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语眨了眨眼眸,似懂非懂,却十分乖巧地应了一声“哦”。
裴明远忍不住站起身,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发顶,感受到她一瞬的僵硬,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只是不语,别让我等太久。”
成熟的男人声音沉稳,格外能叫人安心,当他放缓了声音,苏不语不自觉松弛下来,身体不再紧绷,在他的手掌下轻轻点头。
她软糯地说着:“司令再给我一些时光适应,好不好?”
无人可拒绝她这样含蓄的撒娇。
裴明远眸色深沉,喉结微动,最终只能浅笑着又揉了揉她的乌发,也不知是乱了她的一头青丝,还是乱了他的心。
“早些休息吧,若是有什么事,便来三楼找我。”裴明远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是允许苏不语上三楼,这在姨太太里是独一份。
苏不语满是惊喜地看向他。
裴明远手里的佛珠转动,过了一会儿他才将佛珠戴回了手腕上,不容苏不语拒绝地在她发顶亲吻了一下,才利落地转身。
只是他才开了房门,便看到陆管家步伐着急地朝他跑过来。
“司令,出事了!张司令死在了回去的路上,出事的地方离苏城不到二十里路。”
苏城方圆二十里地都是裴明远的地盘,这便意味着张奎是在裴明远这出的事。
裴明远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让裴景润娶张奎的女儿,如今张奎死在了他的地盘上,不仅结不成亲,还要结仇——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裴景润,又觉得裴景润做事不应当这么鲁莽才是,“知道是谁做的吗?”
“说是石盘山的山匪。只是我们的人检查过张司令的尸体,应当是正规军所为。”陆管家为难地回着话,“那些武器不是山匪能有的,也并非是苏家军里常用的。”
“张家有什么动作?”裴明远又问。
“张司令的儿子已经联系了刘默,说要联合刘家军,向司令讨说法。”陆管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张司令的儿子向刘默说,他只要为父报仇,打下苏城后,苏城归刘默所有。”
裴明远啧了一声,便让陆管家备车前往司令部,他这场仗是逃不过去了——
也好,张奎的儿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还私底下联络东洋人,他本念着张奎人还算忠厚,想拉张奎一把,既然人已经死了,那便将张奎的地盘也都拿下。
裴明远凉薄地想着。
隔日,苏不语便收到裴明远上战场的消息,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裴明远,还有裴景润。
陆曼婷来寻苏不语时,面上有些担忧:“往常裴司令都会留景润守城,这次怎么把他也派上战场了?”
大约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儿子,只是裴明远这次应是上了裴景润的当了,苏不语想着。
“你在裴家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父亲,若是哪个姨太太敢欺负你,你也尽管告诉我父亲。”陆曼婷担心裴景润不在,苏不语会受欺负。
苏不语笑着应了一声好,只是这一次姨太太们见了裴明远对她的态度,并不敢欺负她。
半个月后的夜里。
苏不语睡得有些迷糊,她朦胧地半睁开眼眸,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床前,从窗缝间照射入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吓得猛然睁开眼眸。
还来不及出声,一只带着手套的手轻捂在她的嘴上,熟悉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
“不语,是我。”
是裴景润。
夜色朦胧, 月光独明。
裴景润与苏不语贴得很近,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女子独特的清香让裴景润一贯沉稳的手有了一瞬的迟疑,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来。
苏不语身上的锦跟着滑落。
裴景润才发现苏不语是穿着肚兜睡觉的, 薄薄的一片只遮住了胸前, 他只微微侧过头便能看到侧腰大片的雪白。
即便披了夜色, 也掩不住撩人的春色。
他倏地从床上站起身, 背过身去。
苏不语似是终于醒过来,慌忙拉过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小声问道:“少司令怎会在这里?”
