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瑞雪说的这事,程绾绾就知道。
她还知道程湘湘因此被许多人夸赞贤惠大度。但也有人说,哪有女子愿意给自己的丈夫纳妾的,不过是讨好袁世子的手段罢了。
程绾绾不知道瑞雪何故说起这个。
她点了点头:“知道,怎么了?”
瑞雪咧嘴道:“外头不是都说世子夫人很贤德吗,那位送给袁世子的小妾,称作玉姨娘的,今天在顺亲王府的宴会上,那位玉姨娘也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惹恼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当众打了那位玉姨娘一巴掌,所有人都看见了!”
程绾绾呆了呆。
程绾绾知道程湘湘的脾气,十分骄纵任性,在程府的时候程湘湘但凡有半点的不如意,都要拿她和瑞雪出气。
但是程绾绾还是没想到,程湘湘竟然会当着阖府宾客的面,当众掌掴袁世子的妾室。
妾室虽然归主母管教,可是说到底,是袁世子的妾室。
程湘湘这么做,完全是当众打了袁世子的脸面,就算有天大的气性,也不能在人前这般,叫人看了笑话去。
这也叫整个顺亲王府都跟着失了颜面。
瑞雪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她年纪小,人也单纯,还没有所谓幸灾乐祸的恶意。
她只是觉得,二小姐以前对她和小姐那么坏,又是打又是骂,夏天往她们的水里扔虫子,冬天抢走她们的炭火。
这么坏的人,为何人人都说她得体贤德。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很凶,很喜欢欺负人了。
程绾绾不关心程湘湘的日子,闻听此事,也不觉得十分高兴,但更加不会替程湘湘和赵氏着急上火或是郁郁不平。
程绾绾只是有点奇怪,虽然程湘湘的脾气很差,但是她都能够主动给袁世子纳妾了,说明她不傻,知道顺亲王府不是程家,有许多事都要忍让。
那为何今日宴会这么大的场面,她却忍不住呢?
程绾绾基于对程湘湘的了解,隐隐约约地觉得,今天顺亲王府这件事,也许未必单纯的只是程湘湘骄纵跋扈的缘故。
可能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过了两日,顺亲王府宴上发生的事在寿阳城里越发传开。
东宫里也有人议论,程绾绾没有去管,人人一张嘴,这种事是管不住的,何况也不是议政。
不过程绾绾若是碰上,还是会让她们管住嘴,不要随便议论别府的事。
瑞雪还是孩子记性,高兴了半日就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西宫里一片平静,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晚间江诀从三松堂回来,说起了这事。
正是晚膳后,外头雪停了,但是风夹着寒气,江诀便没有陪着小妻子出去消食,在屋中下起了棋。
“你这次姊,性子可不如你那长兄沉稳。”江诀似是随口说道,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小妻子。
他意有所指,暗暗在提上回程珉在东宫等了两个多时辰要给小太子妃送生辰礼的事。
语气里酸酸的,但要仔细听才能发觉。
程绾绾低着头认真下棋呢,没察觉男人试探的眼神和酸酸的语气。
她“唔”了声:“二姐姐自然比不得大兄长的。大兄长待我很好的。”
江诀:“……”
江诀勉强哼出一个淡淡的“嗯”字当做回应。
明知小太子妃对那程家长子敬重非常,他就不该问。
可冷静沉稳的掌政太子,独独在小太子妃面前克制不好情绪,纵溺也好,吃味也罢。
程绾绾斟酌了半天,才落下一子。
江诀哀怨地盯了小妻子会儿,确认她不会抬起明灿的小脸来安抚他的醋意,只得悻悻作罢。
又说道:“你那次姊因宴上的事,动了胎气,腹中孩子怕是有不妥。绾绾可要去顺亲王府探望?”
