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容渊自然希望第一胎能够是儿子,他有了继承人,朝廷上的压力也会少许多。
但看妇人这样,怀个孩子也确实不易,情绪大起大落不说,人也没精打采的,到了夜间,听明姑说,睡觉也不见有多安稳,一个姿势睡不了多久,又得换,着实没个好时候。
儿子,还是女儿,容渊到如今已经没那么执着了,只要是自己孩子,怎样都好。
反而有执念的是尧窈。
儿子,女儿,她都喜欢。
但最好还是儿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会有多长久的纠葛,兴许她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孩子,儿子总比女儿在这世上过得更容易些,且东瓯那边,不管王姐在不在,这个孩子也是个希望。
一想到这,尧窈心绪也是百转千回,重重叹一声。
这一声叹,也引得男人低头,看怀里的人。
怀个孕,愈发多愁善感了。
“不如,等天气稍微暖和了,朕陪你到外面走走。”
她一直对集市心心念念,逛一逛,兴许情绪会好点。
尧窈心不在焉地点头,想到曾使君,不经意地提起:“我想给孩子打一个小床,是我自己画的,明姑在外面找了个木匠,听说手艺厉害,我想让他过来住个一两天。”
容渊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是不同意的。
未等他开口,尧窈又道:“这图纸是我画的,他未必能看懂,他要是做得不合我的心意,我会更不高兴,我不想不高兴,所以要亲自盯着他做。”
容渊没吭声,两手捧着女人仍旧小小的巴掌脸,注视着她面上的表情。
看出她是认真的,眼里透着一股倔强,容渊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也没那么快答应。
“再等等。”
那木匠的底细,他必然要派人查个清清楚楚。
好在曾使君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还真没漏下一点把柄让丁念查出问题。
丁念把王二附近的住户全都查了个遍,回去后一五一十地同主子禀报。
年龄大,鳏夫一个,容貌毁了大半,人实在,手艺活确实不错。
人没问题,容渊也没空闲亲自去接见这种底层人士,只叫管事把人带进来后,安置得远远,没有主子吩咐,不得随意出来。
消息传到明姑那里,明姑压不住的欢喜。
还是尧窈提醒她:“姑姑,你这眉收一收。”
喜上眉梢的样子,也太显眼了。
容渊在外头不能久待,等不到下一个天黑就得回宫,走之前,难免要温存一番。
毕竟是开了荤的,久不沾,必然会想。
容渊把女子又软又滑的手拉了过去,贴她耳语。
“朕让夫人满意了,夫人也让朕满意满意。”
第53章 误解
盛京外城有十几个门,各有各的用处,唯有东直门让贩夫走卒同行,因多带了个人回来,肖瑾不想声张,挑了正午的时辰,想趁着人多,混进京去。
想法是可行的,当值的城门守备也曾在他手底下做事,那人一看到肖瑾就要作揖,肖瑾手一扬,低声道不必多礼。
他此刻只想尽快把马车里的女子带进去,找个地方安顿,越隐蔽越好。
守备命兵卒拉开大闸栏就要把马车放进去,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接着高头大马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气势汹汹地横在了大开的城门口。
马上男人一身劲黑的官服,居高临下望着马车前站着的肖瑾,微挑了眉头:“多日不见,肖大人风采依旧,只不过瞧着,人好像瘦了些,想必在外办差,颇费了一番心力。”
好巧不巧地,来人竟是顾洵,顾家二房的独子,时任城门司都统,管携外城五个门。
前任上司和如今的上司同时出现,这个画面也是难得,守备愣在了当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放还是不放。
游起看不得顾家人,没得耐烦心,催着守备把城门再开大些,他的马车要过去。
“过去,过哪里去?车里又是何人?肖大人出门办差,也没听说带了家眷同行?”顾洵一连三问,非要肖瑾给他个答复。
肖瑾眉眼平淡:“肖某的私事,于公事无碍,顾都统就不必多问了。”
在宫中,德妃同淑妃不对付,宫外,顾家和肖家必然也很难交好。
肖瑾为人谨慎,行事处处妥帖,素来受皇帝赏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顾洵自然不可能放过。
“皇城根下,无一小事,肖大人更该懂这个道理,车里若无问题,可否掀了帘子,让官差查看,毕竟我管着这城门安防,得以身作则。”
顾洵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守备只能望着肖瑾,若无问题,看一看,也确实无妨。
游起坐不住了,勒紧了缰绳,一把站起:“顾大人有所不知,这车里头的,不是别人,是我家大人新纳的妾,这妾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又怕生,胆小得很,你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口一个要看,把人吓着了,吓出毛病了,可怎么办?”
