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飞不自觉地跟着流动的水珠滚动了一下喉结,又见她伸出手,用平滑的手背轻轻擦掉了那一颗差点滴落的水珠,修长的手指微微做着兰花指——
他不自觉又跟着滚动着喉结,想着城里的姑娘就是做作,眼前的女子娇娇柔柔,尤其做作——
但他不得不承认苏不语做作得自带一股仙气,不叫人生厌,反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迟当家这里可有擦拭的巾帕?”苏不语又问。
迟云飞嘀咕了一句“啰嗦”,还是从箱底找出了一块新布递给苏不语,苏不语只用它擦了一下手,便停了下来,将那块布还给了迟云飞。
虽然苏不语没有说话,迟云飞盯着她漂亮的桃花眼看了一会,却是看出了其中的意思,她这是嫌这块布太粗硬了。
迟云飞本想说“爱用不用”,只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苏不语的脸庞上,细腻光洁,手里的布似乎真的配不上她这张脸……
他想要将粗布扔回去的动作顿住,回头对瘦猴说道:“你去把之前从洋鬼子手里抢来的那个箱子搬过来。”
瘦猴瞅了他一眼,再滴溜溜地看了一眼苏不语,会意地朝外跑去,没一会儿便搬着一个半大的箱子进来。
迟云飞打开箱子,“喏,你自己挑。”
苏不语没同他客气,一眼便挑了箱子里最贵重的真丝,也仅仅是拿来擦拭掉脸上的水珠罢了。
石盘寨靠打家劫舍过日子,平日没事还在寨子里种种地,寨子里的女人比汉子还汉子,谁家姑娘像苏不语这般金贵了?
瘦猴看得暗暗咂舌,又偷偷瞄了迟云飞一眼。
迟云飞抿了抿嘴,粗声粗气地对瘦猴喊道:“看什么看,滚滚滚——”
他生得高大,单手提起瘦猴的衣领就往外走,走了两步路才发现不对劲,苏不语如今待的是他的房间,他怎么就出来了?
迟云飞松开瘦猴,又折回了自己的房间,苏不语却在那换被褥——
他让瘦猴拿过来的箱子里,刚好有洋人那抢来的新被褥。
“你干什么?”迟云飞沉下来脸来问,他虽年岁不大,只是那一脸的络腮胡看着凶神恶煞的,颇为吓人。
苏不语像是被他吓到,惊地朝后退了半步,活像见了人的小白兔,迟云飞酝酿好的脾气也被她这一退给退没了——
这女人真是事多,胆子还小。
过了一会儿,苏不语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小声说道:“我在铺被子,不可以说话哦。”
她的手指在唇上比了一下,白色的指尖落在红艳的唇珠上,红与白无端生出了诱惑。
迟云飞只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怪,特别容易脸红,他一个山寨大当家,竟然乖乖地等在一旁,等苏不语换上一床新被,而他睡惯了的旧被被放在了一边。
他清了清嗓子,“你换我被子干什么?”
“迟当家不是说要留我在山寨住断时间吗?”苏不语似有些不解,顿了一下,又问,“这不是给我的房间吗?”
迟云飞语塞,他是绑架,苏不语却是一副做客的模样,而且这是他的房间,他瞪向苏不语。
而苏不语眨着水灵灵的眼眸,长长的睫羽像小扇子一样扑扇扑扇,每一下都像扇在迟云飞的心湖上,让他心底泛起莫名的荡漾。
“那你就暂时住这个房间吧。”迟云飞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声,便火急火燎地转身离去,活像后面追着什么猛兽一般。
只是等到他出了房间,又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他脑子进水了?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一个肉票……
但是现在他已经应下了,堂堂石盘山的大当家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情,问题是他晚上睡哪里去?
大当家带回了一个漂亮姑娘,还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这消息一下子便在寨子里传开了,有人问到迟云飞面前。
迟云飞梗着脖子,一再强调:“那是我在路上捡的肉票。”
“那大当家知道她的底细吗?”
