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扶光:……
“你把本王当兔子养呢?”
“吃白食的就不要说话了,要耍威风回你自个府里耍去。”
江瑶镜冷着一张俏脸,还举起了没有使用过的公筷,高高竖着,显然他再多言,这筷子就得落在身上了。
岑扶光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口中,吃得味同嚼蜡,整个人都生无可恋起来。
鱼虾是发物不能吃,那只能是鸡鸭,可清炖的他亦不爱,他就喜欢浓油赤酱的。
江瑶镜看他终于老实下来,心内松了一口气,却在他连鸡腿都吃得一脸麻木时又软了心肠,想了想,侧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
岑扶光双眸瞬间晶亮,比旁边的灯盏还要灼人。
江瑶镜忍着羞意点头,也不忘强调条件,“伤好后,且不能在这里。”
虽然江瑶镜在夫妻敦伦上逐渐被岑扶光带出些趣味,但也仅限沉默承受了,让她主动比登天还难,岑扶光求了多少次都没用。
这次是心软,也是看他最近老实。
这些天他虽然还是夜夜翻墙,但两人就是单纯抱着睡觉,没有任何旖旎行为。
这可是外祖家,若是他还要胡来,江瑶镜怕是要跟他拼命。
幸好没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不反悔?”
问得一脸认真肃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强调什么朝政大事呢,江瑶镜红着脸咬牙,“不反悔,别追着问了!”
岑扶光心满意足,有后面的大肉勾着,也不再垂头丧气了,青菜他都吃出了笑脸。
江瑶镜已经用得差不多,端着一盅甜汤慢慢喝着,等脸上的红意褪去,她又想起了正事,“你既已经在这里正式露面,很快就要和他们开始过招了,要小心,别阴沟里翻了船。”
“他们能对我如何?”
岑扶光眉梢一挑,轻描淡写说着灭族的话。
“九族不想要了?”
这话是狂妄,但确实没有错。
岑扶光是圣上亲子,还是目前最器重的儿子,他若是折在江南,皇上根本就不需要证据,雷霆之怒就足以碾平所有嫌疑者。
“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对你如何。”盅内还剩一半的甜汤,她已经饱腹不会再用,就用勺子搅着玩,“但你既知他们已然开始接触方士,就该知晓方士手里确实有许多不能外人所知的东西。”
“就不说那些丹药是否真的有效,就那些炼丹的原材料,硫磺火石朱砂等等都还算好的了,竟还有动物毛屑粪便,更甚还有女子葵血……”
江瑶镜手中勺子一放。
把自己都说恶心了。
看着脸色同样难忍的岑扶光,“他们要是把这种丹药给你吃……”
“那本王就喂他们吃真屎。”
岑扶光单想那个画面就喉咙作呕。
“丹药还好,虽然原材料恶心,但误食一两丸也不会致命。”江瑶镜看着他的眼睛,说得很是认真,“我信你的手段,也信你不会龙困浅滩,只盼你不要大意了,小人行径总是防不胜防的,尤其是在激烈反扑时。”
“他们手里,还有寒食散。”
“在吃喝上,你一定要留心。”
丹药偶尔吃不致命,寒食散,却是会上-瘾的。
“你放心。”岑扶光握住她的手,“我从不会小瞧任何人,父皇和大哥的人手也马上就到了,太医院的正副两位院判也已随行。”
“我会小心再小心,肯定不会让你守寡的,放心。”
明明是殷勤嘱咐的温情时刻,他偏要皮这一下。
江瑶镜嗔他一眼,正要笑骂,门外却传来了溜溜达达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私房话说完没,该办正事咯。”
江瑶镜一下子站起身来,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姜照野摆手示意她不用问安,只看向岑扶光,将手中纸直接递给岑扶光,不咸不淡道:“下午殿下的鱼都没带走,老夫来给殿下补上新鱼了。”
岑扶光挑眉接过他手里的一沓纸。
对于他送来的这份资料,岑扶光已经心有所感,因为他已经知晓三房赌坊之事,也知道姜家最近都在查那几家的龌龊。
他会送上这份资料,岑扶光并不意外。
因为双方目前算是有共同的敌人,合作或者说他借自己之手除去一些人也好,心照不宣,没有必要追根究底,人家前面出了力,后面还一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然而他低头随意一看,率先出现在上面的,竟然是姜家人。
他眸色一滞,随即马上隐去,泰然自若的看过几眼后,在江瑶镜好奇微微探头之际,面色如常地翻到了下一页。
第61章 ……
“你好奇什么?”姜照野曲起手指给了江瑶镜一个脑瓜崩, “那上面都是外面脏男人的恶心事,不许看!”
