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南墙(富美)

周贺南看她脸色渐渐苍白，转而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可是我来了。我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我不要你的保护！”她狠狠推开他，“我要他坐牢！”
或许是日有所思，林缦在当晚的梦境中再次重演了被绑那一天的故事。
吃过安眠药后的无力，夹杂着意识迷糊时拼命想要自救的呼喊，壮汉嘈杂的声音，甚至连那条小路上发馊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
她几乎是在呼吸不畅中惊醒过来。
“是不是做噩梦了？”周贺南敲了敲她的房门。
她想说没事，可是周贺南已经擅自走了进来，他拉过一个椅子，边打哈欠边说：“你别怕，我今晚还睡这儿。”
“周贺南。”
“别说了，大半夜的，快睡吧。”说完，他趴在了床尾，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睡着。
哪怕周贺南守着自己，林缦也睡不安稳，时醒时梦，等到天亮时分，她也不觉得自己是真的睡了一觉。
发呆之际，林缦听见门铃好像在响，她不想吵醒周贺南，踩着拖鞋做贼一般往外走。
“妈，你怎么来了？”看见林妈妈的脸，林缦醒了个彻底，一边让门卫给她放行，一边回房梳洗。
“一大清早，干嘛跑个不停！”周贺南还是被吵醒了，他起床气严重，完全忘了昨天对林缦是如何温柔体贴。
林缦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说：“你回房间去睡吧，我妈过来了。”
“你妈？”周贺南重复一声，“这么早来干嘛？”
林缦摇摇头：“反正你回房间就好了。”
周贺南皱眉，他又不是奸夫，搞得好像见不得丈母娘一样。于是他回了房，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打量一圈，又去换了一件中规中矩的黑色polo衫一条卡其色休闲裤。很保守，很中年，希望能讨丈母娘欢心。
“噢，小周在啊。”对于周贺南在家一事，林家的人反应倒很一致。不过这也怪不了她们，过去几年来这个家，想要见到周贺南的概率比马路上遇到当红明星还小。
“妈，你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路上累不累啊。”周贺南哄人很有一套，尤其林妈妈刚从公交站一路走过来，被他问候得很到位。
“下次你来之前跟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去接你。”
“不好意思的，你们多忙啊。”林妈妈笑着摆摆手，她倒不是顺杆往上爬的人。
“应该的。”周贺南一边和丈母娘套近乎，一边拿过油条，他撕了一半丢进豆浆，然后推到林缦面前，“你昨晚睡得早，肯定饿了，快吃吧。”
林缦木木地点了点头，反而林妈妈听了之后喜笑颜开。
“别光顾着照顾她，你也快吃。喏，这个葱油饼好吃的，排队的人可多了。”
“谢谢妈。”周贺南接过，还不忘分一小块给林缦，“你吃一点尝尝味道吧。”他记得她早上吃不了重油的东西。这一点，让林缦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她有点愣住，被林妈妈当场批评：“我们缦缦就是不机灵。还没睡醒啊，快拿啊。”
“哦。”林缦向来是不反驳的，这次也不例外。
趁两人吃早饭的间隙，林妈妈把带来的馄饨、蛋饺，还有一些蔬菜塞进了冰箱。三开门的大容量冰箱，要不是上回被唐理智填了一些馄饨，简直就像摆设。
林缦怕林妈妈乱发，搁下豆浆跑了过来：“妈，你不用拿这些，上次理智给我拿过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额头的事情怎么不跟家里讲？”
“小事。”
“这都破相了。还好你嫁人了，否则以后怎么办啊。”又来了，林妈妈总是消极，不给林缦一点儿喘息机会。
“你呀，从小眼睛不好使，走路跌跌撞撞。是不是这次又是走路的时候看手机了啊？你有必要那么忙吗。”
林缦很想解释自己为何会有伤口，但又怕林妈妈担心，仍是选择默认。
“缦缦。”林妈妈突然降下声音，“我看你们最近关系不错，你最好还是快点生个孩子。”
又不是生育机器，非生不可嘛。
林缦捏了捏拳头，只敢想，不敢说。
“还有，妈跟你说啊，你不要总是板着这张脸。哪个男人看得下去。”