迟云飞迟疑了一下,硬声回道:“已经在查了。”
进房间的时候,迟云飞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不是想要见苏不语,只是要查她的底细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打苏不语进了房间以后,整个房间里便有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清清雅雅,让人心旷神怡,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迟云飞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什么来历?”
苏不语给他沏了一杯茶,柔声笑道:“我只在房里找到这些粗茶,还请迟当家将就着喝。”
迟云飞忍不住盯着她递茶的手指,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是倒杯茶罢了,为何她做着就比别人要好看些?
他伸手去接那杯茶,不可避免地便碰到了苏不语的手,他像被烫到一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那一杯的茶水也跟着洒了一身。
“迟当家没被烫到吧?”苏不语立刻凑近,关心地问道。
那股子怡人的香味愈发浓烈,迟云飞只觉得有股热血冲进了脑子里,整个身子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他倏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就冲出了房间。
瘦猴是在寨子前的老槐树上找到迟云飞的,他不如迟云飞的身手,爬不了那么高的树,只得在树下喊道:“大当家的,你爬那么高干啥子?你可问出那肉票的底细了?我们好派人下山送信。”
老槐树很高。
迟云飞在树顶吹着凉风,才感到脑子的温度降了下来。
他从树上跃下,臭着一张脸,甩了甩手,“问不出来,再说。”
“那……我找人吓唬吓唬……”瘦猴话还没说完,便被迟云飞赏了个眼刀,他没说下去,只摸着自己的下巴,他们家大当家也已经二十有一了,这是要开窍了吗?
迟云飞在原地溜了两圈,像是给自己找缘由一般,对着瘦猴说:“老子就能唬住人,老子再去问问。”
他到了房间前,才发现房间里围了不少人,都是寨子里的女人。
他的脸猛地沉了下来,硬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走走走,全走。”
迟云飞像赶鸭子一般地将人全给赶跑了,只是年纪大的女人并不怵他,反回头对他暧昧笑着。
他的脸愈发沉了下来,看向之前被女人们围住的苏不语,这才发现她换了一身衣服,换上了寨子里女人的粗布袄子。
苏不语娇小玲珑,粗布袄子在她身上有些宽大,艳丽的色彩在她的身上并不难看,只是迟云飞却生出了不合适的念头。
他抿了抿唇,想着不过是衣服罢了,能穿就行,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他不能跟着这个女人做作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姓迟?”迟云飞突然想起他并没有和苏不语说过自己叫什么,目光一下子凌厉了起来,
“我叫苏不语。”苏不语笑着回答,“石盘山的迟大当家谁人不识?”
“苏?”迟云飞在心底将三大城的有钱人都过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姓苏的人家,但是能认出他来,显然家里也并非寻常人。
他想到了之前跟在苏不语身边的军人。
“呀……”苏不语忽地发出一声轻呼,跟着便皱起了眉头。
迟云飞猛地看向她,便见苏不语将那宽大的袖子挽起来,露出她细长白皙的手臂,他的喉结微动,竟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苏不语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一般,上前一步靠近他,又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这衣服的料子太粗,磨得我起红疹了呢。”
她拖着尾音的声音软软糯糯,难以让人生厌。
即便迟云飞存心嫌弃她做作,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凝脂之上是真的起了些小红点,如红梅落在雪上。
他微微抬眼对上她还皱着的小脸,那副想要抓痒痒又强忍着的委屈模样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心底。
“麻烦!”迟云飞重重说了两个字,想了想,却是直接让人备了马,说自己要进城一趟。
他直觉避开了更近一些的苏城和新城,只身一人去了一趟黎城,花了大价钱在成衣店买下了两身旗袍便又匆匆赶回山上。
来来去去,已经是深夜。
迟云飞挂着嘴角站在外面,望着屋内黑漆漆的一片,他脑子真是进了水……
“谁!”一个黑影闪了一下,迟云飞立刻就抽出腰间的枪,挡在了黑影面前。
那黑影似乎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回山寨了,立刻道:“大当家,我就是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是寨子里的四当家。
迟云飞的面冷了下来,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把房间让给苏不语了,四当家分明是别有用心。
他忍了忍,没有戳穿四当家,只冷冷地说道:“看到了,可以给老子滚了。”
四当家的脸在黑暗中略微扭曲了一下,声音却是笑着:“大当家回来就好,我先走了。”
迟云飞停在门前,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包裹精致的旗袍,靠着门板就地而睡,他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不想四当家坏了寨子里不欺凌女人的规矩,并不单是为了护住苏不语。
仅此而已。
火把的火焰照在裴明远的脸上, 显得他的眼神比以往更森冷些。
裴明远看着跪在地上的副官,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么说,你也没有看到是谁带走了七姨太?”
