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的夫人大抵也是没见过这位王家娘子的,疑惑问道:“哪个王家娘子?”
谢昭宁一听王家,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听初说话的娘子道:“还有哪个王家,自然是如今风头最盛的参知政事王家了!这王家很是厉害,李家倒台之后便轮着了他们富贵,不仅王大人做了参知政事,听说王大人的妹妹还被太妃选做了贤妃娘娘,管理后宫事宜,君上如今后宫只有这一位娘娘,岂不是独宠!这位王家娘子便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女,平日很得贤妃娘娘喜欢,你没见着那穿戴皆是贡品吗!”
那问话的夫人一听,立刻也叹道:“竟是贤妃娘娘的亲侄女!如今咱们君上权掌朝野,这唯一独宠的贤妃身份何等尊贵,她宠爱的侄女自也是不凡。这在场诸人,岂不是没有一个有她身份贵重的!”
两人说着,也立刻就要上前去迎这位贤妃娘娘的侄女。不仅是她们,这院中的众夫人也都纷纷恭迎了上去。
昭宁听着深深吸了口气,王家如此昌盛,竟还有女眷入宫为妃!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蒋余盛也跟之水涨船高。目前为止,蒋余盛除了对谢氏药行动手被她算计了回去,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说不定就是在等着契机出手罢了!
她自然没有与旁人一样,去迎这位王家娘子。她不动,谢明若自然也不会动,她眼里唯有姐姐。而谢明珊正看着谢明若那盏糕点,琢磨如何才能再要两只来吃,什么王家娘子李家娘子的,都休想让她挪动尊脚。
旁人皆都去迎了,独她们三人岿然不动,显得格外挑眼。
王家娘子王绮兰被众人簇拥,跨入花厅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人坐着,也一眼就看到了谢昭宁,她眼眸微冷,嘴角浮出了一丝笑容道:“明雪,想必这位娘子,便是你的堂妹谢昭宁吧?既是客人来了,何以坐而不迎呢?”
众人笑容微凝,皆看向谢昭宁,目光有些微妙。素未相识,这位谢家娘子是如何得罪了贤妃娘娘的侄女王绮兰的。得罪了王绮兰,日后这汴京的贵圈之中,恐怕会处得极艰难。
而谢昭宁在王绮兰看向她时,心里已早有预料。听到了王绮兰的话,她站起身笑道:“非我不想起身迎娘子,实在是看着大家都去迎娘子,我既身为主人,自然要留在此照顾酒席。若有不周到的,还请娘子见谅了。”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王绮兰一哽,谢明雪则挽着王绮兰的手臂笑道:“我堂妹年幼一些,礼数不周之处你可不要见怪!”
谢明雪这句话,又仿若当真在说谢昭宁的确礼数不周。
王绮兰才道:“罢了,我大人大量,自是不与她计较!不过这天下之事,人在做天在看,昭宁娘子可以谨记才是,切莫去害了旁人!”
姜氏在旁听到此,脸色立刻一沉,忍不住就要上前说话。却被林氏死死地拉住。这王绮兰是王家之人,更是贤妃娘娘喜爱的侄女,她不过是逞口舌之利,姜氏没必要与她计较,一个不好,反倒是更得罪了王家!
谢昭宁目光一凝,这王家娘子的厌恶恐怕并非全是谢明雪的原因。她立刻想到了谢宛宁,蒋家依附王家,这王家娘子恐怕早与她交好了,也不知道她与王家娘子说了什么,引得这位王家娘子这般厌恶于她。
王绮兰亦不再多说,而是被魏氏母亲迎了上座。原来那里摆放的一整套全新的,还铺了潞绸垫子的紫檀木桌椅,是为王绮兰特意准备的。就连桌上的糕点都是极贵重的,荔枝甘露饼、珑缠桃条、糖霜玉蜂儿,果品甚至有八盏,义堂甜瓜、香圆、石榴等,足比旁人桌上的多一倍不止,个个都精致难得。
若说方才世家夫人们对谢明雪多是欣赏喜欢,现在对王绮兰则是真正的讨好,皆上前与她说话,花厅内一时笑语暄嗔。
王绮兰还未说几句话,这时候,却有个眼生的仆妇快步走进来,到王绮兰身边,应是王绮兰带来的仆妇,俯身道:“娘子……来了,现就在前厅呢!”
她说得极小声,旁人并不能听清说得究竟是谁,可是王绮兰却眼睛一亮,拉着仆妇的手说:“我还以为表哥定是不来的,他当真来了?”