林缦最近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被林妈妈三言两语激得快要哭出来。一直盯着这边的周贺南赶紧过来，将林缦挡在自己身后，主动跟林妈妈搭话：“妈，你这次包的什么馅儿的馄饨啊。”
“肉的，三精三肥的肉，我自己剁的。”
“那肯定很好吃。”
“好吃的话，我下次再给你们包。”
只有躲在周贺南身后的林缦知道，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吃馄饨，纯粹是在睁眼说瞎话。
“你妈很想抱外孙啊。”
林妈妈走前，还是对周贺南挑明了自己的想法。周贺南现在绝对是百分百地赞同，就差没对林妈妈说：“我们现在就去生。”
他故意逗留在这个话题上，林缦很是下不来台。
“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
“你不去告我的状，是不是怕你爸妈找我算账？”
林缦苦笑：“我只是想给自己留点尊严，不想让全世界可怜我。”何况当时的情况，她还要倒赔公司违约金，说了又如何，无非是在消极色彩的林家屋顶上再堆几层霜。
周贺南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缦缦，之前是我太过分了。”
“其实不能全怪你。我妈说的对，我就这副性格这张脸，不讨人欢喜是正常的。”
“别这样说。”
“你不懂。”林缦此刻哀怨极了，“我妈说我小时候见到陌生人就哭，哭得亲戚都怕了，连我们家都不喜欢来了。我们家就是被我哭穷的。”
周贺南不知道她还信这个，可看样子，她是真的信，眼泪都连成了线。周贺南只好抽了纸巾替她抹掉眼泪：“你妈都是乱说的，怎么可能呢。”
“事实就是这样啊！我就是不讨喜啊！上个高中，都要毕业了，被人骂是小三，被取消三好学生。找工作，又被银行违约。嫁了人，还被……”人生每一个关键路口，她都能压中错误的那一个。如果原本就是不争不抢的平常心，或许还能将错就错，可偏偏她从出发那刻起，就孤注一掷只想要幸福快乐的完美结局，所以意难平、不甘心。
“可我知道的事实，是你帮着我们家撑过了一次又一次。也许你在别人家越哭越穷，但在我们家就是越哭越有钱。缦缦，我们还是别离婚了吧。”
歪理邪说，林缦被他气得连眼泪都快忘了。
“我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林缦瞪他：“是啊，你们家是越来越有钱，我自己却是越来越倒霉。”
“哪有，我妈不都准备给你股份了吗。”
他居然知道，所以他料定自己为了股份会选择继续当他老婆吗。
林缦突然觉得周贺南也没有那么幼稚天真了。
作者有话说：
失眠不好受。
女主太憋屈。
狗男人让我想要疯狂写文快速到达离婚那一天。

第47章 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右下角跳出新邮件提示， 周贺南似乎有预感，点开的时候手上温度突然掉了一半。
周建国，他的亲叔叔，居然真的对林缦动了手。
一边是家族血亲， 一边是心中爱人， 他陷入两难，无意识地滑动起页面。
“中午聚餐帮我取消。”最终， 他还是拨了内线给助理。
周贺南直接去了周建国的家， 合院式的江南别墅， 草木茂盛。他摁响门铃， 是准婶婶开的门。
见到周贺南的时候， 周建国正在后方花园里逗猫，拿着一根逗猫棒， “囡囡”、“囡囡”地叫个不停。他的退休生活实在看不出有哪里不如意。
“哟， 我们阿南怎么来了？”周建国将逗猫棒丢给女友， 将周贺南带去了书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是不是林缦有什么动作？还是——你妈？”
周贺南摇头：“好好的， 缦缦能有什么动作。”
光“缦缦”两个字就让周建国听出了不对劲，他语气一下子刻薄起来：“看来最近你跟侄媳妇关系很好啊。”
“是，我准备跟缦缦好好过下去。”
周建国“噗”地笑出来， 皱纹遍布的手掌捂在嘴上：“阿南， 看来我是错了。我还以为你跟叔叔一样， 不会被女人套牢的。唉。”他叹息， “到底是大哥的亲儿子啊。”
“叔叔， 我知道你不喜欢缦缦， 我也不介意。但是， 请你以后不要再插手我和她的事情。”周贺南凑到周建国的面前，语气无比坚定。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当年是他妈，现在又是他叔叔，如果没有这些自以为是的插手，他和林缦或许就可以成为一对平凡恩爱的夫妻。
“阿南啊，你这是干嘛，你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大义灭亲吗！”
“不敢。”
