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是嫉妒太子哥哥无奈之举娶回来的妻子,恰恰是真能让他心动之人,又或许她是嫉妒小皇嫂满怀忐忑嫁给一个凶名在外、一知半解的男人,最后却意外得到了他的珍重和真爱。
这两种“嫉妒”,映射着江婉筎此刻的两种心境。
一面,她暗暗想到,若她真的使了手段嫁给秦昭,或许她也能和太子哥哥夫妇一样,先婚后爱,在婚后,让秦昭为她动心。
另一面,她微乎其微地闪过一个念头——倘若她有太子嫂嫂的运气,嫁给那个瓦剌王子也未必就那么糟糕。
后者之所以冒出来,大概是因为江婉筎心底隐隐清楚,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秦昭恐怕不会为她动心,而她也不会为了逃避联姻的责任用那些龌龊的手段。
“多谢太子哥哥。”江婉筎回过神,低声道,又冲程绾绾眨眼笑了笑,“也多谢太子嫂嫂。”
程绾绾其实没做什么,回了个温温煦煦的笑没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
江诀道:“先回去待着吧,他晚上才会过来。”
江婉筎愣了愣,顿时笑了,又道声谢,又承诺一遍说她晓得分寸,便回去自己的席位坐下了。
时间一晃便是晚上了。
大公主带着小郡主已经来了宴席上,快到晚饭时候,晚宴要开席了,众人都各自落座。
江诀是太子,身份尊贵,他和程绾绾的座席离大公主夫妇最近。对面就是二皇子江昊和蜀王妃,还有小王女。
蜀王夫妇下首是五公主江婉筎,和八皇子江丞、十皇子江澈。
江诀这边是六皇子江偃、七皇子江煜。
再往下便是世家和文武百官及家眷了。
宴席开始,侍女们鱼贯而入,从最尊位开始,依次布菜。
“白日只吃了些糕点,饿了吧?”
宫女一来布菜,江诀便拿了筷子,往程绾绾面前的小瓷碟里夹菜。
程绾绾低声:“多谢殿下。”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看了眼,见对面二皇子和主座的大公主都还没有动筷,程绾绾才拿了筷子,又放下了。
江诀瞧见,笑了笑:“不用管他们,吃你的。”
程绾绾应一声,拿了筷子,但还是觉得这样不好,便没有动筷去夹菜。
江诀垂眸瞧着她:“怎么,要孤喂你?”
程绾绾一愣,顿时脸红,生怕男人的话被人听到,一脸的窘色:“不、不是!我……”
“那就安心吃,孤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束着你。”
程绾绾也不知道,男人的意思是不是有他在,便纵着她可以不顾规矩约束。
她觉得这样不好,但又怕男人再说出什么更叫她羞窘的话,只好闭嘴,乖乖拿了筷子吃东西。
江诀看着小太子妃一小口一小口乖乖吃东西的样子,瓷白的小脸小兔子一样,极是可爱。
他不觉勾了唇,就这么看着。
程绾绾吃了没多少就饱了,放下了筷子。
江诀:“就饱了?只吃这么一点?”
程绾绾虽然嘴馋,但食量不大,她乖乖慢慢地点点头:“嗯,饱啦。”
男人瞧着她,眸色在夜晚的幽晃烛灯里显得模糊不清,但眼神深深的,就这么看着她。
程绾绾怕是男人不信,忙又说道:“真的饱啦。白日吃了好些糕点,其实刚才也不怎么饿的……”
她垂眼看一眼桌上珍馐美食,微微叹气:“哎,早知道白日就不吃那么多了,现在想吃也没肚子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江诀全都听见了,被她小馋猫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他压一压嗓音,大掌在背后悄悄揽了小妻子的腰,低头和她咬耳朵:“绾绾喜欢吃,孤找皇姐把公主府的厨子买回去就是,以后日日做给绾绾吃,嗯?”