裴景润没有回答她,只淡淡说道:“找件方便行动的衣服, 我带你离开这里。”
苏不语微微一颤, 那句“司令可知晓”在她的舌尖上滚了一下, 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起身在衣柜里寻了一身裤装。
裴景润背对着苏不语,听着背后稀稀落落的声音, 冷白的肤色上难得染了红, 好在漆黑一片,看不出他的耳根泛红。
苏不语穿好衣服,在背后轻声说道:“少司令,我好了。”
裴景润这才转过身来,在苏不语再次开口之前, 握住了她的手。
女子的手心柔软,在握住的刹那,裴景润喉结微动, 略微沙哑地说道:“跟紧我。”
他一手牵住苏不语, 一手持着枪, 趁着夜色离开裴府。
即便是在苏城, 裴景润依旧十分警惕,他带着苏不语上了早就停在门口的汽车,走的却不是平时入城的路,而是从另一边走的。
坐在前排的副官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好几眼,终究没有出声。
苏不语安静地坐在车上,却看出车子离开了苏城,而且在往北走。
天渐渐变白,东方升起的光直射而来,叫苏不语眯了一下眼眸,她悄悄转眸看向一旁的裴景润。
青年一向整洁的军装有些凌乱,眼下有着淡淡的疲惫,显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的眼中依旧满是戒备,手里的枪没有收起过。
在察觉到苏不语的目光之后,他回眸对视,眼里的冷冽才有了些许的融化,他以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对苏不语说道:“很快就到了,你若困,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苏不语垂眸,便能看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
裴景润始终握住她的手,像是要紧紧把她抓在手心一般。
“我们去哪里?”苏不语忍不住问道。
“去新城。”裴景润顿了一下,“放心,那里如今是我的地盘。”
也不知道他这个“放心”为何意,苏不语没有抬眸,桃花眼里的光收敛着,只是下一刻,汽车整个车身颠簸了一下,数颗子弹落在了车身旁。
裴景润立刻将苏不语护在了怀里,从车窗向后开了两枪,沉声对司机说道:“继续往前。”
身后跟来的人枪法很准,又开了两枪,直接射中了两个后轮,车子在一个打滑之后便彻底停了下来。
疾行的马蹄敲击在路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追来的骑兵团团围住了汽车,枪顶在司机和副官的头上。
裴景润只能带着苏不语下了车。
苏不语一抬头,便看到骑在马上的裴明远。
他身上的儒雅之气尽退,眉宇间是杀伐出来的煞气,只朝这边看一眼,便能叫胆小的人软了脚肚子。
苏不语似是被他吓到,朝后退了两步,不敢再抬头看向他。
裴明远的眼神如刀,只是他摸了摸手上的佛珠,缓缓收起了一身的煞气,从容开口道:“景润这是要去哪里?”
裴景润将苏不语护在身后,抬头仰视着自己的父亲,青年眼里是不愿放手的执着。
他冷冷开口道:“父亲既然能追到这里来,应当清楚。”
“你要自立门户,我不反对。”裴明远面上丝毫没有被儿子算计的恼火,反对着裴景润笑了笑,“我带你七姨娘先回苏城,日后你娶妻的时候,我再带她一起去新城喝喜酒。”
“父亲,”裴景润面无表情地唤了裴明远一声,“我要娶不语。”
“荒唐,她是你的长辈。”裴明远没有想到裴景润会如此直白,他瞧向裴景润背后的苏不语。
她安静地站在裴景润身后,气息干净。
裴明远勒住马缰的手紧了一下,那双眼眸更加深沉,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意什么。
“她不是,当初去迎亲的是我,掀开她盖头的也是我。”裴景润抿了抿唇,望向裴明远的目光寸步不让。
裴明远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看向裴景润的眼神是置人于死地的冰冷。
裴景润亦举起了枪。
父子对峙,生死一线。
苏不语垂着眼眸看不出神色,她慢慢从裴景润身后走出来,站到了父子之间。
裴明远和裴景润都看向她。
苏不语回头朝着裴景润弯眉一笑,却对裴明远说道:“司令,他毕竟是您的儿子。”
裴明远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这句话之前苏不语为裴景润求情的时候说过,如今说这第二次还是为裴景润求情。
只是她都背叛了他,又有何资格为裴景润求情?