江瑶经:……
不看就不看,打我做什么?
“你记住了,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以后警惕些, 别动不动就心软。”
江瑶镜:?
她弱弱回了一句,“您也是男子。”
怎么连自己都骂呢。
“我是男子不错,可我是你的至亲长辈,我只会护着你, 也祸害不到你头上去。”姜照野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其他男人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那些居心叵测的狂浪之徒,你一定要警惕再警惕。”
“你就记住了,对男人心软, 会克你自己的福运的。”
岑扶光啪得一声盖上了手上的资料, 皮笑肉不笑道:“当我死了?”
“哟——”姜照野浮夸瞪眼, “您还在呢?”
岑扶光:……
姜照野摆明了就是有话要单独对江瑶镜说。
岑扶光手里有了正事,也没空和他凑趣逗乐子了, 只站起身来,在江瑶镜耳边低语一句, 得到她点头的回应后,看都不看姜照野一眼, 扭头就走。
姜照野:!
“你看他, 你看他!”姜照野指着岑扶光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跟江瑶镜告状, “这还没娶你进门呢, 他就狂成这副模样,以后成亲了还得了?”
“您先刁难他的。”
“您可以出手, 人也可以报复呀。”
江瑶镜自认站在真理这一方,却被姜照野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说得就是你!”
“人都走了,别演了。”
江瑶镜伸手去扶他,想让他坐着歇一会,谁知姜照野瞪她一眼,手往身后一背就气冲冲向外,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又回头,“跟上呀,你这丫头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今天岑扶光不在,他就开始折腾自己了?
江瑶镜抿唇,认命跟上。
院里伺候的人不多,还基本都是江瑶镜从侯府带出来的人,对比起占地颇广的蒹葭院来说,略有些稀疏,好在院中花墙林路湖边都点上了夜灯。
虽过于安静,也不乏是另一种清幽宁静。
姜照野背着手将这院子慢慢走过一遍,他不出声,江瑶镜也不吭声,祖孙二人就在月华下安静漫步。
走完一圈后,最后在曾经的观荷亭如今的空荡湖边停下。
夜风从面前拂过,不仅有入秋的凉意,还有湖面残存的水汽。
“我也经年不曾踏入这个院子了。”
江瑶镜抬眼看向姜照野,他的脚边正好有两盏晕黄石灯,光芒虽不耀眼,但足以江瑶镜看清他的脸色。
有唏嘘、怅惘,最多的却是平静。
可独独,没有伤心。
江瑶镜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阵火气,梗了梗脖子,又强行压了回去。
“生气啊?”
她看着姜照野时,姜照野也一直看着她。
“生气我对你母亲如此无动于衷?”
江瑶镜沉默,却也没反驳。
“你还记得,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吗?”
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江瑶镜自从双亲皆丧之后,哪怕每年的祭日都十分恭敬上香祭拜,心里其实没有任何回忆,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忆过双亲了。
因为,没什么记忆。
是的,没有记忆。
从记事起就是祖父在带自己,甚至有几年祖父都不在,只有妈妈照顾自己。
父亲母亲都是几年才回一次,那时的自己还太小,不懂得保家卫国和家人团圆这两者,是有本质上的冲突的,只能成全一方。
最深的记忆永远都是小小的自己一次次哭着去追他们离开的背影……
“不要给她贴金,她没那么高尚。”
“人总是会不断美化自己的记忆,尤其是对在意之人的。”姜照野看着江瑶镜颤动的瞳孔,“如果她在意你,便是要陪你父亲几年不得归,她有亲手为你做过什么吗?”