游起这话可谓是震惊四座。
向来清心寡欲,不重女色,哪天到庙里割发修行也不让人觉得稀奇的肖瑾,居然纳妾了。
顾洵潜意识是不信的,更觉可笑,其中必然有诈。
肖瑾为了应付他,连最低劣的借口都使出来了。
这时候,车帘悄然掀开了一角,一个细软清润如江南烟雨的女声响了起来。
“夫君,怎么了?”
此女官腔不太标准,夹杂着外地口音,像是南边来的,可具体是东南,西南,还是江南就不好判断了。
柔柔的,轻轻的,似远处缈缈的风不急不慢地拂过来,撩人心弦。
顾洵恍惚了一下,只来得及瞧见女子柔媚至极的侧脸,那帘子就又放了下去。
春风拂了那么一下,便了无痕。
肖瑾手尚摁在帘子上未放下,眸光冷淡:“顾兄若有疑惑,待我将内眷送进城内安置后,再邀顾兄详细讲明。”
“那倒不必,是顾某唐突了。”
顾洵嘴上这么说,内心并不以为然,只觉一缕怅然浮上心头。
都道肖家子游是真正的君子,今日再看,不过如此,面对如斯美色,不照样没有把持得住。
可没过明路,还不晓得肖家是何反应,高门大族,不说娶妻,即便纳妾,也断不能他这般草率,自作主张。
待车马缓缓驶离自己眼前,顾洵犹在晃神,须臾,他招来手下,低声吩咐:“将顾洵纳妾一事,在京中传开。”
他倒要看看,身正清明的肖子游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他的道貌岸然。
肖瑾自然不可能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带回肖家,光是解释此女的来历,就够他吃上一壶。
肖瑾更明白,今日倒霉撞上了顾洵,必然不可能善了。
深思过后,肖瑾先把素君安置在了一家客栈里,等游起寻到合适的宅子再作打算。
素君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初到京中,虽有忐忑,但也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更因为她很清楚肖瑾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将她带到这里,就绝不会置她于不顾。
记忆缺失了大半,但骨子里的东西还在,素君出于本能地紧紧抓住肖瑾。
她示弱,也愿意委身于这人,只因这人值得。
可这人有时候又直得让人恼火,她衣衫松松,小露了香肩,他居然视若无睹,还提醒她注意添衣保暖,莫着凉了。
话一放下,男人就脚步急快地出了屋,没多久,就寻了个丫鬟过来。
“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小倩,她会为你办好的。”
素君目光幽幽:“若我需要的,只有郎君能给呢。”
这话,肖瑾接不了,只能把脸转到一边:“你先住在这里,待游起来了,会有别的安排。”
素君问:“那郎君呢?”
“我自然要回家中的,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待有空了,再来。”
素君追问:“有空又是何时?”
“再看。”肖瑾实在应付不来女子,尤其素君这样的,只能匆匆回了,便匆匆离开。
小倩是个圆脸,爱笑的模样:“夫人饿不饿,困不困,要不先歇息一下?”
素君收回落在门口的目光,转眸看向小倩:“我初来京中,诸多不懂,今后还要劳烦你了。”
没架子的主子就是好主子。
小倩频频点头,游起那家伙果然在诓她,夫人明明很好相处,人又美,光是看着就够养眼。
“长姐!”