“千真万确呢!您可要赶紧去看看?”仆妇面带笑容问道。
谢明雪何等聪明,立刻道:“我们这里,过了垂花门就是前院,此时前院的红枫红得正好呢,绮兰娘子可要赏玩一番?”
王绮兰顿时站了起来,笑着说:“我正想赏红叶呢,不知道你家的红枫开得好不好!”
她们一行人往外去,众夫人娘子也实在是好奇,王绮兰的表哥究竟是何许人也。于是也纷纷表明要去赏红叶,一同前往。
谢昭宁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姜氏此时却眼睛一亮,今儿宴席分了男女眷,故花厅并无男眷。这可不好,有青年才俊昭昭也不能接触啊,此时正好趁着众夫人娘子去赏枫叶之时,赶紧拉着昭宁也去看看!
她对谢昭宁道:“昭昭,我突然想起前院的酒水似乎未曾布置妥当,你快随我去查验一番!”
昭宁并不想动弹,她一想到与一帮莺莺燕燕的赏人都头疼。但是姜氏拉她的左胳膊,右胳膊被谢明珊拉住了,谢明珊想到可以去前厅见她心仪的儿郎,就忍不住地激动,但自己去总归不好意思,也道:“婶婶说得对,你莫瘫在这里了,随我们去前厅吧!”
昭宁被她俩一左一右地架着,还有什么话可说。几乎是半胁迫地到了前厅。
前厅果然种了一大片的红枫,此时已是深秋,层林尽染,枫叶间有溪流穿过,掩映着前厅青砖白墙的门庭极是好看。可是夫人娘子们似乎并未认真看枫叶,而是朝着门庭之中张望,那门庭处立了轩廊,半垂着竹帘掩映,可间似乎有人正坐在里面说话。轩廊外却立着十数个身着赭红色圆领窄袖袍,束带着靴,腰间配一柄弯刀,神色严肃。
这是皇城司的装束!
昭宁看到竟是皇城司时,心里突然有种极其玄妙的预感。
她又听到周围众夫人的惊叹声:“天下间竟有如此美男子,还带着皇城司这么多人!”
“谢家两位老太爷都亲自接待他,究竟是何身份?”
红枫灿灿,谢昭宁透过枫叶间交叠的间隙,透过洒满枫林的迤逦日光,她看到了轩廊之中坐着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日光透过红枫落在他身上,留下一片灿然红色,他身着玄色窄袖圆领长袍,戴麝皮护腕,镶嵌精致的银制扣,头发以墨冠束起,露出他如水墨画般俊美的五官,修眉俊目,眉间仿若有山水氤氲,只是神色极其的淡漠,淡漠得近乎冷淡。
与他对坐的正是谢景和谢昌,似乎正笑着同他说话。可他似乎并无什么回应,两指捏着茶盏,轻轻地转动。
饶是谢昭宁有所预料,但是当她真的看到是赵瑾之时,脑中也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与赵瑾相会于汴京的场景,那是在高家的聚会上,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高家的外侄,可是即便如此,他站在人群中,站在初雪朦胧之中,俊美绝伦、如墨山水的容貌,立刻让他超然于众人,柔软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睫毛之上,她当时觉得自己心都化了,也想化做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去——
她借故百般靠近他,但是当时,他便对她的靠近表现出明显的冷淡,甚至是略偏厌恶。转身将她送的香囊扔进湖中,送的信纸统统不收,又有一次她尾随他时,他语气冷淡对她道:“谢家娘子,”他说,“你若是再这般不自重,我恐怕,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忍耐了——”
可是其实她跟了他这么久,只是想问他一个简单的问题,那就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西平府相遇,你救我的时候?”