副官也是久经沙场之人, 这一刻对上裴明远那双没有悲喜的眼眸, 恐惧自他的心底涌出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 很想回答裴明远的话,只是最终摇了摇头。
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求情,下一秒,裴明远就直接对着他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裴明远冰冷地看着副官的尸体, 淡淡地说道:“景润到底是心太软了。”
若不是裴景润留了副官一条命, 苏不语也不会出事。
“司令, 如今已是深夜, 七姨太一个弱女子在这荒郊野岭怕是凶多吉少,我们还是尽快回苏城, 以免张刘的队伍再杀回来……”
虽然裴明远借着裴景润的人杀退了埋伏, 但是此地离苏城有些距离,着实不安全,底下的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裴明远。
裴明远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佛珠,理智告诉他, 现在最好是立刻回苏城……
“派两人回苏城报信,再派两人去将七姨太的事告诉少司令,其余人留下来和我继续找七姨太。”裴明远开口说道, 苏不语被裴景润找到, 也好过生死不明。
他又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一遭, 想着苏不语是不是被附近的山匪劫去, 若真是山匪所为,他希望是迟云飞所为,毕竟石盘山一贯只劫人不伤人……
他的希望倒是成了真。
在另一边的石盘寨里,苏不语正拿剪刀抵着迟云飞的脖子。
迟云飞差点入睡,却感到有冰冷的利器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苏不语水汪汪的大眼,再略微垂下眼睛便能看到长长的剪刀。
他简直要气笑了,他大半夜为她守门,她就这样对他?
“老子要想对你怎么样,还需要大半夜的在门外喂蚊子?”迟云飞冷哼着。
苏不语握着剪刀的手有了一丝迟疑,而迟云飞也趁着这会儿功夫,一下子夺下了她手里的剪刀。
失去武器的女子轻呼了一声,她往前踉跄了一下,就这般跌到了迟云飞的怀中。
迟云飞怔住,怀里的女人又香又软,与以往他接触过的都不同。
寨子里同年纪的女人在他看来与男人没什么不同,山下掠来的女人大多哭哭啼啼得他脑壳疼,只想快点换钱把人送走。
唯有苏不语,她没有哭还做作,但是又格外柔软香甜,被她碰到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般烫人。
迟云飞只觉得脑子里被烫得一片空白,倏地将苏不语推出自己的怀抱。
他猛然站起身,就要朝外走,走到一半又大步折回来,臭着一张脸,“你进屋把门窗都给老子关好,不要再开门了。喏,这两身衣服给你。”
苏不语接过他手中的衣服,又抬眸看向迟云飞,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声:“谢谢。”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迟云飞便觉得喝了蜜水一般,耳根不争气地红了一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不赶紧进屋去。”
苏不语略有些犹豫地看向他,低头小声地说道:“我先前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了,我有些害怕……”
她的声音软糯,迟云飞生出了她在同自己撒娇的错觉,一股子血冲入了脑子里。
他并没有多少犹豫,直接说道:“你进去就是,我会在门口守着的。”
朦朦的夜色下,迟云飞都能看到苏不语看向他的眼眸波光粼粼,似含着些许笑意,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连忙说:“老子就喜欢晚上睡在外面,凉快。”
女子似有若无的笑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迟云飞浑身一僵,还想说什么补救,又听到苏不语说了一句:“嗯,有迟当家在,我安心。那么,迟当家晚安。”
