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十几单到底是什么,林缦大多都忘了,现在的她甚至弄不明白买什么能买出三十几单。或许是那时候一心想着筑起美好爱巢,才会看见什么就买什么。
小张见她兴致消沉许多,赶紧换了个话题,比如:“林总监,你知道聪哥和孟涓涓的事情吗?”
“什么事?”林缦自然不知道,她对于小道八卦知之甚少。
“他们同居了!”因为辞了职,小张说起闲话毫不收敛。
“汪聪不是在老家有老婆吗?”
“离了!”
“……”离婚后同居,倒也没法多说什么。
“你知道他老婆为什么答应他离婚吗?”
林缦摇头。
“他骗她老婆说要在上海买房,为了购房资格得和孟涓涓假结婚。”
林缦恶心得连面上表情都挂不住了,轻哼了一声后才说:“真不是人。”
“唉。”小张忽然叹气,“是不是男人到最后都是这副狗样?”
“不会,人和人不一样。”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滑翔得飞快,很快到了一年之中最寒冷也最温暖的季节。
当然,对于从前的林缦来说,寒冷几乎能使温暖忽略不计。
只是今年有了不同,回心转意的周贺南让她觉得过年有了不同的意味,甚至在某些时刻让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也算堪堪过了及格线。
“你们家的亲戚真能喝。”年夜饭上,敬完一圈酒的周贺南歪倒在林缦的肩膀上,林缦知道他的酒量,不着痕迹地将肩膀挪开。
周贺南没有得逞,小狗一样哼哼了一声。
林缦只是斜着眼冷冷地瞄他,瞄完又去和唐理智说话了。
唐理智今天背了林缦送的白色Constance,她虽然工资过得去,但Hermes的包袋对她来说仍是不可高攀的奢侈品。
林缦告诉她这是周贺南付的钱。
唐理智于是又感激不尽地谢了周贺南好几声,笑容谄媚。
“缦缦姐,你和姐夫和好了?”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唐理智戳了戳林缦的胳膊,八卦地问道。
饭馆的流水很小,林缦洗了很久都觉得手上依旧油腻。她扯了张纸巾,回答表妹的问题:“别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
这几个月以来,周贺南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坦白讲,周贺南起码比上海一半以上的男人要顾家要温柔。但感情是不复返的盛开昙花,回忆是缠人的魔鬼,林缦甚至幻想自己可以因为意外而失忆,这样就能和周贺南开开心心从头开始。
唐理智扁扁嘴,她可怜的暗恋经历不能让她明白林缦的话。在她看来,爱是爱,不爱是不爱,任何事情都可以快刀斩乱麻。
“理智。”林缦突然叫她的名字。
“如果你那只白色的Constance弄脏了,即使送去店里修复也没法不留印子,你还会背着它去重要场合吗?”
唐理智思维跳跃极了,一时嘴快竟然接了一句:“姐夫脏了?……他不会是出轨了吧?”
林缦被她问得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你是不是新老娘舅看得太多。”也许是中学时代的印象太深刻,周贺南在林缦心底始终是个阳光少年,他笑容发着光,纯情又专一,只是专的人不是她。
春节的档期很紧,跑完林家的亲戚还要跑周家的亲戚,跑完亲戚还有好友老同学。中国人在这个难得的漫长假期中,能想出一万个相聚的由头。
组织者往往兴致高涨,应邀者则有林缦这样半推半就才肯来的人。
推开包房,里头居然拉了横幅“春华中学XX届同学会”,红底黄字,一下子将人拉回激情高涨的中学时代。
虽然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同学却才到了一半左右,郑佳雯作为号召者,带着刚卸货的臃肿身体忙前忙后。不过她身心还没完全恢复,甚至因为今天餐厅没有新鲜的小青龙,差点荷尔蒙失调,当场爆哭。
门内几个相熟的男同学一见周贺南,立马“周总长周总短”地嚷嚷起来,非要和他组个牌局。那个闹腾劲儿,和当年放学时候拉着周贺南去网吧的模样简直没差。
周贺南怕林缦落单,推辞起来:“本人金盆洗手了,不玩。真的不玩。”
“你出去谈生意也不玩?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男同学们不肯放过他,左右架着他的胳膊:“就玩两盘!谁不知道你在“辉金”当过牌王,跟你这种人打牌才能提高咱们技术呀!”