是的,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爱上他不是从高家惊鸿一瞥开始的。而是当年在西平府,她就早已见过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只是前世穷极一生,这句话她也没有问出口过。
昭宁闭了闭眼,前世的种种痴缠与怨怼,囚禁和崩溃,赵瑾最后成为权御天下的摄政王,却还亲自来禁庭看她死,如此种种记忆,仿若陈年血痂,清晰地烙刻在记忆之上。令昭宁心中焚起一股莫名的火焰,而这火焰烧到最近,只剩下一种无尽地冰冷和漠然。
仿佛亦有所感应,隔着重重枫林,喧嚣人群,赵瑾突然之间转过头来看——
他看到了那重重的红枫之后,日光掩映之间,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女子的面容。
赵瑾皱起了眉。
这个人,他虽然很是不喜,可是她实在是做了太多太多愚蠢痴缠的事,令他不得不记得她的名字——
她便是那个名声极差的谢家大娘子,谢昭宁。
昭宁与赵瑾对视的一瞬, 她很快就转开了头。
若是初重生时,她看到赵瑾,必是有千般的怨恨。可是现如今, 她已经保护了自己的家人,还找到了阿七,前世的怨怼一一还了回去,她再度面对赵瑾之时,那般的滔天之火早已冷却, 唯余平静。何况前世她也有过错, 错在她的痴愚, 错在她的纠缠, 错在她将赵瑾当做了心里永恒想要的温暖, 所以一直想靠近。
她以为赵瑾是一束温暖的火, 其实他是冰冷的烈焰,会将靠近他的一切焚烧殆尽。
看清了这点之后, 她对赵瑾再没有丝毫爱意,也不会有太强的恨意, 只将他当做陌路人罢了。
赵瑾也没想到会见到谢昭宁。
他此番前来是为公事, 谋逆之人在附近有所活动,故来问话谢昌等人。想着不过是到前厅片刻就走, 应也碰不到谢家女眷, 更遇不到谢昭宁。
谁知刚说不过两句话,谢昭宁居然前来了。
她怎的会出现在前院。莫不是……她听到了自己在此,所以故意前来, 想要再继续纠缠自己?
见她停在原地久久不走, 赵瑾更觉得如他猜测,心里顿时涌上一阵厌烦。
以前他借着高家外侄的身份在汴京查案时。曾听说过谢昭宁这人, 旁人说她不知礼节,手段歹毒,可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个与他无关之人,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后来有一日于高家宴席上,谢昭宁初见了他,却突然对他情根深种,穷追不舍。无论他如何冷脸拒绝于她,她也全然的不死心,惹得他厌烦至极。
直到他收集了与高家往来的李家的罪证,完成了任务,才终于得以脱身。
如今恢复了身份,又有要务在身,怕谢昭宁打扰他的公事,更不想遇到谢昭宁了。
矮几对面的谢景正在说话,语言恭敬又郑重,小心翼翼第观察赵瑾的神色。
邕王次子此前不常在汴京行走,没曾想竟是如此一个,生得如水墨画般的男子。何况他不仅有尊贵的出身,更是皇城司指挥使,深得君上重用,日后便是封王也不无可能。谢景是生怕自己让这位天之骄子有半分的不满意。
他观察到赵瑾抿茶之后皱了眉,仿若有些不虞,谢景连忙笑道:“可是这盏信阳茶不合指挥使的口味。下官倒是还收了一瓮峨眉雪芽,产于峨眉金顶,是每年冰雪消融之后,僧侣于峭壁上采的头茬绿芽。下官立刻让人送上来?”
赵瑾本是想坐在此赏红叶,但实在是不想再和谢昭宁纠缠,垂下眼眸,捏着茶杯淡淡道:“非茶叶之故,只是人声鼎沸,实非说话之处。”
谢景看着前厅外借着赏枫叶之名,实则悄然来看赵瑾的众夫人娘子,立刻明白了赵瑾为何不虞。他对旁边的管事道:“去跟二夫人说,枫野堂的枫叶亦开得十分好,且地方宽敞,让她带着众夫人去那里赏花吧。”
管事应喏而去。
谢昌犹豫了片刻,当他得知赵瑾身份之时,立刻心思大动。他极想让明雪以给自己请安为由,进来拜见赵瑾一番,他可没忘记明雪是贵命,日后是要嫁入王公贵族之家的,谁又知道这个王公贵族会不会就是赵瑾呢!
可是赵瑾已经发话了,看来今日是没法了。此人也的确不是他们家能够奢望的人。
而此时前厅之外,王绮兰也提着裙裾,想要去见赵瑾。
谢明雪从未见过赵瑾,看到这般阵仗,好奇问道:“绮兰,这位郎君便是你表哥?他究竟是何人?”
王绮兰的语气略带骄傲:“还能是何人,便是邕王殿下的嫡次子,如今的皇城司副指挥使,我母亲与他母亲是一族所出的堂姊妹,我自然唤他一声表哥!他以前少在京城走动,不过是时常化名到处处理公务,听说前些日子还在边境抓逃犯,屠了逃犯一整个村,如今才回来呢。”
听王绮兰说了赵瑾的身份,众人哗然。没曾想这般一个俊美不输于定国公世子爷顾思鹤的美男子,竟就是邕王那位神秘的嫡次子!且还是皇城司副指挥使,那可是有实权的职位!