“针线?玩具?特产?”
“她回家时,有专门给你带过什么东西吗?”
虽然江瑶镜很不想承认,但是……
没有,通通没有。
见姜照野似乎还要继续再开口,江瑶镜先他一步,“您何必要跟我说这些?强调这些有什么用?她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哪怕是我虚构的美好记忆。”
“您为什么要拆穿呢?”
“非要我承认,我不是她满含期待生下来的孩子吗?”
“不,她怀你的时候,确实是满怀期待的。”
姜照野给了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那就是她嫌我不是男儿?”江瑶镜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是。”
姜照野摇头。
其实他也不想提这件事,只是他发现,哪怕女儿基本没有教养过她,小月亮依旧被她飞蛾扑火般的爱情影响了。
“她有孕的时候,你父亲是开心的,所以她是期待着你来的。”
“你出生时,你父亲很高兴,她也很高兴。”
“后来你父亲守卫边境,她自然也跟着去了。”
她所有的反馈都是因为一个人,她的夫君,她的喜怒哀乐都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她何止是不在意你,她成亲后,连我这个生父,生养她十多年的姜家,她通通都抛到脑后了!”
面色是平静的,但双手却微微发颤,显然,姜照野的内心不如他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你该庆幸,她没有教养过你,你们的分开,是老天爷在帮你。”
姜照野回头看着夜色下微微泛着涟漪的湖泊,月华为它镀上了一层银辉,竟比白日的空旷鲜活了许多。
“如果是她和你父亲同时在家,那么她就会教导你,必须完全顺从你的父亲,不能忤逆他分毫。”
“如果她在家你父亲在边城,那么她会整日以泪洗脸,日日在你面前哭诉思念之情。”
“她教养你,只会出现上面两种情况。”
他回身看着杏眸微睁的江瑶镜。
“你能接受哪一种?”
哪种都不能接受。
江瑶镜深知,即使母亲在家,祖父也不会松懈自己的教养,依旧会为自己去寻先生,那么自己自小的观念也会如此刻一般被理性塑造。
而理性的自己,遇上完全感性的母亲。
哪怕碍着母女关系多有忍让,也一定会走到两看相厌的结局,哪怕是亲母女。
“她……为什么会如此呢?”
“我也很费解。”
“明明是和男儿一样的教导,姜家女几百年都是正常人,就出了她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情种,我是死活没看出来你父亲还能有这般能耐,让人疯魔至此。”
“早知如此,当初江鏖领着他来求娶之时老夫就该拿着扫帚把他们打出去!”
说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磨了牙,江瑶镜默默后退了一步。
“不说那个孽女了,等我死了再去下面问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秦王对你的热烈追求,让你想到你母亲了,是吗?”
一样的炽热,一样的不顾一切。
江瑶镜缓缓点头。
美好却过于炙热,想触碰,又恐灼伤自己。
“你被他骗了。”
这五个字一出,江瑶镜不明所以,“他骗我什么了?从最初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付出?”
“你确实什么都没有付出,你只是愈发觉得愧对他而已。”
姜照野这大半生看过太多人和事,战乱的白骨,盛世的朱门,他都切身经历过。
虽不至于一眼看穿岑扶光,但也深切知晓,嬉笑怒骂只是他愿意表现出来的亲和一面罢了,心机深沉和不折手段才是秦王的本色。
“他真的没有发现你前面使的那些小手段吗?”
这个问题,江瑶镜不敢回答。
“他绝对发现了。”姜照野给出了极其笃定的回答。
“我就让你住在这蒹葭院而已,你也不会向他抱怨,可白日,他故意为之的那些话,为老不尊倚老卖老都是在回击我,这没什么可说的。”
“最后的心慈二字,才是他的目的。”
“他在质问我,为何明知母丧是心结,还重开蒹葭院让你住了进来。”
“他借着笑言,在说我对你没有慈爱之心。”
如此敏锐并且双方身份微妙他暂时还要伏低做小都能找到刁钻角度给出质问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略前面那么多疑点呢?