“喂,我老婆在呢。你们不要瞎说。”周贺南朝林缦发出求救信号,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在林缦面前提以前的事情,喝酒打牌飙车,他们提的越多,他的日子就会越难过。
林缦杵在原地,这主菜还没吃上,前菜就开始让她倒胃口了。
“哟,我们周总原来怕老婆啊,难怪从来不带老婆出场。”男同学不知事实真相,声音又太响,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林缦身上。
她被点到名,不能不出声,于是缓缓地抬起了眼,冲周贺南笑,笑眼迷离,水晶吊灯在她眼中流转出金子般的光。
周贺南有一刻痴愣,他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林缦。
“没关系的,你去玩吧。”她说道。
这句台词让多年不见她的老同学们都以为记忆出了偏差。
当年性格爽烈又恣意的林缦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她应该冲着男同学们大吼:“玩什么玩,男人不去赚钱养家,就知道瞎玩!”然后开始红色思想教育课。
可是时光在变,现在的林缦习惯了顺大流,习惯了把从前太过尖锐外显的东西往里收,只要藏到心里,发了芽也能被衣服遮住。
人陆陆续续地到来,林缦一个个陪笑。她觉得社交比做生意还累,应付老半天也未必会有收成。可你活在这样的社会,可你是成熟的大人,你不能甩脸色。
“林缦你现在好有气质啊。”
“听人说你在周贺南家的公司上班啊,夫妻联手真厉害啊。”
“哇,缦缦你瘦了好多。”
“何止瘦啊,看上去还像大学生呢,和我们打工的完全不能比呢。”
好听的奉承话,林缦听了多个版本。不过同样的,她夸人的时候也是这个套路,只是套路快用完了。
幸好周贺南及时来救场。
“真是奇怪,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学校的女同学怎么一个两个还这么青春靓丽啊。都吃防腐剂了?”
帅哥带着满分笑容出手,自然个个都被哄得喜笑颜开。
得逞的周贺南伏在林缦的耳边,说起悄悄话:“你老公有时候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哄女人的本事,是蛮厉害的。”林缦不吃这一套,在他近处不爽地白了一眼。
“何止啊,我刚才打牌还赢了几千块呢。”
“行,你打牌也厉害。”不学无术,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周贺南习惯了林缦口是心非的脾气,牵过她的手往桌边走去。林缦不乐意,拱在周贺南的掌心上连着拍了好几下,周贺南也不服输,照样拍了回去,两人拍来拍去,乐此不疲,直到有人说他们夫妻秀恩爱,林缦才红着脸收回了手。
作者有话说:
害,小周,你要是没脏那该有多好。
正式开席前, 一帮人折腾座位又费了不少时间。
这帮子同学年纪还没大,一个个的架子倒是长了不少,有个创业成功已经到了C轮投资的,还有个家里是上市企业的, 都被安排在主位附近。周贺南家里有个医药厂, 自然位子也不差。
众人刚刚坐定,筷子伸出去还没夹到菜, 包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抱歉抱歉, 很久没回国路不熟, 在旁边绕了好几圈才找着车库入口。”方静姝一边进门一边道歉, 声音温柔得像细腻的春雨。她从小都是这样, 明明有时候是她做错了事,你也不愿意去责怪。
方静姝剪了短发, 和肩膀齐平, 烫成小卷, 很有法国女人的风味。一身白色梭织的连衣裙,干净简单, 腰上却系了一根Gucci的虎头皮带, 莫名地俏皮起来。
林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观察得那么仔细,可她忍不住。
毕竟她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最大的情敌。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周贺南。他只是安心地吃菜,时不时喝一口红酒。
来之前, 不是说过今天绝对不喝酒嘛。
一顿饭过半也没有人提起当年方静姝和林缦的恩怨。
她们甚至在席间碰了一杯酒, 林缦还真心地问候了一句:“你最经过得怎么样啊?”