程绾绾紧张得不行,未料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勾缠着她的腰身,实在太羞人了。
但她也不敢乱动,因为眼下男人动作悄然,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的,若是她挣动起来,反倒动静大了被人瞧见。
她只好乖乖叫男人抱着,耳朵发了红,但暮色也看不分明。
就在这时候,主座上的大公主那头突然低呼了一声,随即响起“砰砰”几声,似是什么杯盏器物打翻在地的声响。
江诀和程绾绾都看过去,江诀揽着小妻子腰身的手仍未松,反倒下意识把人揽紧了些。
程绾绾未察觉男人动作,只看着大公主那头,原来是一个侍女过来换菜的时候不小心崴倒,摔碎了东西,还把小郡主的衣裳弄脏了。
开席之后,底下推杯换盏,已经有人起身四处走动交谈,这点动静,在热闹的宴席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像江诀和程绾绾这样离得近的,自然都被吸引了注意过去。
那头大公主江纭正恼:“你是怎么做事的!眼睛长在头顶了吗!你知道这套琉璃碟盏值多少银子吗!不堪用的东西!”
那侍女吓得连忙跪地请罪。
大公主没空理会她,连忙看小郡主:“身上可烫着了、伤着了?快叫娘亲仔细瞧瞧!”
大公主连忙检查小郡主身上,好在只是弄脏了衣裳,并没有哪里烫着伤着。
大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小郡主不知是被摔倒的侍女吓着了,还是被发怒的大公主吓着了,呆愣了好半天,等大公主叫小郡主贴身伺候的嬷嬷侍女带着小郡主去换一身衣裳的时候,小郡主才回过神。
跟着嬷嬷去换衣裳之前,小郡主问大公主,能不能把乐盒一起拿过来和江玥一起玩。方才过来宴席之前,小郡主便闹着要把乐盒带来和小王女江玥一块玩,但是大公主没允许。
这会儿大公主心软了,无可奈何地应了。
小郡主便高高兴兴地去换衣裳,走之前想要小王女江玥陪她一起去。
江昊和蜀王妃都不太放心,毕竟两个孩子一个才五岁一个才四岁,再说今日宴会,人多杂乱的。
小王女最后便没一起去。
小郡主正有些不高兴,七皇子江煜站了起来:“小丫头,舅舅陪你去好不好?正好舅舅也想看看你那会唱歌的乐盒长什么样子。”
江煜性子和小孩子似的,贪吃好玩的,一向和这几个小辈是关系最好的。
小郡主立马就又高兴了,过来牵着她七皇舅的手,欢欢喜喜去换衣裳。
“七殿下的伤都好了吗?”程绾绾问。
她瞧着小郡主离开的方向,没看男人,直到问完半晌没听见男人答话,程绾绾才收回视线,转头看男人。
江诀目光还落在大公主身上。
大公主脾气急,还在训斥方才那个毛手毛脚的侍女。
程绾绾循着男人的视线,也看过去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来。
但男人的眸子却很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程绾绾等了等,轻声:“殿下?”
江诀微怔,敛眉收回了视线:“嗯?怎么了?”
程绾绾摇头,轻声地问:“殿下,你在看什么呀?”
江诀眼底划过一抹凝色,但转瞬即逝,他笑了笑:“没什么。”
他方才看着大公主训斥侍女,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他想去捕捉的时候,却又捉不住了。
所以想了一会儿。
江诀回过神,暂且不去想了:“绾绾方才同孤说什么?”
程绾绾差点忘了,“哦”了一声道:“绾绾是问,七殿下的伤好了吗?”
江诀端起酒小啜了一口:“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毕竟之前伤重,如今虽然伤势恢复,但还不能动武,先休养着吧。”
程绾绾放下心:“那就好。”
江诀没说话,不觉又看向江纭。
说不上来,方才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怪异了?