江瑶镜也不傻,姜照野破开迷瘴后,她很快就想到了岑扶光为何会顺势而为。
“那他没有追根究底,是因为目前的发展是有利于他的?”
姜照野:“你慢慢对他心软,并且逐渐像他靠拢,他的目标一直在达成的路上,他当然不会破坏目前的平静。”
“可一旦他的期望落空,他瞬间就能翻出旧账来辖制你,进可攻退亦可守。”
“放心,他跟你娘,完全是两种人。”
江瑶镜诧异抬眉,“您,这是,在为他说好话?!”
姜照野:……
“你这孩子怎么抓不住重点呢?”
“老夫是在告诉你,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怕他面上做得再真,十分情谊信五分就已经足够,永远要保持住自己的本心,不要被他骗了!”
“他心里装着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纯粹不了。”
“他和你娘确实不同,但他更危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两之间,还有些磨。”
“好好好,我信了,我也听进去了,您别急。”
江瑶镜连忙伸手扶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姜照野吹胡子瞪眼的,又骂了好几句才接着道:“让你住进这蒹葭院,是为了让你直视她。”
“她已去世多年,憎恨美化都已不必。”
“你只需要直视她就好了。”
“而当你直视她,你就会发现,她就是个颅内有疾的蠢货,被她影响,你也会变成蠢货。”
江瑶镜:……
“知道了,我不会变成蠢货的。”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你要是日后变得和她一样,老夫死都不会瞑目的!”
“……绝对不会!”
—— ——
而离开蒹葭院后,江照野回了自己院子,两个儿子已经忙得眼眶发红。
既然把自家所有内鬼名单都交了上去,虽然不知秦王会何时动手,但姜家也要提前规划他们离去后的职务分给谁,又要如何再次扎紧篱笆。
还有更久远的,事情闹出来后的名声问题。
如果那几家真的牵连到了域外异族,姜家没做这事不心虚,就算被牵连也有限,伤不了筋骨。
可就怕秦王离开江南后,新起来的世家会以此为刃来攻击鹤鸣书院的名声。
有人倒下就有人站起来。
新入场的势力,若是官宦世家还好,和姜家无关。但如果是那几个二等书院顺势崛起的话,那鹤鸣书院就是他们的唯一目标。
虽然书院之间大多是良性竞争,但大恶之徒哪里都有。
万一人家就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把你鹤鸣书院连根拔起呢?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确实很低,但不能说完全没有。
鹤鸣书院就是姜家的根基,任何微小的可能都要提前做好预防。
事情既多又杂,姜闻遇姜闻声两人已经忙得眼花缭乱,想起一件就扯过一张纸,快笔写着应对措施。
姜照野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翻看他们已经写好的措施建议,翻过几页后,心里还甚满意,两个儿子都算是练出来了。
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圈,最后伸手点了姜闻声。
“你和小月亮关系更好些。”
“明儿你就在家里处理这些事,书院的课我帮你上。”
“不至于吧?”姜闻声倒不是认为江瑶镜不该管这些事,“她已经做过掌家宗妇了,处理家中事务得心应手,不用再教她了啊?”
姜闻声以为父亲这是想锻炼江瑶镜,可她掌家这门课早已通达了。
“啪!”
姜照野直接把手中纸卷成筒给了他脑袋一下。
“亏你还经常和她通信自诩关系不错,江鏖是个莽夫不曾察觉到她出了问题还勉强可以理解,你也没发现?”
小月亮出了什么问题?
不止姜闻声,一直沉默做事的姜闻遇也抬起了头。
姜照野:“她一个小姑娘,责任心大到吓人,就连择婿,她居然都把日后可能会连累到外家的事给考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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