程绾绾愣了下,这才从棋盘上抬起视线来,看向男人。
程绾绾不知道这件事。
江诀对这些与朝政无关的皇戚家事也并不关心,所以事情过了两日了,他今日去给皇帝请安,才从皇帝口中听说了顺亲王府的事。
江诀知道,小太子妃与程家众人,除了程珉,都有龃龉。
他本不打算说起此事,让小太子妃纠结。
但是皇帝提醒他,让小太子妃还是去一趟,传出外头去名声也好听些。
这世道就是这样,主母嫡姐甚至生父再如何苛待,一旦他们有事,你不做出竭力关心的样子来,外头照样有大把的人要骂你背恩不孝。
江诀暴戾残酷的名声在外,他可以不在乎,可他在乎小太子妃的名声。
程绾绾思索了一会儿,捏着棋子的手缓缓落在桌上,柔荑白皙纤细,这会儿却显得有些无力。
江诀默不作声等着她。
程绾绾片刻小声地说道:“孩子总是无辜的。”
江诀心中早有了预料。
他的太子妃,是世上最纯良干净之人,一颗赤子之心温软包容。
江诀“嗯”了声:“那你想几时去,孤到时早些下朝回来,陪你同去。”
虽说样子要做,但他也绝不允许小太子妃去那蠢妇面前受什么委屈。那蠢妇有孕在身,小太子妃更会容让她。
所以他同去,哪怕什么都不做不说,也能护她。
江诀是这么想的,但是紧跟着就听见小太子妃说道:“我不去的。”
江诀愕了下,看她。
程绾绾抬起小脸来,有些蔫蔫,也无奈:“二姐姐最不喜欢我的,我若去了,怕是反倒要把她和腹中的小宝宝气出个好歹来。”
江诀:“……”
这……倒也是实话。
“那就不去了?”江诀问。
那小太子妃的名声怎么办?
程绾绾点头:“嗯。”
江诀点头:“好,那便不去。”
至于顺亲王府和程府那边,他以她的名义关照一二便是。
两人岔开话题,说了些旁的,小太子妃心情缓过来,又专心下棋了。
程绾绾同男人下棋,比和皇帝还能下得更久些,棋面也好看些。
不是江诀棋艺不如皇帝,恰恰相反,皇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会故意让着小太子妃。
也不是为了让她赢,可若是直接压着她,片刻就赢了她,她却从中学不到什么,棋艺没法儿长进。
下棋和读书做学问一样,也是要循序渐进的,一开始就接触讳莫高深的棋艺,只会囫囵吞枣,食而不化。
江诀有的是耐心,慢慢教她。
下了半个时辰的棋,天色就彻底暗下来。
收拾收拾棋盘,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
这时,青影在院中有事要禀。
江诀在盥室给小妻子脱完鞋袜,哄她先沐浴,他很快就回来,才出去院中。
院子里,四近无人。
青影俯首禀道:“启禀殿下,大公主府之事,属下查出来些许眉目了。”
“讲。”
“大公主府近半年来确实在暗中变卖府中值钱的东西,甚至连城外的好几处庄子也全都卖出去换了现银。”
江诀眉峰一挑,还真叫小太子妃说中了,大公主府真的很缺钱。
青影:“换了现银必是有用途,属下顺藤摸瓜,查到了化平坊的一间赌坊。”
化平坊是寿阳几大坊之一,坊中多是戏班澡堂、妓馆赌坊一类的地方。
因去化平坊的人鱼龙混杂,多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又或是下九流,故而这地方又被民间戏称为九流坊。
大公主府怎么会和化平坊沾上关系?
青影继续禀道:“这间赌坊名叫新隆堂。属下又暗查这新隆堂,结果竟查到大驸马此前在新隆堂中赌石,不知何故,竟欠下了两百万两白银的巨债!”
江诀神色剧变。
多少!?
两百万两白银!!
青影也面色震骇,他说起来都心惊。
国库拮据的时候,殿下拿出二十万两赈灾都要肝疼好几日,大驸马竟欠下赌坊此等巨债,简直不可思议!也不可理喻!
江诀面色已经阴戾地沉下去。
青影连忙继续说道:“属下觉得此事实在蹊跷,又仔细查探了一番,属下怀疑……大驸马是被人给下套了。”
青影只查到大驸马疑似被新隆堂下了套,但是寻常赌坊怎敢对驸马爷做这么大的局?
两百万两白银,这可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即便是赫赫公主府,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现银,即便是把大公主府里的东西都抵押或卖断出去,连同那些庄子全都卖了,约摸也只够将将凑足两百万两。
寻常赌坊,谁敢做这样的局算计一整座大公主府?