有些也认出,这位赵郎君竟就是曾经化身为高家外侄的那位郎君,当时只道他容貌出众至极,不想却是这般尊贵的出身!
谢昭宁亦站在不远处,听到了王绮兰说的话,却更是笑。从前她痴缠赵瑾时,总觉得他是何等风光霁月的少年郎,良善温和,虽然后来她渐渐发现,赵瑾并非自己想的那般模样,也仍是痴心不改。直到上一次田庄之事,她才知道一开始便看错了赵瑾,赵瑾当日在田庄时,就想下手屠杀整个田庄,现处理任务,竟还能做出屠村这等凶恶之事。
是啊,她从不曾了解他,不论是身份还是性情,曾经所爱的,也不过是自己虚妄中的幻想,那个西平府温柔的少年罢了。
而一旁谢明雪望着那男子俊美的侧脸,眉宇间透出的淡然之气,更是脸颊微红,她从未见过容貌如此出众的男子。更何况……更何况还是邕王之子!
但看王绮兰的模样,便知她必然对自己这位表哥颇有几分爱慕,她只是笑道:“那我陪你去见见吧,正好我祖父也在此!”
姜氏自然也好奇起来,如此出众的郎君,即便望而不可及,看看也好嘛,她拉着谢昭宁道:“你祖父和堂祖父都在,今晨咱们还未去拜会过,现赶紧去拜见吧!”
谢昭宁自然不想去,赵瑾对她厌恶至极,只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了。恐怕见了她,还会以为她是原来那般的心思,还想痴缠于他呢!
她还未说话,只见着林氏匆匆走过来,像是有什么意外之事的模样。在姜氏耳边轻语了几句,姜氏眉头轻皱:“可是枫野堂还并未布置出来,怎能接待呢?”
林氏道:“没有办法,这位赵郎君来头太大。你先去拾掇,我稍后便把这些人带过去。”
姜氏便顾不上管谢昭宁了,匆匆朝着枫野堂而去。林氏轻轻拍了拍谢昭宁的手,笑着对众人道:“诸位夫人娘子们,我们枫野堂的枫叶更好,且还为大家准备了投壶、蹴鞠等玩乐之物。今儿若是得胜者,咱们谢家有小礼相赠。烦请诸位夫人娘子们随我移步枫野堂观赏吧!”
诸位夫人娘子也不过是看个热闹,既然东家这般说,便是此地不宜久留之意,大家也并不纠结,说说笑笑地朝着枫野堂去了。
王绮兰本是想进去找赵瑾的,却见轩廊之中,赵瑾已经起身朝屋内去,谢家二老立刻跟了上去,随即皇城司的人也跟了上去,转眼都没了身影。这才不情不愿地与众夫人去枫野堂了。
昭宁见这般情景,心里不由一笑。赵瑾之所以不让这些夫人在此赏红枫,不会是因看到了她的缘故,怕她还想痴缠于他吧?
林氏则拉着昭宁道:“昭宁,同我去枫野堂吧,咱们一会儿投壶赛在枫野堂办!”又在她耳边悄然说,“一会儿世家郎君们也会去枫野堂,我听说今日还有好些才貌出众的郎君,昭宁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吧?”
昭宁看着二伯母温柔的眉眼,知道她是真切地关心自己。
她笑道:“二伯母先过去吧,我去院中走走,一会儿就过来。”
林氏以为她还为方才王绮兰嘲讽她的事情难过,也没有过多劝说,只道:“那你早些过来!”说罢才随着众夫人去了枫野堂。
昭宁带着红螺,朝着后院而去,昨日才刚搬过来,她也未曾好生逛一逛这个新院子,现在倒是想好生地走走,赏赏秋景。
主仆二人沿着一条石径向前走,到了正堂后的花园,此处留了一小片湖泊,前后都以溪流引水。此时天蓝如碧,日光灿灿,湖泊倒映着天上的蓝,宛如一块蓝宝石般,四周遍植垂柳,微黄的垂柳垂到了如镜的水面上,又如千万的黄丝绦。谢昭宁沿着湖边的回廊慢慢走,看着这般美景,只觉心旷神怡。方才心中些许的烦闷也被风一吹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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