周建国了解自己侄子的性格，拉过他的手臂，又说：“叔叔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姓周的。你压不住林缦，那个……”
“好了。”周贺南烦躁地将他的手拂下，“我和缦缦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的。”
“这么说你们两个现在是准备夫妻同心了？”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周建国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阿南。你和你老婆这么多年关系不好，现在想要齐心，她能这么容易跟你齐吗？像她这样的女人狠起来，你根本不是对手。”
“我了解她，她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你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你能了解什么？你说她为什么要自己做平台做项目，为什么不好好管她财务那一块，她就是要把着权，到时候像你妈一样压在你头上！”周建国气势汹汹地接连发问。
周贺南只好无奈劝解：“叔叔，你误会他了。她和我妈不一样。”
“你是当局者迷啊！”周建国恨铁不成钢，气得头发都要翘起来，“再说了，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你老婆这几年真的就干干净净，真的乖乖在家等着你？无风不起浪，上次传出她追人家医生，那没传出来的呢，做人不要太天真啊！”在这个问题上，周建国本人就是吃过亏的。早些年，他在外头彩旗飘飘，原以为家中红旗不倒，没想到他那个看着贤妻良母的老婆胆子大到直接把情人带回了家。面子里子丢个精光。
周贺南却被他说得动了怒，一直压着的脾气终于裂开：“叔叔，你够了。这次错的人是你！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能停手，否则闹到警察那里，大家都不会好受。”
“你！”周建国捂着胸口，气息紊乱，他高声喊来女友，“帮我送客！”
周贺南看着他，头一次觉得他和周建军也没有外人说的那样相像。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助理提醒他，余灏已经到了。
“林总监也在里面。”
不得不说，周建国的话还是起了效果，周贺南听到林缦的名字和别的男人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划过了一丝异样。偏偏他敲门而入时，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头的笑声。
“阿南，你回来了啊。”余灏同他打招呼。
“嗯，聊什么这么开心。”他落座在林缦的身旁，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搁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
林缦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便由他去了。
余灏今天仍旧是来谈儿科私人诊疗的事情，他手头确定能参与的已经有不下十个医生，将以私人医疗的模式出诊，届时诊所和线上出售的医疗器械由信远优先供应。
这个模式在十几次的拉扯辩驳中已经有了雏形，余灏可劲畅想，林缦却仍有隐忧。
送走余灏后，周贺南拉住了林缦。
只剩两个人的空间，他又开始做无聊幼稚的行为：“你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那么开心？”
天啊，林缦眼睛扑腾地眨了几下：“刚才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你都在想这个？”
“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
“那你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吗？”林缦特地抬高自己的手表。
周贺南将她的手拍下：“会后茶歇。”
茶呢，点心呢，林缦嫌弃极了，不过避免浪费时间，她还是解释道：“我跟他能聊出什么开心事啊。不过就是他说他老婆把蛋糕做成了馒头，我呢，配合笑笑。”
“那还真是无聊。”
“是挺无聊的。谁不知道他在外面玩得开，装什么爱老婆呢？”林缦不屑地哼了一声，周贺南的心里却如同扎进一根针。