让江诀更起疑的是,皇长姐江纭,性子急躁,脾气可不好,堂堂大邺大公主,难道还能被区区一个赌坊压制到这种地步,真顺从地把整个大公主府都变卖出去?
江诀不信江纭看不出来这巨债有问题。
既然有问题,按照江纭的性子,不亲自出面把这个赌坊掀个天翻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变卖家当去还这可疑的赌债?
青影见主子沉思,心中虽同样有诸多疑虑,但当下默不作声,不敢打搅。
江诀想着,忽然莫名又想起之前大公主府的席宴。
小郡主的生辰宴上,江纭紧张区区一套琉璃碟盏的态度,再之后……
小郡主急病了一场。
急病……
……这其中,会否有什么关联?
江诀心下微微鼓动。
豫州凭空消失的赈灾银,藏匿矿山中的乱军,秦昭所禀豫州大宗粮食跟随商船去向不明,还有这次,大公主府被做局下套,欠下巨债,还有小郡主之前的急病……
这些事情,之间似乎隐隐有一根极细的蛛丝串联,最后串织成了一团巨大的迷雾,悄无声息地包聚笼罩在了帝都寿阳的上空。
江诀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当下,却无法凭空抽丝剥茧,只得叫青影安排人继续去查赌坊新隆堂的底细,青影则亲自去暗探大公主府,看能不能查出之前小郡主突发急病究竟是因何原由。
至于豫州之事……
不知护送联姻的送亲卫队何时才能够折返,只能等了。
江诀从院中回来,脸色有些沉,寝殿中的暖意慢慢拥簇上来,江诀回过神。
他抬眼,却见小太子妃已经从盥室出来了,穿好了寝衣,在床榻上翻棋谱看。
看到他回来,小太子妃折了书页,立马放下棋谱,一双光溜溜的白脚丫飞快地踩到寝鞋上,都没穿好,踢嗒踢嗒就朝他过来了。
手上还飞快地顺了一件袍子。
小小的人抱着一件大大的长袍,唇瓣微微抿着,小短腿踢嗒起来朝他跑过来,一副说不出的认真努力的样子。
江诀眸色不禁一软。
小太子妃过来了。她人娇小,努力踮起脚来把袍子给他披上。
“殿下怎么不穿好衣裳就出去,外头可冷呢。”
方才江诀预备同小妻子洗澡,嫌弃外袍碍事,就脱下丢在了外头,出去院中时便忘了穿。
好在本就落着雪,他里衣外头还套了一层中衣,出去片刻也没冻着,他习武,也不怕冷。
不过,小太子妃的关心还是让江诀心里一暖,在一团窒息的浓雾之中,得到了一丝喘息,有些沉甸的心头浮上了一丝柔软的暖意。
江诀低下头,高大的身躯弯俯下来,让小妻子不用努力踮脚也能给他穿好外袍。
程绾绾愣了下,嘴角飞快地翘了翘,给男人把衣袍整理好。
“好啦,殿下。”她轻快道。
江诀笑了笑,牵住小妻子从他肩头划落的手:“绾绾一个人沐浴,冷不冷?”
程绾绾脸一红。
她本就不喜人伺候沐浴,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男人总是和她一起沐浴。
以前还有晴云瑞雪或是素心素兰给她时不时添热水,现在她们备好热水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叫她们也不吱声。
而男人和她一起沐浴,也不是要欺负她,或者单纯想要和她亲热,程绾绾觉得,男人同她沐浴,像是把她当小兔子一般,养小动物似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她洗澡。
程绾绾起初完全不习惯,被他淋水擦洗身子,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全身都耻得发红,但慢慢的,次数多了,竟然也习惯了。
有时候她也会帮男人搓背,但是他总笑,说她力气小,然后一把捉了她的手,抱着她的腰一转,就把她抱回到了身上。
又变成他给她洗了。
时日久了,程绾绾偶尔兴起,还是会帮男人搓背,他也由她,但主要还是他给她洗。
程绾绾起初觉得羞耻,但男人说,他很喜欢,会让他觉得,他是她世上最亲密的人。
程绾绾红着脸问:“难道还能比在床榻上那样更亲密吗?”