“晚安。”顺着她的话,迟云飞也不自觉时髦地回应了一声。
应完之后,他才暗暗懊恼,晚什么安,他一个山匪还跟人家晚安……
苏不语当真在他的面前关了门,迟云飞还能听到门栓插上的声音,他想着,门栓终究是不安全,明日再给里面装一把铁锁……
那几扇窗户也不是很安全,索性明日都一并加固一下。
迟云飞坐在门前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下眼睛,只是很快便被寨子里的鸡叫声给吵醒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才转身去寨子里干活——
石盘寨与其说是一个山匪寨子,不如说是一个村落,数十户人家,十几亩地,从大当家到底下的人,皆要干农活。只是为了在乱世里更好地生存下去,寨子里的男人也会下山抢东西买武器。
等到迟云飞干完早上的农活回来时,便看到苏不语和寨子里的女人们打成一片。
她生得又美又白,在人群里格外打眼,尤其是她还穿着他为她买的旗袍。
似乎是谁说了笑话,所有的人都笑成了一团,只有苏不语还挺直着背,她弯眉轻笑着,优雅得像个贵族一般,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迟当家。”苏不语眼尖地看到他,缓缓朝他走过去。
迟云飞这才发现,旗袍的开叉很高,随着苏不语的走动,裙摆摇曳,大腿跟着若隐若现,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地撇过头去,不敢看苏不语。
“大当家你怎么了?”跟在他身边的瘦猴问了一句。
“没什么。”迟云飞又觉得自己怂得有些没面子,慌忙重新转过头来,强装镇定地同苏不语点了点头。
“哎呦喂,大当家都回来了,大家赶紧回家准备午饭吧。”一个年纪大的女人叫了一声,女人们也跟着散了。
那些女人临走的时候,以暧昧的眼神看了迟云飞一眼,叫他如芒刺在背。
他又见苏不语扛着一筐衣服要往屋子里去,皱了皱眉头,抢过苏不语手里的筐,硬声问道:“你拿这个干什么?”
“林婶子说,寨子不养闲人。我针线活还算过得去,就帮着大家缝补一下衣服。”苏不语浅浅笑着,“只是我不会煮饭……”
迟云飞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那纤纤玉手看着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是干活的人,“干不了活就别干。”
他顿了一下,给自己找补地说道:“你就是老子的肉票,干什么活?给老子回房好好呆着去。”
迟云飞把苏不语送回房,又到林婶子那拿午饭,自打前任大当家他爹与他娘一同去世以后,迟家只剩他一人,他便在林婶子这里搭伙。
林婶子看到他,笑眯眯地问道:“如今你屋子里多了一个女人,也该在自家开火了。不过苏小姐看着不像是会干活的,你把她送过来,跟着我学学。”
迟云飞脸红了一瞬,所幸他一把胡子遮着,看不出来。
“什么女人,她就是一个肉票。”迟云飞嘴硬地说道,“这饭菜还得靠林婶子你。”
林婶子瞥了他一眼,笑出了声:“大当家就放心一个肉票在寨子里四处走动?”
“她这么弱,在寨子里自由走动又不会出事。”迟云飞哼道。
“大当家若真只是拿她当肉票,可得当心寨子里的有些汉子。”林婶子停了一下,板着脸说,“虽然寨子里立了规矩,但是苏小姐这么漂亮,总有些贱骨头看到漂亮姑娘就犯贱。”
迟云飞一下子想到了昨夜里鬼鬼祟祟的四当家,脸也冷了下来,心不在焉地提着饭盒往回走。
他进屋时,苏不语正在缝补寨子里的衣衫,银针在她的指尖穿梭,那破旧的衣服到了她手中也似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苏不语抬眸,见他来了,眼眸里有了喜悦,叫他跟着心中一暖。
她献宝一般地将衣服拿给迟云飞看,“迟当家看看,是不是看不出缝补的地方?我的手艺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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