江煜牵着小郡主,快到内院的时候,就松手把小郡主交给嬷嬷了。
小郡主不肯,江煜又哄了半天才得以脱身。
等哄走了小郡主,江煜脸上笑容一收,立马转身朝公主府西侧的园子去了。
那地方离内院很近,只有一墙之隔。
也因着离内院太近了,今日又人多,公主府的侍卫便在此巡视。
江煜到的时候,正遇*上侍卫巡逻,江煜板着脸,把人全都支走了。
侍卫们不放心,但碍于是皇子的命令,只能离开,但是没有走远。
等侍卫一走,园子里再没了旁人,江煜立马忐忑起来,在原地踱步,似是在等什么人。
而另一头,园子的另一处拱门下,范书雯正被一名护卫领着往园中走,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一个丫鬟。
而这领路的护卫她也认得,正是七皇子身边的近身护卫。
七皇子召她单独来是要做什么?还是……又要说什么?
这处园子没有什么人,若是换了旁人叫她,范书雯无论如何不会过来的。
但是叫她过来的是七皇子。
豫州一行,她对这位七皇子有一些了解,后来七皇子意外受重伤,她因为通医术,便一直在七皇子身边照顾。
后来回京,因她通医术,她也是同行回来的。
再后来,七皇子养伤期间,她就没见过他了,但中间他差人传过两回话给她,还命人给她送了些东西,不过她都没有收。
小郡主的生辰宴,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来了,她父亲原本是吏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职,官阶不够参宴,也不在受邀之列。
不过豫州之行,父亲跟着立了功,如今已经擢升为吏部郎中,恰是正五品的官职。
范书雯以前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与参宴的那些贵妇千金们也都不相熟,本打算就这么待到宴会结束就离开的。
但是没想到七皇子派了护卫过来悄悄寻她。
不过虽说她与七皇子相识,但到底男女有别,又是这样悄悄见面,实在不妥当。
她不应该过来的。
但是范书雯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她大概知道七皇子要同她说什么,她过来,也是希望把此事做个了结。
穿过拱门,走过一段烛灯幽暗的小径,范书雯低声问道:“劳驾,还要走多远?”
护卫恭声道:“就在前头了。”
走出小径尽头,视野开阔起来,范书雯看见前头有个水榭,两面被树丛围着,从她这处看过去,只能看见水榭的一角攒尖。
范书雯脚步慢了慢,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把思绪整理清楚。
护卫将她一路引到水榭外,就停了脚步,又将丫鬟也拦下。
范书雯只好一个人进去水榭。
进了水榭,范书雯就看见临水那头的美人靠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江煜。
“七殿下。”范书雯止住脚步,恭恭敬敬朝着江煜行了个礼。
江煜似是才发现她来了,忙站起身来:“你终于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起身迈步的时候,脚下却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一个趔趄,好险没有站稳。
范书雯也吓了一跳,刚才整理好的思绪顿时乱了,下意识伸手要扶人:“殿下!”
好在江煜自己站稳了,顿时尴尬:“没、没事!我没事……”
范书雯松了口气,察觉自己伸出的手,连忙收回来,不知为何也有些尴尬了。
两个人隔着半个水榭对站,俱都沉默了一会儿。
江煜先开口:“那个,我之前叫人送你的医书古籍,你为何不收?”
江煜回京后,送了范书雯几回东西,头回是些首饰,她都拒了,之后也送过珠宝绸缎,她也没收。
江煜冥思苦想,才想出送医书古籍这个法子。范书雯喜好钻研医术,送医书古籍她应当不会拒绝。
可没想到她还是拒了。
江煜想不通,忍不住在这里问她。
范书雯默了默。
七皇子送她的那几本医书古籍,都是失传已久的,连抄本都难寻到,想必他找来送她,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
她也很想留下,但是她实在不能收。
范书雯道:“无功不受禄。臣女不曾有功,怎好收殿下的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让人感觉她的话有些口不对心。
江煜往前走了两步:“怎么就没有功?在豫州的时候,你照顾了我那么久,不分昼夜,从豫州一路回京,也是你在照顾我,若不是你,我可能在豫州就没命了。”
范书雯忙道:“殿下身份贵重,自有上天庇佑,殿下必定不会有事,这岂有臣女什么功劳。”
江煜听她这样说,就知是切实的推辞敷衍,一时有些恼:“本王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你为何不肯领这个功?”
