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沉思后道:“来人将人拖下去杖三十,日后留在外院,不得踏进内院一步。”
东三面若死灰,跟在世子身边是何等的风光,若是去了外院,前途都毁了,心里一时间悔啊,可无论他怎么求饶,褚昭不为心动。
事情得到解决,褚清溪也要回去了,楚盛窈拉着她的手,连连道谢,娇媚的脸流露出对她的感激,眼若粹星。
褚清溪连忙将手抽回了告辞,新嫂嫂当真是美的,尤其当她全心瞧着你时,恍若自己身量涨了八尺,不知不觉便应承她。
温柔乡,英雄冢,此言不虚。
也不知兄长与嫂嫂相处时,怎能拒绝得了她。
对东三的处罚,到底算是轻的,旁的主母遭受这些,不是将其发卖了,便是将其打发的远远的,到底是跟在褚昭身边多年。
也正是因她,才处理了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以此看来,院里的人,才知晓她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日后行事也会方便些。
楚盛窈本是没想如此的,原先想借着褚昭带她将府里逛逛,顺便立威,可惜褚昭没那个意思,结果杀威棒直接闯上门来。
偶遇褚清溪倒是个意外,毕竟她原本是想叫人来寻她的,好将事情闹大。
祖母说过高门难入,若她做的不够好,那时倒霉的只会是她。
亦叫她顺着夫君,毕竟还需靠他在府里生存下去,待生下子嗣,才可安宁些。
楚盛转身之际,听到褚昭冷淡的声音传来,“楚氏你可知罪!”
第29章 第29章
“夫君何意?我做了什么?”楚盛窈似是不解,怀疑道:“莫非因我之故,叫夫君处理了身边人,叫夫君不满了。”
“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他欺人太甚,我等了他许久,未见人影,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才寻路离开,那地方偏得很,四周都是院落,走了好些个时辰,又饿又累,天又黑了,我很怕。”
楚盛窈这话不假,不过是在李嬷嬷察觉到东三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阻止罢了,还特意往更深的院子里去。
可也是旁人先对她下手。
楚盛窈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仰着头据理力争,眼光潋滟,眸子泛红控诉着。
本就是极艳的容色,此刻竟如被雨打了般,好不可怜。
褚昭有一瞬间失神,手心不知为何泛着痒意。
“既然饿了,便传膳吧!”
见褚昭没有追究,楚盛窈松了口气。
楚盛窈其实并没有多饿,李嬷嬷寻了些点心来,很好吃,她几乎是吃撑了,可现如今在饭桌上,她还得装作饿极的模样,在褚昭放下筷子时,楚盛窈想说自己也吃饱了。
可褚昭也不知怎地了,夹了些菜给她,“多吃些,不必着急。”
楚盛窈心底含着泪将东西吃了干净。
入了夜,他们没做什么,只各自盖着被子,清醒时感受到旁边有人,楚盛窈并不习惯,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入了眠。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床似乎有些起伏,楚盛窈没在意,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旁边的被子不见了,李嬷嬷和秋泠赶紧进来伺候。
李嬷嬷小声问道:“少夫人可发生何事了?”
李嬷嬷将世子,半夜间去了外间榻上的事儿与他说了,楚盛窈一脸茫然,她哪里知道?
莫非昨日事儿露了破绽,被他瞧出来了?
生了气?
今日要回门,便是在用早膳的时候,都未见褚昭的踪影,她问起院里的丫鬟,丫鬟半点儿也不敢隐瞒,只道自己不知道。
经昨日一遭,她们对楚盛窈更加的恭敬了。
生怕对她们的回答不满意,便立刻补充道:“奴婢不敢窥探世子的行踪。”
用过早膳,还未瞧见褚昭的踪迹,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还不回来,误了回门的时辰便不好了。
在楚盛窈下定决心,往外走去时,百名从院外回来,神色匆匆,“少夫人,世子等着您,您快过去吧!”