这种平静被一个男同学打破。
“周贺南!”酒精上头, 拿到C轮投资的同学突然对周贺南大声质问起来, “你说, 你当年为什么要背叛方静姝!”
这位方静姝从前的头号粉丝发了火, 让一帆风顺的同学会终于迎来波高潮。
其他人不提, 不代表他们不想知道,只消一个导火索开始烧,立马人头攒动目光蜂拥。
“这个就要问方校花了。”周贺南捏着手上的玻璃酒杯,眼神玩味地看向方静姝,将对话抛了过去。
“方静姝。”他慢悠悠地念出这个名字,“当年我好像还跑去美国追过你吧,可你就是不接受。我还真的挺想知道,我究竟哪里不好,”几秒之前还要扯着嗓子聊天的包房忽然鸦雀无声,只有周贺南一个声音,“万一到时候我们家缦缦也嫌弃我这点,也不要我了,那我才叫惨呢。”说完,他一只手攀上林缦的肩头。
关注着方静姝的林缦看见她连着脖子、耳后根都泛起红色,看来她们都是一样的尴尬。
“还有当年说我们背叛你的事情,你也给大家解释一下吧。那时候学校贴吧里把林缦和我骂成什么样子,还害得林缦丢了优秀毕业生。我要不是当时年轻无知,早就找律师起诉那些人了。”他一直没有提起,是因为那时候不在意,现在林缦是他认定的妻子,自然得把账算一算。
方静姝算是听出周贺南的言外之意,可他真是好笑,他老婆真正需要的难道是这个吗?
她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眼睛,然后,很不合时宜地、但对她来说是极其自然地“噗”地笑了一声。
“二位,是我以前太小孩子气还不行嘛。”她举起酒杯朝向周贺南和林缦,“谁还没有任性单纯的时候,不过没大家折腾,你们现在的感情哪有这么好呢。”方静姝揽过了所有的错,然后对着更容易心软的林缦,喊着她的昵称:“缦缦,周贺南小气,不肯原谅我,你总得原谅我吧。”
懂得撒娇的人总是不会被拒绝的,何况林缦很清楚,她和周贺南之间的症结已经不在方静姝身上。
“都过去了。”林缦拿起酒杯,两人面对面一碰,居然不约而同把酒喝翻了天。
“好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无聊的人才会拿出来说。”郑佳雯一个家庭主妇才不会给什么C轮投资青年面子,别说C轮了,就是DEFG轮都和她没关系。她现在就一个愿望,同学会圆满举办,于是她拉着林缦和方静姝的手走到一旁的K歌区:“来来来,为庆祝你们两破冰,不如点个歌给我们唱一曲吧。”
“郑佳雯,人家都是一孕傻三年,你倒把以前的事情记得比我们还牢啊。”
在春华中学念书的时候,林缦曾经被方静姝逼着组队去参加校园歌手的比赛,两人配合得倒是不错,一个娇柔一个清朗,和声美妙,可惜手上拿着歌词,被评委认为是不用心,才初赛就被踢出局。
“唱什么啊?”方静姝戳着电子屏幕,热门歌曲都是些她完全没有听过的。
“这个吧。”林缦点开经典老歌,选定一首《爱的代价》。
这首歌是她们当年的参赛曲目。可惜少女不知愁滋味,手拉着手唱得欢脱飞扬,连“走吧、走吧”都唱出雀跃的滋味。
时过境迁,今晚她们的嗓音中都染上了彼此的人生轨迹。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无论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如何,方静姝唱起歌仍是嗓音甜美,就像她爱的铃兰花,永远纯白圣洁。
林缦同她唱完一段,才轮到独唱。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吧,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她的声音像是下过暴雨后的灌木丛,清冽地低吟着。
两人唱到最耳熟能详的一段时,不少同学都跟着哼了起来。他们不再是穿着校服的傻瓜少年,知道人间百般愁滋味,或许前途渺茫、或许婚恋无果、或许背负原生家庭的枷锁前行艰难,更或许样样都沾了个边。
这是爱的代价。
更是成长的代价。
林缦在刚才暴露了酒量,后半场被一众人起哄灌得连路都走不直。
脑袋晕晕沉沉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找回了失踪的自己,可以大声说话,可以嬉笑怒骂,没有包袱,也不必理会拘束。
“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喝酒。”东倒西歪的林缦倚在周贺南的怀里傻笑起来,她所有的防备都被酒精瓦解了。
周贺南捏了捏她的鼻子:“喜欢吗?以后天天晚上陪你喝好不好?”