范书雯不说话了。
江煜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急,顿了顿,把话音缓和下来:“对不起,我刚才……”
“殿下……”范书雯开口,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即便是臣女有功,但在豫州和回京路上,照顾殿下的人并不只臣女一人,敢问殿下,他们可都得到了殿下的赏赐?”
江煜噎了噎:“……他们……他们和你不一样,你功劳是最大的……”
范书雯默了默:“……臣女明白了。”
她垂着头,不说话了。
江煜感觉自己的心思被面前的女子看穿了,但她却又不拆穿,不挑明。
两个人又是一番沉默,江煜才低声开口:“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范书雯心里那种隐隐的猜测和预感,因为这句话几乎落到了实处。
江煜见她没说话,往前走,诚恳道:“范小姐……范书雯,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妃?”
江煜刚往前走了两步,范书雯低着头,就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她并没有看他,就直接拒绝了他:“七殿下慎言,臣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七殿下。七殿下切莫说这样的话来戏弄臣女。”
江煜忙道:“我没有戏弄你!什么出身身份我也根本不在乎,三皇兄都能娶三皇嫂做太子妃,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臣女并非妄自菲薄。”范书雯咬牙,“殿下不提出身,是因为殿下出身尊贵,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妃嫁入东宫,不过一道旨意,又有谁问过太子妃的意愿?臣女自知性情孤傲,不适于高门,还请殿下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
说来说去,还是在说她的身份和他不匹配,但是江煜并不在乎这些。
他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解决。你说你身份低,这回去豫州,你也立了功,我可以向父皇求一道旨意,嘉奖你给你赐封号。你说你性情不适合,我只是个闲散皇子,不需要你为我钻营什么,你大可以关起门来研究你的医书,本王保证没有人敢说你什么!”
他话说得急,更显得诚恳,范书雯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他。
她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却又低下头去:“殿下……殿下还是另觅佳人吧。”
江煜:“……”
江煜又恼又不解:“为何?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有什么顾虑?”
“臣女没有顾虑了。”范书雯道,“臣女只是……只是不愿意。臣女对殿下,只有敬仰之意,没有男女之情。”
江煜沉默了。
别的顾虑他都有法子解决,唯独喜欢这件事,他无法强求。
江煜不甘心:“你骗人,我伤重的时候,你还为我哭过……你……”
“殿下,”范书雯打断他,抬眼认真看着他,“换了旁人,换了任何一个人,若和殿下一样,是为了黎民百姓受的伤,臣女一样会感佩,一样会为他哭。”
江煜愣了愣。
他一贯直白纯粹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再说不出话来。
范书雯深吸了口气,朝着面前的人行了个礼:“臣女私下与殿下相见已是不妥,耽搁太久了,臣女言尽于此,祝愿殿下得觅良缘。臣女告退。”
江煜张了张嘴,想阻拦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去拦她。
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出了水榭,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江煜挥退护卫,独自在水榭里站了许久。
而就在水榭隔着湖水的另一边,好巧不巧,江婉筎也在这个园子里。
江婉筎约了秦昭在此处相见,偌大一个公主府,到处都是人,江婉筎也怕传出风言风语,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个僻静的园子,正好说话。
结果秦昭人还没来,她就隔着湖看见了对面水榭里的江煜,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女子。
隔得远,江婉筎没看清人,也没听清对面说话,但她又不傻,江煜如今喜欢范家那个会医术的姑娘,她也知道。
江婉筎便猜出他们在说什么了。
但看着二人说话隔得那么远,那姑娘从始至终规规矩矩,没多久就走了,而后江煜一个人在水榭里,失魂落魄似的。
江婉筎就猜出来是个什么结果了。
她这会儿没工夫幸灾乐祸,因为她也正前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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