尧窈眼皮子滚了滚,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变得轻快,不一会,倏地睁开了眼。
容渊向来浅眠,身旁的女子一有动静,他也醒了。
小妇自从怀身后,已经少有提到尧文君,没想到,这回居然梦魇了。
是以,容渊尚未见过尧文君,对她的感觉已经极为不快了。
尧窈扭头,怔怔望着身旁的男人:“我梦到长姐了,她在唤我,可我找不到她。”
你又哪回是找到了的。
自打那日来信,告知尧文君已寻到,此后肖瑾又是大半月断了联系,这时候他们人在何处,却是不知。
容渊不便明说,唯恐刺激到小妇敏感的神经,只能将她半拥到他怀里,轻拍她背部安抚:“你能梦到她,说明她此刻必然是安全的,反倒是你,日日挂心,又如何能安心养胎,你长姐若在这里,少不得也要说道。”
是啊,长姐有多盼望孩子。
尧窈恍恍惚惚,心口一酸:“皇上不要以为我是任性,说着玩,这孩子,我是想过继到长姐名下的。”
容渊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事,眉头微蹙:“哪有你这样狠心的娘,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养。”
“孩子当然还是我养,”尧窈极力辩解,“只是过个名到长姐那,与我养不养孩子有何干系。”
长姐也不可能把她孩子夺走,只是需要个继承人在自己名下。
容渊不以为然:“人是会变的,你可知培养一名合格的储君,需要经过多少人的手,在我大晟,皇子养到三岁就要离开生母,去到皇子所里,开始启蒙求学之路。”
那不是才会走路没多久,话才会说利索。
尧窈接受不了,更想带着孩子回东瓯了。
容渊弄巧成拙,神情一滞,沉默片刻,只把女子拥得更紧,既然睡不着,索性跟她讲讲大道理。
“你们东瓯宽以待子,教出来的孩子又有几个大出息,不说平民子弟,且看你们王族,但凡有一个能站出来的男丁,也不至于让你王姐奔波于前,不拖后腿也就罢,偏偏还是反着来。”
见女子柳眉一扬就要瞪他,容渊赶紧道:“你也莫把过错都怪到我皇弟身上,你那二王兄自己若没异心,姐弟若能齐心,又如何能让旁人钻了空子。”
话是这么说,但容渊对那二王子亦是深恶痛绝,胆敢对他的女人起邪念,光这一点,他便容不下这人。
东瓯若归到他大晟,尧氏王族也再无存在的必要。
最多,便是他儿子或女儿的一个封地。
但不能再多了。
男人的话直截了当地说到尧窈痛处,她掀了眼皮睨男人一眼,更不愿意搭理他了。
容渊扭回女子要转过去的身子:“你自己想想,我说的话有无道理,自古以来,多少败在慈母手上的纨绔,你长姐是有些治世之才,但毕竟身为女子,多有受限,世俗的眼光也不容她太有作为,你们便是两个人一道养育孩子,最多养出一个明善恶知是非的仁者,但为君,却是差远了。”
毫不客气地说,东瓯沦落到如今处境,全都是上位者无能的表现。
他要是真的想,只需一个诏令,调动部署在东南一带的十万大军,收服东瓯,也不过数日的事儿。
容渊如今的顾虑,全在于眼前冥顽不灵的小女人,和她腹中的胎儿。
道理,谁不懂。
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女子向来感性胜过理性,尧窈又是个中翘楚,想着若不是王姐,她至今还在高塔上囚着,不得自由。
一滴泪落了下来,淌到了男人手上。
接着又是一滴,再一滴。
容渊盯着那串珠似的泪,一度无言。
他想她哭的时候,她不哭,不想了,她倒是动不动就来这么一出。
叫他收,还是不收呢。
不收,是不可能的,浪费可耻。
容渊如今也同明姑一样,随身携个小袋子,专门来放置这些值钱的珠子。
尧窈看着男人一颗颗地捡珠子,心头更是凉凉。
她就知道,他为的便是这些玩意儿,哪里又是真心为她。
男人就没几个真心的,更不提帝王了。
尧窈说不上心里头的滋味,翻江倒海般滚过一茬又一茬,最终又归于了平静,轻易不让人窥见。
泪也止住了,身子转过去,不肯再便宜男人分毫。
身为帝王,容渊的骄傲自然异乎常人。
他把散落在床榻上的珠子全都拾起,装得锦缎做成的袋子鼓囊囊,再塞到尧窈手里,绷着声音道:“收好,给儿子存的聘礼。”
“不,是嫁妆。”尧窈犟起来,皇帝老子,她也照怼不误。
“都一样。”男人深吸口气,缓和语气。
“不一样。”儿子,女儿又怎么可能一样。
容渊气梗在胸口,没能压下去,再吸一口,强扯起一边嘴角:“你若给朕生个女儿,朕会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最好的东西,又有多好呢。
尧窈总算抬眼,正正经经看着皇帝道:“包括皇上坐的那把椅子吗?”