裴景润亦听出了苏不语的言外之意,伸手便要将苏不语拉回自己的身后,他不需要她为自己求情,他亦有能力护住她。
裴明远的眼眸深不见底,他扳下了扳机,一枪打穿了裴景润伸向苏不语的手。
鲜血溅在苏不语的衣服上,在她发出惊呼之前,裴明远已经将她掠到了马上。
他怀抱着苏不语,居高临下地看着受伤的裴景润,眼里的杀意并不遮掩,“我放你去新城,往后生死全靠自己本事。”这已是他的网开一面。
马头一转,扬长而去。
跟着裴明远来的骑兵也跟着离去。
骑兵扬起的风沙刺痛了裴景润的眼。
他的枪举起,对准了裴明远的背,眼中明暗交织,直到裴明远带着苏不语渐行渐远,他才缓缓将枪放下。
“少司令,您没事吧?”副官这才从车上下来。
裴景润冷冷问道:“父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追过来?”
前有他抽走兵力占领新城,后有张刘联军牵制,裴明远本该无暇顾及苏不语才是,更不会一路追过来,除非是有人告密……
“少司令……”副官对上裴景润的枪口面色凝固了一下,却是开口,“少司令,您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误了前程。”
误了前程?
裴景润勾了勾唇,朝着副官的肩膀开了一枪,“背叛过我的人,我不会留,你回我父亲那里去。”
苏不语被裴明远按在马背上,蜷缩在他的怀里,一路上极为乖巧。
裴明远手握缰绳,即便目视前方,鼻间却绕不开她的香,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轻叹,待到苏不语微微扬起脸,看到的只有男人透着凌厉的下颚线。
从这个角度看裴明远,是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其实这个男人一贯冷漠,只是比起裴景润,他更善于伪装。
裴明远的马停在了半路,并没有再朝前,而是勒令所有骑兵原地休息,只派了一个人到前方查探。
果然没多久查探的人就回来说:“司令,前方的路口有埋伏。”
裴明远啧了一声,大抵是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又看向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苏不语,眉间难得起了一丝烦躁。
他明知道若是离了前线,即便瞬息都会叫刘默转了空子,可他依旧还是追过来了……
佛珠早已落在他的指间转动,然而他的心依旧难以平静下来。
“司令,我们现在?”底下的人问着。
“再等等。”裴明远收起那一丝心烦意乱,笑了笑。
他想,裴景润到了新城便有人马,应当会心有不甘地杀回来,正好用上……
裴明远的目光又回到了苏不语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苏不语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体有些僵硬,可也回看他,那一双桃花眼看着多情,只是眼底干净到无情。
他坐在了苏不语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景润在戏院见你时,可提及今日之事?”
裴明远知道裴景润去戏院见过她。
苏不语顿了一下,实在地点了点头。
裴明远多少能猜出来,可心还是沉了一下,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问了一个:“是我亏待了你?”
他自认对苏不语,比对其他女人都要上心些,然而明明谁都不喜欢的苏不语却选择了裴景润。
苏不语轻柔地回道:“司令待我很好,只是我于司令终究只是一个妾室。少司令说,他愿娶我为妻,唯一的妻。”
她将落下的发丝挽到耳后,温婉妩媚偏又带了淡淡疏离,“司令,我到底也只是俗人,贪恋这一份正妻之名。”
裴明远的手按在了佛珠之上,紧紧盯着她那一双眼,略微磨了一下牙,将差点冲口而出的话一字一字吞回去,最终只淡淡地说道:“你不可能嫁给景润的。”
苏不语平静地点点头,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裴明远看着她这副温柔认命的模样,手又忍不住按在了佛珠上。
一队人马在原地休息许久,裴明远收到了裴景润带人过来的消息,便按着计划将裴景润引到那边路口,为自己解决埋伏。
他看向柔弱的苏不语,微微皱了眉头,没有将她带上,反留了两个人下来保护她。
只是裴明远没有料到,等他折回来接苏不语的时候,原地只有两具士兵的尸体和晕倒的副官。
在那一瞬间,他的脸阴沉得可怕,眼底甚至闪过了一丝恐慌。
忍住心底肆虐的戾气,裴明远让手下将裴景润的副官唤醒,直接了当地问:“七姨太呢?”
