷命官也无济于事,若是绑到了当朝丞相他们还会忌惮一点,不过一个七品小官,死了就死了朝廷还能为他发兵剿匪不成?
这个举动反倒让劫匪注意到了他,然后看到了他身边貌美如花肌肤莹莹如玉的小娘子。
劫匪头子要把貌美小娘子抓去当自己的七号压寨夫人,听说前头六个压寨夫人都是抢来的良家女子,全都死于折磨之下。
瑜生苍白了脸,牢牢将秾秾护在怀里,死也不撒手,他梗着脖子说:“你们若是敢动我娘子一根手指头!我就杀、杀了你们!”
连一只鸡都不敢杀的书呆子,生得清清瘦瘦文文弱弱的,这话说出来,让在场土匪笑成了一片。
“就凭你这个小白脸?”土匪头子轻蔑地看他一眼,拍拍手命人把今秾绑上去。
今秾和生哥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武功而且身上被捆了绳子,无法逃跑,周围至少几十上百号拿着刀的土匪,拿什么抵抗?
两人心下一片绝望,今秾定了定神,告诉生哥不要慌,“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到底要如何才能没事,她也不知道。
几个土匪过来,强行要把今秾拉上去,瑜生死抱着不撒手,俨然一副要动她就从他身上踏过去的架势。
其余被一起劫来的人忍不住红了眼睛,害怕之余心下发酸。
当土匪的各个大鱼大肉身体强壮,几个大汉一起发力,还是把小两口分开了,瑜生被狠狠踹到一边,今秾红着眼睛,她看见生哥嘴角都流了血。
瑜生爬了起来,突然朝架着今秾的那个土匪冲过去,狠狠地咬了他手臂一口,甚至撕下一块皮肉下来。
土匪疼得嗷嗷叫,瑜生连忙把秾秾带到一边紧紧抱住,那个土匪快气疯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拿着刀就要对着瑜生两人砍杀,被土匪头子阻止了。
“莫伤了我的小娘子。”
今秾没有看过生哥这副样子,眼睛赤红,冲过来的那一瞬间甚至带着不曾有的狠戾,像一只被逼急了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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