容渊脸色微变,没能忍住,轻斥:“胡闹,你以为大晟如东瓯那般,让女子当政,弄得民不聊生,国弱势微。”
“你就是歧视女子,对王姐有偏见。”尧窈一时怒气,腾地一下就要坐起,奈何肚子大了,没稳住,险些栽倒。
好在容渊眼疾手快,迅速又不失温柔地将她扶住,圈着她的身子,火气也降了大半。
“你看看你,几句话就能失控,即便并非你王姐造成的,那也同她脱不了关系,你王姐身为储君也有好几年了,东瓯可有振兴的迹象?王族不力,统帅难寻,能人不出,何以兴邦。”
就连那般无能的二王子都能趁火打劫,尧文君这个储君当得又有什么意思。
老国王重病卧榻,不是个能管事的,二王子想要登位,随时都可。
如今也不过等待时机,等到国内再无人提到尧文君,便是他真正掌权的时候。
以往没有人同尧窈这般细致地剖析东瓯困境,容渊也不想把太现实的东西摊到她面前,毕竟她怀有身孕,不宜太劳神,可不说清楚,她自己也会想东想西,不得安宁,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次说个明白。
“你王姐也不过比寻常女子要强上一些,但身为一国之君,还是不够。”
尧窈摇摇欲坠,使力要挣开男人。
容渊不许她逃避,用强健的手臂将她圈得更紧,在她带着清香的发间亲了又亲。
她挣得越猛,他亲得越凶。
直到将尧窈整张脸亲了个遍,又顺到她脖颈间,尧窈实在受不住这股子腻乎劲儿,拿手推开他的脸,满涨的情绪也在男人这般插科打诨下,渐渐平息,可又心有不甘。
尧窈红了眼圈:“你就会哄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又不是大晟的子女,为何要听你的,东瓯是兴是亡,也与你无关。”
不对,对东瓯最有威胁的邻居,就是大晟。
尧窈眨眨眼,忍着没让泪水凝集,哽着声音:“所以,你要伐我东瓯,让我的孩子无家可归是不是?”
坏人,她果然没看错他。
什么叫无家可归。
容渊冷下眉眼:“你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说,我的孩子,只能是大晟皇嗣,拥有最尊贵的身份,将来也要继承最富饶最强大的帝国。”
富饶这话,容渊说得还是有点虚的,但强大,毋庸置疑。
但要一个在大晟生活才将将一年的外邦人,去理解容渊嘴里的家国情怀,那必然是很难的。
东瓯有尧窈挂念的人,感情自然不一般。
见男人有意转移话题,尧窈仍不放弃地问:“二王子他们那样的人,随你处置,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但东瓯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是无辜的,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
容渊笑出了声:“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毫无人性,只有屠戮的暴君?”
恶人,他自会惩处,但良民,他也不会错杀。
旁人如何想他,他不在乎,史书上自会记载他的功过,看是功大,还是过多。
再不济,也比他那晚节没保住的父皇强。
可他在意的人,误解他,不懂他,那就不行。
又一次冷战过后,皇帝没有留宿,连夜回宫。
走之前,男人一本正色地指着尧窈:“朕待你如何,你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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