副官对上裴明远的那一双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竟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裴明远的手中活下来。
那两个士兵是裴景润的副官所杀。
副官被裴景润赶走后,只能回来投奔裴明远,结果便遇到了苏不语。他想,若不是苏不语,裴景润不会去新城,更不会厌弃他。
于是他对苏不语动了杀心。
苏不语对于危机一贯敏锐,她察觉到了隐在暗处的副官,躲过了他的枪,只可惜那两个士兵没能躲过。
副官连开数枪都没能杀了苏不语,眼前的女人明明柔弱至极,却总是能避开他的枪,副官更觉邪乎,愈发坚定了杀苏不语的心。
然而就在他枪口再一次对准苏不语的时候,他的脖子一沉,竟是被人打晕了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要杀你?”打晕副官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年纪与裴景润相仿,只是蓄着一脸的络腮胡看着老成,浓眉之下一双眼睛转得飞快。
苏不语望向救了自己的男人,略微怔了一下,真巧,是当初绑了原主的山匪。
第74章 娇弱的姨娘(十三)
石盘山位于苏城、黎城与新城之间的三不管地带, 石盘寨的山匪盘踞在石盘山上已久,自成一派,时不时下山干一票, 专挑这三城里的大户人家, 唯一的优点便是货款两讫, 不干撕票之事。
裴明远在攻下新城之后便存了剿匪的心思, 只是石盘山地势复杂,非石盘寨的人根本找不到上山的路。
迟云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脑抽了,把眼前这个女人给带回寨子里,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底细, 仅是看到她被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追杀而已。
“大当家, 你看她细皮嫩肉的, 应是好人家的女儿。”一边的瘦猴上下打量着苏不语, 是一贯看货的目光,叫迟云飞心底生出了一丝不悦。
他伸手拍了一下瘦猴的后脑勺, 哼道:“老子又不瞎。”
苏不语由着他们一边打量一边窃窃私语, 只当自己不知。
她皱着眉头,为难地将自己满是淤泥的手伸给迟云飞看,轻声问道:“迟当家这可有清水让我洗漱一下?”
若是旁人这般对迟云飞说,他只会生出不耐,少不得冷嘲热讽两句, 然而苏不语的声音柔柔弱弱,含着些许笑意。
迟云飞只觉得耳朵麻了一下,脸也跟着不争气地红了一下, 不自觉便给苏不语端来了一盆清水。
等对上苏不语那双笑盈盈的眼眸, 他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重重地砸在苏不语的面前, 仰着头说道:“你要清楚,你如今是老子手上的肉票,若是没人来赎你,你就……”
他忽地有些说不下去,眼前的女人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她那双手放在清水里,洗去淤泥的手便像是白玉一样莹白透亮,又像刚出水的莲藕,诱人的很。
苏不语抬着眼眸,无辜地对他说道:“水脏了,我的脸还没洗……”
她无瑕的脸上也沾了一些淤泥,有些狼狈,却美得楚楚动人,当她看向迟云飞的时候,迟云飞的心跳加快了一瞬。
他板着脸为她换了一盆水,又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将第二盆清水重重地砸在她的面前,大嗓门喊道:“老子的话听到了没?”
“嗯,谢谢迟当家。”苏不语朝着他弯眉一笑,如三月的桃花水叫人软了骨头。
迟云飞一下子哽住,说不出话来,便看着苏不语低下头去,用手掌捧着水洗脸,明明只是寻常的动作,只是由她做着便格外好看,简直就是戏文里出来的仙女。
苏不语沾了一脸的水,水珠顺着她赛雪的肌肤往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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