楚盛窈缓了口气,若她一个人回门,必定是少不了议论的,落了楚府面子还是次要,她怕祖母会为她忧心。
百名是个机灵的,边走还说,褚昭大早上便让人准备了回门礼,很是重视她这类的。
大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堆放着不少物品。
镇国侯府传承百年,自然不会让人在礼数上跳出差错来。
百名领着楚盛窈去了最前面的马车。
这马车古朴,通体黑褐色,透着世家的内敛,用料考究,车轮是由玄铁所制,怕得花上百两不止。
马车比起其他的要高些,百名连忙拿来了凳子,楚盛窈在秋泠的搀扶下,站到了马车前室上。
车夫立刻打开车门,褚昭坐在最里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到楚盛窈的时候也只是抬了抬眸子。
楚盛窈扬起抹笑,声音轻脆,“夫君。”
她时刻牢记祖母的话,便是前有过不悦,依旧如贤妇模样。
刚往车里走去,马儿动了动,一时间楚盛窈没有站稳,身体下坠,这儿都是木头做的,磕在上面一瞧就很疼,她尽力将身体朝褚昭的方向跌去。
有个垫背的总是好的。
褚昭在楚盛窈将将要跌到的时候,身形前倾搂住她的腰,两人跌坐在一块儿,左侧的茶几打翻,一阵响动。
褚昭的手很宽大,一只便能桎梏住她的腰肢,
“世子,少夫人可有事儿?”车夫惊慌,见状想要推开车门。
两人身体还未分开,到底不雅。
褚昭立即出声,“无碍。”
车夫这才打消了念头。
不多时,马车哒哒的行驶起来。
两人身体在晃动间摩擦着,颜色相近的衣摆重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楚盛窈想要起来,可马车在动,将将要站起来,随着晃悠又跌了下去,耳旁男人‘嘶’了一声。
楚盛窈这才发觉自己好似按错了地方,连忙放开手,褚昭脸色瞧着已经不大好的模样。
“抱歉。”楚盛窈连连后退,瞧着他不妙的眼神,小心问道:“还行吗?”
褚昭黑了脸,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语气训诫,“你矜持些!”
楚盛窈不明白为何,她道了歉还关切他后,他神情反而更加不好了。
褚昭眸子瞟着四周,像是再找什么。
方才那一遭,书都不知道去了何处,楚盛窈略微心虚的从身下,将压得起了褶皱的书,递给了褚昭,不去看褚昭的反应,岔开话题只道着谢,“多谢夫君接住了我,若是磕在上面一定很疼。”
“嗯。”
褚昭抖了抖书,不像是要和她计较的模样。
楚盛窈整理了下衣裳,坐在了褚昭的左侧,两人隔得不近不远,褚昭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张氏刚出门,便瞧着这一大队人马离去,身后的丫鬟立刻提醒,今日是楚盛窈回门的日子。
张氏点头,随即吩咐人去调了马车来。
不一会儿便有小厮来回禀。
若是要安排马车,怕是要等候些时辰。
“那便迟些,我不急。”张氏颔首了然,盯着远处逐渐消失的车队,转身回了府。
这回门礼够重的,想来褚昭是对这新婚妻子极为满意。
楚府围观的百姓不少,尤其是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
马车有镇国侯府的标识,众人看着那些个大红木箱,不由得赞叹侯府的家底厚,以及行事大度。
娶了楚府三姑娘,不仅没有薄待,连礼都送的这般贵重。
推开车门,褚昭先下了马车,回头牵着楚盛窈的手,轻轻一提,楚盛窈便轻松的落了地。
站稳后,楚盛窈看向了他的臂膀处,夜晚灯光暗,她看的不清,只是感受到他缓时线条分明,迅起又肌肉蟠扎。
如今又能轻易将她举起,真是真人不露相。
光看外貌有文臣的文质,实则底下暗藏着力量。
将将要进门的时候,楚盛窈拉住了他的衣袖,褚昭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她,楚盛窈也不恼,只小声道:“夫君莫要忘记答应过我的。”
褚昭身体僵硬的,没再动,任由楚盛窈挽住他的胳膊。
她害怕祖母,会担忧她在侯府过的不如意,便央求褚昭在外,与她姿态亲密些,至少尚在楚府时这样。
褚昭原是不想答应的,男女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便是成了婚,青天白日的这般亲密,也实在失礼,但楚盛窈痴缠的很,鬼使神差下,褚昭答应了。
这么多人看着,褚昭很是不惯,可君子重诺,说出的话,由不得他反悔。
楚府的下人,瞧着两人的亲昵,只觉得三姑娘真是嫁得好,原本低到泥里,只怕配个贩夫走卒,没想到峰回路转,去了个好人家,身份也变得贵重。
他们殷勤的引着两人往正厅去,楚家人早早的就等着了。
倒不是等楚盛窈回门,等的是镇国侯世子褚昭。
瞧着两人相携而来,犹如一对佳人,尤其是褚昭还挽着楚盛窈的胳膊,一瞧便是很疼爱这个妻子。
褚昭在外一向都是规矩的,恪守礼仪,难得的是竟然为了楚盛窈破了例。
众人表情变了又变。
便是如今镇国侯世子成了楚府的女婿,楚明德也不敢托大,率先行了揖礼。
褚昭连忙扶住了楚明德,“您是长辈,不必如此。”
各自行了礼,才坐下。
因褚昭一句长辈,楚明德便坐在了上座,他旁边是赵夫人。
下首分别坐着褚昭,楚盛窈,另一边分别是楚盛承和楚盛萱,楚盛远年纪太小了,被乳母抱下去了。
几人说着寒暄的话,见褚昭虽然身份贵重,却也谦逊,自然没那么拘谨了。
楚盛窈抬头,她对面的楚盛萱剜了她一眼。
头一次瞧见威仪的父亲,这般和气更甚于谦顺,仅仅是因为这个庶妹高嫁。
瞧着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忽然穿金戴银,众人簇拥讨好,能感到舒服吗?