男人吻了吻她,笑着说:“是不一样的亲密。”
程绾绾不太明白,但是看到男人眼底温柔注视的笑,她会莫名觉得有种同样的,或是相似的浅浅的欢喜。所以,她便慢慢接受了。
不过今日她没等他呢。
程绾绾红着脸摇头:“不冷的。”
江诀摸她的手,确实是不冷,笑了笑,温声问:“怎么不等孤回来?”
其实他并没有出去多久。
程绾绾抬眼看他,认真道:“绾绾自己会洗的。殿下有正事,绾绾自己可以沐浴的。”
她又不会因为他一直给她沐浴,她自己就退化成废人了,再也不能自己洗澡了。
相反,她会更努力,在别的地方变得更好,有一天也能足够匹配他,让他不会再笑她“力气小”。
程绾绾才意识到,原来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地想要变得厉害,变得和他相配。
以前她在程府,最大的志向不过是嫁一个事少、脾气好的夫君,然后她就可以继续和在程府时一样,可以缩于一隅,不过换个地方继续寂寂悄悄地活。
但是现在,她悄悄有了许多贪心。
江诀看小妻子一本正经,被她肃然的小脸逗笑,也反过来逗她:“绾绾洗干净没有?”
程绾绾:“……”
程绾绾羞恼:“当然了!”
江诀眼皮垂着,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小妻子,淡淡笑了笑,将人扣腰抱进怀里:“那孤检查检查。”
程绾绾:“……”
程绾绾知他在逗她,但还是在男人怀里扭动挣扎起来。
但她的动作幅度太小,男人低下头,还是把整张脸埋进了她颈间。
男人的呼吸很轻,连同抱她的动作,虽然不容抗拒,但也似乎比往常更轻些。
程绾绾敏锐地感觉到男人好像有些疲惫。
她便没有动了,乖乖让他抱着,在她颈间靠了一会儿。
她本来想问男人怎么了,但是她想,他兴许现在更需要一点安静,所以便没有出声。
她抬起两只手臂,轻轻环上男人的腰。
她手掌轻轻在男人腰后拍了拍,像每次他哄她那样,有些笨拙地安慰他。
江诀心里压着事,朝局云诡波谲,他须得无时无刻警着心神,震慑和遏制那些在暗中蛰伏着的、蠢蠢欲动的暗流。
只有在小太子妃这里,他能有片刻的松懈。
江诀心绪杂乱,被大公主府之事和豫州之事裹挟着,有些心烦意乱。
他不想叫小太子妃看出来,沉溺了一会儿,才从小妻子颈间退开。
程绾绾有意开解男人,弯了弯眼,捧出两汪清亮的眸光看男人,甜甜地笑:“殿下检查出什么了?”
江诀垂眼,目光落在小妻子甜软的眉眼间,轻笑了声:“孤的绾绾香香的。”
程绾绾微怔了下,杏眸眨巴眨巴两下,面颊一下子红了起来,细声嗔他:“殿下说什么呢……”
江诀笑笑,没有重复。
他抬手在小妻子飞红的脸颊上轻轻地捏了两下,低声道:“不过没检查全,孤不放心,得再洗一遍。”
程绾绾一下子抬眼:“啊?”
话音才落,男人不由分说,直接打横抱起她往盥室去。
程绾绾简直莫名其妙:“殿下!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洗澡都洗不干净!殿下快放我下来!殿下、殿下……江诀!”
但是这回,喊什么都没有用,程绾绾还是被男人抱去了盥室。
寝衣都还没穿热乎,就被男人又脱了下来,程绾绾光不溜秋地被男人放进浴桶里。
她抱住身子缩在水里,有点恼又有点羞地看着男人。
江诀将披着的外袍扯下,挂到一旁竖屏上,看小太子妃缩在浴桶里仰着小脸愤愤地盯着他。
江诀牵动了下嘴角,极淡地笑了下。
“我洗干净了的。”程绾绾道。
“孤知道。”男人道。
程绾绾怔了怔,男人跨进浴桶坐下来,高大的身形笼过来,捉了她的手和腰,将她抱过去。
程绾绾没有抗拒,她注意到男人的眼皮垂得很低很低,整个表情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低沉,和男人一贯强势凌厉的气势一点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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