“你还有问题吗？我还有会。”林缦日程比他满多了，催促道。周贺南点头批准，还不忘殷勤提醒：“记得擦了祛疤的药膏再去开会。”
对于他逾越的关心，林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林缦在下一场会议结束后才想起涂药。她拉开办公桌右下角的第一个抽屉，里头躺着三管祛疤药膏，家里则更多。也不知道周贺南是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么多药膏，美国的、澳洲的、德国的、印度的，还有整容科专家特制的，简直像一场微型国际聚会。
他对她的上心已经昭然若揭，公司内谁不知道小老板和小老板娘的关系回温。汪聪有一回喝醉了，还对着她连连竖起拇指：“有本事，工作男人一个不耽误，我服你！”
可她心里怎么还是像有一堵墙，翻不过去，逃不出来。
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
药膏刚抹完，小张拿着一份文档敲门而入。她皱着一副没刮干净的眉毛，欲言又止。
小张跟在她身边挺久，林缦接过文档，有些担心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为难？”
是想谈工资吗，林缦对着手上这份续约合同，暗自猜测。
但小张给出的答案却是：“林总监，我想辞职。”
“是工资问题还是？”林缦不禁跟着小张一起皱起了眉毛。她把合同丢在桌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张身上。
因为和林缦相熟，小张几乎是毫无隐瞒：“我跟我男朋友准备结婚，可是他想要回北京发展。商量之下，两家人都希望我跟着一起去。”
女人要为男人牺牲，是古往今来板上钉钉的道理。
林缦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那你自己怎么想呢？”她身体向前微倾，真诚地看着小张。她知道小张要是定了主意，今天就不会以这个面孔来自己的办公室。
小张深吸一口气，笑得无奈：“我还是挺舍不得公司的，怕再找，工资待遇都不如这里。但是让我男朋友迁就我也是不太可能，毕竟结婚之后我还要生孩子带孩子，发展肯定不如他好。”小张一向乐观，谈起家里的事，居然像成熟了十岁。
“你男朋友就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
小张点头。
“那你相信你男朋友会一辈子不变心、一辈子对你好吗？”
小张顿了顿，再次坚定地点头。
“那不就有答案了。”林缦拍了拍她因为紧张攥在一起的十指，“来，提前祝你新婚快乐，生活幸福，早生贵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准新娘传染了喜气，林缦的笑容比平时甜了不少。“不过万一哪一天，你发现还是我们公司好，或者找到了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办法，我们信远仍旧欢迎你。”
小张没想到林缦会点破自己的后顾之忧，感激地说道：“谢谢林总监！”
看着小张满脸幸福的样子，林缦忽然记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曾经的她也天真无比地憧憬过婚后生活。周贺南会成熟，会扛下信远的业务，而她愿意做最好的助手，无论在公司还在家里。也许只要一两年，他们就会成为父母，她会换下西装和高跟，将生活重心挪在小孩子身上，教他们识字，陪他们玩耍。她会学着做菜，至少也得四菜一汤才对得起忙碌一天的周贺南。然后等夜幕降临，一家人躲在床上说温馨的小话，或许小孩子会哭闹，她也只好和周贺南一起将它耐心哄睡。
当年其实真的并没有那么重的事业心，不过是被逼上梁山。
“你们小张是要离职了？”周贺南啃着一个发亮的红色蛇果，是林妈妈为了他特意去进口超市买的。
“小周总消息真快。”
“当老板，应该的。”他倒是很不要脸地接了一句。
锅中，林缦刚扔下一大盆洗好的本地青菜，水油融合，滋滋啦啦的声音填满狭窄的厨房。
“干嘛放这么多油？”明明在家里的时候，她只吃水煮蔬菜。
“我爸妈习惯了，青菜不放这么多油炒一炒，他们吃不下。”说到这儿，林缦忍不住瞪了周贺南一眼，“还不是你答应我妈要来吃饭，怎么，又觉得吃不下了？”
“不会，你炒一盘毒药，我都能吃下去。”
林缦被他哄得一身鸡皮疙瘩：“周贺南，你这话说给多少小姑娘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