三日前楚盛窈出嫁,她还能忍受,如今尽化作了妒意。
赵夫人问了下楚盛窈在侯府过的如何,楚盛窈答道:“极好,祖母慈爱,公公威严却关怀,婆母亲善,叔婶呵护,再好不过了。”
瞧着楚盛窈面色比之前在楚府还要好上不少,赵夫人原本信了三分,也变成了六分。
三丫头真是走了运,摊上个好婆家。
也不知她的盛萱,何时才能觅的良婿。
“小婿来的迟了,还望泰山勿怪。”两队人从不远处来。
分别是楚家早就嫁出去的大姑娘,楚盛雯。
另一对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是林六爷!
楚盛雯万万未曾想到,父亲竟然会将四妹妹嫁给林六爷,还是为妾。
楚家曾有过祖训,楚家女不可为妾,父亲最是守旧礼的,定然是没办法才让四妹妹为妾的。
她看了眼四妹妹,又看向自己的丈夫,虽然官职低,好歹身体健全,不像林六爷没了只眼,名声还不好。
如今四妹妹跟在他身边,瞧着衣服空了些,瘦了不少,小脸儿都苍白。
楚盛岚怎能没瞧见,楚盛雯眼中的怜悯,她捏着手指,袖口不小心往上扯,隐约几抹青色,又快速的理了理,挡住那些痕迹。
说话的正是林六爷,刚站在台阶上,便自称自己小婿,一口一个泰山,真当自己是正经的女婿。
赵夫人许久未见楚盛雯,拉着她的手坐到了身边。
楚明德没想到林六爷竟然也来了,府里人还没人来禀告。
哪是没人禀告,分明是林六爷的人将其给拦住了。
楚盛雯的丈夫见此,想要坐的离褚世子近些,却被林六爷抢了位置。
“三姑娘,别来无恙。喔不!如今是世子夫人了。”说着如梦初醒看向褚昭的位置,“怪我,顾着和三姑娘叙旧,忘记褚世子了。”
‘旧’?和一成婚的夫人有旧,能是什么好事儿。
楚盛窈盯着他那只瞎眼,犹记的当初险些被扯上花轿的惊慌无措,听了他的话,恨当初簪子插错了地儿,干脆了结了他的命,免得再见,恶心了她。
又生怕褚昭误会了,毕竟当初在林府,他曾是见过林六爷狂吠与她私会,再听这言论,怕与她加深隔阂。
手里虽有三皇子的信,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可若是拿了出来,到底又牵扯出皇权,镇国侯府可是皇后的母家。
党派之争,不是她个小女子可以牵扯进去的。
只能留着,至少让林六爷有所顾虑,免得他再胡言乱语。
楚盛窈刚想开口提点,便听见了褚昭的声音。
“六爷说话当斟酌着,吾妻乃镇国侯府长媳,容不得你胡言乱语。”褚昭少见的带了几分厉色。
至少林六爷见过的褚世子都是和风细雨,从未像现在这般强势。
林六爷只是来添堵的,没必要现在就闹翻,只赔笑道:“昨夜喝了些酒,说的话倒让世子误会了,少夫人是我妾姐姐,自然也算是旧相识。”
赵夫人也在此刻搭腔,“我们这些女眷,单独说会儿话,老爷好好陪着姑爷们吧!”