“我要一个人喝!才不要和你喝!”她气势汹汹的,一双手抓在周贺南的衬衫上,很快就弄出了褶皱,于是她扁着嘴开始道歉,诚惶诚恐地帮他抚平。
周贺南对这个变回小女孩的女人毫无办法,只能一遍遍地哄,圈着她往停车场走。
“缦缦那么喜欢你,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方静姝没忍住怨意,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终于成功堵在了周贺南的车前。
周贺南冷哼一声:“怎么,现在要把所有的错怪我一个人头上。”
如果方静姝当年能对周贺南和林缦多一点点的信任,之后那几年他们就都不需要囫囵度日、不清不楚;如果不是方静姝犹犹豫豫,三番五次给周贺南希望,他也不可能一次次徘徊;如果……
而现在倒好,方静姝居然能站上制高点来指责他。
周贺南不愿意和她再多说,只是撂下一句狠话:“你最好记得,谁敢到她面前乱说一句话,别怪我不留面子。”
知道心疼了?可他真的不配。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前,方静姝听见周贺南透过车窗,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很清楚,林缦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生活。不要伤害她!”
他说得很用力,像是警告,但不敢多用一点点音量,生怕惊醒身旁的林缦。
回到300平的家,宽敞的大平层,繁复的古典欧式装修,角落里时不时冒出古董级红木,全是徐婉仪的手笔。其实两人连设计师都找好了,周贺南甚至亲自画了草图,可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结婚前会闹崩盘。
那时的周贺南就像是被逼上花轿的新娘子,天天丧着脸,林缦心灰意冷,便把装修一事交给了徐婉仪。
于是现在到了夜里,灯光一打,满屋子透露着“富贵堂皇”四个字,没有温馨,更没有爱。
林缦只有在酒精上头的时候才敢对着那只枝形大水晶灯喊道:“丑死了!”
周贺南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慌张地凑向一旁的镜子照了照。
“啪!”林缦一个巴掌过去,将周贺南的脸拍向一边,“我是说这套房子,难看死了!压得我心慌!”她的怒气和醉酒程度成正比,周贺南却格外喜欢这份真实,他压着林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甚至能从她的掌心感受到她心尖的温暖。
“那我们重新装修,你不是喜欢日式风格吗,我们把阳台敲了,全部做榻榻米,周末的时候可以躺在上面喝茶、晒太阳。还可以种点花花草草……”
林缦好像在那一刻忽然清醒了,她睁开眼睛,那么有神,直直地看向周贺南。
“不要。”她摇着头说道。
只这两个字,就让周贺南的心坠入无边大海,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水,压力让他喘不过气。
林缦摇摇晃晃地回了房,九十多斤的身体一下子陷到被窝里。
周贺南知道她在同学会上吃得不多,烧完热水又煮了一锅白粥。
“让我不要喝酒,自己喝那么多!”他兑了杯温水进房,看她睡得邋遢,又抓她起身,“把外套脱了。”
“不要、不要。”又是这两个字,周贺南听得恼怒却毫无办法,他知道林缦心里有气,气是自己给的,所以活该自己受着。
“乖,不要睡在被子上,会冷的。”他试了几回,林缦身下的被子都抽不动,只好继续哄。
可林缦说什么都不肯盖被子,反而紧紧搂着自己的枕头,在六尺的大床上翻来覆去滚个不停,她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瞎嘟囔什么。
周贺南心想,她不会是在骂自己吧。
林缦的意识混乱,差点要从床边滚下去。周贺南眼疾手快将她捞了回来,可她还是被瞬间的失重吓到了,一下子连着喘了好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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