一行人离开,去了后院。
赵夫人许久未见过楚盛雯,一直拉着她的手细细问近况。
楚盛雯恨不得,趴在赵夫人怀里说着这些日子的委屈,可惜妹妹们都在,她是没这个脸的,只是眼睛微红,说着一切都好。
“倩姐儿怎么没来?”
倩姐儿是楚盛雯膝下唯一的孩子,已经有一岁多了,还没见过外祖家几面呢!
楚盛雯只道孩子年幼不方便带回来。
一听便是托词,赵夫人也没忍心多问,生怕惹得大女儿落泪。
孩子出生,便被乳母照顾着,说是她刚做母亲怕不妥贴,就是她这个当娘的,都没瞧见几面。
赵夫人是个识大体的,问完了楚盛雯,又问了问楚盛窈和楚盛岚的事儿。
楚盛窈自不多说,今日还是楚盛岚嫁了人后头一次回府。
瞧见这个庶女神*色暗淡,竟是比往常少了些生气,赵夫人可怜她,便让她去见了周姨娘。
“三妹妹嫁得好,也算是我们楚家最有福气的了。”楚盛雯收拾好心情,由心的夸起楚盛窈来,“我便说过,妹妹生得好,必得良婿疼爱,果不其然。”
因楚盛窈嫁了个好婚事,夫家倒是对她好了不少,若是能借机攀上褚世子,就算不能谋的利处,也能在权贵面前混个脸熟。
楚盛雯有意无意的和楚盛窈说着话。
楚盛窈状似羞涩一笑。
听见嫡亲的姐姐,言语中讨好,楚盛萱掐着气儿,“都是姐妹,一家人得相互扶持,三妹妹可不要忘了我,若是有了好宴,记得带上我。”
任她脑子再不好,也不会当众落了楚盛窈的脸儿,她可还想靠着她,寻个好夫婿呢!
要求也不高,家里有爵位要继承的就更好了。
如今楚盛窈在楚府当真是转了风水,以前人人看低的人得处处捧着。
可见人境遇不同,指不定那日就转圜了。
拜了赵夫人,楚盛窈有心去见祖母。
路过花园时,前儿有个影子立在那里,一直在等着她。
楚盛窈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她传出她的谣言,两人间那丝姐妹情谊早就变了。
擦身而过间,楚盛岚叫住了她,“三姐姐难道不会愧疚吗?”
如此颠倒黑白的话,她根本不想听,继续往前走。
忽然脚边儿被拉住,楚盛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三姐姐我原是替你受过的,林六爷要纳的分明是你,他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每日还要摘下眼罩,叫我们这些姬妾夸赞他的瞎眼,说的不好,便是一顿打,我身上几乎每块儿好肉。
这些本是你该受的,我替你受了,你如今已是世子夫人了,便救救我,求求你了,三姐姐,我们血脉至亲,你不能看着我受苦。”
楚盛窈抽了下腿,楚盛岚拽的极紧,李嬷嬷和秋泠合力才将人给拉开。
“咎由自取!”
楚盛窈只冷淡的扔出了四个字。
血脉至亲,多可笑。
为了门好亲事,毁了她名声,但凡她立不住,不够坚韧,这条命儿都得搭进去。
如今舔着脸求她帮忙,多大张脸。
“三姐姐,不顾姐妹情分,长得美貌,心肠却不慈,难道不怕世子知晓你的真面目,厌弃了你。”楚盛岚声音凄苦,恍若遭受了巨大的委屈。
楚盛窈恍如有感,转身,果真瞧见褚昭的身影。
“夫君。”楚盛窈笑盈盈的朝着褚昭跑去,拉着他的胳膊,很是依赖的模样,像是一点儿也不害怕褚昭听见这些话,坦然的很。
褚昭不习惯的想要收回手,又想起马车上的承诺,最后没动。
“姐夫,你都听见了吧!与林六爷有私的是三姐姐,本该为妾的也是三姐姐,不过是因为与你的婚事,三姐姐贪慕虚荣,我成了牺牲品。如今一朝得势,没有半点儿的愧疚,这样的女子,不该成为您的妻子。”楚盛雯神色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